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你不知道什么是阶下囚该有的态度吗?」主座上的男子冷冷说道。
这男子,年约二十,剑眉凤眼,俊美飘逸,他长发高束,身材颀长,着一身白色长袍,看起来十分优雅。这个时候,这
个年轻人的脸上,却是带着嘲弄和不屑,他看着眼前的人,半眯起了眼睛,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
他,叫东方然。
在他的面前,是一个被紧紧捆住跪在地上的男子,男子年纪较东方然略长,今年二十有二,他风度翩翩,仪表堂堂,高
挺俊逸,英气逼人,虽然双手被捆在身后,他却就着跪着的姿势,挺直着腰,高昂着头,以利剑般的凌利眼神紧紧盯着
眼前的人,带着明显的怒意和恨意,而这,令东方然更觉快意,因为东方然想看的,正是这个。
他,叫司徒清翔。
※※※
十二年前。
「驾--」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远远地传来了一阵马蹄声,然后,只见一匹马驹快速奔跑而来,路人一见,急忙纷纷闪躲,不一会
儿,又有一匹马在后面急追而来。
前面的马驹上,坐着一个年仅八九岁的小男孩,这男孩一身锦秀华丽的衣衫,看来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年纪虽小,但骑
马的技术倒也十分出色。
后面的马上,坐着一个下人打扮的男人,那男人急急甩着马鞭,一边追着前面的人一边大声叫喊着:
「少爷,您等一下!」
而那毕竟只是一匹小马驹,又怎能跑得过后面高大强壮的骏马。很快地,后面的马越过了前面的小马,马背上的男人用
力一拉缰绳,高大的骏马顿时敏捷地转过身子,便拦住了小马的去路,小马上的男孩也只得紧拉着缰绳,然后满脸不快
地停了下来。
那男人见小马停下,连忙跳下马来,走到小马旁边,求着马驹上的小男孩:
「少爷,老爷要您回去......」
「滚开!」男孩一听更为不快,他大声喝道,「我要去玩,有什么事情晚上再说。」
「可是听说卫师傅已经有些生气了,再不回去的话......」
「混账,你聋了吗?我说了我要去玩,卫师傅生气就请他回去好了,反正我不想学武功。我才没那么傻,那么累人的事
情你们谁喜欢谁去做,我才不学呢!现在我要去玩,你快给我滚开,别挡着我的路!」
「可是少爷,老爷他......」男人十分为难,老爷交待的事没有完成,这叫他回去怎么交待呀?
「罗唆的家伙!」男孩发怒了,他突然扬起手上的马鞭,用力向男人甩去,只一瞬间,只听见男人「唉呀」地惨叫一声
,他的脸上便出现了一道渗着血迹的伤痕。
「少爷,求您......」男人痛得咧着嘴跌坐在地上,然而,即使如此,一边是老爷的处罚,一边是少爷的鞭打,衡量之
下,他还是爬了起来,决定再求求少爷。
「可恶!」男孩见下人居然还不赶快让路,更是气极了,于是他又狠狠地挥起了马鞭,一用劲便朝那下人甩去,下人不
敢躲开,只是本能地抬起手来挡住自己的脸部......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见响亮清脆的一声「住手」,一个身影从一侧的酒家二楼一跃而下,一踢将男孩手中的马鞭踢飞
,而那人则稳稳地落在了男孩与他的下人中间。
众人一看,这有着甚好轻功的人,竟然也只是一个小孩!这小孩看起来比马驹上的孩子略大些,以他的装扮,想来也该
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半路杀出的大男孩看着马驹上的小男孩,一开口便是教训着说道:「小家伙,既然是令尊要你回家,就该听话才是,怎
么还可以打人呢?你这小孩,也太不讲理了。」
再说小男孩自小受尽宠爱,从没受过半点委屈,自从他娘去世以后,他爹更是将他视为掌上明珠,百般呵护。可现在,
他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另一个小孩这样训斥,哪里受得了,他咬紧了牙,然而,终于无可奈何。
很显然,对方一看就知道是练了武功的,至于自己,虽然爹爹早就给自己请了师傅,可是自己向来怕辛苦不喜欢练,至
今也没学到一招半式,又怎么斗得过眼前之人,小男孩气得咬紧了牙,几乎咬得牙根发痛。
「你是谁?」然后,他冷冷问道。
「司徒清翔。」大男孩平静地回答。
「那么,你记住了,我叫东方然。」
说完,小男孩勒紧缰绳,调转马头,便朝他家的方向奔去。那下人深知少爷的性情,如今受了这样的委屈,回到家不知
又会闹成什么样子,到时候老爷生起气来,还不知会怎么处罚自己呢,想到这里,他不禁大为紧张,于是连忙翻身上马
,急急忙忙地赶了上去。
东方然回到家里,一跳下马就朝大厅跑去。这个时候,东方老爷正在大厅里向生气得想要离开的卫师傅道歉赔礼,希望
卫师傅原谅儿子的任性,说是很快就会把儿子找回来,还请卫师傅继续教导他。
卫师傅绷着脸,没说什么。
这时东方然冲了进来,他也不理会老爹的询问,径自跑到自从来到东方家自己就没给过他好脸色的卫师傅面前,跪了下
来:
「师傅,徒儿知错了,请师傅传授徒儿武功,无论多么辛苦,徒儿都一定会好好学的!」
东方老爷和卫师傅都吃了一惊,他们没想到这孩子只出了一趟门,竟就变了这么多!
却说这卫师傅,十几年前曾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后来看透俗世,不愿再涉入江湖,于是只取了一个假姓,便隐居
起来。后来无意中偶遇东方老爷和东方然,见这孩子天资聪颖,深知是个练武奇才,有意收他为徒,将毕生武功传授予
他,东方老爷自然求之不得,于是将卫师傅请到了东方家,让儿子跟他学武。
谁知东方然自幼娇生惯养,吃不得练武的苦,没学几个时辰就受不了了,之后一直想方设法躲开卫师傅,一段时间之后
,卫师傅也不耐烦了。
这天,在东方然又骑着他的小马驹跑出去之后,卫师傅当着东方老爷的面骂了几句「汝子不可教也」后,就想离开,东
方老爷只得苦苦留他。没想到还不够一个时辰,东方然竟然跑了回来,还请求卫师傅原谅他,继续教他武功,他必定全
力学习。这其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东方然并没有说明原因,他只是跪在卫师傅的面前,抬起头,坚定地望着他,他用他的眼神向师傅保证,他,不
会再令师傅失望了。
终于,卫师傅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他也相信这个孩子不会令他失望,这正是当初他选择他的原因。是的,
他从来不会看错人。
第一章
这是一个充满杀戮的时代,昏君无能,奸臣当道,江湖中时时掀起腥风血雨,草寇据地为王,滥杀无辜,也无人管制。
岳城是中原地带的一个大城镇,有势力的各家各派各据一边,互相制衡着。在这里,有着至高无上之地位的便是城主之
位,这是岳城的权力和财富的象征,任位者甚至有在岳城操纵他人生死大权的权力,这自然令各家各派趋之若鹜。
东方然是东方家的独子,东方老爷老年得子,在儿子年近二十之时,他也岁数已高。临终之际,东方老爷告诉儿子,自
己的父亲东方胜,也即是东方然的爷爷在世时,是本城的城主,那时的东方家,风光之极,一时无二。然而后来,与东
方胜同辈的司徒元将东方胜打败,当上了岳城城主,东方家也被赶到岳城的北部,屈居人下。
东方老爷当家后,一直希望能完成父亲的遗愿,将城主之位夺回来,然而他自身能力有限,始终无法达成这个目的。于
是,东方然出世之后,东方老爷就将这个愿望寄托在儿子的身上,他让儿子学武,就是希望儿子能将司徒家打败,吞并
他们,把原属于东方家的东西全部夺回来!
而,自从当年司徒元夺得岳城城主之位后,岳城便一直为司徒家所称霸,后来司徒元去世,又把位子传给了独子司徒安
,也正是现任的岳城城主。不过,司徒安品性善良,为人忠厚,可惜手段不够强硬,难以压制其他觊觎城主之位之人,
相信此时城中必定有不少人已是蠢蠢欲动,蓄势待发。
近年来,司徒安的身体一直很不好,可能是年数已高,命数将尽了。因此,作为司徒家的唯一继承人,司徒安的独子司
徒清翔自然成为不少人的眼中钉。
这些年来,东方老爷一直在努力壮大自家的力量;多年的苦练之后,东方然也得到了归隐侠士卫师傅的真传,武功了得
,再加上他自己的聪明才智,东方家在普通家族的外表之下,其实已经具有了打败司徒家的足够力量。
东方老爷给儿子的遗训,正是关于这件事。
然而,东方然与父亲的心意却并不相通,因为他从没想过要打败司徒家,也从没想过要吞并他们,更从没想过要当岳城
城主。事实上,他根本就不喜欢当什么城主,他只喜欢逍遥自在的生活方式。
其实这十几年来,他之所以刻苦练武,目的只有一个--打败那个叫司徒清翔的家伙,以解他十几年来的心头之恨!不过
,也仅此而己,准确地说,他想打败的只是司徒清翔,而不是司徒家。
是的,他一刻也从没忘记多年前的那个时候,那个可恶的家伙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自己的难堪!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
晚。这笔帐,等他有了足够的力量,他一定会找那个家伙算个清楚,一分一毫地,算个清楚!
记仇?是的,他很记仇,这点他绝不否认,气度这种东西在他的心里也根本毫无一丝份量。总之,司徒清翔惹上他,就
只有自认倒霉了,因为不达到目的,他东方然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
司徒清翔,你自求多福吧!
当然,看着弥留之际的父亲,东方然自然没有说出这些话,但是这个念头,由始至终却从来没有改变过。
东方老爷去世之后,东方然自然成为东方家的新当家;卫师傅认为东方然已经长大成人,学有所成,于是某日,他在房
里的桌面上留了一张字条,便离开了东方家,云游四方而去。
而东方然正在等待着最为合适的时机。
※※※
几个月后,岳城城主司徒家的当家司徒安病逝,他的独子司徒清翔承继了父亲的位子,成为司徒家的新当家及岳城的新
城主。
听到这个消息,东方然不由地冷冷一笑:
没想到上天待我东方然这么好,让我的目的和父亲的目的可以一并实现了,看来我可以不用当个不孝子了,而且,我突
然想到了一个......更为好玩的游戏......司徒清翔,我们来好好玩一玩吧......
于是,经过一番部署之后,东方然向司徒家发了战书,掀起了一场大战。东方然的自信确实不是虚有的,司徒家败了,
而且,司徒清翔也正是败在东方然的剑下。十二年后的今天,当初那个坐在小马驹上用马鞭抽打下人的小男孩,如今已
是真正的武林高手了,即使是武功甚好的司徒清翔,也终于败在他的剑下。
东方家攻陷了司徒家,将司徒家的族人全都捉了起来,关在牢房里。很多年前,司徒家将东方家赶到了岳城的北部,可
是现在,东方然还不会赶走他们,因为他们还有用,东方然哈哈大笑。
至于司徒清翔,这个让东方然记恨了十二年的男人,东方然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不过他并不打算废他的武功或要他的生
命,因为这并不好玩,所以,他为司徒清翔设计了一个更为好玩的游戏。
而现在,被捆着的司徒清翔被带了上来,押跪在地上,东方然高高坐在堂上,面带嘲弄地看着自己的战利品。
司徒清翔高昂着头,带着怒意和恨意看着眼前的人。
东方然嘴角轻扬,他喜欢看到这样的情形,司徒清翔越是愤怒,他就越是快意,这样的心情,实在美妙极了。
然后,他微扬着头,冷冷开口:「你不知道什么是阶下囚该有的态度吗?」
司徒清翔依然如故,昂头直腰。
果然有骨气。东方然淡淡一笑,继续开口:「司徒,记不记得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
「什么意思?」司徒清翔脸上露出意外的神情,他不明白这句话到底指的是什么,为什么这个打败他的人会突然问出这
样的问题,事实上,他确实不记得自己与眼前这个人到底有过什么交集。
看到司徒清翔显然不是装出来的不解神情,东方然不禁一阵火大。
怎么,看来,你是完全不记得了?的确,在你的眼里,那也不过只是儿时的一件微乎而微的事情,你只不过是在某个时
候教训了某个不乖的小孩,这样的事情,根本没有记住的价值。司徒清翔,你是在讽刺我吗?
不过,你不记得也没有关系,可无论如何你得为那件事付出代价,我决定了的事情,从来不会再更改。现在,你就尽情
生气发怒吧,我会好好享受你的怒气。
所以,东方然并不打算向司徒清翔说清何谓小时候之事,他站起身来,慢慢走向司徒清翔,直至走到他的面前,他看着
他,微微一笑:
「司徒,你那么喜欢抬着头吗?这可不是败者应有的态度。」
司徒清翔狠狠别过了头,也冷冷开口:
「废话少说,我既然败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司徒无话可说。」
「是么?你还真是个不怕死的人,那么,你的族人呢......」东方然仍是微笑着,似乎正在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其实东方然并不认为杀了司徒家的其他人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快乐,他没有杀过人,至少,他没有亲手杀过人,实际上
他并不喜欢杀人,因为那并不好玩。
「你!」听到这话,司徒清翔不禁怒视着东方然,然而,他终于无可奈何,「你......到底想怎样?」
「我?没想怎样啊,就是喜欢玩而已,只要能让我开心,怎样做都是有可能的。」
「......」即是怎样?
「其实,你可以跟我谈条件的。」
「什么意思?」
「你说呢?」
「......」好狡猾的家伙,司徒清翔咬紧了牙,「只要你愿意放过司徒家的人,那么,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来交换。」
「呵呵,还真是令人感动啊,这就是所谓的舍己为人吗,司徒?不过,倒还真合了我的意,你果然是个聪明人。」东方
然满意地笑笑,顿了一顿,继续开口,「好吧,司徒,我放了你的族人,从今日起将他们逐出岳城,不得再回来;而你
,司徒,你现在属于我了,别忘了你做过的承诺,至少要让我感到这是物有所值的,免得我什么时候心情不好想去追杀
你的族人,不要低估了我的能力哦。」
东方然看着司徒清翔的眼睛,那眼睛中分明写着「卑鄙」二字。
卑鄙?哦,不,司徒,我不喜欢人家用这个词语来说我,这么庸俗的词语怎么配用在我东方然的身上?实在可笑。
东方然转身回到座上,眯起了眼睛。
他不会拷打司徒清翔,倒不是他好心,他只是觉得肉体上的折磨并不好玩,而且相信司徒清翔也根本不会在乎,那样可
是会失去很多乐趣的。不过,像司徒清翔这样的富家少爷,大家当家,必定有着超于常人的骄傲与自尊,而东方然看中
的,正是这个。
所以,东方然决定要让司徒清翔他成为自己的仆人,这个游戏令东方然满意,因为他想做的,就是磨灭司徒清翔心中眼
中的锐气。他要司徒清翔为自己做任何自己想要他做的事,只要自己喜欢;他会把司徒清翔的骄傲和自尊扔在脚下肆意
践踏,只要他有。
臣服?不,东方然并不要他对自己臣服,那样并不好玩,他正是要他带着那样愤恨的眼光仇恨的心情来服侍自己,那是
一种非同一般的享受,一种......复仇之中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