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风落——韩枫

"或许吧，你，"他突然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我原以为，东方或许能变成一个像荷花一样出淤泥而不染的人，只要借

以时日便可以，我一直在想，如何能让东方成为一个这样的人。看看这只猫儿，"他摸了摸怀中那只棕色的猫儿，"见到

它的第一眼，我就一直将它当成是你，因为你也有一头深棕色的头发，很柔软很舒服，我在想，如果东方也能像它一样

乖巧，该多好，也或许，有一天我能把东方变成一个这样的人呢。但是，看来我高估了自己，也错看了东方。一个连可

怜的猫儿也不愿放过的人，还能如何？"
司徒抱着猫儿站了起来，转身就走。
"你去哪里？"我急忙问道。
"离开这里。"他冷冷回答。
"我不许你走！"别走，司徒，求你。
"你拦得了我吗？"
"别忘了，你只是我的囚犯，你早就许诺把你的生命给了我！我不允许的事，你一件也不能做！"除了说这些，我还能做

什么？
"没错，我是将生命给了你，但我今天决意要走，"司徒转过身来看着我，看得我心慌，"要不，你就杀了我！"
他又转过身去，走了出去，不再回头。
我握紧拳头的手在颤抖，只要一出拳，他非死不可，可是，我不能，我无法对他出拳，也不能对他出拳，于是，我只能

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走出我的生命......

几年间，江湖中一直盛传东方家族的新掌门东方然不过是个酒囊饭袋，上任几年，根本毫无建树，却又居功自傲，自以

为是，这样的人成为岳城的霸主，自然让人不服。
我拿着酒杯醉熏熏地听着这些传言，心中暗笑，那又如何？我东方然原来就毫不在意这个霸主之位，参与争夺，也不过

只是贪玩，既然兴致已完全失去，我为何又要为这个虚名浪费心思？改朝换代本来就是一个必然趋势，有本事就打败我

，我一定双手将这位子捧出相让，否则，就闭上你们的臭嘴！
果然如我所愿，我接到一封战书，一封来自欧阳名门之后欧阳易的挑战书，我欣然应战。
武场之上，刀光剑影，晃人眼目。剑光中，我似乎看到几年前的那一幕，和现在一样，那也是一场争权夺势的打斗，只

是与现在相反，那时我却是挑战的一方。
如今，岁月飞逝，人事全非。想当初，败在我剑下的正是扰乱我心绪的人，既然现在已不是他，这场打斗，于我又有何

意义，是胜是负，已毫不重要。数年来，我一直在等待一个可以了结的机会，想我东方然毕竟也是一代英豪，即使了结

，自然也得轰轰烈烈，上天真是待我不薄，竟赐我一个这样强大的对手，这次，我终于可以如愿。
我顿失斗意，当见到欧阳易向我刺来的剑时，我已不愿躲闪，只是放缓了动作，闭上了眼，只等着那自此了断的一刻。
剑，刺穿我的右臂，右手顿时无法用力，剑即时从手中掉出，锵的一声，落在地上。
"你在求死！？"欧阳收回他的剑，冷冷说道。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这只是败者的命运。"我回答。
"说的也是。"欧阳面无表情，只是轻轻挥起剑，剑光一闪，我跌倒在地上，手筋脚筋早已挑断。痛，伤口真的很痛，但

与当日司徒离开时心所受的痛，这又算得了什么？
"东方然，我放你一条生路。"欧阳宣布，"从今天起，东方家族全部进入欧阳家为奴，而你，东方然，自觅生路吧。"

人渐渐离去，只剩下我一人躺在武场中央。欧阳真是高手，剑所到之处，恰到好处，力道适中，这手脚的伤口，不会致

人于死地，愈合之后，也与常人一样，只是却无法再用武发功，废人武功，原本就是这个道理。
一个月后，我拖着仍旧虚弱的身体来到一个偏远的村庄，选择这里，只因为这里没人认识我，我想重新开始一种新的生

活。我当掉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买了一个破旧的小房子，房子有两个房间，前面有一个小院子，平时做饭，也都是在

小院子中，我又在附近买了两只小猫，一只棕色，一只黑白相间，就这样，我开始独自生活，以打柴为生。我又发现自

己开始喜欢这样的平淡生活，原来自己竟是这样容易满足的人。
只是，偶然地，我会想起那个人，那个令我犹如风般起落的男人......
直至现在才惊觉，原来他竟影响了自己这么多，或许，从他见到自己的第一眼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自己的命数，也是从

那一刻开始，他就开始慢慢渗进自己的生命里。
是的，只有他，才有如此的力量在影响着自己，改变着自己。
然而，当自己已经变得离不开他时，他却一把将自己用力推开，并毫不留情地离开，只留下惶恐无助的自己。
此时此刻，他和我都处于这片夜空下，只不知道，现在的他，到底又是在哪里，在做着什么。
是否他，也会看着天际的星星，想到某个曾经与他有过如此交集的人......
是否他，其实已是妻儿在旁，乐也融融，所以，也已经彻底忘记了从前......

叩叩叩......
夜已深，却响起敲门声，我从来没有客人，即使有，也只是借宿的，这个时候，应该也是过路人，我连忙起身开门。
这两个房间，有一个我一直都是用来招呼借宿的人，毕竟在寒冷的夜晚，让人家在外受风受寒，实在不忍。
打开门，外面的冷风顿时扑面而来，吹起了耳际的发梢，也吹起了身上的衣角。
只一瞬间，门里门外的人都不禁愣住了，只是直直看着对方，然而，却是身体僵硬，一动也不动。
冷风之中，眼框中似乎有些发热，也不知是什么，我几乎忘了该如何说话。
"我......原本是来借宿的......"许久，门外的人终于打破沉默，开口说道。
"哦......请进。"我终于惊醒，连忙应道。
是的，一个......过路人......
是夜，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慢慢地，窗户的缝隙开始透进丝丝的光线，原来，已经天明，失眠的漫长之夜，果然难熬。
我早早起来，洗完衣物，在院中的竹架晾开，衣服在眼前飘动，遮住了刚从屋里走出的人的上身，看不到他的表情，但

能看到他蹲下身去逗着小猫玩。
泪，从我眼中流出，日夜思念的人就在眼前，但很快又会失去，该留他吗？怎么留？我还有资格吗？
然后他站起了身，向我走来，也拿起木桶里的衣服，帮忙晾着。不经意间，两人的手碰在一起，都不由地微微一颤，我

刹时抽回了手。
我避开了他的眼光，别过头去，开了口，却是如此的言不由衷："呆会我帮你做好早餐，你吃饱了，也好赶路。"
是的，我知道他会走的，他只是一个过路人，而恰巧地，路过我的所在处，我又岂敢妄想他是为我而来。
只是，为何你还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呢，这到底是你在捉我，还是老天在捉弄我？我的生活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平静，为何

你却偏偏出现，来扰乱我的一切呢？
漫长的一夜，我一直在祈祷着：司徒，既然来了，就请不要再走。然而我却知道，我终究得接受如此这般的现实。
"我已经知道所有的事了......"他却并未回应，而是这样说道。
是么，你知道了，这并不奇怪。
"然。"他却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是这样开口叫我。
"什么？"我答。
嗯？然？他从没这样叫过我......
"这个小院子可以好好利用的。"他说着，他的声音平静而柔和，我是否可以认为，那里面也包含着丝丝的温情？
"......"
"我们可以在左边种些瓜，在右边围个圈子养些鸡，以后生了鸡蛋，就可以拿到市集去换其它东西了。"
"......"
"以后你在家种瓜养鸡，我去打柴......"
......

我终于知道幸福是什么了，原来得到并不难......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