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连忙道:“下官不敢。四王子进去搜便是,只是不要带太多的人,否则弄坏了东西,下官不好对皇上交待。”
这黑夜之中,又是雨声哗哗,守陵的侍卫只见他们说话,却没听到在说什么,否则若是听到陈平称此人为四王子,必然十分惊讶。只因东平只有两位皇子,这位四王子,却又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陵寝内还是白天的样子,陈平一路走一路看着脚下的白石阶梯,只见前面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泥水痕迹,后面却被黑衣人们踩出一路脚印,不禁心想这四王子果然多疑,这般雨天,若真有人进了陵寝,阶梯又怎会如此干净。不一时走到甬道尽头,众人环顾四周,除了当中一个大坑,四面毫无可藏人处。殉葬坑中一干物品也都摆放如常,最靠门处摆着八具全身的皮甲,比例如人而高大,盔靴俱全,该是脸的地方是一张黄铜打制的面具,用铁架子支着倚墙人立,手里各握一把长柄斧。这在东平的习俗中称做护门卫,,也是驱逐恶鬼之用,与晶石饰门、晶石棺椁并为三道关。这皮甲是东平山中的青犀皮所制,十分珍贵,不过北骁人不曾见过,自不知其好处,此时也顾不上多看。这甬道之中可称一览无余,哪里有什么人?陈平只怕他们弄坏了什么东西,道:“四王子,看来确实没有。下官想这里只有一个出口,若是进来,便是瓮中捉鳖,他们又岂会不知?虽然雨大,却不是不可忍受,谅也不会冒险藏到这里来。”
那四王子悻悻道:“本王子岂会不知此等道理?只是山上全部搜过,浑没搜出半个人来,他们却是躲到哪里去了?”
陈平陪笑道:“如此雨夜之中,伸手不见五指,本来极难搜索。不过山下既已封锁,不怕他们逃走,不妨等到天色稍亮,再来拿人。好在此地侍卫大都是二皇子的人,无论他们想从哪条路下山都不可能。”
四王子冷笑道:“你只知这里是你家二皇子的人,可知那南祁摄政王还带了些人来?到时吵闹起来,你家皇上难道愿意被南祁知道与我国联手之事?”
陈平笑道:“这个倒在我家二皇子意料之中。只要大皇子一死,我国便再无顾忌。倘若皇上知道是南祁摄政王杀了大皇子,立刻便会起倾国之力,南祁来的这几百人又算得了什么?管叫他们个个碎尸万段!”
四王子哼了一声:“你家二皇子倒是个聪明人。除了王后,再除了大皇子,将来继位之人非他莫属了。早知有今日这机会,又何必教我的人去偷什么药方,白白折了我的人!”
陈平笑道:“四王子息怒,两国交好,将来二皇子继位,必也尽力相助四王子登极,这才是长久之计。”
四王子听了这话,似乎才气平下来,道:“你可看准了?这几个人分散逃走,不要追了半日,没找到正主儿。”
陈平嘿嘿一笑:“没错。别的下官不敢说,那南祁摄政王的身形下官可是记清楚了的,现下追的这两人中至少有他一个。倘若拿到了他,一切迎刃而解,大皇子本不会武功,还不是手到擒来?到了那时,说不定也不用再这么劳师动众的修路了……”
四王子嗤笑道:“你们这些人只会舞文弄墨,知道什么?若是杀了风定尘,更该趁机攻打南祁。只消南祁之人都如你这般所想,我们的骑兵奇袭必能收到奇效。”
陈平连忙笑道:“是,是。谁能想到我国竟能将路修进万山,绕过两国边境直达南祁的北山?到时王子的轻骑自北山突袭,一日一夜便可到达南祁京城,定能立下不世之功……”两人一边说,一边带人走了出去,陵寝中又恢复了寂静。
良久,八具护门卫中有一具忽然动了动,竟然自己抬手将黄铜面具拿下,露出一张人脸来。若是这一幕被守门侍卫看见,想必会吓得昏倒过去。片刻,皮甲被脱了下来,李越从里面钻了出来。随即另一具皮甲也动了动,露出卫清平的脸。两人是脱了靴子光脚走进来的,故而白石阶梯上没留下半点泥痕。北骁人亦万万没想到这两人如此大胆敢藏在迎门的皮甲之内,反而疏忽了。
卫清平脸颊烧得火红,在李越的帮忙下才脱下了皮甲,一头倒在李越身上。雨下得太大,他身上本来有伤,又进了泥水,开始发炎了。本来三人刚刚逃上山时,曾用夺来的马匹引开了北骁追兵,转头往山下走。可是这些马都是北骁训练出来的,没有了人骑乘很快就停了下来,因此北骁追兵马上就知道上了当。而三人在摸过哨卡时又偏偏被人发现,这才弄得如此狼狈。混乱之中李越大砍大杀,跟清平杀出一条路逃了出来,却与田七失散了。本来大雨之中北骁人也搜索不易,只是清平开始发烧,李越不敢让他在雨里淋着,于是想到了未完工的皇后陵寝。
陵寝里没有雨,可是有风,针尖似的,冷飕飕的,李越觉得湿衣裳冰冷,自己都有点抗不住了,清平更不用说,不停地在发抖。李越看他烧得双颊透红,真是急得团团转。殉葬坑里有的是木头,可是他不敢生火。万一烟味被守卫发现,那真是关起门来打狗了。清平已经烧得有点迷糊了,不停地往他身上挤:“殿下,我冷。”
李越不再犹豫,半拖半抱的把清平弄到墓室角落里,用殉葬坑里的漆屏风尽量挡住四面的冷风,将两人的湿衣裳都脱了下来。再穿着,迟早会冻死。清平浑身滚烫,手脚却是冰冷的。李越对搓双手,搓热了再给清平摩擦手足。好容易把清平的手足都搓得温热了,他自己已经出了一身汗。殉葬坑里有几套织锦的女裙,李越统统拿来裹到清平身上,可是清平的热度仍然在往上升。李越知道这是因为伤口发炎,可是他没有药。清平腰间的伤口被雨水泡得发白,还有污物,李越束手无策地看了伤口一会,突然灵机一动:消毒的东西还是有的,比如说,唾液!
伤口是血的咸味混和着雨水的土腥气,李越的舌头一舔上去,清平就颤了一下,迷迷糊糊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如果李越不是在情急之中,他会发现目前的情形是十分暧昧并危险的。腰间的肌肤敏感而细腻,伤口的痛楚是另一种刺激,清平在他的舌尖碰触之下无意识地扭动,等到李越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清平已经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李越拿不准清平是不是清醒的。因为他两颊还是透红的,眼神迷离,似乎对不上焦距,然而所谓的灯下看美人或许正是如此,长明灯黄色的光焰使他的肌肤有蜂蜜般的色泽和丝绒般的质感。两人之间等于毫无阻隔。织锦的女裙……薄得如同没有,而织锦光滑的料面在火热的肌肤上摩擦只会带来更热烈的反应。李越想跳起来,但清平的双手搂住了他,两人的胸膛紧贴着,两颗心在同时砰砰地跳动,按着同一个节奏。
李越在最后关头想到了很多:比如柳子丹还在南祁等着他回去;比如清平现在受伤了;比如清平说过不愿做男宠;比如清平曾经在那一箭射过来的时候舍命相护;比如……不过这些比如都在清平贴过来的嘴唇里自动消失了。清平的嘴唇很热,有些干燥,不够柔软,却是……像一把火,能点燃人的灵魂的。
李越情不自禁地回吻他。心里的石头被掀开了,滚到一边,萌芽的种子以不可阻挡的力量生长,伸出蔓延全身的枝叶,开出滚热如火的红花,结出甜美而诱惑的果实。
清平拉着李越的手往自己身下探去。李越觉得他的手也在发抖,抖得厉害,动作却没有半点迟疑。指尖所触之处滚热而硬挺,轻轻的收缩和开放都能感觉得到。李越用嘴唇捕捉到清平胸膛上硬挺的小点,轻轻啃咬,引来清平细微的呻吟声。理智告诉李越要速战速决,外面还是危机重重,然而身体却是不受控制地想延长这一刻,尽情享受。
指尖慢慢地挤入体内。李越觉得自己应该先让清平释放出来才是。而且现在这样缺乏润滑,进入也困难些。但是清平似乎连这一刻也不愿再等,双手搂住李越的肩头紧紧向自己身上拉。指尖传来的湿热滑腻让李越有些失神,深深地进入,他轻轻转动手指,碰到了一点。清平的身体猛然一跳,裹着李越手指的地方剧烈收缩。李越觉得小腹上被什么东西顶到了。清平扭动着身体,在他身上摩擦,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李越轻轻压住他的腰,不想让自己太早失控。清平还没有完全打开,他怕伤了他。但是清平急切的动作破坏了他全部的努力:他分开双腿盘到了李越腰上,清澈的眼睛里溢满雾气:“进来……”
埋进清平身体里的时候李越险些倒抽了口气。清平的身体热烫如火,紧紧地吸附着他,似乎想用身体去捕捉他的每一丝脉动。两人的身体紧密贴合,再无一丝缝隙。清平热烈地迎合着,修长矫健的双腿紧紧缠在李越腰上,扭动着身体。李越忘记了自己想延长这一刻的念头,全神贯注在冲刺中。清平的身体因为他的冲刺而震颤,每一次深处的进入都令他压制不住地呻吟呼叫。他双手扣着李越的肩头,不知是想推开还是想拉近。腰间的伤口有些裂开,传来丝丝的痛楚。但此时这痛楚也化做另一种刺激,一波波的堆积起来,将他送上极乐的高峰。意识里闪过灿烂的金光,犹如一个小小的太阳落在眼前。清平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唯一的感觉,只是李越在他的身体里,给他带来不可忽视的占有,打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85.回家
车队进入南祁京城。
李越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不过他自己很清楚,他不是什么情怯,而是心虚。
马车里坐的是王皙阳和卫清平,一个本来不太习惯长途乘骑,一个则是因为身上还有伤。李越本来也该在马车里,而不是在外面吃灰土。可是他不敢进去,因为不知怎么面对清平。他也不太敢回王府,因为不知怎么面对子丹。事实上一路他都在发愁:怎么跟子丹说呢?既然和清平有了这层关系,就得负责任,可是他曾经信誓旦旦地对子丹说过,只有他一个。言犹在耳,自己已经出轨了……
后悔吗?李越把这个问题问了自己第十七遍,答案仍然是否定的。不后悔。不后悔曾经对子丹许过那样的诺言,更不后悔与清平的肌肤之亲。但是,你都不后悔的结果就是左右为难。翻来覆去地思考了许久,李越还是没解决最开始的问题:怎么对子丹说呢?
人家说怕什么来什么。李越这边还没通过城门呢,就看见远远的一辆红色马车停在街边,一个人从车篷里半张出身子来不停地往这边看。虽然离得还远,但那迫切的神情却看得清清楚楚。李越心里猛然一热,紧接着针扎般的痛。一提马缰,他迎上去,对上那双满溢着欣喜关切的眼睛,什么都忘了。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后面一辆静无声息,前面一辆却是热闹得紧。柳子丹听着李越的叙述,紧张得抓住李越上下检查。李越很有些惭愧地把他的手拿下来:“我没受伤,是清平替我挡了一箭。”
柳子丹往后面的马车看了一眼,道:“他怎么样?伤得重吗?”不过这毕竟只是顺口一问,不等李越回答,他已经接着问,“后来徐淑妃和二皇子如何处置的?”
李越笑了笑:“徐淑妃谋害皇后,蓄养死士,又谋害长皇子,意图夺嫡,已经赐死了。二皇子于此事并不知情,坐罪削爵,圈禁三月。”他一面说,一面想起当时徐淑妃白衣白裙,跪在垂露殿台阶上接旨的模样,居然是神情平静,似乎不是去自尽,而是回一趟家那么简单。
“……淑妃徐氏,素蒙恩宠,不思谨守后宫礼范,而妄行夺嫡之举,毒害中宫在前,谋图皇储在后,实为不赦之罪。念其育有一子,尚有功于国,特保其首领,赐白绫三尺……”内监的声音在寂静如死的垂露殿中回荡,王皙阳静静立在殿门外听着,脸上也是无喜无悲。而王皙云当时已经被圈禁秋明殿,也没有出现。李越怀疑王旭先圈禁儿子再赐死徐淑妃,大概也是为防儿子跑到垂露殿来搅局,反而把自己陷进去。而徐淑妃如此平静,或者也是因为儿子脱去了干系吧。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古今一同啊。
柳子丹不知道他是忆起当时情景,不屑道:“这种拙劣的借口,谁会相信?”
李越笑道:“怎么没人相信?本王就信了。”
柳子丹张大眼睛:“你信了?”
李越低声笑:“小声点。这是太平侯的家事,他信了,本王自然也就信了。”
柳子丹怀疑地看他:“这么容易?”
李越哈哈大笑,回答的声音却很低:“让他们去修路。这条路不修,怎么耗费东平国力,又怎么能重创北骁的骑兵呢?”
柳子丹沉吟道:“你要让北骁的骑兵攻进来?但是北骁的骑兵相当悍勇,一旦让他们入境,你不怕……”
李越微笑,双眼闪亮,犹如狼看到了猎物:“北山的地势特殊,周围陡峭,只有一个山口出入,我倒想看看,长弓的效果如何!”
柳子丹看着他,只觉他现在的表情让人后背微微发凉,却又忍不住想靠过去。只是仍有几分担心,道:“但你怎知北骁必会自北山偷袭?若他们取道别处,岂不会杀我们一个猝不及防?”
李越搂他一下,笑道:“我的子丹真是聪明。不过我在岭州已与陆韬和周凤城细细研究过两国交界处的地形。岭州为主要交界处,关卡重重,蒙州在一角接壤,也是如此。若是北骁骑兵在此地出没,一来大队人马绝不能无声无息悄悄通过,二来若是突袭这两地,都是守易攻难,我们有充分时间调动援兵,也不足为惧。算来算去,东平只要还想修路偷袭,只有出国界,进万山,再兜回来。深山老林,修路固然不易,就是骑兵翻山越岭也难。路太长,粮草就难以为继,自己的内耗也会太多,所以北山是最合适的地方。当然也要防备万一。岭蒙二州的戒备要加强,与万山接界的地方也要安插流动哨。另外康梁那边,要交待他多多注意东平的消息。好在只要王皙阳在手,东平多少还得有些顾忌。”
柳子丹看他侃侃而谈,神态从容自信,真是越看越爱,不由自主往他身上倚了过去,想说句甜蜜些的话,又觉不好意思出口,脸上不由微微红上来。李越看他如同浅抹胭脂一般的脸颊,若是平时,少不了亲亲摸摸,何况是十几天未见。只是此时心里终归有些歉疚,虽然搂紧了他,却没心思做别的。
柳子丹倒没在意。十几天没看见他,简直没一天睡得踏实,此时看他平安回来,便什么都好。心里一松,困意便涌了上来,枕在他肩上,眼皮渐渐发沉,含糊道:“这些天堆了不少的折子,好在没什么大事,我都给你理出来了,你回去看看就行。”
李越摸摸他的脸,看他眼圈已经有些发青,怜惜地亲了一下:“是不是都没睡好?”
柳子丹脸上微微一红,有一句话终究还是说不出口,只道:“康梁那边也来了不少消息,只是我看不出好歹,还得你自己回去看。他说这些日子云州边关盘查一直很严,生意不好做。”
李越沉吟一下:“这么说,韩扬还没抓到铁骊。”
柳子丹道:“可惜你也没抓住那个四王子。”
李越笑笑:“真要抓,也不是不行,不过,若是抓住了四王子,只怕逼得东平铤而走险。毕竟当时在人家的地盘上,强龙难压地头蛇。”
柳子丹靠在他肩上,被他的气息包围着,心里说不出的平和美好,简直连话都不想说,懒懒道:“随便你,反正都是你做主。康梁还说,西定那边情况并不好,新王治国平平,外戚坐大,你又加了贡银的数目,国内快要怨声载道了。”
李越觉得他说话时脸颊微动,光滑如缎的肌肤在自己颈间磨擦,淡香萦绕,忍不住又搂紧些,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暂时的,等我处理完了东平北骁的事情再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