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开始
公元八四八年,冬。一个寒风飕飕的夜晚。
一阵婴儿的哭嚎声划破夜空,但持续二日的女子哀嚎声却骤然消失。
着急的不顾阻拦,沈富雄硬是闯进了妻子正在分娩的房间;但看见的却是妻子已永不复醒的容颜。
产婆在一旁哄着婴儿,也不忍责怪,只好安慰道:「唉!好歹这孩子总是保住了。」
沈富雄之父亲沈山难掩喜色的接过婴儿,他努力的使自己不要太高兴,虽媳妇难产,可沈家总是有后了!大儿子沈富海
二十年前进宫当宦官,是成了皇上眼前红人,可这传家接代的希望就落在富雄身上了。
此刻沈富雄已是精神散涣,抱着秀娘的尸身痛哭,不过一夜,竟天人永隔。
沈山将婴儿报到二人面前道:「秀娘,妳瞧瞧这娃儿长的多灵呀!未来她会长的同妳一样美......」看着儿子哭的肝肠
寸断,这时也红了眼眶,「但命绝不会同妳一般......就取名叫玉宁,如何?」最后二句当然是说给富雄听的。
富雄不语,这时产婆赶紧扯了扯沈山,悄声道:「沈老,看清楚点!这是男娃儿,怎取名叫玉宁哩?」
沈山一听,不敢相信的忙掀开裹着婴儿的棉布,他活到现在五十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标致的娃儿!
天!自己还以为得帮「孙女」招赘哩!不由的大叫起来:「沈家有后了!沈家有后了!沈家有后了!!!」
这时,沈富雄虎躯倏然一震,晕了过去,全部人皆忙成一团。
再二日便过年了,但仍冷的令人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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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岁的蚰蟠笱鄱裢米铀频暮炝似鹄矗岷穸烊蟮拇缴衔茨痰难浚ǔ淼乃匙畔掳投隆?
在他眼前有四个高矮不一的小鬼正大声叫嚣着,不比沈宁好到哪去,也是全身挂彩。
领头的贾淮眼见无法收拾沈宁,气的大骂:「你不是孤儿是啥?谁不知你娘是你害死的!你爹也不认你,你摆明就是个
孤儿!」看见沈宁掼起拳头,才急忙鸟兽散。
沈宁用袖口粗鲁的拭去血渍,正欲离去时,远处传来着急的呼叫声,他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忙像猴子般俐落的攀上身后
的大树。
沈山四处找,看不见孙儿,又着急的往另一头走去;谁知硬生生的被一颗石头绊倒,忙半天可也爬不起来。坐在树上的
沈宁看不下去了,只得跳下树来,搀扶沈山。
见孙儿像个没事人似的,这老人才放下心中大石,笑道:「苦肉计真行,跌一下,你这毛小子便蹦出来哩!」
沈宁蹙着眉头,过肩的长发因适才的打斗散下,唇角勾勒出似笑非笑的弧形;搭上传自母亲像猫般的深邃眼眸,年纪尚
小的他看来像个标致的女娃儿;此刻正没好气道:「爷,还嘴硬?我看您是扭伤,不能走了吧?」
「宁儿呀,你怎又打架呢?陈婶看见四个小鬼头打你一个,忙跟我说,可急死我哩!」沈山心头大石落下,可不免叼絮
一顿。
「什四个打一个?是一个打四个!那四个身上的伤可比我精彩!」沈宁骄傲的扯着嘴角。从小打到大,深知打架的要领
:你只要开头打的比别人狠,就不怕别人合在一起把你围着当病猫打!
沈山一听,心叫乖乖还得了!这有什好骄傲的?又碎碎念了一大串。
叹了一口气,为阻止爷爷继续说下去,沈宁无奈道:「别念我,是假仙不好,他抢着要扮周瑜就算了,却偏要我扮小乔
!怪了,小乔不叫喜儿扮却叫我?我又不是姑娘家!我当然生气啦!假仙便带头喊我娘娘腔,扮娘们最合!」越说越气
,嘟着嘴气道:「反正是他们先不对啦!」
假仙是沈宁帮贾淮取的外号,贾淮家境优渥,可说是潼关的首富也不为过;而这地方的小孩都以贾淮马首是瞻。像刚才
很明显的是一面倒的情况。
但沈宁略过了打起来的最大原因;也是最伤人的一句话:你娘是你害死的!
「爷,今个可真热哩!」说完,伸手用袖口抹像脸庞。
「热?你这孩子头被打昏了不成?」沈山不可思议的看了孙儿一眼。
都快冬天了!
**
洛阳
唐皇帝李陵对着铜镜看沈富海将自己的头发熟练的扎紧,戴上皇冠。
六年前,文宗一夕驾崩,大权为申锡、沈富海所瓜分;申锡拥李陵之弟李玄窜位,而当时李玄年仅七岁。将全部的权力
都交给沈富海,让他同类相斗,这是当时年仅十四岁的太子李陵对自己的赌注,成,败,仅一线之隔。
而自己赌赢了。
沈富海功成身退,并交回兵权。从此,李陵的贴身侍官便永远是沈富海。
「富海呀,你的白发怎越来越多了?朕都忘了你几岁了?」瞧瞧铜镜中的自己和沈富海,他漾开了笑脸。
富海笑了笑,仔细的调了调皇冠,「快六十囉!」他感慨看着镜中的李陵,想当初,自己快三十多才净身,差点活不成
,若不是李陵当时这小太子,天天去同他说话,自己恐怕就先向命运低头了!
岁月不饶人,老囉!再过个一年半载的,怕是要告老还乡了。
在自己走之前,一定要替李陵找到一个接替自己的人。
「陛下...」富海吨了吨,「老奴年纪大了,怕是不能伺候您了;不若这样,让老奴帮您物色几个贴身侍官如何?现在
磨磨,老奴走后才安心呀!」这话闷了好久,总说不出口:今个皇上起了个头,才就把话说出来了。
李陵不出声,低头看着自己宽厚的掌心:「朕得上早朝了。」说罢,便起身走向大殿。
富海楞了一下,追着皇上,急呼道:「陛下!陛下!这话还没完哩...」无奈的摇摇头,这皇上怎越走越快?只得急忙
跟上去。
紫銮宫-
沈富海拿着一个精工雕花的托盘,上头摆着数个刻着后宫佳丽的绿牌,缓慢的走向正批改摺子的李陵,恭敬道:「陛下
,晚了,该歇息歇息了。」
自那天后,李陵便埋首公文至今;若再不准个妃子、贵人侍夜,自己这个「沈公公」可是会被后宫那些美人叫去「问候
」的!
他可无福消受。
「拿走,今个不召妃子。」李陵挥挥手,头抬也不抬。
沈富海心中叫苦,忙道:「陛下,您别为难老奴了,这...」
抬头望像富海,李陵显的有些犹豫,但仍是说了,「富海--朕知道这要求过份了些,但朕仍不得不说;还记得十二、三
年前,你请朕的红蛋吗?」
沈富海一震,自己大概料到皇上要说什么了。他艰涩的点点头。
「朕想叫你那姪儿进宫顶替你的职务,如何?」后宫便达近百人,虽没有佳丽三千如此夸张,可对李陵而言,他谁也不
爱。
夜晚,只是日复一日政治床戏的到来。
皇后和四大妃是宰相、高官之后,才人、妃子多为外域人,便可知这是当时纷乱的局面,不得以的和亲政策。
而贴身侍官又得轮班跟着自己;有时当然也包括"行房"。不去势,势必出岔子;抑或引人纷议。
沈富海无言以对,两事衡量之下,沈家无后确是小事一件。
李陵放软声调,道:「朕还打算赐你国姓李,将你祖先全迎进皇陵,朕的后代就如同你的后代;算是...朕的补偿?」
他相信李家的列祖列宗会赞同自己的决定的。因富海等于是他的再生父母呀!
宦官居然被赐国姓?这可能是开天闢地头一遭吧!沈富海只得跪下,叩谢皇恩。
**
沈宁一脚才踏进马房,便被黑暗中的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掠倒。
顺着跌倒的势子撞的七晕八素,尚未恢复过来时,已被人压吻着。挣扎许久无用,便使尽吃奶的力量咬了对方伸进自己
口中的舌头。
对方惊呼一声,两唇分开,但仍未放开沈宁;从这声,沈宁讶道:「贾淮?」
沈宁旋即笑了出来,道:「你这王八羔子,还不快放开我!连喜儿和我都分不清么?」
「你知道喜儿与我的事?」贾淮此刻背着月光,表情如何无从了解;但从口气即知他定是非常惊讶。
沈宁俊脸微红,连忙解释,「嘿!先说明我可不是故意偷看!是那天想借你的赤日逛逛,听到呻吟声,还以为有人受伤
了,才...无意看到的!」
贾淮表情数变;当然沈宁是不会看到。沈宁见他像个木头似的,毫无动作,尴尬的咳了一声,埋怨道:「还不快起来?
」
翻了个身,贾淮硕壮的身躯颓然地坐在乾草堆上,低头不语。
「别垂头丧气的,我可没告诉伯父;但你可得切记要对喜儿负责,她自小就喜欢你的。」沈宁只能说,凭身份,喜儿顶
多只能做妾;若贾淮不负责任,那她就真太可怜了。
「明个你就要进宫了,你舍得丢下我们吗?」艰涩的开口,但他说的却是另一件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沈宁奇道:「哎!你这冤家,不是和我总三天一大吵五天一小吵的吗?我走你岂不更快活?」边说边学贾淮爹娘吵嘴的
样子,滑稽好笑。
他白了沈宁一眼,「还贫嘴!宦官耶!」
沈宁尴尬的搔搔红通通脸颊,「宦官又如何?爷和爹都去世了,进宫出宫又有何差?在宫里至少仍有富海大伯,自己才
不会一个人。」
从爹死去后,自己便看开了,什么传宗接代?都是无意义的。爹在临终前,才开口跟自己说了十四年来的第一句...「
爹对不起你。」
第二章 机缘
炙阳无情的洒下,迴异于动物不适的汗淋淋,嫩绿色的枝叶像要的更多般,尽情的伸展着。
沈富海紧张的领着沈宁进厂子,也称净身房,这是专门为将成为宦官的人去势的地方。也是宏伟华丽的皇宫看来唯一简
朴的地方。
看门昏昏欲睡的老宦官听到声音,惊醒过来,见到沈富海,忙站好躬身道:「沈公公好。」
沈富海咳了一声,低声道:「这是沈宁,我的姪儿。这手续我来便成了。另外,这是孝敬你的。」顺手将酒菜塞向老宦
官的手。老宦官边说着:唉唷,受不起,受不起。却边将酒菜接过。沈宁在后面看的饶富兴味。
老宦官早有耳闻皇上要沈富海家中唯一后代征入宫中之事,同情道:「当然,当然。」便让沈富海领着沈宁入内。
当两人出来时,老宦官早已醉了。
「仔细听着,这三天是所谓的伤日,凡去势的宦官这三天皆要休养,不得妄动,不能喝水,等伤口结痂。这水袋你藏着
,千万别给人看见;我会交代人送三餐来的。而你这三天可要乖乖待在床上,不可出房门半步,知晓吗?」沈富海压低
声音再三提醒,若有人知道沈宁并未去势,假宦官混入后宫,这结果可严重了!
可人的私心终胜过良心,若沈家后代因此断送,那他亦是个罪人!
沈宁无奈的应声好,沈富海才匆忙离去。
他环顾第二个觉得简朴的地方,就是这一长排的下人房,其中之一的自己房间。虽说是简朴没错,但比起同排的下人房
,自己的房间较大,也较好一点。可见因沈富海的关系,自己多少有一点特别待遇。
呆坐床沿,他思考这几天的急遂变化。由一开始的皇上点名入宫,到现在的假戏,实是变化颇大。
其实这事自己已接受,他并不想拖累沈富海这唯一的亲人,甚至于不知情的皇上;可富海终是长辈,他的坚持,自己也
不便太过反对。
拿起自己小小的行囊,取出一副棋盘,便自己和自己对奕起来。懒洋洋的冬日阳光缓缓斜射进屋内,正苦思的沈宁也不
自觉睡着。
**
三日后,沈富海将沈宁交由一位郑公公带。因他向皇上请示,让沈宁先了解宫中大致事物,再进而学习如何服侍皇上。
他会如此安排,是希望初到宫中、人生地不熟的沈宁别对皇上生出依赖感;这会使的沈宁日后可能无意出宫。
他心里盘算着,皇上现已二十岁,若三十年后仙驾归去,那沈宁顶多四十多;若出宫隐姓埋名、娶妻生子,机会亦是一
半一半,总比没有后代强多了。
只是自己可能因烦恼先走几年。
郑公公大致介绍了皇宫的位置,并交给沈宁一支银针,慎重的说:「这收着,皇上用膳时,你得先帮皇上试毒;若有问
题,这针头会变黑,懂么?」
不解的收起银针,沈宁好奇的问:「怎着?有人要害皇上么?」
郑公公一听,忙摀住沈宁还在发问的嘴,训道:「呸!呸!呸!别乱说话!皇上龙体尊贵,当然吃的也要特别注意才行
!」
皇上逐步取回政权,当然那些威风已久的高官、权贵人人自危。若狗急跳墙,会做出什么事可没人知晓。际此风声捩影
、草木皆兵之际,饭可以乱吃,话可万万不可乱讲。
蓦然,前方一片吵杂,七、八名貌美宫娥,众星拱月班拥簇着一个锦衣玉服的女子,招摇的走向这边来。
那女子着露出大片雪白酥胸、醒目的大红色宫装,衬的其皙白的皮肤吹弹欲破,梳的是当今最流行的灵蛇髻;应是皇族
什的才是。果不其然,郑公公忙扯着沈宁躬身行礼道:「拜见和硕公主!」
那名叫和硕的人儿,美目瞧了过来,看见郑公公,笑得合不拢嘴道:「郑公公好,那日拜托您的事,办妥了么?」
「唉,还、还差一点,请公主耐心些。」郑公公连说话都有些颤抖了,支支吾吾的。
和硕一听,发嗔道:「唉,等、等、等!您老已叫人家等三次了,怎这么久呢?再不快些...」
话还没说完,她看到郑公公身后的沈宁,像看到玩物似的,不再数落郑公公,反绕着沈宁走,双眼更是直勾勾的盯着;
沈宁被瞧的不知如何是好,呐呐的低着头。
她伸出葱葱玉指,挑起沈宁的下巴,吃吃笑道:「唷!郑公公,这么标致的人儿,怎穿着宦官服哩?」
突然又想到什么,怪笑道:「啊!我知道了!准是给皇兄一个惊喜是不?嘻,才叫他扮男装的;郑公公,我说的是么?
」
这暧昧话从女人家、又是如此尊贵的公主口中说出,沈宁脑中一片空白,根本不知要作何反应才是。
「公主明鉴,确确实实是个男的,刚当宦官哩!」郑公公陪笑的胖脸显的十分谄媚。
她吃惊的仔细瞧了瞧,甚至伸手摸沈宁的胸膛,才道:「说的也是,两个男人能干什么。这个好玩,不若郑公公您将他
发给人家吧?」
尴尬的摇摇头,郑公公苦笑道:「不是我不给,这人确是派给侍候皇上的呀!」
和硕公主和宫娥窃笑的更大声了,喘气道:「不给就不给!人家向皇兄要去!」言罢,才又和宫娥一阵嘻笑走掉。
见和硕走远了,郑公公这才不屑的努努嘴道:「别理她,这公主是色胆包天一词来形容都不为过!甚么话都说得出的口
,都有婚约在身了!。」
沈宁这才回神,尴尬的扯开话题:「公主拜托公公什么事呢?」
没想到郑公公压低声音靠近沈宁耳边说道:「公主溜出宫,看上了个身强体壮的卖油郎,千方百计的要我把那人送进宫
;可对方有家室呀!当然不肯啦!我瞧呀,再逼不成可得按个罪名压进宫哩!」
沈宁惊讶道:「呀!这事皇上、公主的未婚夫袖手旁观,不管吗?」
郑公公双手一摊,无奈道:「公主早就不是完璧之身哩!其中因由太复杂啦...就算如此又如何?驸马气也不敢吭一下
!而皇上要管的事太多啦!理不到这,我们这些下人被威胁利诱下,也只得欺上瞒下,以求自保啦!」顿了顿,又小声
道:「否则呀,哪天被按个罪名处死都不晓得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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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宁一踏进房门,脚酸的差点走不到自个的床;郑公公的皇宫大致介绍,和实际走一遭,实是天地差别。
到今日才知晓皇宫如此之大,又是宫,又是殿的;他的头快变成两个大了!若不是适才不知哪起了骚动,看来郑公公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