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了白玉堂,目光瞬间已转了几个来回,「你们……到底是何人?」他沉声问道。
要打便打,这时刻啰嗦些什么?白玉堂不耐了,「问什么,他是你的敌手,我帮着他,自然也是你的敌手。」说
罢画影已是递出。
白玉堂心知眼前情势不胜了此人便不能全身而退,因此上了十二分的心,只要速战速决。他本是个不畏难的人,
此刻展昭在身边更是精神大振,画影寒锋舞动透出阵阵的杀气来。
霍恩见来势汹汹,也不敢怠慢,软剑一抖迎上。
他们二人前番也曾交锋,各自知道对方厉害,都是杀气里带了小心,白玉堂向来招势狠辣,此刻更是毫不留情,
剑剑取向霍恩要害处,锋芒一片,白雾映衬里更见凌厉。
霍恩也不见差,软剑阴柔至狠,周身一尺内护的甚是周全,饶是白玉堂势强,一时间也未占得便宜。
展昭在一旁看的分明,本想上前相助,却是插不进手,那锦毛鼠攻势越厉,半步不退,竟是容不得旁人援手的样
子。
玉堂这是要做什么……
展昭心中念头飞转,随即省悟人怕是还记得前番折损,他二人几度与霍恩遭遇,或是叫他逃了去,或是在他手下
吃了亏,虽则处的日尚短,他却知道这衣白的人最是傲的,听他说往事,多是完胜的,纵是败了日后也必找回场
子。如今既然在霍恩处曾吃亏来,怎有不讨还的道理?
却是不能由着他性子胡来……
巨阙早出了鞘,只是那两人斗的紧,无处入手。
眼看情势渐渐明朗─霍恩虽是剑法精妙,但到底逊了白玉堂一筹,软剑护的周身无漏,却是无力反击,这般有守
无攻,数十回合一过,下风之势便显露出来。
他在一旁尚且看出来,白玉堂身在局中如何不知霍恩已落了弱势?眼见他回剑时慢了片刻,露出腰间一处破绽,
当下一招「青龙离渊」,画影白虹一般斜刺而去,直取霍恩腰间要害。
霍恩冷笑一声,软剑甩出,金刃剉鸣,剑身死死缠上了画影─诱敌深入,正是他本意。
却不想白玉堂哼了一声,下力一振,霍恩只觉得大力自剑上传来,险些握不住剑,他只识得白玉堂剑法精妙,此
刻方知他内力远胜自己许多,方要撤剑,只见寒光一闪,却是白衣人左手不知何时多了把短剑,来势凌厉,直取
他咽喉而来。
霍恩大惊,心道今番吾命休矣,情急中以手去挡只觉得臂上一痛,短剑锐势不减,他不由得闭目待死。
却听一声兵刃交错,随即有人一掌打在他胸口,下手甚重打的他气息一窒,松手撒剑,连退数步,身子撞上了假
山石方才站稳。
脱得死劫,他睁眼看过去,心中惊疑不定─只见那个护卫服色的长剑架了白衣人的短剑。
白玉堂忍不住的恼怒,「你做什么?」这死猫又闹什么花样!此刻他不杀了这霍恩,更待何时?
展昭却不答他,只皱了眉收了剑,一手拉他回身,白玉堂本待挣脱,忽的惊觉不远处有脚步传来,整齐划一训练
有素,怕是府中人马已经整肃完备,再迟些陷入重围便糟糕了。
这一闪神的,便任由展昭带了他去。
霍恩扶着假山慢慢站起身,胸口气血翻腾,眼见得那两个人进了重重烟幕,身影先是隐约过后了再看不见,再过
片刻,气息方定。
一队护卫也冲散了白烟过来,见了他,为首的上前来,「霍统领,那个贼人呢?」
他冷冷哼了一声,「叫他给跑了……」
「跑了?」众多护卫一时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王爷那里我自会担待,你们且去清点清点,看府里折损了多少,还有那些和尚,且叫他们口风紧些。」
一一发付了下去,众人喏喏领命地走了,好一阵时候已是过去,也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风,吹的甚劲,白烟渐渐的
散开,花园中景物又显露出来。
霍恩神色阴晴不定,浓眉深锁,眼见自己便在荷花池子边,方才那两人走去的正是这个方向。
这池子大的很,一头贴了墙,其中零星分布了太湖石,再细瞧去,几株荷花已是莫名的折了。
想来,就是从这里走的。
「好俊的轻功……」他只低声喃喃,神情里,阴云又笼一层。
展、白二人过了荷花池越墙出了王府,白玉堂只叫展昭扯着一路疾奔,直到北门,二人轻功绝妙也不将守军放在
心上,出了城又行了一阵,拐进个僻静处,见一棵柳树下拴着马匹,知道这人是早有安排了,这样一来,心上头
那些个疑惑是越发的大了。
这人怎么来了这里?
展昭先自上了马,在马上见白玉堂迟迟不动,不由得急道:「玉堂,上马!」
称呼是受用了,可不解惑,白玉堂问道:「你怎么来了?」
却见展昭又是皱眉,「你先上马,我们离了这里。」
白玉堂一扯缰绳,翻身上了另一匹,展昭旋即催动马匹,两骑一前一后,往城北去了。
跑了约半个时辰,却是到了一处水边,岸边芦苇丛生,月光照了水波粼粼,风吹的芦苇作响,一派凄清景象,两
人相继下马,只听展昭一声呼哨,芦苇荡里也响了一声呼哨,转眼便撑出艘小船来,待船靠了岸,白玉堂一见那
撑船的人心下便了然了些。
那人是蒋平身边心腹,见了他便抱拳叫声五爷,他听了免不了看看身边那人,心道果然这事脱不了自家四哥那一
份干系,也不知这猫怎生与那水耗子合计的。
罢了,回头再算帐。
「五爷,天亮时就能到瓦埠,那里四爷早备了人接应……」
话说寿州城外这无名的湖地形狭长,虽是潭死水,却有个上下游的分别。寿州城在上游,那瓦埠在下游,本是个
出泥烧瓦的地方,后来便叫出了名,湖两岸一向是人烟少的,夜里行路最是方便不过。
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白玉堂听着撑船的说话,两眼却是看着那个人─
此刻展昭放了剑,自在船头坐了,垂了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月光下来反倒在他脸上弄出些阴影来。
撑船的点开岸去,这湖上风不大,舟行水过,四下里渐渐的静了。
如此情景,上半夜里王府中几下起落,一场恶战,这会儿倒好像成了场梦。
白玉堂禁不住的有些恍惚。
船是小的,他几步就走到了展昭身边,也在他身边坐下,展昭看了看他,只笑了笑。
这是笑的什么!
锦毛鼠忽然觉着心口有老大的一股子怨气了。
「你怎么跑来了?四哥告诉你的是不是?你跑来做什么?难道我担待不下?还有!刚才你拦我做什么?」不出口
也就算了,一出口他白五爷就是连珠炮,夜鸟也不知惊了几只。
其实也不想这样说话的,只是见了这个人,没来由的就恼……恼他什么呢?
他瞒着他是为什么呢?他与公孙先生合计了这法子又是为了什么呢?还不就是希望这个人在管定那些纷争的时候
,能多些助力,少些纷扰么,偏他非要到这险地来,难道还是信不过他白玉堂?
自个儿也不过是没处着落的三脚猫一只,替别人担的什么心?
啊呸……谁是没处着落的……
怪道那水耗子近日的没消息了,原来结了伙蒙骗你五爷。
他想着想着,念头一个接着一个的,神情也古怪了,凤眼只瞪着展昭。
那一连串的问话,半晌是没人答。
「我问你呢。」白玉堂一字一顿地说。
却见展昭又是轻皱了皱眉,抬手按了按耳朵─这般如此,反复了几下。
看的锦毛鼠七窍生烟。五爷问你话你不答,没事按你那猫耳朵做什么!「展昭!爷在问你话!」他一时恨不得抓
了那猫耳朵在他耳边说了。
可展昭还是只是皱了皱眉。呃,有些个不对劲,白玉堂忽然这么觉着。
「玉堂……」展昭一对朗星样眼眸微微瞇着,一手还是按着耳朵,「刚才……那雷火弹丢的近了些,这会儿耳朵
里头直响……方才你说什么?」
你你你!成心和五爷作对是不是?
但看那个人样子,又好像不是。
白玉堂想起往昔,一回自己拿了二哥做的新巧火药玩乐,结果不知厉害也是轰的耳鸣了几日,亏了大嫂金针度穴
才恢复了听力。
难道此刻眼前这人也是?怪道一路他说什么这人都不接话……他忽的只感全身无力。
这可不憋死人么,叫他一肚子怨气往哪儿发去?
那边展昭还在一脸莫名笑的温文,「玉堂,你再说一遍,大声些。」
说个屁,扯了你那猫耳朵吼你也是听不清的。
重重叹了口气,他忽的拉过展昭的手来,展昭一怔,却是不挣不拒的任由他握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个儿错觉,白玉堂只觉得展昭的手心,烫的烙人。在展昭手心里划了几个字,只听他说:「日
后再说?也好……」
锦毛鼠也只有苦笑了一记,一手握住展昭的手,一手伸往船下掬了水,自拍了脸清凉清凉,回眸里就看到对方看
着自己,依旧目正神清的样子,依稀是旧时辰光,心里─
自然少不得一动。
日后再说……
你我来日方长……
是不是这样,猫儿?
话说这半夜,小舟无声无息过水而去,夏时夜短,待得到了瓦埠,已是天光时分了。
第十九章
庐州城,七月二十五。
盂兰盆会,王府夜变已是十日过去,这一场平乱虽是暗里功夫,事后却也惊的庐州城一片肃杀,这日清晨天色未
明便有人叫开城门,却是官家发付庐江王一党的手令到了。
于是包拯与庐州府尹并大小官员都于清梦中叫人吵嚷起来,整顿仪容,焚香设供,在庐州府衙谨迎圣旨,到了晨
时便有消息传回包府上,说道官家旨意,要将庐江王押送汴京交与刑部定罪,而一干平乱有功之人,也是回了京
再行封赏。
倒是那寿安王爷,圣旨中虽然只字未提,传旨官却是私下里说道官家也着他往京中一行。
公孙策得了这个消息心中也是猜疑,这般处置,却不知道官家要拿这小王爷怎样。
罢了,或许各人自求多福是最好的。
只不过……
好像当事的那个主儿,全然的不在意样子。
回廊上公孙策远远地就望见了赵祥,刚想着要回避,却被他先叫住了。
「公孙先生!」
呃,躲了两日,到底没躲不过去。
话说自平乱那日后,这小王爷便追着他问那「白日明」的来处,他只说那人是白玉堂的好友,自己也不明来历。
赵祥便又翻出个花样,要他去信引见白玉堂,直搅的他头痛不已,想到那蒋平分明就在府中,王爷若要结识五义
何不自去,认得了他家四哥,这老五还怕结交不着?
只是这话,还真是不能说。
末了只好躲,想他开封府老实人何曾这样狼狈了?
「王爷早。」公孙策拱手笑了笑,却见那少年人的的神色间有些个阴影,心下忖度,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却是要向先生辞行了。」赵祥也是一拱手,这话倒叫公孙策一怔。
辞行,他要自行先往汴梁去么?看他样子,莫非那道旨意里有玄机,竟叫他这样的忧心忡忡?
「王爷要回寿州么?」此刻庐州大局已定,公孙策这般问最是寻常不过。
「正是,我府中有消息来,说道家母……」他忽然又住了口不说,浓眉却是拧的益发的紧了。
这样光景公孙策倒是了然了,寿州情形他是知道一二的,早听说那太君受惊得病,尚不知是真是假,此刻看来想
是实情。
看赵祥这样忧色,恐怕那寿安王府的太君今番病的不轻,如今这小王爷在官家那里也不知有祸事无祸事,家中母
亲又是落下这样的情势,仔细想来,这少年人这一番劫数,也遭的甚是冤枉。
没奈何,万般事,何曾有十之一二是由人做主的?
于是公孙策便说了些「吉人天相」的话宽慰这少年人,又问道是否要待包拯回府与他饯行,赵祥只挥了手说道不
用,就此别过,日后或可汴京相见之类的话,说话时也是心不在焉的,说完了便拱手为礼,走了。
远远地看见李然在拱门处候了赵祥,他一出了门,两人便奔大门那里去了。
这情形,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公孙策心下思忖了片刻,终只是叹了口气,回自己屋中,整理了药材,又出门寻了
赵虎,嘱咐一番。
半刻后赵虎带了药材出了包府,自策马上庐州城的北郊,那里是庐州城风景好的去处,有一溜山丘,还有溪水自
山间来,庐州城家业大的人多在那里起了别业,夏日里好去纳凉。
赵虎在一栋门前有两棵老梅的宅子门前下马,这里本来是庐州城一个富商的产业,近日却归了陷空岛的名下,正
是那富商与陷空岛在庐州一处产业的掌柜交好,举家南迁时便低价半卖半送的过了户,刚整顿了一番,没成想正
好做了养病之所。
至于病的那个人么……
看门的家人见了赵虎是熟的,径直就开了门,「赵爷请。」
跟着家人入内,宅子里房舍不多,花园倒是精巧,赵虎看在眼里,想到住在这里的人,免不得还想到那人的挑剔
。
若非那锦毛鼠在江湖上名头那样的响亮,自己又是多见识他的厉害,便要以为不过是个公子哥了。
不是一路人吧?纵使当年在开封府共事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
还是展兄弟平易近人些,就是记不得人了,也是亲近的。
这般想着,由家人带他进了个开阔院子,院中植了不少桂树,有个人正在那里拿着齐眉棍比画,赵虎自叫了一声
,「展兄弟!」
展昭见是他来了,收了势搁了棍,「赵大哥。」
「先生叫我送药过来。」他一亮手里的药材包。
展昭脸色却有些古怪,「展某的病已经好了,公孙先生何必再如此费心……」药固然有效,味道也着实……难以
消受。
说起来也是叫人跌脚,他往寿州去助人,回来时那受助的没事,他这去助人的倒是一连几日高烧不退。
要说不是全在十六日下午那场大雨上,他赶了一路,雨就下了一路,身上里三层外三层的湿了个透,又是赶路心
切无暇换裳,这才染的风寒。
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展兄弟说哪里话,我们开封府这些人还不都是自家人,往日你受伤,哪回不是先生瞧好的,何必这样生分,就
是你要再回来,还不是大人一句话的……」赵虎本唾沫横飞说的兴起,忽然的就住了口。
展昭暗道奇怪,再顺他目光回头看过去,却是白玉堂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身后,手中端了药汁冒着热气,面上眼里
却是寒的好似滴水成冰。
「赵兄送药来辛苦了,回去也替玉堂谢过公孙先生。」
不着痕迹,却是下令逐客的意味。
赵虎与他向来是不相投的,对这白玉堂这样的凌厉人,他甚至有些畏惧,打从当年在开封府照了第一面就知道不
是善与的人,眼前虽然不知道自己就这么说了几句,怎么就得罪了他弄的被逐客,但也知道留下也是没意思的,
当下就告辞了,「展兄弟,府里头事多,我先走了。」
展昭点了点头,「有劳赵大哥了,慢走。」
赵虎转身时瞥见白玉堂眼色,心道还是快走才好。
眼看家人带着赵虎离了院子,院子里两个人都叹了口气。展昭的气叹的重,是看着白玉堂手里的药叹的;白玉堂
气叹的轻,叹气的因头─纷繁到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