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前倨后恭的任三,唐子仪眼中的讥嘲更重了。提着酒壶,也不搭理任三,只是自顾自的饮酒,仿佛眼中没有
他这个人一样。
碰了一个冷钉子的任三虽气愤,却也不敢再找唐子仪的麻烦,转过头,他对着天残缺说:"不知天公子与这位唐公
子是......"
"我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看了唐子仪一眼,天残缺微笑着说。
"不知天公子是什么门派的高徒?"不放心的任三又问了一句。
"在下无门无派。"摇了摇头,天残缺淡淡的说。
听到天残缺这么说,任三明显松了一口气,他慢慢的露出了一丝笑颜,说:"公子与我家少爷发生了一点小冲突,
不知公子打算如何解决?"
"在下向贵公子道个歉如何?"看了得意洋洋的林达公子一眼,思考了一下,天残缺问。
闻言,任三刚露出了一丝笑容,就被林大公子嚣张的话打断了。
"道歉可以,不过要跪下来叫我三声爷爷,这件事我们就一笔勾消,如何呀?丑鬼!"嘿嘿笑着,林大公子轻蔑的
看着天残缺。
"嗤!"天残缺还没有说话,一旁的唐子仪就忍不住嗤笑了起来。
没有搭理唐子仪,天残缺皱了皱眉,问任三,"任三爷也是这样认为的?"
"大公子是我家老爷的心头肉,也就只好让公子委屈一下了。"任三看了一眼天残缺,皮笑肉不笑的说。
"若在下愿意给贵公子一点赔偿呢?"沉默了一下,天残缺问。
"不行,公子我钱多的是!今天你不跪下来,这事就没完了。"不等任三说话,林大公子就叫嚣道。
一旁的任三微微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却也没有阻止林大公子的意思。
"那么,就是没法善了了?"微微低下头,天残缺看着自己素白修长的手指。
看他的这个动作,却被当成了害怕的表现。林大公子笑得更猖狂了。而酒楼周围的人也乐得看热闹,没有一个因
为正义站出来,也没有一个因为看不下去而离开。
难道,我看错人了?看着沉默的天残缺,唐子仪微微皱起了眉头。可惜了,本来以为他不会向常人一样,没想到
是个......
"那就算了。"抬起头,天残缺微微一笑,声音依旧平淡,语气依旧客气。但他的动作,却一点也不客气。
话音还没有落下,天残缺身子一动,就已经出现在了林大公子一行人面前。
任三只觉得眼前白影一闪,还没等他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手上传来的痛楚就令他失声叫了出来。但相比于另一
个杀猪般的叫声,他的声音简直可以忽略。
本来漫不经心的唐子仪蓦然瞪大了眼,连手中酒杯里的酒满了也不知道。
把手中的一粒药丸塞进了林大公子的嘴里,天残缺的声音一如刚才一样温和:"在下是一个药师,多少会做一点古
怪的药。刚才那粒药丸,不算是毒药。但如果以后,林大公子还是不改你暴躁的脾气的话,它就会让你体会一下
痛苦的滋味。"
"你这个......啊!"林大公子捂着被天残缺打断了的左手,怨毒的看着天残缺,嘴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自己
惨叫声打断了。
林大公子痛苦的在地上翻滚着,宝蓝色的衣衫被地上的灰尘弄得灰扑扑的,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也散了开来,就
像一个疯子一样。
"啊,啊......"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林大公子的惨叫才慢慢停了下来,他无力的躺在地上,虽依旧怨恨的看
着天残缺,却再也不敢口出恶言了。
"是任三有眼不识泰山,求公子放过我家少爷。"一旁的任三看着林大公子狼狈的模样,忍着手腕被打断的痛楚说
。
"在下不过是想解决问题罢了,何来放过一说?"微微笑了一下,天残缺随意留了一块碎银在桌上,径自离开了鸦
雀无声的酒楼。
唐子仪古怪的看了一眼狼狈万分的林大公子一行人,随即极不给面子的大笑出声。同天残缺一样,他也随意抛下
了一块银子,付了帐。就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赶上了天残缺。
"我还以为......没想到你比我狠多了。"摇了摇头,直到现在,唐子仪还是一脸的古怪。刚才天残缺的举动给他
的刺激太大了。
闻言,天残缺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接话。
"对了,你刚才给他的药真的有那种功能?"见天残缺不愿说话,唐子仪也不再纠缠在那个问题上。
"自然没有那种药。"摇了摇头,天残缺不甚在意的说。
"那刚才,你动了手脚?"皱了皱眉,唐子仪心里滑过了一丝警觉。刚才林大公子痛苦得在地上翻滚的时候,他可
没见天残缺动了什么手脚。如果他真的动了手脚,那他的武功到底到了什么地步?须知,作为唐门的下一代家主
,他的武功在年轻一辈里可能不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但论眼力,他认第二,恐怕还没人敢认第一。
"不,我的意思是,刚才我给他吃的药不是那种效果。"天残缺淡淡的说,"那种药在人心跳加快,脉搏加速的时候
,就会发作。而且效用也就只有三,四天罢了。"
"那你不怕他以后继续找你的麻烦?"知道了原因,唐子仪在心底松了一口气,笑着问。
"我不打算在这里长留,三四天时间已经足够了。况且,他也没有什么大恶,一点小教训就够了。"走进了街上的
一家药店,天残缺一边选药,一边说。
"所以你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护着他?"挑了挑眉,唐子仪想到了天残缺两次救了林大公子的性命。
"罪不至死罢了。"淡淡的笑了一下,天残缺说。
"你倒是心好,可惜他却什么也不懂。"想到了林大公子,唐子仪皱着眉冷笑着说。
"唐公子有没有兴趣和我到那里走一趟?"没有接唐子仪的话,指着一条肮脏,隐蔽的小巷,天残缺问唐子仪。
"有何不可?"挑了挑修长的眉,唐子仪率先往那里走去。
微微笑着,天残缺也拿着一堆刚买来的药材往那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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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些药拿回去,用温火熬,大约吃两三包就能好了。"包好了药,天残缺温和的对面前一个浑身长脓,衣衫破
烂的男人说。
"谢谢。"男人哆嗦着手接过了药,慢慢的离开了。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从上午来到这里就冷眼旁观的唐子仪见最后求医的一个人走了,忍不住问。
"嗯,唐公子精于毒术,有些病唐公子用毒会比我用药来的好。"一边收着东西,天残缺一边说。
"想要医治,何不去外面的大街上?干什么......"皱着眉,看着周围或坐或躺,满身脏污的人,唐子仪嫌恶的说
。
笑了笑,天残缺淡淡的说,"他们是真正需要的人。"
......需要?唐子仪微微闪了一下神。
"小鬼,给我滚远点,别挡了大爷我的路!"一个汉子骂骂咧咧的踢了路边的一个小乞丐一脚,又吐了一口口水在
他的身上,这才得意的离开。
看着汉子的举动,唐子仪眉头皱得更紧了。手一翻,他的指缝中就夹住了一根银针。但想了想,他却又把银针收
了回去。
......他,该会管吧?歪着头,唐子仪看着依旧不紧不慢收拾东西的天残缺,心里想着。
"走吧。"收好了东西,天残缺对着唐子仪说。
"......你不管?!"没有料到天残缺居然这么说,唐子仪眼里闪过了一丝惊讶。
"你觉得我管得了?"看了那个依旧蜷缩在角落的小乞丐一眼,天残缺反问。
"有什么管不了的?"皱了皱眉,唐子仪问。
天残缺笑了笑,但唐子仪在这明明很温和的笑容中,却感觉不到多少笑意。"过几天我就要走了,唐公子打算一直
留下来吗?"
"当然不可能。"几乎没有想,唐子仪就反驳。"不过,这和我管不管,有什么关系?"
"我们现在可以管,但走了以后呢?"指了指周围的乞丐,天残缺淡淡的问,"如果我们走了以后,那些人把怒气发
泄到他们身上,怎么办?"
"那就让他们再也发泄不了。"冷冷一笑,唐子仪的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这种人,是杀不完的。就像再怎么富裕的国家也会有乞丐一样。"天残缺没有反驳唐子仪的话,只是陈述了一个
事实。
"那你的意思就是看着他们这样,什么也不管了?"唐子仪冷笑。其实平曰里,他也懒得管这些破事,但现在被天
残缺这么一说,他却非要和天残缺争到底。
"......你想管?"沉默了一下,天残缺问。
"是又怎么样?"挑衅的看着天残缺,唐子仪说。
"不怎么样,我们打一个赌可好?"微微笑了一下,天残缺说。
挑了挑眉,唐子仪带着一丝兴趣问:"什么赌?"
"你觉得你管了,那些乞丐会怎么样?"没有回答唐子仪的问题,天残缺反问了一句。
怎么样?唐子仪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说:"道谢。"
"是吗?"淡淡的笑着,天残缺说,"那我就赌他不止不会道谢,反而会恨你。"
"不可能。"想也不想,唐子仪就自信的说。
"那就试试如何?"挑了挑眉,天残缺说。
"自然。"唐子仪露出一个自信满满的微笑,"不过,如果你输了呢?"
"刚才那粒药的药方给你如何?"想了想,天残缺问。
"好,"点了点头,唐子仪不待天残缺问,就接着说,"如果我输了,这几天我都跟着你一起医他们,还帮你解决来
找麻烦的人。"至于那个找麻烦的人,不言而喻,自然是林大公子了。
微微一笑,天残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回了一个挑衅的笑容,唐子仪径自找上了一个正在欺负乞丐的泼皮。
"告诉你,小鬼,如果下次还是......哎哟!"话还没有说完,他就被一脚踢得趴到了地上,半天起不来。
"哪个兔崽子敢踢大爷我!看我不把......"被踹倒在地的泼皮脏话先于脑子,脱口而出。
"把我怎么样?"冷笑的看着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泼皮,唐子仪慢条斯理的收回了脚。他刚才的那一脚,看起来不重
,但有眼光的人就知道,那看起来不重的一脚其实极为阴损。这一脚下去,那泼皮大约要在床上躺个两,三天,
如果不好好医治,以后还可能留下暗伤。
"没,没,大爷息怒,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这就走,这就走。"听到了唐子仪冰冷的声音,泼皮浑身一抖,从
心底深处感觉到了一种恐惧。顾不得腰间的痛楚了,他挣扎着自地上爬了起来,对唐子仪连连哈腰。
"知道就好,你可以滚了。"看着泼皮谄媚的样子,唐子仪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嫌恶。
"是,是。"得到了许可后,泼皮忙不迭的向外跑了去,连常规性的狠话也不敢留了。
"杂碎!"撇撇嘴,唐子仪冷嗤了一声。
该死,也不知道今天发了什么神经,居然会和管这种闲事!在心底抱怨了一声,他把脸转向一旁被欺负的乞丐。
"你......"话还没出口,就被刚才那个被欺负了也不敢反抗的小乞丐打断了。
"谁要你管闲事啊!"小乞丐尖着声音叫到。
"我......"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唐子仪一时被弄得目瞪口呆,甚至被小乞丐轻易的踢了一脚。
"狗拿耗子!"临走前,小乞丐还愤愤不平的朝他呸了一声。
唐子仪一身华贵的衣服,站在肮脏的小巷中央,脸上的颜色不断的变幻着,最后定格在铁青上。呆呆的站了半饷
,他不死心的去赶跑其他欺负人的泼皮。但那些被帮助的人最好的态度不过是闷不吭声的走开,不要说没有一个
人向他道谢,甚至还有几个人帮着那些欺负他们的泼皮。
"回来了?"略带好笑的看着自信而去,铩羽而归的唐子仪,天残缺问。
瞟了天残缺一眼,唐子仪黑着一张脸,一声不吭。
"走吧。"摇了摇头,天残缺什么也不说,率先离开了肮脏的小巷。
"为什么......"路上,越想越火的唐子仪忍不住问。
"因为你不会留下来,而他们不能走。"像是早就知道唐子仪会问,天残缺淡淡的说。
"就算如此......"皱了皱眉,唐子仪明显不满意天残缺太过笼统的解释。
察觉到唐子仪的不满,天残缺微微笑了一下,继续说:"看他们的样子,大概平常里也有一些同情心过于泛滥的人
去帮助他们。这些帮助,一次两次或许会让他们感动,但多了呢?况且,这些帮助他们的人最后总是要离开的,
而被留下的他们则被迫承受着那些泼皮无赖比平常更大的怒火。你说,他们还是想要这样的帮助吗?"
挑了挑眉,唐子仪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他最后只是泄气的说:"......你知道的倒清楚。"
闻言,天残缺淡淡一笑,笑容里却罕见地渗进了些苦涩。怎么会不知道呢?他也是这样过来的......
"况且......"天残缺微微顿了一下。
"况且什么?"唐子仪不由追问下去。等看到天残缺微带笑意的眼睛时,他才讪讪的笑了一下。
"你有没有注意到他们给人的感觉?"没有给唐子仪太多的难堪,天残缺移开眼问。
皱着眉想了想,唐子仪沉吟着说:"死气沉沉的?"
"没错。"赞许的笑了一下,天残缺继续说,"对于这样的事,他们早就习惯了,对于这种处境,他们也已经麻木了
。"他的语气依旧淡然,但唐子仪却能从其中感觉到一丝悲哀。
悲哀?是为了......谁?看着天残缺不起眼的容貌,唐子仪的眼里多了一些审视。
"......他们身体上的病,我可以医治。但他们心里上的病,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有办法了。"还在琢磨着天残缺心
情的唐子仪又听见了对方的声音。
"这就是你不愿管的原因?"抱着胸,唐子仪问。
无言的点了点头,天残缺淡淡的说:"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你不觉得刚才那里的人被欺负得太频繁了吗?"
"......嗯,似乎有点。"仔细回想了刚才的情景,唐子仪有些迟疑的说。短短不到三百米的巷子里,他就碰见了
六七个泼皮,确实多了点。
"现在的这种情况,至少有一半是由于里面那些人纵容的结果。他们或许在怨愤,或许在不甘,但却没有一个人愿
意为改变现状而努力。"顿了一顿,天残缺的眼神有些暗沉,"一个人,如果自己不学会努力,那别人就是再怎么
帮他,也是枉然。相反,如果一个人本身愿意努力,那不管他处于何种逆境,都有脱困的希望和办法。"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帮他们医治?"唐子仪淡淡的问,声音里多了一种冷酷的味道。
面对唐子仪的质问,天残缺不在意的笑了笑,"就算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他们到底还是可怜之人,我只是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