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是儿子的子,火字旁加华字的烨。”孟子烨着急地解释,子烨这个名字如果不看字不看他这个人只听音
的话,颇有些象琼瑶小说中女主角的名字——紫叶,孟子烨不喜欢让人有这样的误会,只是这张公子,分明就是
故意这样问的。
“唉,真遗憾,叫紫叶,紫色的叶子,多有艺术气息。”张弛摇头叹道。
“我是男的。”孟子烨有些气急败坏,然而对面那个一脸坏笑的青年却让他发不出火。
“我又没说你是女的,你鬼叫什么。”张弛发现对方那双被浓密睫毛遮住的眼睛终于大大睁开来,很气地瞪着他
,真是好看。
“张总,你这不是欺负人吗?”孟子烨噘起了嘴,张弛不同于嘻皮笑脸的朗进,他实在不知怎么应付这种帅气逼
人风流倜傥之人的调侃。
“什么,这就叫欺负人啊。”张弛更乐了,天,居然有男孩会噘嘴,这男孩一定不知道他噘嘴的样子就象个叫紫
叶的女孩子在向男人撒娇,如果知道恐怕不会做出这种表情来逗人了吧,原以为昨天倒霉,没想到泥点子竟甩到
这样一个人身上,现在看来这不是倒霉,竟是幸运。
“我……我走了,再见”孟子烨已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了,只好一走了之。
“我们会再见的,是吧。”张弛站起来送他到门口,咧嘴笑问道。
“你这么爱欺负人,我不想跟你再见了。”孟子烨也不由笑开来,真是,他对这个人怎么就生不起气来,明明这
个人的身份地位条件比他高出不知多少,奇怪的是跟他说话时他从来感觉不到这点,而且还象多年老友一样开起
了玩笑,莫非,所谓的一见如故,就是这种感觉?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你没听说过‘有缘千里来相会’吗,我骑摩托偏偏就把泥甩到你身上,这不是有缘吗?
哈哈。”
“恶——劣。”孟子烨大笑着跃下楼梯,蹦跳着下楼,在楼梯拐角处,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却见张弛还没有回屋
,正含笑目送他下去,于是又不禁微笑开来,嘿嘿,今天果然是幸运的一天。
周五下午,尽管才四点过点,但孟子烨朗进一干年轻人已蠢蠢欲动,一面令打杂小弟密切注意老板的动向,一面
收拾东西,准备提早享受愉快的周末。
“孟子烨,楼下有人找。”同事小张气呼呼叫过孟子烨,他原以为是女友的电话,一个鱼跃抢过来接,没想到是
找这从来没有人找过的死叶子。
孟子烨吃了一惊,想不出有谁会找他,他没有女友,也没有自己公司以外的朋友,同学也极少来往,是谁呢?
下了楼,门卫告之说人在外边,一出楼门就听见有人喊:“孟子烨,这边。”
孟子烨闻声抬头,一个人跨在摩托上正朝他招手,虽然对方戴着头盔,但孟子烨还是一眼看出这是谁了。
“张总,找我有事?”他跑到张弛身边,根本掩饰不住自己乍见他的欢喜。
“嗯,上车吧。”张弛丢给他一个头盔,偏偏头示意他上车。
摩托车风一样驶过大街小巷,最后来到一家韩国料理店。
“今天要你请客。”二人坐定后,张弛便自半空中砸下了这么一句,果然见那一脸欣喜预备吃白食的表情瞬间变
成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于是忍笑,期待着对方进一步的反应。
孟子烨听闻差点吐血,完了,今天是他被勒索了,但要死也得有个理由,于是挣扎着问道“为什么?”
“那天你走后我就想到一件事,我们公司是你们公司的客户,你是硬件员,一定到过我们公司,而且前几天我们
电脑坏了,来修的就是你吧,这也就是说你一定见过我,哼哼,既然认识我,你还是要了我三百块钱哪,你说你
是不是该请客?”张弛狞恶地笑着,得意地看着孟子烨张着微有些厚的嘴唇,两眼无神,一脸沮丧。
“我那时是气坏了,再说,急着上班,也来不及说明,还有啊,我一发现弄脏我衣服的人是张大总裁你,就觉得
荣幸极了,高兴过了头,就忘了说了,而且,我觉得,您比较有钱,不会计较这点钱吧。”心里一慌,孟子烨就
语无伦次地把实话全倒了出来,可怜兮兮地瞄着张弛,心下惨然,果然,他不是会有飞来横财的人,刚有了点额
外进项,就要吐出去,而且这家料理店一定很贵,得不偿失啊,可见人一定不能贪财,正在忏悔时又听张弛说道
:“你这死小子分明是胡诌,什么一见是我就高兴死了,刚才不是还讲你气坏了吗?不要狡辩,总而言之,今天
你是逃不了了,请客。”
“唉,好吧,不过,我知道一个更好的地方,我们别在这了。”孟子烨转转眼珠,决定曲线救国,不待张弛回应
,便果断地拨拉开服务小姐递过来的菜单,拉起他就走。
摩托车又一次穿街过巷,孟子烨在张弛后座东指西指,最后让车停在了一个小巷里的一家店前。
“你该不会是想把我带到什么小吃店,花个几快钱就了事吧。”
“嘿嘿,怎么会呢。”孟子烨干笑不已,掀开花里唿哨的门帘请张弛入内。一进门,张弛就吃惊不已,店中间一
个巨大的酒瓮被半埋在地上,周围清一色老旧的木桌凳,墙上贴着泛黄的杨柳青年画,柱子上挂着成串的红辣椒
黄玉米,几个服务员穿着大花棉布做的偏襟小袄大肥裤子平底布带鞋,梳着扎着红头绳的大粗辫子或小刷子,脆
生生满口土话招呼客人,这竟是个隐在街心的地道乡下风情小店。
“你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张弛很新鲜,兴奋地四面张望。
“这是我们一个老乡的亲戚开的店,我们家以前在乡下,我十岁了才搬到城里,有时我爸妈想吃乡下风味就带我
来这儿,菜都很普通,不过在城里其它店很难吃到,你尝尝看怎么样?”
“哼,你小子鬼心眼真不少,乡下菜再好也贵不到哪里去吧。”
“怎么这样说,我想你锦衣玉食,吃太多鱼肉也是不好的,所以带你吃吃绿色食品,感受一下地方风味,可是你
竟这样说我。”孟子烨垮下脸来趴在桌子上委委屈屈地嘟哝。
张弛不语,但好象也没有被孟子烨的可怜相蒙蔽,过了一会忽然咬牙切齿说了一句:“你这小子。”然后伸手到
他脑袋上一气乱揉。
“哎呀呀,别揉了。”孟子烨立时丢了小可怜样嘻嘻笑着躲闪,心里已知道张大老板其实并没有计较这件事。张
弛也不由得一笑,又揉了一下才放手,拿起桌上放着的小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头喝了一大口。
“啊——”两声低叫同时响起,张弛一手捂胸,脸涨得通红,鼓眼暴睛,瞪着对面的孟子烨,却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告诉你,这是酒,不是水。”孟子烨打躬作揖地帮着张弛顺气,想笑又不敢笑,忍得
也很辛苦。
“你……你小子又坑我一回,我……非扁死你不可。”张弛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毫无准备地灌下一大口老白干
,且空着肚子,难受程度可想而知。
“对不起,是我不好,这酒是他们店免费提供的,随便喝,所以装在茶壶里。”孟子烨哭丧着脸双手捧上茶一杯
,张公子动作是快了些,不过他只顾着看菜单没及时提醒他也有不对,想到这里,内疚早已取代了好笑。
“你这片败叶,等哪天我把你做成书签。”张弛很想把这看上去老实乖巧的混小子按倒揍一顿,但又不能真动手
,只好对他上下虚比划几下聊以泄愤。孟子烨闭上眼乖乖认打,感到张弛的拳风刮到脸旁又攸地停住,便忍不住
咧嘴想笑,觉得这一刻幸福极了,心里的欢喜是从没有过的。
接下来,早饿了的两人风卷残云,孟子烨从不放过白吃白喝的机会,于是将免费供应的散装白酒喝了又喝,对张
弛劝了又劝,喝到月上柳梢头了,才惊觉自己好象喝多了,头重脚轻昏乎乎的,看着对面的张弛越发觉得他象金
甲神人一般,于是又拉拉杂杂说了一堆,好在后来还记得应该由他结帐,出了店门被夜风一吹才有点清醒。张弛
跟在他身后虚扶着他,看上去倒是非常清醒,热心地要送他回去,孟子烨推托不过,再加上还有些舍不得马上离
了这个很谈得来的新朋友,于是坐上了张弛的摩托车,借着酒劲死搂着他,将脸贴在人家背上蹭了又蹭,结果车
行到半路,张弛忽然停车将他转移到了前面,于是孟子烨就靠着对方的胸膛一路迷糊到家门口,张弛又很尽责地
将他送到了房门口,对应门的孟母自称是小孟的朋友,孟母见自己的没出息儿子居然交到这么好心出色的朋友,
感慨不已,立即请进门来热情款待,而此时已是半昏迷状态的孟子烨居然也还记得为客人倒茶,其间自然是丑样
百出,孟父孟母顿觉羞惭,张弛好笑不已,坐了一会便即告辞。
酒醉的孟子烨酣睡到半夜,却忽然悚然而醒,起来灌了两杯水,对着空荡荡的室内发了一阵呆,躺下后却再也睡
不着了,竟然满脑子都是张弛两个字,最后实在困得不行,只好把张弛充作绵羊数啊数,数到九千九百多的时候
,孟某人才头一歪呼呼睡去。
第二章
到了下个周末,孟子烨以赔罪为由,约张弛到郊外水库钓鱼,交通工具自然是张弛的摩托,钓鱼结果也是张弛钓
得多,孟子烨便跟着蹭到张弛公寓白吃白喝了一回,张弛便觉得好象又被这小子摆了一道,于是下下周时又是孟
子烨请客,吃饭唱卡拉OK,如此一来二去,到秋天的时候,张孟二人已混得不能再熟了,只要有时间就腻在一起
。序齿的话,二十五岁的孟子烨长一岁,为老孟,张弛甚为不平衡,无论是身高长相还是风度学识都是他高上一
截,仅因为比那死小子晚出来一年就被唤为“小弛”,真恶心,他张弛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叫过呢,但孟子烨
死性不改,两人独处时就一脸白痴笑容小弛或小弛弛地叫,直叫到张弛受不了了双手掐住他脖子为止,但接下来
孟子烨会掐回去,两人滚成一团,活象两只小狗打架,打完了就靠在一起呼呼直喘,瘫开了身子,更象两只疲狗
了。
因为与张弛的接触,孟子烨也连带认识了张弛身边的一些同学朋友,其中竟有一对同性恋人——林峥与欧阳宁儿
,当时得知这两人是那种关系的时候,孟子烨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思想是如此前卫如此开放,因为他不但没有大惊
小怪,也没有歧视,而是心底里忽然窜过了某种想法,结果是这个想法把他惊出了一身冷汗,那一刻他想的竟是
:要是他和张弛也能这样该有多好,两个人不分彼此,恩爱甜蜜情比夫妻,之后他便手心冒汗,嗓子眼发干,坐
在那儿一脸呆滞,张弛以为他又喝多了扮白痴,忙把他扯到洗手间按到水池里洗脸,丢给他一灌果汁让他在那自
行清醒,自己回去继续与一众损友天南地北胡聊。见张弛走了,孟子烨才抱着果汁躲进隔间无声地嚎叫,他孟子
烨活了二十五年,今天才知道,自己是个同性恋。
打那以后,对孟子烨而言,两个人的相处就有了不一样的意味。同性恋是禁忌,他也不想踏上这条不归路,而且
,恋上的居然是拿自己当兄弟的朋友,呜呼,他禽兽不如,更何况,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他又是什么人,就象郎
进损他的那样,就是驾宇宙飞船也赶不上人家。可是,他又抗拒不了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更抵挡不了想念一个人
的煎熬,于是,仍旧和张弛做着亲密的朋友,然而热闹过后,在夜深人静时,莫名的悲哀就会象潮水一般涌上来
,把原本无忧快乐的心腐蚀出一个个小洞,因为,这份感情,可能永远都不会有宣之于口的那一天。
“子烨。”郎进叫了一声正发呆的孟子烨,孟子烨恍若未闻,继续发呆。
“孟子烨!孟大诗人!孟二呆子!”郎进一把扯住孟诗人的耳朵贴上去狂吼。
孟子烨被吓得心脏狂跳,接着气冲霄汉,为了表示抗议,索性倒在桌上装死。
郎进狞笑一声,俯在他耳边低声道:“张公子来找你了。”
“啊,在哪?”孟子烨呼地起身,四面张望。
“哼哼,骗你的,小子。”郎进得意一笑,丢给他一张单子:“今天开始到各客户那里巡检,这是该你去的单位
,快点去吧,我等你回来,烨烨。”
“我……我今天非得为民除害不可。”孟子烨恶虎扑食,上去对着那身肥肉一顿乱捶,郎进身子一闪轻易地就扣
住他双手,一把搂过他脖子悄声道:“小子,有本事啊,那个张公子还真给你傍上了,烨烨,你就大胆地爱人,
小心地偷人吧,我掩护你。”
“狼狼,你怎么知道我跟张弛要好?”孟子烨反搂住郎进也悄声道。
“切,我不止一次看见你跟他在茵茵酒吧拉拉扯扯了,你有了新欢就忘了我这个旧爱,有了情郎就忘了了我这个
友狼,有多久,我俩没出去喝酒了,烨烨,我好伤心。”
“狼狼,对不起,我冷落了你。”两个人抱头假哭。
“你们在干什么?”冷不防有人一声断喝,郎孟二人闪电般分开,回头一看,原来竟是副总王XX站在身后,横眉
立目,一身正气训道:“光天化日之下,两个男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这是办公室,人来人往,你们要注意公
司的形象,成天打打闹闹,象什么样子。”
乘着副总喘口气的当,孟子烨忙说有工作要做,溜之大吉,留下郎进一人听训,心中甚乐。
所谓的巡检,不过是到客户处问问硬件情况怎样,对本公司的电脑和服务有什么意见看法等等,事情很简单,估
计一天的时间,就可以走完该他去的单位,但就孟子烨在检查完一个大型集团公司将要走人的时候,却被人叫住
了。
“小孟,真巧啊。”来人一身高级休闲西服,手插在裤袋里,笑容可掬。
“林峥!你怎么在这儿”孟子烨叫了一声,看着林峥翩翩来至跟前,张弛常把这人唤作“大少”,果真形象。
“我在这工作,说起来我们还算同行呢,我也是搞电脑的。”林峥又是一笑,此人高高帅帅与张弛不想上下,一
头短发显得很精干,成熟稳重,俊逸非常,但孟子烨却总觉这人好象有点阴险。
“你这是下班回家吗?”二人边走边聊,孟子烨奇怪,现在还不到下班时间呢。
“哈哈,我这是提前走了,另外,既然看见你了,也想邀你聊聊,。”林峥指着附近一家咖啡馆提出了邀请。
“小孟,你很喜欢张弛,对不对?”
二人坐定了,各自要了饮料后,林峥就笑眯眯抛出了一句让孟子烨差点跌下椅子的话。
“你……你怎么知道?”
“我老婆是男的嘛。”林峥低声笑道。
“我是很喜欢他,可是,只是暗恋而已,你不要告诉他,能跟他做朋友就行了。”孟子烨抓紧了杯子,黯然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