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仙——星迤

「来、来，绮绮啊！这是我特别下厨为你做的家乡菜喔！你要多吃一点......」从厨房里头端出一盘又一盘的美味菜肴的浩天海一脸幸福地喃喃念著，让坐在厅堂等待许久的朱绮狐疑地以侧目相对。
「......」朱绮缓缓地皱起眉来，瞧著浩天海在端上各盘香味四溢的膳食时候，唇边还兀自碎碎念著的样子。
怪了，他干嘛那麽高兴！？而且还趁著天黑来临前跑到厨房里头去煮饭，一脸不亦乐乎的样子，似乎很乐在其中......难道他的一句话竟这麽有用吗！？
虽说他已经答应了浩天海在他升仙前的这段时间里陪著他，但是他也难以对自己或是他保证，他无法确定自己不会在答应他的下一秒升仙去啊！？
露出复杂的神情，朱绮瞥著浩天海在他身畔坐下，而後在动筷前还朝著他微微一笑的满足神情，就像是得到了一切那般，似乎在他身边就可以什麽都不要的那种样子。
......这个笨蛋。
朱绮定定望著他的愉悦侧脸，心头忽然感到一片沉重，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能够伴著浩天海多久，也不晓得如果在他升仙之後，没了他的浩天海会露出何种表情......。
此时，深浓的感伤一阵阵地涌上了他的心湖，瞥著浩天海那催促著自己动箸尝尝他亲手做的菜肴的开怀表情，朱绮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很不可思议；他原来是只生命极长且无情无心的妖，但是他这双妖异的瞳眸却也因此看透了世间事，在生命来来去去的这个俗世里头，无心於尘世的他因此只顾著潜心修炼自我，打算成为一个飞仙。
但是──
瞥了一眼浩天海正殷勤地替他布菜的样子半晌，舍不得移开他的目光的他微然地抿起唇瓣，一抹不可思议的感觉跟著爬上了心头、跃上了他的眉与眼；他不明白这样的自己为什麽会有"舍不得"的感受产生。
他从来都不是会有人类情绪的妖啊！？
朱绮挪过了眸光，再度定定瞅著浩天海，或许是跟他在一起太久了吧！所以才跟著有了人类的感情......
思及此的朱绮的面色倏然沉下，如果是这样，那麽他亦无法肯定自己真能就这样丢下浩天海，然後再升天去。
「......」默然无语地望著眼前被浩天海堆成小山的饭碗，朱绮霍地淡笑了，只不过那笑里掺了一点莫可奈何。
「你怎麽不吃啊？绮绮......」浩天海疑问。
「没事......我想慢慢吃。」瞥了眼关切的浩天海，朱绮面上浮出浅笑，「不要一直看著我，快吃吧！」被盯得不自在的朱绮於是出言催促，浩天海这才点点头，不过，眼中还是有抹狐疑盘踞著。
绮绮的样子看上去好像怪怪的哎......不理他真的好吗！？
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的朱绮翻翻白眼，只好开口说道：「我是在想天黑之後是否要上山啦！你也知道这小镇有白骨精物出没......」
「喔！」浩天海这才笑开了，看著朱绮好像又恢复原本的样子之後，安心地微笑了：「绮绮，我还以为你反悔了呢......」真是的！害他白担心了！
「反悔？」
「你不是答应要当我老婆？」浩天海灿烂地笑著，一手搂过朱绮、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於雪颊上印上重重一吻，没料到他会来这一手的朱绮当场就愣住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这老公了......」语毕，浩天海这才松开朱绮。
朱绮愕了愕，忍不住抬眸瞧著浩天海一脸幸福的模样，接著，一阵可疑的红色便悄悄地爬上了他的耳根和脸颊，困窘到半天说不出话来，「......」
浩天海还是笑著的，而後便像发现了什麽稀奇事似的，大叫：「咦？你脸红了哎！绮绮......」
「我哪有！」朱绮不自在地赶紧以手遮面，装凶地吼著。
「好可爱喔！」浩天海陶醉地望著朱绮，看得他的脸色更加的红了。
「......笨蛋！」回应浩天海的是朱绮的筷子往他的脸上砸去。
浩天海忍不住庆幸，「......」幸好绮绮不是拿碗丢我。

◎◎◎
天黑，墨色占据了整片的穹苍，微弱的星芒於天际闪烁，但是却无法照亮整片大地的朦胧。
浩天海与朱绮於晚膳用罢，便依著之前的路上了山去，准备再去探查那些白骨精物的事情；不过在这之前，浩天海已先领著朱绮去见了那位布行的老妪，顺带向她道谢。
拎著纸糊的灯笼，两人踏著徐缓的步子爬上了山腰处，走了这麽久也只见到四周的漆黑与伸手不见五指的状况，眼前是一片无法示见的黑暗笼罩，因而重复著同样的步伐漫步在浩天海身侧的朱绮於是在黑暗中忍不住地皱起眉来了。
「喂......我们的眼前全是一片黑，这样哪里找得著那些妖啊......」喃著，朱绮的语调听来很像幽幽的埋怨。
浩天海知晓朱绮的脾性，於是顿住了脚步，等待朱绮走至他的身畔时候，藉著灯笼里的微弱火光投映至自己与朱绮的半张脸庞上头，好藉此看清彼此的面孔与表情，耐心地微笑道：「绮绮，别急啊！就快到了......而且我们得小心这里有座沼泽......」安抚的话语一出口，朱绮便不悦地撇撇唇。
「好吧！」要不是为了这件麻烦事，他哪里需要在深夜里头跟浩天海这样到处乱逛啊......他还宁可回店里睡觉呢！
「你再忍耐点吧......等到处理完了就能回去睡上一晚的好觉了！」浩天海仍然微笑著，瞥著朱绮在听见他的这句话之後便微然撇首、下一秒却走了开去的默然样子而失笑了；随著一步步往前行的他偶尔还会替朱绮伸手拨开眼前垂下的树枝，以免绮绮受伤。
「嗯......」朱绮一副莫可奈何地点点头，因为是他自己要来的嘛！也不知道为什麽他要动手揽下这件事，明明这件事原本就该归上头去管的，他根本不用代上头出手的......哎，他一定是吃饱了太閒了！
虽然说有一半是他很想帮一帮那个赠他衣服的老妪啦......
没力的朱绮叹口气，无奈地垂肩；也或许是跟这家伙在一起久了，自己原来的冷然性子也理所当然地被他给污染了，因此他变得爱管閒事和有了仙族觉得多馀的同情心。
这种样子的他......还可以算是"仙"吗！？
浩天海望著朱绮的面色就似乎已猜到了他心底所想的，於是笑著出口安慰他：「绮绮，虽然我们才认识那老婆婆没有多久，而你竟然会愿意破例地去帮忙这座小镇做点事情，这就代表你有资格成为仙族了哎！」
「喔？」挑了一边的细眉，朱绮似乎不太同意地懒懒问道。
「因为你有了同情心。」浩天海咧笑，「不是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吗？」
朱绮仰首、以有点复杂的眼神望著他，「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快快升仙？」为什麽在听见他这麽说的时候，他竟然一点都不感到高兴，反而有抹浓重的寂寞窜上心头！？
闻言一惊的浩天海倏然止住了往前的脚步，愕然：「绮绮，不是的！但是......升仙一事本来不就是你的希望吗！？」
朱绮只是抿唇瞪住他，忽然间沉默了。
「绮绮？」不懂的浩天海歪首望著他，眉头已经打结了。
「没事，继续走吧！」朱绮撇唇淡道，并且率先向前方的幽暗走去；浩天海一见，也跟著提灯快步踱上前。
「绮绮，等我......」浩天海不住地嚷嚷著，直到望见了身前的朱绮停步在离他不远处时候，这才停了叫喊声、加快了步子奔上前去，而後就在朱绮的身前发现了一个极为怪异的景象。
「绮绮......」浩天海忍不住惊诧地一个瞪眸，到了唇畔的呼喊却被朱绮制止。
「别说话，你看......」朱绮指著前方一片荒废的墓地上偶尔回绕著的绿色光团，而且这里的许多块墓碑皆已倒塌、杂草丛生，每个墓碑後方的土里被埋进的棺木们却是整个露出地面，而且还都呈现出了一片空荡的状态，这一点让他更加肯定了一件事，「这里就是那些白骨精物的修炼地。」

第九章

浩天海忍不住皱眉地依言望去，的确就如朱绮所说的那般，他眼前是一片凌乱且不时泛著诡谲光团的墓地，此种诡异的景象让他愣了愣，一时间里头悄然无语。
而，他的第六感也在这个时刻告知了他此地不宜久留的这个讯息。
「绮绮，这个地方真的很邪门......」回过头来的浩天海一脸认真的严肃神色倒让平时很少见过他会露出此种表情的朱绮给吓了一跳，也随著凝重地拧起了眉头来。
「能不邪门吗？」抛过了一枚"你才知道"的白眼，朱绮站在原地没有移动半分的意思，只用眼神来回地扫视著前方这片乱葬岗，心情不好地噘起唇来，「白骨精物住的地方本来就是如此。它们可非一般的鬼类，而是因地气得到灵力的精物啊！」
「哦？」听完了朱绮的解释之後，浩天海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崇拜地立即转眸瞥著朱绮，惊讶地叹道：「绮绮，你好了解喔！真是太厉害了......」绮绮果然不愧是即将位列仙班的仙啊！连这种事都知道......
哪像他啊！摸索地观察了半天却还不知道它们是从何而来的呢！
朱绮给浩天海那过度闪烁的眼芒给闪到头晕，於是很没辙地撇唇轻声道：「......你忘了我是谁吗！？这种小事我当然知道啊！」真是废话......
孰料，被责备的浩天海一点都不生气，他只是绽出一朵微笑来，跟著点头：「我知道啊！因为你是修炼成仙的妖嘛！拥有高深道行的绮绮当然没有不知道的事情的嘛！」微笑。
受了赞美的朱绮当场微红了脸地翻翻白眼，撇唇：「是啊！所以连这种事情都看不出来的你得还要多多再磨练了......」
接过朱绮的白眼，浩天海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傻笑著。
「只要我家绮绮厉害就好了嘛......夫以妻贵啊！」
闻言的朱绮仅是轻轻地睐了浩天海的表情一眼，而後这才转过头去掩饰自己脸上忽地窜起的一抹瑰丽的浅红色，不想被浩天海看见；同时间的，也为了浩天海的这句话而感到心口泛甜。
因为他从来没听过如此真诚的话吧......
故作没事地咳了一声，朱绮转回头来瞥著浩天海，「那现在......」
浩天海微笑：「现在就要看你怎麽处理了。」
正当朱绮抿唇深思的时候，一串串由远而近的模糊影子已经正朝著他们的方向而来了，注意到的朱绮连忙回神，与浩天海互瞥了一眼，「有声音。」
「我们先不要移动。」浩天海皱眉，「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那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白骨精物。」眼神跟著望向远处的黑影子正团团移动著。
朱绮瞬间出声，拢眉地随著浩天海遥望自远处愈来愈接近的黑影子，语气肃冷：「似乎是这样没错，因为我闻到了一阵死尸的味道......」

◎◎◎
两人於是就在原地小心戒备著，等到那些黑影子愈来愈接近的时候，浩天海与朱绮也在瞬间确定了那些黑影子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些白骨精物；听著它们用喀啦喀啦的脚步声音走在这片无人的荒地上头，两人皆觉得一阵的汗毛直竖。
浩天海直直搓著手臂去寒，一边骂道：「哇咧！这种声音听起来还真是令人瞬间觉得很毛啊......」
朱绮撇撇唇，眼神透出一丝的防备，嘲弄道：「没办法，它们全身的重量就只有那副白骨而已，跟有血有肉的人类是不一样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它们现在已经朝我们这里走来了，你打算怎麽办！？」偷空瞥了浩天海那不敢置信的侧脸一眼，朱绮忍不住叹气问著。
他好歹也是个术士，对这群白骨精有必要提防它们到这种程度吗！？如果换作是他的话，他大概会把它们通通消灭光吧......
不管鬼灵或是妖物，它们本来就是不该留存於这座人世间的。
被问到重点的浩天海努努嘴，一边觑了眼还兀自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的朱绮一眼，而後才很没志气地细声说道：「绮绮，我......我可不可以先走！？那群白骨精很可怕，它们是整群的，可不是一只哎！而且光是想著等一下又要开始玩堆死人骨头的游戏，只有我一个人哪里应付得来啊......」抱怨著。
朱绮闻言後便转眸瞪了畏缩的浩天海一眼，翻白眼地拒绝了：「不行！况且又没有人叫你自己单独去对付它们。」这家伙是把他当死人......不，是专在一旁搬椅子看戏的閒仙吗！？
浩天海只觉得十分委屈地垂首，「可是，我怕嘛......」喃喃。
「......」现在的朱绮实在很想把浩天海一脚踹飞。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撒什麽娇啊......
「啊──！」
本想再给他一顿机会教育的朱绮於下一秒钟的时候便给浩天海的大叫给震得耳朵发痛，转头瞥向正大叫呐喊的浩天海，朱绮忍不住给他的後脑一巴，凶恶地扬眉：「叫什麽叫啊你！」
只见抚著被朱绮痛揍的後脑伤处的浩天海一脸欲哭无泪的样子，但他的手指却指著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们前头、正虎视眈眈地望著他们的白骨群，哀叫道：「惨了啦！绮绮，它们来了......」
朱绮转头怒视著面前的妖物，瞬间提气、抿唇地轻道：「......看来只好动手了。」
浩天海望见了朱绮褪去了先前的玩笑样子而摆出一脸肃色来的此时，於是也跟著在怀里掏出他的判官朱笔，然後对著前面堵住他们去路的白骨群们防备起来。

◎◎◎
「把那个人放下来。」站在前头的朱绮在那群白骨精靠近他们的时候便望见了领头的那只的牙关里正咬著一具破破烂烂的尸身於诡谲的夜里随著步伐在半空中轻轻晃盪著，而那身让两人皆觉得很是眼熟的衣裳与打扮让他们再度一怔，率先回神的朱绮於是将双眸一眯，蓦然地对著那只白骨精的头头冷声道。
浩天海冷冷地抿唇，瞪著前方嚣张的白骨精，「......那是布行的老婆婆......」瞥著老妪那垂首气绝的模样，身上还溅上了许多斑驳的血渍，有点惨不忍睹地撇首，「看样子她已经......」遭到毒手了。
未待浩天海把话接下，朱绮再也不打算当作不知情地往前站上两步，一时间肃冷著瞳眸。
「大胆妖邪！你可知我是谁！？」朱绮瞬间恚怒了，瞪著眼前的白骨精群，怒火正盈满了他的胸口，带来了极度窒闷的感受，让这时候无处发泄的他只能阴著脸色，藉著言词来表达他的不满与怒气。
这些该死的邪物竟然胡乱杀人......
朱绮忿怒地瞪著与他们对立的白骨精们，心底不明白为什麽上头的他们没有派谁来处理这件事？难道上头的就打算这麽放著不管了吗！？
难道说那些无辜的镇民们的性命是可以随意忽略过去的吗！？
『我管你是谁......』白骨精物捞起被它丢在地上的尸体，『你也不过是只未得道的狐妖罢了......』
最不爽别人挑衅的朱绮於是受气了，立即狠狠地瞪眸质问：「为何杀人！？」
『为何杀人！？哈哈......』白骨精仰首大笑，随著的，整群白骨便像是听什麽好笑的笑话般的，皆喀喀喀地打颤著牙关笑了出来，『我们杀人还需要原因吗！？哈哈哈......』
闻言的朱绮於是眯起那双美丽的凤眸，俊脸微黯了黯；的确，妖邪杀人的确是不用需要任何原因的......
「把人交出来！」他答应过那老婆婆要帮助他们的，但是他却毁诺食言了，再怎麽说他也要留她一个全尸。
『做你的梦......狐妖，她是我的食物，谁都不能跟我抢......』吐著阴森至极的气息，那白骨精好笑地叩击著自己只馀白骨的牙，於夜里看来十分可怖。
「那就......」朱绮轻然启唇，顿了顿，而後才怒睁著眼地蹬住白骨精，於自己的袖里摸出符纸：「留下你们的命吧！」
浩天海也随著朱绮的话而闭上了双眼、唇边开始喃喃逸出诵咒声，就在这一时间的，庄严的咒音随风四处飘散，具有除妖镇邪的咒语便震得全部的白骨精们发出一阵破空的惨烈哀叫与惨嚎。
最後，浩天海与朱绮便和那群白骨精物打起来了。
靠著自己有著判官朱笔的降魔能力的浩天海将所有的白骨精物们点倒在地，而後再让朱绮以咒符消灭精物；只是很奇怪的，在两人联手之下，虽是被消灭了的白骨精物们却在下一秒却又再度地重生，这种诡异的情况震得两人皆白了脸色，赶在被偷袭之前避至一旁，看著白骨精於土上重生的怪异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