狐仙——星迤

作者：星迤  录入：08-04

楔子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午後的市集上，人群携来攘往，各色的人们在大街上头来来去去，偶尔还有贵族的马车路经的街道上显得繁荣又喧嚣；就在来往的人潮间，独自立於城门边的悠悠一角的少年脸上扬起了一丝浅淡的好奇微笑。
一个立於贮满前天雨水的小池塘边的一棵柳树下方的俊美少年身著一袭红衣，随风飘扬的一头的乌发以一条黑色的缎带於脑後系起，面上的神色带著一抹悠然，好奇地不住探头四处望著。
朱绮面上的微笑再度深了一些，仰首望著似无边无际的晴空，豁然地扯唇。
自从最初因为修练了千年而顺利化成了人身之後，他也只来过这麽一次人间界，那时候颇觉得人间界其实很无趣的他又不满足地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去继续闭关修练；於是在不知不觉中，他的时间竟然已经匆匆过了好几千年。
今日再度出关、回到俗事杂攘的这个人间界上，原本他以为这人间界会因为他再度回来而改变一些的，但是现在眼下看了看，仍旧是与他好几千年前知道的人间界并无明显的不同。
只是多了很多样奇妙的物事罢了；而人，还是人，一点都没有改变丝毫。
朱绮的思考暂时於此中断，脚步也因此迈了开去，因为他似乎在前方不远处的人群里头发现了一个不该在此地的人......亦或者说是──
神。
真是有趣......
歪著一张堪称俊美的脸庞、笑意满眼的朱绮缓缓勾起唇角，绽出了一抹浅浅的微笑，随著他踏开步伐而去、经过了人群间之後便来到位於庙口前方、有点不甚起眼的一摊算命摊的正前面。
「吕大哥？」甜甜地轻声呼唤了一句，朱绮的叫唤成功地让正大剌剌地坐在算命摊子前方的一名青年自手底下正在忙碌著新一轮的占卜的吕洞宾暂且回神过来。
「朱绮？」刹那间因为一句突如其来的呼唤声而抬眸的吕洞宾先是有些讶异地叫了一声，然後望著朱绮面上的那抹美丽浅笑好一会儿，而後便缓缓地笑了，「......等你很久了。」
「哦？」
由於这摊子上只有他与吕洞宾两人，因而，即将因为修练成正果的狐仙朱绮就这麽不客气地坐在可以与吕洞宾相互对看的位置上，笑颜灿烂地望著眼前的吕大仙，「吕大哥怎麽会在这里！？」朱绮语毕之後还朝著吕洞宾眨眨眼，一边续道：「难道......大哥是专程来这里等待小弟我的吗？」
吕洞宾潇洒地微微一笑，丝毫不以为朱绮的没大没小而引以为忤地笑著说：「是啊！本神就是今日专程在这里等你的。」
「咦？怎麽说？」朱绮诧异地瞪眼，望著吕洞宾那张不像是在同他说笑的面色观察了好一会儿才狐疑地撇撇嘴，「不是同我开玩笑的吗？」
没有正面回应的吕洞宾忽然转移话题地问：「朱绮，本神问你，你已经修练了几千年了？」
「唔？如果把化身成人的一千年再加上我已闭关修行的六千年的话......大概是七千年啊......」不解吕洞宾为何会如此问的朱绮仍旧照实地回答，俊朗的面上有丝怀疑，话落之後便瞥向吕洞宾，发出疑问：「怎麽了吗？」
「七与九乃是天数。」神秘地笑著的吕洞宾回道，但是朱绮却听得一愣一愣的。
「啊？」
吕洞宾没有回答，仅是露出微笑。
「七与九......？」望著吕洞宾那张欲言又止的神情，闻言的朱绮因此皱起眉头来地跟著思索了一会儿，忽然像是瞬间顿悟了什麽的，一时间讶然了：「吕大哥是说......天劫！？」瞠眸、大惊。
「是。」
对於朱绮的过人智慧，吕洞宾笑著点头，「你即将届满七千年了，而每一千年都会有所一劫的天劫，现在已经悄悄启动了......」看著朱绮不言的吕洞宾顿了一下子，继续道：「你的那一劫......就快来了......不，是已经来了。」
「......天劫吗......」朱绮喃著，一边露出思索的神情。
「如果顺利过了这一劫，你就可以位列仙班了......」吕洞宾鼓励性地笑了一笑，当他撇头看向朱绮的时候，恰好瞧见朱绮也正对著他缓缓露出一抹微笑来。
「......我会的。」点点头，朱绮很有自信地轻笑道。
「那本神就先在上头等著你了！」吕洞宾在一阵的哈哈大笑过後便在无人注意的之时，在朱绮与众人的面前消失无踪了......
第一章

天劫。
与仙人吕洞宾谈话完毕的朱绮踩著缓慢的步伐在大街上走著，一边思考著刚才吕洞宾对他所说的那些话。
其实他与仙界的关系还算是良好，毕竟他这只有道行的狐狸既不为恶世间也没同仙界结什麽梁子，所以上头看在他勤奋有为的情况下，吕洞宾就被上头派遣下来当那个该提醒他去躲避天劫的仙人。
他是该感恩的。
朱绮面露微笑。
只不过，刚才吕洞宾同他提醒过的天劫也不知道哪时候会出现来考验他，如果就要他这麽一直防备下去也不是个好办法；因为他如果这麽做了，到最後顶多是多了一只用尽力气、被天劫克死的笨狐狸而已。
所以，他最好是随时累积实力，好应付不知何时才要上身而来的天劫；而他相信自己有这样子的能力可以安然避过这每一千年会出现一次的劫难。
打定了主意的朱绮微微地笑了，笑容里头载满了自信，当他踏著缓慢的步履来到市集上头的他，一边好奇地望著人来人往的大街，一边忽然想起了自己还身在人间界的这一点；不禁扯了扯唇。
掐指约略地算一算，他闭关也有了大约六千年之久的时间，而且，经过这麽多年来未再度踏进人间界的他是该好好地重新认识一下这整个红尘俗世；虽然眼下的他还得躲避天劫的来临，但是一昧的闪避其实也什麽意思，那他不如就趁此机缘，好好地见识一下现在的人间界吧！
毕竟，把自己关住六千年的朱绮也觉得自己该从修练的门里走出来了。
於是，面带微笑的朱绮为避人潮而缓慢地走至了街边一角，望著这世间的众生们在他的眼前来来去去，每个人的面上都显露著不同的表情；爱、恨、贪、嗔、痴......等等，种种的表情在每个人的面上一闪而逝，似乎觉得挺有趣的朱绮一边观察著、一边微笑。
"人"这种动物，在经过了他修行的这久远的六千年里头中，看来似乎还是没有什麽长进嘛......
收回了凝望的眼神的朱绮淡淡地撇著唇，正打算迈步离开此地的时候，却发现在他站立的前方不远处摆著一个叫卖豆腐脑的小摊子，那小贩的脸上洋溢著亲切的温暖笑容、一边招呼著路旁的客人上门光顾；而，也好似大家都是被小贩脸上的那抹真诚感染，因为小贩的叫卖声吸引了大路上一个又一个的客人与他买了碗甜甜的豆腐脑，吃将起来。
有好一阵子的，这家摊贩的客人川流不息，一直到快接近晌午的时候，客人们才愈来愈少，直到摊子前方都无人了，朱绮才走上前去。
好奇的朱绮从来不知道人间界还有很多他没有见过的食物，於是朱绮不明所以地走上前去询问，「老板......」
小贩见著又有客人上门後，喜不孜胜地抬头望向来人，发觉面前站了一位面貌俊俏的少年，面上难掩喜色地问：「公子，来碗豆腐脑吗？」说著，小贩手脚俐落地在一方瓷碗里头斟好了满满一碗的豆腐脑，递给神情略带疑惑的朱绮。
「这东西叫做豆腐脑？」
「是呀，公子难不成是外地来的？」小贩笑了笑。
朱绮听得不甚明白，「外地？」歪著首想了一想，自己其实是"仙"而非"人"，他应该是由仙界来到人界的；那麽，其实要这麽说也不是不行......
最後，犹豫了一下子的朱绮这才对著小贩笑道：「也算是吧......」
小贩虽然不明白朱绮为什麽犹豫了那麽久才回答，而他也没有多想地露出微笑，「那公子有口福了，我这豆腐脑可是全城最好吃的......」
「是吗？」朱绮低头望住眼底映上的一片雪白，眨了眨眼，这看来像是糊状又白白的东西......真有那麽美味吗！？
正疑惑著的朱绮又听见小贩肯定地说：「是啊！小公子怀疑的话，您不妨吃上一口就知道了......」
「这样啊......」朱绮微微地转著眸，心想他碗里这白白的东西应该没什麽威胁性、看来也不太像是他的"天劫"，於是在哂笑过後便伸出手来握紧了碗里的汤匙、接著舀上一口送入口里咀嚼.......
唔......甜甜的、软软的、好吃！
朱绮面露满足的笑意，唇边的啧啧赞美声音让小贩笑得阖不拢嘴，「好吃！」
「是吧？」
「嗯......」朱绮甜笑，正打算再吃上一口的时候，没想到他背後一股突如其来的撞击竟然将他连碗带人都挤到一旁去；而那装有豆腐脑的碗也随著那过大的力道飞出朱绮的手里，就在小贩的关切叫声中，只见瓷碗与碗中的东西尽洒於城墙一角。
来不及思考的朱绮先是愣了一愣，然後，回神来的朱绮见碗被砸了、自己也被推到一旁，怒气陡生地回头想发作。
「真是对不住了！呃......改天再赔给你......」男人撞过朱绮身旁的时候，略微歉疚地瞄了朱绮一眼，看著朱绮因此突发情况而愣了愣、接著再转头过来怒瞪著他的冒失。
改天？是哪时候的改天啊！？
听闻耳边掠过这句话的朱绮刹那间怒红了脸面，「你......」正当开骂时候的朱绮只见到眼前一花，当下他的身畔便跟著窜过好几个人，似乎是五个黑衣人正紧追著前方一个一手抓著一件长衫、神情看似狼狈的男人直直叫喊著。
「给我们站住──！」
「骗钱的假道士──！」
「站住──！」
孰料，被追著跑的男人终於在气不过的情况下回过头来抛下一句话给追著他跑的家伙们充当抗议：「我才不是假道士！这次法术会失败都是你们老爷自己害的，关我什麽事啊！？何况你们家小姐长成"那样"，那妖怪还要强抢，八成瞎了眼......」
「你这臭道士还破坏我家小姐名誉──！」
「给我们站住──！」
那男人边跑边回头来扮了一个大鬼脸：「才不要咧──！」
朱绮望著这场混仗，当下傻了眼。
这......什麽跟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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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绮一脸讶异地望著几个人愈跑愈远，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些人的背影的时候才回过神来，那个卖豆腐脑的小贩已经双眼闪亮亮地杵在自己的面前好一会儿了，看他终於回过头来的时候，赶紧换上满脸的笑意。
「公子啊......这碗被砸了，您还要来一碗吗？」
被眼前一张满是笑容的亲切脸庞给怔得一愣愣的朱绮瞬间呆滞了一下，尔後才明白了小贩的话意，於是赶忙露出一抹浅笑、对著小贩那张过亮的脸，摇手：「......谢谢你，不用了......」
「这样啊......」小贩听了有点失望，不过他再度抬起头来望著朱绮、双手忍不住互相摩擦，涎著笑问：「那......这碗豆腐脑的钱......」
朱绮歪头不解，「钱......？」
小贩的脸在瞬间闻言之後便著实垮了下来，摆出一副威吓的脸孔对上朱绮：「难道你想白吃不成！？」不会吧？这公子的衣著看来还颇有贵族样子的，难道是他看走了眼，把穷小子看作是富家子弟了吗！？
还在惊讶中没有回神的小贩臭著一张脸直呼倒楣的时候，朱绮仔细地回想起来，记得他最初化身成人形的时候曾经到过人间，那时候的人间似乎是以物易物的，怎麽现在多了一种叫做『钱』的东西呢！？
疑惑，在朱绮的面上缓慢升起；小贩见著了就忍不住开骂：「啧，今天出门的时候应该是忘记要拜一下祖先牌位了，还真是倒楣啊......」
没理会小贩的碎念，朱绮求教心强烈，於是开口问：「小贩，你说的那种东西是长什麽样子的啊？」
小贩在闻言之後忙不迭地瞪眼，没想到这人除了是个穷小子之外还是个乡巴佬呢......
因此，没辙的小贩当场撇撇嘴，非常认命地自摊子的锅炉底下拿出一锭白澄澄的银两递到朱绮的面前，当他是个小孩般的连声教育他说：「这个就是『钱』，通称『银两』。」
「这就是你们管它叫做『银两』的东西啊？」朱绮好奇地望著，微笑。
「对。没想到你根本没看过这东西......我还要你给钱呢！啧！真倒楣！」小贩翻了翻白眼。
「这样啊......」朱绮点点头，忽然认真地问：「你拿到这个东西会很高兴吗？」
「会。」小贩板著脸，很认真地点头。
「那......」瞪望著横在他面前的那锭『银两』，朱绮忽然探手自自己的怀里揣了揣，随後便摸出一锭胄》房谥幸荒Ｒ谎摹阂健唬会嵩谛》凡镆斓拿媾酉侣冻銮承Γ莞怂骸肝吮ù鹉闱胛页远鞯姆萆希飧惆桑　?br /> 「喔......好、好、好......呵呵......」小贩接过朱绮给的银两，手上那沉甸甸的感觉让他笑得顿时合不拢嘴；哎呀，看来他眼下可没看错人呢！会出手这麽大方的应当是个富家公子才是啊......
朱绮一边微笑；呵呵，看样子这个人很喜欢他给的礼物呢！
灵眸悄然一转的朱绮微微地勾起唇角，再度同小贩问道：「那麽，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收到银两当作回馈的小贩当然乐得连连称是，「好啊！您想问什麽？」
「刚才那五个人黑衣人干嘛一直追著前头的那个男人跑啊？」
小贩皱眉，「这个嘛......刚才那五个人其实是我们城里那位富甲一方的马老爷的家丁，据说马老爷的闺女遭到妖怪看上眼，想要娶她当新娘，而心急的马老爷只好请来据说是很厉害的游方道士来抵抗妖怪，没想到那道士似乎把事情搞砸了，马老爷的闺女也因此嫁给了那妖怪，马府正个个人仰马翻呢......」
朱绮听了，思索了一下子便因此微笑了，「原来是这样......」
「哎......现下的城里因为这样可安宁了，虽然说前阵子众人还一直防著妖怪会挑上自己家的闺女，不过，现在有马家小姐壮烈地自我牺牲，平息了妖怪抢亲的忧虑，也算是好事一桩......」
「不过，马家老爷会气死吧......」朱绮扬唇浅笑。
「是啊！」小贩努嘴，自夕落馀晖散落一地的橙红色里回神的，「您还想问什麽吗？」
朱绮想了想，暗地里掐指一算，下一秒便同小贩开口：「我问最後一个问题......」
「什麽？」小贩好奇地瞪眼。
「御史大夫──甄贪黔的府邸往哪儿去？」
「御史大夫甄贪黔？」
「是......」朱绮露出一抹亮眼的微笑，淡淡颔首；因为他要找的那只妖就住在那座府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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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著轻松的步伐的朱绮在跟小贩打听过那个当朝的御史大夫住在哪儿之後，便心情愉快地朝著目的地前进；踩著一派悠閒的步履往前走的朱绮，他那张绝美的面上露出一抹浅笑，原因没有其他，因为他正打算先去见一只与他素有交情、而许久不见的妖。
既然出了世，趁著现在还没让他遇上天劫的时候，赶紧把握时间先去拜访一位很久不见的老友，然後看情况再考虑一下是否要转回去他的灵山闭关、闪躲天劫好了。
这麽想著的朱绮点点头，认为如此可行地微微一笑。
因而，他正往那位在朝堂中可以呼风唤雨的御史大夫──甄贪黔的府邸方向移动。
据说他认识的那只千年花妖就住在甄贪黔的府邸已经有几百年了；而自从那株花妖的本株被人分植、移往甄贪黔的府中之後，他们就再也没见过一次面了，他还记得以往住在那座灵山的他们还是无话不聊的好友呢！
回忆著以前的岁月的朱绮忍不住露出微笑。
经过众人的指点，踏遍了条条大路通小路、大巷接小巷的朱绮，在弯来弯去、绕了满街跑，就在脑袋都快被他自己转晕了之际，这才来到了一扇看似气派的朱红大门前方站定，拢眉。
门楣上头挂著两只灯笼於风里轻轻飘摇，门口站立的两只石狮子张著嘴、尽责地守卫著御史大夫的府邸，让走近了的朱绮暂时无法接近半步，只好无奈地皱著眉头遥遥望著门前对他瞠著可怕的铜铃大眼、安静地咆哮著的石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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