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怎麽样?”季授礼微笑著,想象他在电话那头咬牙切齿的表情。
“你搞清楚,我才是你现在交往的对象,我不会轻易让步的。”
“随便你。”话音刚落,对方就挂了线,原来是打来下战书的。季授礼看看暗下来的手机屏幕,不禁好笑,明明是三十二岁的大医生,谈恋爱的架势却像二十三岁的大学生,真的很……可爱呀!
许志明气冲冲从阳台里出来,许爸许妈正坐在沙发上看晚间新闻,一看儿子满脸愁云,齐声问道:“和女朋友吵架了?”
“我才没那种女朋友呢!”
喷火恐龙声音大的满屋子回响,许爸爸一不留神,遥控器都滑到地上。
“啊,对不起,爸……妈!”
“没关系,哪对情侣不吵架。”许妈妈笑著招招手:“儿子诶,哪家姑娘,照片给妈看看,做什麽事情的,多大,什麽时候结婚那。”
“妈,不是跟你说过,我没女朋友啊!”汗,男朋友倒是有一个。
“骗谁呢,没女朋友你怎麽会看这个?”许爸爸从茶几下的塑料盒子里翻出一盘录象带。封面的真人猛男照片够震撼人的。那个……哪个是季授礼拿回来的,不关他的事啊。
“不用害羞,你都那麽大了,看看黄片又没怎麽地,爸妈不是老古董。”老爸呵呵笑著,看来他们很纯洁的以为那是一般的男女色情片,还好还好。
许志明挠挠头,忽然坐在二老对面无比认真的说:“爸,妈,可能……我是说可能,将来我不会结婚,也不会再有小孩子,可能会让你们很失望,我在这先跟你们说声对不起了。”
两老面面相觑,眼见儿子头越来越低,直接跪在了地上,做妈的赶紧把他扶起来,许爸爸拿起遥控器邦邦敲他脑门怒道:“臭小子,只是小小吵架而已,就算是失恋了,也没必要那麽丧气,打起精神来。”
“是啊,这有什麽好道歉的,别管我们,我是想你早点结婚早点让我当奶奶,不过要是没有遇上真心喜欢的人,就算结了婚也没什麽意义,乖儿子不要急,慢慢来。”
许志明看著养父母通情达理慈祥关怀的脸,心里更加难受,他们没听明白,唉,这回真的要让二老失望了。
这个星期,季授礼觉得自己下班犹如过街老鼠,明明已经过了工作时间,他还得灰溜溜的挨著墙根走。原因就是後面这条大尾巴,除了进手术室出不来外,许志明天天守在急诊大楼门口等他。一起约会是不指望了,他只能天天跟著他,一直看到他乖乖回家进门才罢休。
如此以往一星期,季授礼终於爆发了,凭什麽他在後面跟著,自己就得乖乖回家,今天佟海约他去A8了,晚上一定要找个帅哥过夜气死他。
光明正大往那扇招摇的重金属大门里走,余光一瞥,那个碍眼的家夥正贴在路灯杆子边眼睁睁的瞅他。
你瞅啊你瞅啊,你瞅也没用,本大爷今天就是要寻欢作乐。他抬腿,那家夥居然也抬腿要跟进。开玩笑,有这盏大灯泡在,晚上还怎麽勾人,季授礼冲泊车小弟招招手,两人头贴著头耳语了好几个来回。许志明看的牙痒痒,一不留神,季授礼已经轻盈的飘了进去,他快步上前,就在离大门三步远的地方,左右手分别被两个彪形大汉夹持。
“对不起先生,今天您被禁止入内。”
“什麽,我是你们的客人,我带钱了……”无论怎麽抗议也逃脱不了被扔到大街上的厄运,幸亏小弟们下手还颇温柔,只是他自己挣扎时揉乱了衣服。
姓季的你给我等著。
照例来到他们的御用包厢,季授礼发现今天气氛不对,吧台正中央躺著一个烂醉如泥的人,是两个月前正式从良的图丁。向四周看看,没有体育老师的影子,心里便猜了个八九十。
“他喝了多少?”
“下午就开始喝了,五瓶黑方,三打啤酒。”阿满心疼的说。
“白痴啊,想酒精中毒吗?”季授礼边骂边给他检查。
“5点的时候闹的最凶,我想还是让你来看看比较好。”佟海把他翻了个,抓著他疲软无力的手:“现在怎麽样。”
“还是到医院去挂瓶水保险。”季授礼把薄外套披在他身上。佟海一人就把他抱了出去。才半个月功夫,这小子又瘦了很多。
许志明不能靠近大门,正在街对面蹲点,远远的,就看见他们一行人出来,季授礼朝他招手道:“开车过来,送我们去医院。”
季授礼抱著图丁坐在後座,把车里留的毛衣盖在他身上打开窗,凑近看,图丁是瘦了很多,颧骨高高突起,下巴削尖,苍白的皮肤下面气息微弱极了。
XXX的,他真想杀人。
“体育老师的爸妈不是省油的灯啊,乡下人整天指桑骂槐说闲话,图丁忍了,XX的,房租水电费电话费都管他要钱,图丁也忍了,最後还把女的叫到家里来相亲,一次算了还有第二次,真叫人忍无可忍。”阿满愤怒的说。
“体育老师怎麽说?”
“他说个屁,整天在家当龟孙子,从来不为图丁说话,我看他见那两骚小娘,心里乐的高兴呢。”阿满捏著图丁的脸,恨不得在上面扇两巴掌,说:“都叫他不要死心眼,没事喜欢一个直的,还是个娘娘腔,现在倒好,心伤透了人也损了,该怎麽办才好啊。”
“凡事劝他想开点,喜欢直人也没什麽大不了的,就当是摔了一跤,重新爬起来。”坐在前面的佟海喃喃道。
车内气压很重,谁都没有说话,车里唯一的直人不敢撩虎须,只得默不作声专心开车。
夏天,医院里挂急症的人还挺多,护士们见惯了醉汉,熟门熟路给图丁挂好盐水。其他人无事,各自找了位子坐著等。半晌,佟海烟瘾上来要出去解乏,边走边对许志明使了个眼色。许医生也不笨,稍等了半分锺,也借故上厕所出来了。
佟海蹲在急症大楼外墙边吸著烟,吞云吐雾了很久,才漫不经心的问:“你和鱼儿住了几个月?”
“四个多月吧。”许志明想了想说。
“那,你是和他交往时间最长的一个。”
许志明瞪大眼睛:“不可能。”
佟海自嘲的笑了笑:“不信吗,我和他只在一起住了2个月,彼此都受不了对方的脾气,後来大吵了一架,分开的时候觉得特别轻松,我们是只能适合当朋友的。”
“那……那个旭哥呢?”
“他们根本就没交往过,宛旭是直人,从来都把小鱼当弟弟。”
许志明目瞪口呆。
佟海死死盯著他的眼睛,目光森冷:“一开始我就不怎麽喜欢你,明明是个直人,还有女朋友,看你的样子,八成是个孝子……至少表面是个孝子,听说你爸妈也来宁波住了,所以小鱼儿才回家的,恩?”
许志明心虚的低下头。
“你到底喜欢他什麽,因为他的长相,床上功夫。”
“才……才不是……”
“那你对他了解多少?”佟海无奈的看著他:“圈子里的人都是抱著玩玩的心态,从来都不会认真,尤其是那小子,他从不和人深交,想做就做,大家你情我原做完就散,谈情不如作爱是他常挂在嘴边的话,你觉得他会对你认真吗?”
“别说了……”许志明愤恨的打断他:“我是不赞同他的想法,但是我了解他。我知道他喉咙里卡著一根刺,他内心的伤痛,一般人根本就不了解!”
佟海满脸黑线,汗,啥刺啊,这麽文艺的说法他不懂。
“虽然,和他住在一起,他的语气总是很冷淡,哪怕是睡在一张床,他都不许我靠近……”许志明顿了顿,忽然大声道:“但是,半夜醒来,他总是会靠在我身上,紧紧贴著我的肩膀,他睡著的样子,就像个小孩子似的。”
“O……”佟海很意外。
“看到这个样子的他,就让人很想保护他,因为,虽然他表面装得很坚强,其实内心是很渴望别人的关怀,非常怕寂寞的……啊!”
他的脑袋被矿泉水狠狠砸了一通,季授礼满脸发红,气呼呼的说:“你……胡说八道什麽?”他又抬腿狠踢佟海:“你也是,没事管我干什麽?”
“你怎麽这麽残暴。杀人啊!”佟海抗议。
“闭嘴,许志明你脑子有毛病,满口乱七八糟什麽,我是男人,居然说内心伤痛、保护,你把我当什麽了?”季授礼一把抢了佟海的烟,猛抽一口说:“本来就是要说清楚的,今天就摊牌了吧,我要和你分手。”
“我不要。”
季授礼一愣,理直气壮的说:“管你要不要。我说分就分。”
“不行的,我不要和你分手,我会听你话的,绝对相信你,再不乱吃醋了,我那麽喜欢你,你还有什麽不满意的。”许志明急的语无伦次。可惜季授礼就是不领情。
“原因还不够明显吗,你是个直人,要是我继续和你交往下去,总有一天你会厌倦,将来你可以找女人结婚生小孩,我怎麽办,你一定会恨不得把我甩了,落得和图丁一个下场,你让我怎麽受得了。”
咦,两个男人目不转睛的看著他,只见季授礼的脸越来越红,咬牙切齿来回踱步,最後跺脚要跑开,许志明赶紧抱住他。
“这麽说,你喜欢我的,是不是?”
佟海笑骂他说:“笨死了,要不喜欢,他早把你一脚踢掉了,不过小鱼儿居然认真起来了,太让人意外啊。”
“你们两个闭嘴,知道了就快放开我,我们已经分手了。”季授礼气急败坏掰他的手。
许志明坚决不放:“既然相互喜欢,为什麽还要分手?”
“你还要我再重复刚才的话吗?”真是对牛弹琴。
“只要你喜欢我,还有什麽不能解决的问题,”许志明出奇的乐观:“你不用担心我爸妈,不管他们同意也好,反对也好,我都已经下决心要和你在一起,两个人永远在一块,到死也不分开。”
他狠狠搂著他,像是要把他镶进身体里似的:“我是真的真的真的爱你,除了你我谁也不要。我们这就去跟我爸妈说清楚。”
“啊……”
季授礼还没明白过来,就被这个冲动的家夥拖走了。
“两位慢走,不送啊。”佟海只来得及和他挥手告别。
游戏江湖的人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就是碰到一个拉也拉不掉,甩也甩不走,极其难缠的牛皮糖。
抬头看天,今夜星光灿烂,正是谈恋爱的好时节啊!
到底没有存文的习惯 写多少发多少 以後闹饥荒大家不要吵
鱼刺 13(上).
不和熟人发生关系。
凡事出来玩的人都知道这个原则,在一群陌生的人里找目标,对上眼就去旅馆开房间,好做好散,即使以後路上碰见了,也全然抛在脑後,尽管这其中有种种健康道德等不稳定危险系数,却能避免许多麻烦,方便又省心。
可是也有不凑巧的时候,比如说上完第二天在单位又碰见对方,恰巧他是个非常古板的人,连装装陌生人都不会,更糟的是,他还是个牛皮糖,一旦缠上就再也甩不掉了。
不晓得哪里出了问题,季授礼现在交往的对象就是一个同事,他的享乐至上原则在遇到这个老古董後彻底作废。
算算日子,这个叫许志明的家夥调到医院已经一年多了,也就是说他们已经交往一年多了,这是第一个能粘著他坚持恋爱马拉松的人。而且看样子,他还打算一辈子都这麽跑下去。
这个想法真……麻烦呢!
当然,在这其间也发生了很多事情,工作上,那家夥勤恳努力,刻苦钻研技术,已经被医院列为重点培养对象,很有可能在明年计划成立的心外科专区当二把手。生活上,那小子人面很开啊,凡是自己亲近的人都对他印象不错,去年夏天,他给大哥的学生做了个心脏手术,这都过去大半年了,大哥提起来依然对他感激不尽,真不爽。
目前,两人之间唯一的障碍大概就是他父母了。
一大早,门诊开门了,急诊这边就清闲下来,季授礼给自己倒了杯茶,回想起他们出柜的情形。
那个晚上,是许志明死拽硬拽把他拉到家门口去的。其实两个男人在一起,根本不可能结婚,更不可能有小孩,还要隐瞒全社会见不得光,那又何必向父母坦白,让两位年过半百年老体衰的老人伤心担忧。
他自认为这个想法很正确,但是那个死板的家夥就是听不进去。
就这样,一个死活不肯上楼,一个拼命往楼上拉,两人在单元底下拉拉扯扯,嘴里互不相让,嘴笨的许志明说不过灵牙利齿的他,便采取以往最有效的方法,用嘴堵了上去。
一吻消百仇,两人嘴贴嘴,脸贴脸,正吻得浑然忘我。
脚边滚来一堆橘子苹果西红柿,许爸许妈大概是超市购物回来,被迫看了一场热辣的吻戏。
从那天开始,他的立场就很尴尬,偏偏粗线条的许志明超级乐观,保定八年抗战终有胜利的信念,一方面在外边偷偷约会,一方面积极带他上门拜会二老。
但是效果甚微啊。
“嘿嘿,小礼,我刚刚在菜场买了条鱼存在食堂,今天你早点下班,去我家吃饭。”一大早,这家夥就来串门,真奇怪医院纪委就不管管这个不良医生。
“你想干吗?”季授礼抖开今早刚送到的报纸。
“我妈今天去老年大学上课了,我们可以先帮她饭菜做了。”
“要做你去做。”就算做了也不会给他面子,以前许爸爸翻脸掀桌子的情况还少吗?
许志明急了:“你也知道我的手艺,我给你打下手啊,要麽,你在旁边指挥我也行啊!”
季授礼叹了口气:“你真以为这样就够了,你爸在家吧,他会让我们进门?”
“所以我买了鱼,上次你做的菜我拿回去给他们吃,他们一直夸味道好。”
“你说了是我做的?”
“……”
“他们以为那是你做的。”季授礼哼了一声:“我是念在你值夜班辛苦才随便搞的,你倒好,居然拿去做人情,我告诉你,绝对绝对不会有下次。”
“你偶尔做做菜又没怎麽滴,上星期你还到汪主任家去做了呢。”
“那是两码事,师傅如生父,听说过没?你给我听清楚了,就算你爸妈讨厌我,我也无所谓。”老远就听见急救车铃,季授礼合上报纸,准备上工。回头瞄到许志明垂头丧气的样子,有点心软。
“喂,你家有葱做配料吗?”
“啊,没。”
“回家路上记得去买。”
许志明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小礼果然是最好的。
下班拎著两条鱼上门,许爸爸的脸色果然没什麽改观。季授礼被他盯的後背长刺,没有在菜里下毒,著实见证了他超常的忍耐力。饭桌上的菜有大半是季授礼一个完成的,许妈妈吃惊过度,都忘了板脸,在厨房和季授礼有说有笑,许爸爸马脸拉的更长了。
“呃,爸爸,先一起干一杯吧。”许志明干笑著拿起啤酒瓶子。
“有什麽好干杯的。”许爸爸故意盖住杯子。
“今天不是您和妈妈的结婚纪念日。”(鱼心道:这是什麽破理由)
“你发神经啊,这种事情以前从来没有庆祝过。”
这个傻子总是千万百计找理由把他带进门,难道多在一起吃吃饭,两个保守的老人就会承认他们的关系?猴子都知道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