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雅纤细的笑容映入流凝眼中,恍然记起年少的时候曾经最喜欢凝视三叔的笑脸,努力的模仿,细微的学习,只
因为曾经有一个年少的帝王对自己提起世上最美的笑容就是舅舅凝视自己的淡淡笑脸。
微微而笑,有些苦涩和一丝嘲讽,原来,自己也曾经有过这麽单纯的爱著他的时候,不去想家国天下的安稳存亡
,不去考虑爱上一个帝王的无奈和辛酸,就只是单纯的爱著康牧风的漆雕流凝。
“在想什麽?”细柔的声音打断了自己哀怜的思绪,看过去才发现三叔已经做到了床边细心的为暮儿穿起了衣服
。
“我来吧。”流凝跟上去要接受,却被微笑挡了回去。
“没关系。”莫文的动作非常轻柔,小心的顾及著一个小小的孩子可能会被弄痛的任何地方。
“我啊,在风儿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照顾他了,姐姐在那个时候还一心都放在朝廷的政务上,当时的姐夫身体虚弱
,小小年纪的风儿每次都是和一群太监宫女们的围簇下生活著,吃饭,读书,练武,睡觉,他乖巧的不去吵闹,
甚至敏锐的帝王天性早早的就让他察觉到了父母之间微妙的关系正是一种危险的讯号,因此他悄悄的将一切都放
在心里,遵从著姐姐对他一切的安排,却只有在我出现的时候,他才会流露出一些孩子般的难过和哀伤,让我不
忍心抛开他。”莫文边为暮儿穿著衣服边说著,凝眸的视线因为有些陷入了往昔的回忆而变得更加温和。
而这也是流凝第一次听到关於牧风的年少过往,一直以来都以为地从小尊贵宠爱备受培养关注的男人,原来……
还有著这样一段往事。
莫文看著他微微的怔忡,莞尔一笑,“风儿一定没有跟你说过这些吧。”
流凝诧异的看向他,无言的提出疑问。
“那是当然得了,骄傲如风儿,怎麽会在最重视的人面前提起自己那段脆弱的往事呢。他一定是希望在你的心里
他一直都是个可以依靠,可以放心相随相伴,能够守护的男人。”莫文将穿好了衣服的暮儿抱到腿上为他穿好鞋
子,眼睛却看著流凝因为自己的话而颇受震惊的神情。
哎……看来,这两个孩子走过了这麽多年,还是依然在猜测著彼此的心里,过分的骄傲和过分的胆怯都让他们始
终不敢再跨出一步,怕不爱,更怕伤害。
“重视?!”流凝收起惊异,流露伤愁,“他怎麽会重视,在身为帝王的他心里,家国天下永远比我漆雕流凝更
重要,只是我太傻,当初……”言到此时他哽咽了,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眼底雾湿的泪水。
该恨什麽,还是怨著何人?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在最冰冷的自己最需要温暖的时候带著火种拥抱了自己的少年天
子。
怨天?!怨命?!还是那个可笑的直到此刻还傻的没有放弃最後一点希望的自己??!!
“流凝。”莫文怎会看不出他的心结,曾经也经历过爱上帝王的痛苦,面对著必须和千万个人一起抢夺一个男人
关注的酸楚,到了今日,他又怎会不懂流凝地痛,“若你当年离开後不再回来,该多好?”他说著,眼角看著那
个在偌大的屋子里坐著新奇探险的孩子。
也是在昨天,他才晃晃然的想到了这个孩子似曾相识的容颜何来,才猛然明白了这个孩子到底是谁?!
“既然带著他离开了,为什麽还要回来,让他陷入了这样的险境中。这孩子的身份太过敏感,现在的皇後身後有
著外邦大国坚实的靠山做保护,因此他的地位不能动摇,也不可被威胁,而恰恰,这个孩子就是最大的威胁,正
因为如此,单纯的孩子和毫无依靠的你才会成为了危险中的棋子,在这个敏感的时候,甚至连漆雕府都不可能再
做些什麽,否则,只会一触即发。这些,你应该都明白的不是吗?”
“三叔,我会保护这个孩子的。”莫文的话却是带著一种危险的暗示和预兆,甚至流凝都忍不住因为这番话而微
微颤抖,但眼中却依然闪烁著坚定的光芒,是一种保护,一种誓死的捍卫。
“所以你要留在这里?”莫文没想到流凝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知道三叔好心想带我出去,但我却不想连累任何人。”他清楚的知道离开的後果,现在的情况已经濒临爆发
的边缘,而自己却不想成为那个引发灾难的导火索。
“风儿至少还不敢对我如何。”莫文非常的肯定道,毕竟对方是自己从小带大的孩子,因此才偷偷的瞒著众人来
到皇宫,只要流凝和这个孩子可以过上平安的生活,远离危险,自己才能安心。
“但总会有无辜的人遭受波及的,我不能让别人替我受过。”流凝坚决的拒绝了。
“那你呢?”莫文凝视著他,目光深邃而认真道。
“嗯?”流凝不明。
“只为别人想,你可想过你自己?”这个孩子,就是这样太过为别人著想,从小即是这般的体贴乖巧。
“我?”流凝苦涩一笑,“这都是自种的苦果,我独尝即可,怎还能去害他人。”
他神情突然变得幽深而邃远,莫文凝眉看著眼前的男子,恍然间自己回到了当初他被生莲捡回漆雕府的那个晚上
,乖巧怕生的孩子紧紧拽著生莲的衣角藏在他身後,戒备著每一个靠近的人……
淡然而笑,收起伤愁的神情,他转而对莫文道:“三叔,所有的一切都是流凝应该承受的结果,不敢拖累,只是
,我有两件事请三叔帮忙,希望三叔答应。”
“你说。”
“第一,请三叔务必将这瓶解药交给追紫让他服下。”流凝将刚才帝王给他的解药小心翼翼的交到莫文手里。
莫文接过看著,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震惊得抬起头望向流凝,得到他苦涩的点头肯定後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
“另外……”说到这里,流凝犹豫了一下,环视了四周,他微微探身靠近莫文,遂道:
“希望三叔帮我告诉闵凡和澜夙一件事。”
…………………
……………
………
59
送长辈离开房间,闵凡走回床边坐下,手中迟迟的捏著那枚被三叔带回来说是可以救命的解药。
“竟然,还是棋差了一招。”看著红色药丸,他自言自语道,唇边浮著自嘲的笑意。
从床头到来一杯清水将药丸放在里面化掉,小心的抽起已经昏迷的追紫起身为他喝下,被水淡化却依然不是殷红
色泽的水有些顺著唇边漏下来,在洁白的被头印出一个个红色的水晕,刹红了人的眼睛。
将解药喂完,闵凡为追紫在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为他擦去唇边的红色水渍。
“好点了吗?”对症下药既是如此灵验,不过刚刚喝下就见已经昏迷了一天的人缓缓苏醒了过来。
药性随解但被毒侵蚀的伤却仍在,追紫张了张口吃力的发不出声音,只好微微点头作为回应。
“那就好,那就好。”闵凡深深的舒了一口气,手臂的力道也只是轻轻的,生怕稍稍加重就会伤了现在仍虚弱的
他。
从没有试过这麽长久痛苦的等待和彷徨,看著追紫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那段时间里,担忧心惊一不也不敢离开的
守在床前,就仿佛怕了自己只要离开片刻就会错过病中人微小的变化,怕了失去。这样的感觉,甚至是面对著二
哥,自己都从来没有体会过,不是那样霸道强硬的掠夺或者不允许他离开,而是祈求……高傲如他漆雕闵凡却愿
意为了眼前的人苦苦的在心中将一切记得的神灵祈求一遍,只要追紫可以健康……就好!!
追紫柔顺地依偎在他怀里,这样紧紧地抱著才是安心,“我还以为,真的就这样要失去你了,弥补不了当初欠你
的情。”闵凡微微闭眼感受著怀中温暖的身体,只不过一天一夜的担忧却早已让他身心疲惫,以至於,他甚至没
有感觉到怀里人微微的僵硬。
补偿?!吗?
追紫苦涩一笑,泪水想要落下却被主人倔强的忍了回去。许是就这样已经足够了,企盼了多年的人能够这样的重
视自己,是补偿还是珍爱有何在乎的呢?他期盼的,不就是能够守在他的身边就已经满足了吗?
然而……
他咬紧下唇,为何会痛,心头一阵一阵的酸楚,是什麽时候开始,自己……也已经不再满足於一点点温柔的回报
了。
“追紫。”他的身体好了闵凡也安心了,想到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他轻轻将追紫退离怀抱少许,柔声道:“
你先休息一下,我让落青和降蓝陪著你,我出去一下。”扶著他躺下,还不忘细心的为他拢好被子。
追紫点点头,轻柔的神情柔顺而纤细,让闵凡忍不住留下不愿离开的想法。
但……还有著更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做,他们的幸福,是用最重要的人的不幸换来的,所以他一定要弥补,否则,
他定会愧疚一生的。
“乖,我会很快回来的。”带著常年练武而来的重茧擦去追紫额上微微的汗水,闵凡最後留下一个微笑,随即转
身离开了屋子。
§§§§§
伦苑一个华丽的屋子前,男人伫立在门前良久,脚步摔碎的瓷碗一片片,周围还有一滩黑色的液体,风中吹拂带
著一阵刺鼻的药味。
来来往往的各个主管都只敢低著头从男人身边走过去,这样每一天几乎都会上演的场面让他们忌若寒蝉,任是谁
都可以感觉到这个男人因为这一日日被拒绝的羞辱和尴尬而与日俱增的怒火和冷凝之气,却不知为何屋子里高位
上端坐的主子却可以纹丝不动视门外的人为无物。
闵凡上了台阶才看清那男人的容貌,不意外他也著实愣了一下,这个男人会出现在澜夙的房前,他倒是怎麽也没
有想到。这个世上,只有天生有著喜欢被虐待心理的人才会愿意和屋子里那个任性阴恨的家夥扯上关系吧。
闵凡略带嘲讽的一笑,从男人身边走过进入屋内。
主管们看到三少爷的出现纷纷行礼,随即在他的示意下退出房间,犹豫了一下还是在党家主凌厉的眼光下当著外
面站了大半天的男人的面将门管好後匆匆小跑著离开了。
“什麽事?”澜夙从主位下来,在桌边坐下为自己到了杯茶。
拿起,脑中突然想起前天那个笨蛋从自己手中夺走茶杯说这浓茶对孩子不好,还不忘为自己递上一杯据说是亲自
熬了一天的参茶,那个家夥……
该死!!澜夙一愣,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样自然而然的就想起了那个男人。
盛满浓香碧螺春的茶杯在手中握了半晌,澜夙一怒,愤愤地摔了出去,碎裂的声音清脆的在房间传开。
“怎麽这麽大火气?”闵凡也在桌边坐下,看著他的行为唇边不觉勾起算得上是幸灾乐祸的笑。
“管你什麽事?”澜夙瞪了他一眼,“你来我这里干什麽?”漆雕府的生意接二连三的被江湖人捣乱,弄得现在
生意盈利一落千丈,他还在怀疑著眼前的男人,他到自己送上门来了。
“找你合作。”闵凡怎麽会不知道澜夙怀疑著他,就如同自己也一样不相信他一样,当初是谁将自己和追紫逼的
跳江,他不是一点线索也没有,迟迟不动手,只是因为那个男人相对之下是更强大的敌人。
“和我合作?我看三哥是谁糊涂了吧?”澜夙冷冷一笑。
漆雕府上上下下谁认不知他们素来不和,合作?!真是天方夜谭。
“我指的……是二哥。”闵凡神色一沈,深邃的眼眸转为幽暗的深潭。
“你什麽意思?”经他这麽一说,澜夙才想起却是从昨天开始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二哥了。
该死!被那个男人一搅和,他甚至连这麽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
“二哥那天带著那个孩子去了哪里?”
“难得,你才想起来。”闵凡嘲讽的看著他,道。
“三哥想找我打架吗?”澜夙目光一冷。
从来和这个三哥的见面不是互相讽刺就是大打出手,因此从来没有半分好感可言。
“等到救出了二哥,我到一点也不介意。”闵凡邪佞的一哂,身子优雅的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更衬托出了他桀骜
不驯的性格。
“救?二哥怎麽了?”闵凡的话让他一下子慌了神。
“二哥他……”
屋子里,兄弟二人的谈论还在继续,门外,男人凭著出众的内里将他们的谈话一丝不漏的听在了耳里,眉头,不
觉深深凝蹙……
60
深秋与初冬两季交错的月份,难得看到如此明亮又圆的月亮挂在夜幕之上,如同黑布上闪烁光彩的晶石,放射出
无穷的光芒照在夜半的皇宫中。这个季节的夜风已经开始带著一些冬季寒冷的气息,守卫的侍卫们各个都机灵在
当勤前纷纷换上了防寒的衣服,自己温暖了也才有了闲心散发好心,警惕巡视四周安危的空挡都忍不住望了望从
半刻前就一直等在宫门外的总管公公。
今夜值班的太监总管看著四周投射过来的同情的目光,自我委屈的吸吸鼻子,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况出现,皇
上总是早早的就翻了牌子,这也好让他们这些负责後宫侍寝的人早早去被翻了牌子的娘娘那里准备。今日皇後回
了宫,他们都以为今晚皇上一定会到凤闲殿去陪伴孕中的皇後娘娘,可没想到,皇上却命他们等在门外,自己不
知道在御书房内想些什麽,迟迟没有翻牌子的命令传来。
远处,有一个稳健的脚步声传来,机灵的侍卫们纷纷收起半放松的姿态板正规矩的站好,生怕会被来人斥责一番
。
“怎麽了?”来人是一个一身白色软甲武官打扮的人,俊逸刚正的面容在从御书房内透出的明亮光线下呈现褐色
的光泽,一看就是长期在阳光下习武所成的健康肤色。
“大人。”一看到来人,上了年纪的太监总管就委屈地撇了撇嘴,抬了抬手中的托盘向他诉著苦。
年轻的禁卫军统领明白地点点头,并未经过通报就径自推门走了进去,从容自如的态度恍若这进入的不是高高在
上帝王的书房,而是自己的卧室一般。
走向御案前躬身行了个礼,微微制造出的动静让正望著桌面奏折发呆的牧风回了神。一个简单的眼神就交换了需
要的消息,牧风看到他微微的笑容,心中松了一口气。
等待了太久的这一刻,这麽多年的谋划筹措,面对这两个同样势均力敌的对手,他不得不小心谨慎。
“今晚回翠微宫。”放下心来,他更想让那个人待在自己的身边,紧紧地守著他,才是拥有。
“皇上。”年轻统领有著一幅天生的好嗓音,低沈而柔软,平稳的音调却总有著威震人心的魄力,“今晚皇後娘
娘回宫,按例您该到凤闲殿去的。”说话的同时他自始至终规规矩矩的微低著头,态度恭敬而受礼。
他知道皇帝和那个人之间怎样也绝对不可能扯断的紧密联系,毕竟是唯一一个从他们相识开始就一直守在这二人
身边看这一切的人,虽然能够体会皇帝时时不愿与那人分开的心,但身为臣下,他也不得不提醒皇帝在深禁的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