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涯扭头就跑,没跑几步就有大爪子搭肩膀上了。
这大半夜的,怪瘆人的。
安涯想都没想,抓着肩膀上的爪子用力握住,右手向后抓到那人的手肘,迅速躬身用力,试图给那丫一个痛彻心扉的过
肩摔。
那人也不傻,忙撑着胳膊向一边栽倒,顺便把安涯拖倒。
两人登时摔一块儿去了。
“哎哟妈呀!”
“嘶……”
“他妈你谁啊,跟着老子干熊!”
“……你不认识我了?”
“老子认识你个鸟人!”
“我,小舞!”
“他妈哪个小舞?”
“倾城飞舞。”
“哦~~是你啊风骚男!”
“……”
小舞从地上爬起来,揉揉摔痛的手臂。
安涯记得那小子放过自己一马,不然也不能从那人手里逃出来,不禁对他有点愧疚有点感激,这一感激啊感情就深了,
也就不当外人了。
“嗨,你说你直接叫我行了,跟了我三条街,你潜伏看多了啊!”
小舞一挑眼角,“那……你叫什么名字?”
安涯嘿嘿一笑,过去搭人家肩膀,“我叫安涯,天涯的涯。”
小舞收起笑容,神情有些落寞,“安涯,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安涯笑嘻嘻的点着头,“嗯哪,以后你就是我哥,成啵?”
小舞摇摇头,“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啥忙?”
“去看看他。”
“谁?”
“李哲天。”
29.小李和小安打架
安涯掉头就走,小舞追上来拉住他,“就当还我的人情。”
安涯扭过身,指着小舞的鼻子瞪眼,“好啊,在这儿等着我呢,老子还就欠着了,咋地!”
好不容易才躲开那个瘟神,现在让我回去,他妈不是你脑抽了,就是我吃错药了!
珍爱生命,远离瘟神!
小舞垂下眼睛,踟蹰着,“他……”
安涯奋力甩开他,“我不去,爱谁去谁去!”
丫有病啊!
居然同情那个混蛋?!
李哲天谁啊,十五岁威震黑道,二十岁统一黑白两道,现在已经耀武扬威了七八年,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居然有人同
情他?
小舞再次追上来,拉住安涯的袖子,“安涯,小飞……已经不在了。”
安涯头都没回就骂,“妈的我管他!”
骂完回过神来,小飞?
赵小飞?
安涯猛地扭过头,难以置信,“你说谁?赵小飞?!”
小舞轻点头。
安涯死都不相信那个活宝能从人间消失,而且就算他想,人家能收他?还不闹得鸡飞狗跳,再有姓李的能让他消失?还
不拆了阎王爷的庙!
“那天你不是带那混蛋去找赵小飞了吗?”
小舞苦笑一下,“是啊。”
安涯问,“那人怎么就挂了?”
小舞说,“那天,我们去的是公墓,小飞在那里……三年了。”
赵小飞……死了?
突然觉得不真实,也许是李哲天信誓旦旦影响了思维,也许是无法相信这样耀眼的人能甘于躺在泥土里腐烂,他的存在
,根深蒂固。
那样深情的目光,那样的柔情,只为他。
深深地爱意,只属于他。
李哲天,不知道会不会发疯。
记得上次落水,有人告诉自己,李哲天差点就崩溃了。
仅仅是一个替身,仅仅是相似的面容,就能让那强烈的爱冲破伪装,冲破理智。
即使嘴上发着狠话,却能感受到,那冰冷的外表下,是滚烫灼人的心。
李哲天,你终于要面对现实了吗?
你的挚爱,不是离开你,而是……消失。
小舞看出安涯的犹豫,“安涯,他现在……很不好。”
安涯揪着小舞吼,“他好不好,关我屁事!”
恨恨扔下人,安涯扭头就走。
我也是受害者啊,为什么我要再踏进泥沼中,再次深受其害?
不去,打死也不去!
小舞没有追上来,站在原地,嘶着声音吼着,“是,不关你的事,也不关我的事,可是他是小飞爱的人,是小飞宁愿付
出生命也要维护的人,你可以走我绝不留你,但是他……以后再也不是李哲天了。”
再也不是李哲天了?那会是谁?
安涯停下了脚步。
巍山公墓。
安涯慢吞吞的跟在小舞后面。
“他就在里面。”
小舞指了指山上那片墓碑群里的人,一袭黑衣的他似乎正坐在那里。
一想到那人以前的暴力手段,安涯脚就挪不动,悔啊,让那丫忽悠过来,这不自己找罪受!
小舞推了安涯一把,“快去吧。”
安涯点点头,慢慢往山上走,见见就见见,大不了再跑一把,反正这路数咱熟。
一边筹划着逃跑路线,一边往上挪。
那人一身黑衣,在纯白色的大理石墓碑中很好认。
随着距离的缩短,安涯眼睛越瞪越大,心跳的越来越快。
这……是谁?
他眉眼间的自信呢?
他阴戾森冷的眼神呢?
他潇洒自如魅力四射的气度呢?
眼前的人,形容枯槁,极度消瘦,脸上全是胡茬,黑衣凌乱肮脏,似乎很久都没有换过,脚底下一大片横七竖八的空酒
瓶,旁边还有几捆没有拆封的酒。
似乎,他只为了喝酒而活一般。
不敢相信,这就是李哲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李哲天!
他的名字,在这个城市就是天。
李哲天,就是天。
可现在呢?
李哲天跌坐在墓碑前,手里攥着一只半空的酒瓶,靠在墓碑上昏昏欲睡,满脸的胡茬却掩不住惨白死气的脸色。
若不是跟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安涯绝对不会认出来,这个消瘦颓废的男人是李哲天。
以前的光芒四射,到现在的颓废消沉。
太大的反差,让人难以接受。
脚下一动,酒瓶咣当一声倒地,咕噜咕噜的滚下山去。
却惊动了昏睡的人。
安涯惊慌的连连后退,心跳如鼓。
他醒了,他要发现自己了!
噩梦来了。
李哲天慢慢睁开眼睛,浑浊的瞳孔没有焦点,竟像行尸走肉一般,毫无生气。
安涯吃惊的望着他,浑身的血液都要倒流了。
李哲天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人,然后……竟然闭上了眼睛!
安涯心里一紧。
不会是……眼睛……
就在安涯以为他失明时,李哲天却捂住胸口,眼角流出两行清泪,悲声哽咽着,“小飞……是你来看我了吗……”
原来他看到了,看到极其像赵小飞的自己。
小飞就站在跟前,一如既往的美丽。
“小飞……小飞……”
李哲天笑得虚弱,却又温柔。
安涯觉得喉间像被什么哽住一样,剧烈的疼着。
这样骄傲的人,站在制高点笑看芸芸众生,挥斥方遒,意气风发。
现在却只能坐在石头上借酒浇愁,喝的神志不清!
胸腔里似有火在烧。
不知道为什么会愤怒,没有理由,只是觉得,就算他用森冷的目光剐自己的肉,也比这样强。
李哲天晃着手又举起了酒瓶,仿佛只有酒精才能让自己活下去。
胸口的怒火渐渐变成了压抑,压迫的肺腑难以承受,再也忍受不了了,安涯冲过去一巴掌打飞他手里的瓶子,大吼,“
李哲天,你给我醒醒!”
李哲天被安涯用力摇晃,衰弱的难以支撑,却不肯睁开眼睛。
他妈我都来见你了,为什么你见到我,就不敢面对呢?!
安涯怒吼,“睁开眼睛,看着我!”
李哲天呵呵的笑,温柔得让人心疼,“小飞……不要淘气了……”
安涯没法,抓过酒瓶倒了李哲天一脸的酒水。
“你他妈给我醒醒!”
浇了凉水,李哲天这才有些清醒过来,缓慢睁开浑浊的眼睛,然后呆呆定住,“……小飞?!”
安涯想否认,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浑浊的眼睛仿佛瞬间迸射出夺目的光彩,衰败的身体顿时充满了生命的力量。
李哲天猛的抱住了安涯,沙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小飞,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能感到,沉重的希望,在李哲天看到自己的那一瞬,就压在了身上。
安涯转头去寻找小舞,却看到他离去的背影。
“小……”
突然臂弯一沉。
突如其来的重量让安涯几乎要被拖倒在地,慌忙用力支撑起来,发现李哲天竟紧闭着双眼,手脚无力的垂着,已然昏了
过去。
他在昏睡中,嘴角竟勾起温柔的弧度。
这时,从墓碑后走出几个黑衣人,他们手里拿着营养针,和黑漆漆的枪。
安涯知道自己走不了了,在迈向这个人的第一步起,就一脚踩进了深不见底的沼泽。
李哲天被人架到车上,那些人很自信,竟让安涯坐在李哲天的旁边。
这是个绝好的机会,挟持昏迷中的李哲天,然后逃之夭夭,回去跟陈波吵吵闹闹凑合着过,也比在这个人身边强。
……可为什么狠不下心?
手已经摁在李哲天的脖子上,只要用力扣住,再大喊一声,就能逃脱了。
但是,那手只是将翻进去的衣领整理好,就放了下来。
想起十三岁那年,自己失去了上学的机会。
那个时候,学校就是一个孩子心里不可分割的领土,他必须在那上面,和同龄人一起守卫着,一直到下一任的继承人接
替。
可却被无情的剥夺了,同时被夺走的还有最珍贵的尊严。
只有经历过失去,才知道那种生生被撕裂的痛,而被死神夺去爱人的李哲天,就像那时的自己,这般的无助,这般的渴
望,却不得不接受残酷的现实。
他们把自己和李哲天关在一个房间里。
医生和护士有条不紊的进行救治,各司其职,只有安涯坐在床的另一边,静静的看着。
剃掉胡茬之后,李哲天的脸颊明显凹了下去。
被子下面的身体,瘦得就剩一副骨头架子了,突兀的骨节撑起真丝睡衣。
很恐怖。
营养液缓慢滴入身体,随着营养的补充,李哲天很快就醒了。
神智恢复的那一瞬,李哲天轻声呼喊,“小飞!”
安涯下意识的应了一声。
李哲天睁开眼睛,看到坐在自己身边的人,惊喜不已,但他终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紧张万分的观察了良久,眼中光芒
逐渐消散,颓然吐出一声,“安涯。”
安涯笑笑,“好久不见。”
突然,李哲天扯掉手背上的针头,疯了一样扳倒挂着营养液的架子,歇斯底里的怒吼,“滚出去——滚———滚———
—”
针头带出一溜的血珠,营养液的袋子在地下摔爆,水花四溅。
安涯扑上去抓着李哲天就是一拳!
李哲天虚弱不堪,一下就被打翻,重重栽在床上,安涯上去又是狠狠地一拳!
血哗哗的从鼻腔里涌出来。
“李哲天,赵小飞已经死了,你他妈给我清醒一点!”
安涯嘶吼着,用力将人甩在床上,“你不是恨他恨得要死吗?现在弄成这副样子干什么,李哲天,你多高贵啊,居然被
人打了,真稀奇啊!有种你还手啊,打死我啊!”
李哲天恼怒了,奋力爬起来狠狠给了安涯一拳。
安涯没有躲,生生接了那一拳。
李哲天再次举起拳头的时候,面对的是安涯微笑的脸。
小飞……
安涯却大声说,“我是安涯!”
李哲天满脸都是鼻血,那一拳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体力,虽然人累得呼呼虚喘,但眼神却是凌厉的,“安涯,你找死!
”
李哲天扑了上去,不管是打还是踢,甚至是咬,疯了一样的在安涯身上发泄着。
其实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拳头打在身上跟掉下来一样。
打着打着,李哲天声音哽咽了。
小飞,真的不在了。
无论这个人多么像他,都不可能是他。
小飞,小飞……
“啊————啊————”
震耳欲聋,歇斯底里,是男人极度悲伤的嘶鸣。
安涯走出房间,悄悄掩了上门。
门外守候的医生提着药箱正准备进去,安涯拦住了他们,“不要注射镇静剂。”
医生为难的说,“可是天哥的身体……”
安涯摇头,“有的时候,发泄是最好的良药。”
嘶吼渐渐转为悲泣,一声声撕人心肺。
安涯仿佛看到了十三岁的自己,在深夜里,马路牙上,悲泣不已。
30.官商勾结
“为什么要过来?”
“你以为我愿意啊,还不是被人忽悠过来的!”
“小舞吗?他能把你骗来?”
“……”
“为什么过来看我,你不怕我吗?不是一直想逃离我吗?”
“操……我贱行了吧!”
“安涯,以后不准离开我半步。”
“……啥?!”
李哲天终于清醒了。
但是,一个多月的酗酒严重损害了他的健康,李哲天虚弱的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
可他还支撑着要去海天视察,就是那间被查封的娱乐中心。
安涯俨然成了他的特护,形影不离的跟着。
虽然是被迫的。
当李哲天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手下的兄弟们都大吃一惊。
极度消瘦的脸庞,摇摇欲坠的身体。
“弟兄们,我回来了。”
李哲天微笑着挥挥右手,在保镖的搀扶下走进已经荒废的海天。
安涯跟在李哲天后面,能感受到无数疑惑甚至是敌意的目光刷刷刺在后背上。
他们已经知道自己是个赝品了。
李哲天似乎也察觉到了,转身过来,牢牢握住安涯的手。
安涯想挣脱开,却被李哲天凌厉的眼神制止。
其实李大哥的眼神是制止不了安涯的,后面的保镖从墨镜后面射出来的杀人视线,才是安涯肯乖乖就范的真正原因(上
次练习媚眼时小安子在他们手里没少吃亏)。
走进去才发现,里面的陈设几乎没有变化,虽然从外面看起门庭冷落,满地落叶,可里面依旧就灯火辉煌,一切如新,
只要李哲天一声令下,三个小时后就能重新开业。
可是,海天是被专案组查封的,这辈子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李哲天拥着安涯下来到地下五层,坐在首位上。
这时,长毛男就是温叔的儿子,温文走了过来,晃着一条腿极其鄙视,“哟,这谁啊?”
安涯刚要出声,李哲天开口了,“温文,你应该叫他安哥。”
温文冷哼一声,“就凭这张脸,他能取代小飞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