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ADOX——朝花昔拾

根本不能称得上是朋友啦﹗」倒是情人而已……
「翳，待会我还有些文件要你过目。」见下属们一副没完没了的样子，巴不得快点回副经理室继续和孔翳独处的

刘敏玲捺着性子说道。
「哦，好的。」孔翳点点头，朝凌子豪一等人告别道，「抱歉，我先回去了，你们要好好加油呀﹗」接着他便和

刘敏玲一同离开了会议室，甚至对后头不停发出的抱怨声充耳不闻。
X X X X
业务员们把各自的企划就尹慕实批改的评语重新修正一次，到了晚上十一时正，他们终於全都完成了并下班回家

去。
孔翳在下班时间已经先嘱咐想留下来陪伴的刘敏玲离开，而尹慕实的秘书亦在一两小时前回家了。偌大的办公室

里就只余下他们二人。
「要去哪里吃饭？」孔翳在收拾好东西后打算到经理室找尹慕实，却发现对方早在门外等侯自己了。
「嗯……我想吃些日本料理。」尹慕实回道。
「我听子豪说有一家日本料理很不错，我们去瞧瞧吧﹗」
「唔嗯。」
孔翳下意识地牵起尹慕实的手，却被对方用力甩开，他呆然地看着慕实。
「有监控电视。」尹慕实解释道。
「好的。」孔翳点点头，无言地和尹慕实一同去用饭，虽然知道他们的关系隐瞒下去是件好事，但想到自己连在

人前牵一牵情人的手也不行，让他有种惆怅的感觉。
他知道他们是情人这件事若曝光，只怕预算部门的人都会以他为耻，甚至觉得他们很噁心。
起初，孔翳很能理解这事实，也默默和慕实达成共识，在办公室里绝不做出任何的亲密行为。
可是，他实在控制不了。
随着对慕实的爱意日益增加，他越来越不能压抑自己。想抱慕实，想碰慕实，想无时无刻也把他锁在自己的身边

。
尹慕实的忌讳和拒绝却令孔翳感到失落，明知道自己太无理取闹，但还是很想可以在人前人后宣示对慕实的佔有

权。
他不要像以前一般暗渡陈仓，却要坦诚公佈他们的关系。
然而，尹慕实似乎没有那个意思。在别人面前，他表现得中规中距，大家都以为他和孔翳成为了『朋友』，殊不

知他们是对关系匪浅的……情人。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我有我的顾虑。」坐进车子之中，尹慕实轻抚孔翳的脸说道。
「不，是我太贪心了。」孔翳苦笑。
「我是不介意的，但是………」
「是上头的关系吗？」孔翳突然想起了之前罗锦儿及凌子豪所说的话，有关董事会关系不和的事。
「呀？」
「你是下任总裁的扶持人，所以不能够有任何弱点被人抓住……对吗？」
「这……是甚么推论？」尹慕实讶异地笑了。
「子豪他们说的，他说你是总裁的亲信。」
「哦……」低头虚应一声，尹慕实打开引擎，「别说了，我们去吃饭吧﹗」
「慕……」
「我很饿了。」
知晓尹慕实无意告诉自己和总裁之间的事，孔翳微微点点头，也不再追问下去。
到底何时，慕实才会向他坦诚一切呢？
18．
为了保持礼弘成衣的销售水准，预算部门的业务员也都拚足了命去筹划，而孔翳及尹慕实也比从前更严谨地批阅

属下们的企划书。
「那么……这里我该改成甚么？」连续修改第十五次的凌子豪终於忍不住走到副经理室，询问好友孔翳的『意见

』。
说是『意见』，还不如说是要孔翳替他想办法。不知凌子豪是天生就少脑筋还是怎样，对於预测及构思这种事并

不太在行，每每做好的企划都得重改过十多次，最后他只能一脸气馁地去请教同事。
凌子豪并不是懒惰，相反的，他比一般人花上多出一倍的时间去做企划，但不知怎的，从开始工作到现在为止，

他的企划还是没有半点进步。他唯一可取的，就是算数，不管是多难、多複杂的数他也可以处理得宜，但那也仅

限於有实际数字的算式。若是预估货量之类的帐目，他也只能仰赖孔翳去推算出来。
「你应该定期看看报纸的副刊，那里有不少宣传的点子。」孔翳浅嚐一口咖啡，缓缓地道，「慕实应该有教过你

吧﹗色调、光暗、构图，就是服装好不好卖的要旨，若你的目录设计不好，即使质料再好的衣服也没有人会喜欢

。」
「我知道。」凌子豪叹口气，「可我不明白这有甚么不妥………丝质的布料不是会反光吗？那后头打暗灯不是十

分配衬么？」
「第一，虽然你的布料是丝质，但主打颜色却是粉色系，打暗灯令气氛变得忧郁，只会显得不伦不类。第二，现

在是新春，大家都要买些『喜气』的衣服，暗色多是在冬季用的，难道不记得了吗？」
「哩………是这样的吗………」凌子豪搔搔头。
「我知道你不喜欢看时装杂志，但为了工作，还是得不时参考一下。」孔翳无力地叹气，从大书架处拿出一堆杂

志报刊，「这些都是有关时装的，你拿去看看吧﹗」
「翳，你不教我了吗？」凌子豪泫然欲泣似地道。
「我不能教，若你每次也要人教，只会让你更倚赖我而己。」正如慕实说的一样………孔翳在心中附加道，同时

把书刊全放在凌子豪面前。
「可这一季………」
「我刚才已经跟你说了最大的问题，你只要就着来改就行了。」孔翳挑眉，他可不打算完全代替凌子豪去做企划

。
就在凌子豪开始嘀嘀咕咕的时候，清脆的敲门声响起，穿着亚麻色连身套装的刘敏玲走了进来。
其实她姣好的样貌及玲珑娇小的身材，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只是孔翳实在对女人没有兴趣，而且她七嘴八舌

的性格自己已经充分见识过了，因此到目前为止，他还是无法对眼前的女人产生半点兴趣。
「翳，有你的电话。」刘敏玲说道，表情似乎有点黯淡。
「是谁？」
「她说她姓洛。」刘敏玲咬咬下唇，一般人早就能看出她在嫉妒，只是孔翳却故意视而不见。
「那、那我还是先出去了。」感觉到气氛突然僵住，凌子豪虽然很想看戏，但也晓得自己碍着了二人，故识相地

离去了。
孔翳拿起话筒，电话里头传来熟悉的成熟女声。
「喂。」
(翳。)
「洛淇吗？怎么了？」孔翳问道，瞥见旁边的刘敏玲正不甘地盯住别处。
(有重要事情发生了。)
「我知道，不然你怎么会打来？」孔翳回道，洛淇和他向来都是趁工余时间接触的，在上班时间从来不会通电话

。这次突地打来，一定是有甚么紧要事。
(刚刚我接到你妈的电话，她说她后天就会来，还要我把屋子借她住一下。)
「甚么？」孔翳睁大眼睛，被这突发的事件吓呆了，「她、她………」
(我想她是打算偷偷观察你的生活过成怎样，你和你那位美人经理过得怎样？已经一起了吗？若是的话就光明正大

地介绍给你妈吧﹗)
「不、不可能………我们根本还未定下来呀﹗」孔翳吞吐道，他和尹慕实虽然已经逐渐变得亲密，但始终还未算

是『情人』呀﹗
(我只是来通知一下，你看着办吧﹗你应该知道你妈她的思想多么奇怪，若果你到现在还是单身，她可能又会逼你

结婚哦﹗)
「我知道了，谢谢你，我会想办法的。」孔翳边点着头边挂上电话，只觉得全身冷汗直冒。他的母亲是个很怪的

人，已经六十好几了却在家乡开了家酒吧当妈妈桑，知晓儿子是同性恋后不但不阻止，甚至强烈支持他找伴侣，

但同时却又说若然儿子对感情不忠实，到差不多时候还找不到情人的话，就必须听老妈的话结婚………
唉………这下怎办好？若把尹慕实以情人身份介绍给老妈，只怕慕实会不愿。而且慕实又没说过喜欢他，说不定

到现在他们还只是床伴而已………
这么想着的孔翳完全陷入了失神的境界，待他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时，才发现刘敏玲依然低着头站在自己身前。
「你怎么还在这里？」孔翳呆呆地问。
「你真的看不到我在生气吗？」刘敏玲含怨带嗔地怒瞪着孔翳。
「你生甚么气……」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刘敏玲几乎怒吼出声。
「呀…………」这比起母亲的事更令孔翳惊讶，怎么刘敏玲说得好像他们有甚么暧昧关系似的？「我甚么时候说

喜欢你了………」
「你不喜欢我﹗那你对我这么温柔干嘛﹗」刘敏玲突然哇一声哭了出来，「你明知我喜欢你，却又总是接受我对

你好，从不拒绝我﹗这不是表示你也对我有意思吗？」
「喂、喂、喂………你搞错了吧？」孔翳皱起眉，怎么他会惹来这么大的误会？「我从来都没说过我喜欢你呀﹗

」
「我以为你是不擅言词的男人，所以我愿意和你默默地交往，我想你只是不懂表达而已呀﹗」
「这…………」孔翳揉揉眉心，突然觉得很头痛，「好，就当我之前的态度不好，令你误会了。那我现在跟你讲

清楚，我并不喜欢你，明白了吗？请你以后别再癡心妄想了，我若真的喜欢，就会坦白说，而不是甚么默默暗示

。」
「呜………你根本是玩换我的感情﹗」也许是洛淇的电话煽起了刘敏玲长期压抑的心，害她情绪激动得无理取闹

起来，「你之前对我那么温柔，难道都是假的吗？」
「老天，我对谁都是这样子呀………」孔翳只觉得有话说不清。
「孔翳﹗我讨厌你﹗」刘敏玲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般，哭着奔出了副经理室，孔翳听到外头办公室的同事们纷

纷起哄，心里隐隐觉得不妙。
他知道别人都在传言他和刘敏玲的事，但却没想到刘敏玲会当真。希望其他人不要误会太深好了，免得自己形象

受破坏………
最重要的，就是别让慕实误信传言。
19．
孔翳平生最怕的，应该就算是他的老妈。
翦秋水，曾经是台北夜市红极一时的歌女，听说是在某俱乐部唱歌时结识了孔翳的老爸，接着冲动地怀了孩子，

并收心养性决定当一位贤妻良母。可惜天不从人愿，除了孔翳刚出生的两三年两夫妇过着甜蜜幸福的生活外，翦

秋水的丈夫便在一次出外公干时遇上空难死亡。
然而，翦秋水是位坚强得令人可怕的女人，对於丈夫的死，她也只是沮丧个两三天，接着便明白现实有更多迫切

的问题需要面对，譬如自己和儿子的生活费、居住的地方，以及日后的打算等………
翦秋水少女时代不用功念书，除了唱歌外甚么也不懂，於是她便再次回到俱乐部卖唱。直至孔翳念大学，懂得自

己打工赚钱时，她就以长年工作积起的小小资本，在家乡开设了一家夜酒廊，并当上该店的店长兼妈妈桑。
在孔翳的心目中，母亲一直是非常威严的存在，而且是不老的化身。因为翦秋水不论何时也都是漂着最时髦的亮

金头发，穿着短裙背心，以长年不见脱色的美貌招引各路男人的欢心。
可是，翦秋水对孔翳的要求极高，从小就要他努力念书，像是不做功课没饭吃，得不到满意的成绩就别想要新年

利是等等………虽然孔翳小时候曾经埋怨过，但亦无容置疑地是令孔翳成为现在这么优秀的成功人士的原因。
翦秋水由於在酒吧工作，思想也比一般人来得开放，只是却又有着一定的固执。
记得是中学时代，孔翳首次发现自己只对同性有兴趣。他和同班的一位俊秀男同学交往，却在某次被翦秋水发现

他们躲在家玩亲亲。事后孔翳向母亲坦承自己是同性恋的事，没想到翦秋水却一本正经地道：「既然你下了这样

的决定，就得好好对待那个男孩子。若你只是玩玩的，我可饶不了你。」后来他被那个男同学甩了，孔翳为此躲

在家中哭了好几天，连学也不愿意上，翦秋水却恶意地耻笑他，骂他活该对对方不好才会被甩，还警告他若果到

一定年纪还找不到伴侣就得若老妈挑选一位好女孩结婚。孔翳感谢母亲的开放之余，也不由得感到无奈。
只是，这次母亲特地到来探访实在让孔翳感到非常难为。母亲自数年前就已经开始追问他有没有固定的情人，并

劝说若真的找不到对象，就回家乡结婚算了，这次出来，必定也会问及这个问题。难为的是孔翳虽然已经找到喜

欢的人，但尹慕实和他之间……到底是不是一生一世的关系？甚至能否称得上是情人……他也不晓得，在迷惑还

未解开前，他不想对母亲作任何的交代。
「在想甚么？」
一道轻柔的声音吐气如兰般自耳边擦过，扰乱了孔翳的沈思，也令他才刚发泄过的欲望微微抬头。
赤裸地倚在自己身旁，微瞇起猫眼望着自己的，是长得有如瓷娃娃般美丽的尹慕实。虽然已经有三十岁，但他的

身高和外表给人的感觉都像个长不高的孩子般，可爱得不得了。
只是，见识过尹慕实不同面目的人都不会把他和孩子联想在一起，因为他的工作能力、智慧，以及话不饶人的嘴

巴，都是超於一般男人之上的。
这个男人，是孔翳恋慕了好几年，在对方的开诚公佈后终於禁不住出手的………『贵重品』。
「没甚么………」孔翳翻身把尹慕实压在身下，把头枕在他胸口感受那真实的心跳声。
和尹慕实温存，不管是几多次都不会腻。光是看他高潮时泫然欲泣的美态，就已经让孔翳难以自制。
想要紧抱他，一次又一次，更激烈的，永远也不停止的………
「听说你那个美人秘书哭了哦……」尹慕实抬起手，轻柔地扫抚孔翳的黑发，「你是不是说了甚么伤人的话？」
「你果然知道了。」
「当然，身为经理，若对部门里的一举一动都掌握不足，岂不是太失败了？」尹慕实挑眉。
「嗯……其实是一个误会，刘敏玲似乎会错意，以为我如传言一般喜欢她。」
「不是吗？」
「当然。」瞪了对方一眼，孔翳咬咬牙，尹慕实明知道他喜欢的是谁，怎么还要这般反问？「我对她根本毫无兴

趣。」
「是吗？」尹慕实的声音彷彿很遥远似的，「我实在很好奇，是甚么令刘敏玲会错意的。」
「慕实，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不是不信……只是想知道传言的起因而已。」
「我自己也不晓得。」孔翳耸耸肩，「刘敏玲说我对她温柔，所以她以为我喜欢她，只是不敢表白而已。」
「呵，你的确是个不敢表白的男人。」尹慕实若有同感地笑道。
「慕实………」孔翳突然感到一阵挫败，为甚么尹慕实能把刘敏玲的事当笑话？难道他就不会在意自己跟谁相好

吗？「你就没有半点在意吗？」
「我？」轻笑几声，「我该在意甚么？」
「…………」孔翳无话可说，对呀﹗尹慕实又没说过他把他当成情人，又怎么会介意呢？
自己竟然期待他会嫉妒，甚至怕他对刘敏玲的事耿耿於怀，真是有够白痴﹗癡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