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这样的情形下,我还是听到了那个清脆的声音说:大人,已经过了许久外面已经是沧海桑田,人事全非了
。
是么?
嗯,大人的旧伤,都好了吗?
好不好的,还不就是这样。这个占据了我身体的人,似乎有些落寞:只有你,还在这里啊......
真奇怪,我竟然可以感觉到他的情绪。
他很落寞......
为什么?
这天杀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要大人不嫌弃我,我是永远也不会离开的。
这具身体终了又动了,拿起那雪白的清香的布巾拭过脸,抬起头来。
我看到那托著银盘的,有着清脆声音的人。
他正莞尔一笑,眼睛比星辰更明亮璀璨。他的容貌很美,令人搜肠刮肚也找不词来描绘,他到底是什么美法。眉
眼什么样,唇齿什么样,脸庞又是如何......
这个穿着雪白丝袍的,美丽的不似真人的少年,赤着脚站在我面前,轻声说:我是永远也不会离开的。
然而除了他,我还看到一样东西。
在他身后,是一面光亮平滑的铜镜,足有一人多高,平平整整的嵌在墙上。
镜子里映出这白衣少年的背影......
还有。
一个人。
穿着大红的袍子,头发还没有完全束好的人。
白衣少年的相貌已经令人叹息。
看到这个人,却让人连叹息也忘记了。
他就那么松松散散的站在那里,衣裳没有穿好,头发没有束好,甚至脚上的鞋子,也没有能够完全穿好。
所谓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那汇结来的钟毓灵秀之气,是不是都集中到了这个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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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只有你一个还在了?
唔,他们都陆续走啦,这么多年,这里都静的......只有我自言自语。白衣少年露出惆怅的神情:明明知道,只
要在这里,就可以长生不老,飞升有望......可是他们都认为这不是最重要的。他们所追求的东西,都不在这间
石殿之内。可是,外面又有什么,值得他们放弃永恒的生命,非得出去不可呢?
回答他的是四个字:人各有志。
是啊,大人说的没错。少年微笑着说:那幻月是不是可以大胆的问一句,大人的志,又在何方呢?
你一直等在这儿,难道就为了问我一句话吗?
那自然不是的,大人可不要误会我。
原来这少年叫幻月?真的......很贴切的名字。
行了,你这耍滑头的脾气,多少年了倒是一丝都没改。说说吧,过了这些年,外面是什么样了?
幻月有些俏皮的眨眨眼:是,大人请坐下来细细听,这话一句两句可是说不完的哪。
我动也动不了,什么也不能做,白折腾一番还是没有结果,索姓静下来听听他们说什么,也弄弄明白我现在到底
是在一个什么地方,这两个又是什么人。
我想一想,这得从哪儿说起呢?幻月从怀里摸出个纸包,打开,里面似乎是盐津青梅。
他丢了一颗进嘴里:唔,就从女娲爱上伏曦......
你打住吧,要这样说,恐怕三天也说不完。
幻月笑:好吧,那我就从大人睡下之后开始说。那会儿女娲的后裔和玄狐族的后代别苗头,你忠我就jian,你要
想办什么事儿,我非得给你搅黄了不行。好在她们每代都只有一个传人,怎么折腾也不会死太多人。我记得那一
次,女娲族的那一代......唔,叫什么来着,记不得了,她恋上一个男人,狐女二话不说横刀就夺了她的爱。不
过女娲后人也不吃素啊,事情绕到头来,最终她还是把狐女给打趴下了。不过两边都有后人,下一代接着斗。狐
女要乱人国运,那么女娲族就拼命的阻拦,可惜有时候天数这种事说不准,最后那国还是亡了。总之一代一代,
有时候碰上了,有什么碰不上。就算彼此不知道前代的事,也身不由己的要斗个你死我活。要我说啊,这世上的
漂亮姑娘,大抵就是见不得别人比自己更漂亮拨尖,否则为什么凑一块儿就要分高下呢?
唔?这倒也怨不得她们,本来女娲和狐林就势不两立,她们的后代又怎么能摆脱
这个互相仇视的套子。
哎呀,不是啊。幻月一笑:可到后来,真的还就摆脱了。
真的?
我骗你作什么。说起来这事儿也不远,就是近些年的事。不过我现在不是要说这个,等下才会说到她们。你睡了
之后不久,世道是越来越乱,简直就是日月无光山河惨淡。后来么,就是你打我呀我打你,最终是修仙的那一派
占了上风,把修魔的这一边打的惨败,最后封域划界,给他们留了一小块儿地盘,叫做魔域。鬼门也关啦,从这
之后,不管真太平假太平,耳根侧着实清静了。
是么?这我倒是没想到.
唔,然后魔域这一块儿,基本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了,这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是没本事的混日子,有本
事的想出头。再说修仙那一边儿的事,俗话讲的好嘛,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妖魔没了,人也就安乐了,好些事
情不上心,杂念执念贪念太多,能修仙的人,肯修仙的是,是越来越少了。而魔域这边呢,地盘小,麻烦多,整
天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倒是个个儿要强。说不得,道消魔长,这世道还是要乱的。要我说啊,大人醒来的倒
真是时候。上一场热闹没赶着,这一场倒是没有落下。
你接着说吧。
好,我就来接着说那斗来斗去的美女的事情,还是这种事说起来有趣味。那些打打杀杀什么的事,我可没兴趣。
幻月又丢了一颗青梅进嘴里:其实上一场大乱的时候,也不是所有的巫啊妖啊的都被打进魔域里来了。比如女娲
的传人,还有玄狐族的,她们是例外,另外总有点漏网之鱼,或是比较聪明的,躲过了那一次大乱。不过后来修
仙者又在蜀山建了一座塔,下了重重禁制,将捉来的妖魔鬼怪一古脑儿的塞进了里面去,这塔就叫锁妖塔。女娲
的后裔历经几变,在南疆苗寨安身,而狐女的踪迹更是难寻难觅。我记得......也就是这百多年间的事,姓苏的
狐女盗了一个修仙者的先天元阳之气,硬是逆天而行,生下一个孩儿,却不是女孩儿。
是么?这个让我别扭的,好像是自己在说话一样的声音,终于有了点波动:
真是难为她,居然还能做到这一步。
是的啊,所以,那一代的女娲后人又为了治水早早死了,留下一今年纪很小的女儿,流落到了中原去。后来这两
个应该做仇人的孩子就碰到了一起,不过却再也打不起来了。
有意思......呵呵,你继续说。
中间的情由我也知道的不多,不过大人也别想岔了,这两个人并没有情情爱爱的事,交情倒也挺不错的。我的消
息还是许多年前的,只知道他们并没有再成仇家。唔,近来魔域这里最大的一股势力,自号叫魔宫的,派出许多
哨探去,混进那些名门正派里,别处也有不少,据我知道的,有些个挺会做人,日子过和风生水起,牢踞着官场
高位。看来魔宫的动作可是不小,其志也必不只是要冲出魔域去这么简单。
他说的这番话让我一下子警醒起来。
魔宫!
让我一直想不清楚闹不明白的那段经历,这个人竟然如此清楚?虽然他说的并不详细,可是却比我知道的要多得
多了!
快说吧,再多说点。
可是那个幻月却伸个懒腰:大人睡了这么久,我可是一点儿懒都没敢偷。既然您醒了,那我也该去歇歇了。
你去吧,这么多年你也肯定闹的很了。要是休息过了,随便出去转转散散心也无妨。
幻月一笑:这可是您说的。那我等等就出去好好的玩上一玩。啊,差点忘了说,您那只猫,因为我总没功夫喂它
,早不见了,是饿死了,还是饿跑了,我可不清楚。您当时也没叮嘱我一定要喂猫是吧?
呵呵,饿死是不会的,八成跑到哪里去玩了吧。
噫,这猫还会活着?
猫有九条命么,哪有那么容易死的呢,我这会儿也没功夫,你总是要出去,若是在外面见了,记得把它带回来就
是。
对了,你的轮转珠......呃,我找不着了。
那也没什么。这人声音有点懒洋洋的:你还丢了赔了什么,一块儿说吧。
真的没什么了,就这么多,其他该在的都在呢。你当我专职败家的吗?幻月说:好好,我算交托清楚了,再有什
么麻烦可不要找我。
一听这话就知道你肯定还憋着坏。这人说:告诉你,淘气也得有个分寸,过了界我也不能纵着你。
是是是,可这不还没什么过界的事么?
这人笑了一声,也没再和幻月纠缠不清,转身向外走。
眼中看到的东西也就跟着不同了。石殿极为深广,出了那一间,前面似乎还有无数道门户,回廊,庭院,景
致......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可以确定自己是没有来过这里,可是......为什么看着,这样眼熟?
好像旧地重游,那人一路走来停也未停,忽然抬起头来。
这石殿里的光亮由上方透了进来,可是现在能看到的,不是太阳也不是月光。
悬在头顶的,似乎是一枚五彩斑斓的镂空琉璃球。光华从细小的孔隙中流泄出来,照在脸上微微有些凉意。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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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的脚步只停了一停,我就看到他的手抬了起来,象是玉琢成的手指,在空中轻轻划了一道线,那线微微闪亮
,接着有如实质般,凭空扩开了一道门户。
跨出这道门,忽然间眼前天地一宽,和刚才那冷光,石殿,寂静的空间,完全不同的世界。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让我看得莫名惊诧......这一手空间转移的功夫......并不是特别的希罕,只是这样一来
我算是明白了,刚才那间石殿,恐怕跟蜀山后峰禁的锁妖塔一样,都是用禁咒法力神通切出来的另一个空间世界
。那塔虽然塌了,可是那个奇异的空间却还存在,出入的门户就在我们时常盘恒的废墟上。我和苏和......苏和
!
我这半天竟然都忘了最重要的事情!这个人是谁?我现在是个什么状况,苏和还有师兄,他们又在哪里?
这些问题我一个也弄不清楚。
最倒霉的是,我连现在是什么年月,这里是什么地方,也都不知道。
而且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就象是神魂被装进了这个人的身体里面,看着他动作,我什么也做不了。
一开始我还觉得是我被夺舍,可是刚才在那面镜子里,看到的却如...却不是我自己。
原来是我的灵识跑到了别人的身体里?
这是怎么一回事?
而且这个人也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从他刚才露的那一手看,他的修为绝不会低,我认识的人里面,没有一个这样的厉害人物。或许......掌门大人
,还有姜明前辈......能够算得上是高手了。
但是本能的,我就是感觉到这个人的道行,只能用深不可测四个字来形容。
那样的长相,神秘的来历......
这个人是谁?
我又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身体里?
我自己的身体呢?
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等我回过神来,发现这人正沿着街道缓缓向前走,而四周的那些人却好像都看不到他一样
。甚至有个人就这么正面走来,眼看就要撞在他的身上,却在堪堪沾到衣裳的时候,忽然脚步一滑,身子侧到了
一边,就没能撞上。
听他刚才和那个幻月说的话,真搞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他肯定也是个修行之人,似乎并不是那些妖魔一路
,却也不是修仙一派。
他是谁?有那样的......容貌,有这样的修为......
这人到底是谁?
我集中菁神看着四周的街道,好像是很普通,看不出这里是什么地方。
咦,等等!
前面那牌坊......
虽然还离着一段距离,我却已经可以看清牌坊上写的字。
长宁街三个字,看起来已经很旧了,字上面涂的漆也已经掉了不少,可是就是这三个宇没错!
长宁街?
好像,好像有些熟悉,长宁街,长宁街......
可是这会儿一下子却想不起来是听谁说过,还是在哪本书上瞧见过。
或者......我是不是曾经从这里经过?
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这人继续向前走,从牌坊下面经过,转了个弯向东走。
我除了能看,能想,什么也不能做。不知道这个人要到什么地方去,要做些什么。
这人停了下来,眼前是一座府宅,门口两个石狮子十分气派,门前有七级台阶,看起来象是王候公府的排场。
府门的匾上写着三个字长宁府。
原来这街是因为这所宅子得名的。
看来这宅子虽然也有些年头儿,但是顶多也就是个百八十年,和这个已经睡了很久的不知是何身份的人物,能扯
上什么干系?
长宁?宁个鬼啊。
这人自言自语一句,直直走上前去,眼前就要一头撞到那紧闭的大门上,我要是能闭上眼绝对已经本能的闭起来
了。可问题是我哪来的眼皮?
可是却什么也没撞上。
那重漆厚门就象是一道纱帘一样,轻松的被穿过了。门没破,人也没伤。
这......这是哪一门的本事?
待在这人身上时间越长,我就越是心惊。
这座府邸里的人乍一看都很平常,男仆穿着青衣小帽,女仆穿着坎肩布裙。要说有什么地方与众不同......
这里太静了。
静的不像话。这些人来来往往,都勾着头走路,互相之间不看,不打招呼,走路甚至都没有一点声音......要不
是确实看到他们的脚在动,我几乎以为这一院子都是鬼在飘。
怪不得叫长宁啊。
是啊,我也和这人有同感。这里简直静的象鬼屋,男男女女都这样诡异。怪不得要叫长宁。
本来遇到这样的怪事,我应该会很纳闷。
但是这一天我遇到的怪事已经太多,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宅子再奇怪,能有我身上发生的事情奇怪么?
这人站在庭院中心,仍然没有一个人看见他,所有人该走的走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没有一个看到这红衣人的出现
。
风轻轻吹过,一片落叶轻轻打个旋落在地下,这细微的声响都清晰可闻。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景象,我怎么觉得越来越熟悉......
就象,我在这里经过,待过,生活过。。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而且心中隐隐有个答案,呼之郁出。
魔宫就魔宫嘛,做什么装神弄鬼的搞这么多名堂。这人自言自语,声音淡然中带着不屑的意味。
魔宫!
我虽然已经隐约猜到了,可是听到他这样说出来,还是觉得意外又震惊。
在一般人的想法中,魔宫这种所在,应该在一处险山恶水中,阴风阵阵,天暗无光,是血腥黑暗的才对。
可是魔宫就在一处小城里,一幢安静的宅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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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不错......
就是这里。我只记得我被带到这里来的时候,看见过外面街上的牌坊。对于在这里如何生活的记忆,却仍然混沌
一片。
这些来来去去,双目无神,仿佛失了心魂的,是什么人呢?
难道,我也曾经是这样的吗?就这样仿如行尸走肉一样,不知道是被什么人抄纵控制着,在这里生活,后来,再
被派出去当作探子。
我心底一阵寒,我不知道这些人从哪里来,为什么呆在这里。就象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该如
何才能找回自己?
宅子的里面却忽然有了其他声音,声音并不大,但是在一片寂静之中听起来,却十分清晰。
这个人动了,我压根没看到他是怎么动的,感觉人一动也没有动,远远的那堵墙忽然间就移到了眼前来,然后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