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嘴上这么说,路苍心里明白:以静的骄傲哪里肯收回自己的成命,只怕今生两人是再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想到此刻这个曾魂牵梦萦过的人此际就和自己同处一个城中,饶是他再清心寡欲也有无限感慨在心头。
抬头望向窗外——今夜月儿极圆,冷冷的清辉把整个街道照得明亮而美丽——月儿缺了终能重圆,人之离散却已今
生再难相见……
一片热闹中路苍却觉得自己从心底渐渐寂廖起来,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收敛了。
“贵客到——”
楼下响起了招呼声,接着楼梯响了起来,大家都把视线转向梯口,想看看来的是何许人物。
人还真不少,大概有十来号人拥着一个白衣人走上楼来。
“啊……”
被曹信狂扯衣袖的路苍不悦的被从自己的思绪里打断。
转过头来,他的目光却针对上了那白衣人的——
只一瞬间,却仿佛已过千年……
白衣人眉目间有若盈盈秋水,肤白一如皎玉,这么冷的天却仅着一件单衣——也不知是什么质地,柔柔的在凉风中
飘动,衬得他一如仙人。
他似乎全然没有察觉到无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眼光,眼神仿佛与路苍粘结住了,只是痴痴望着吃惊地立起身来的他
……
身边的锦衣人忽然全都跪了下来,齐声高喊着:
“陛下恭请路侯爷回京!”
静也伸出了双手:
“苍,回来好吗?朕好想你。”
他的声音是路苍没有听过的温柔,带有催眠式的梦幻美丽。
所有的人都用吃惊的眼神望着路苍——众人都多多少少听说过同皇侯爷的事情,也知道他因意图弑君而被处死。
谁知这同皇侯竟还活在人世,而且居然就是他们里面不少人认识的“天鹰”路苍。
而较之这一事实,这个自称朕的静宗皇帝更是美得令人吃惊,以致大家都没反应过来这原是一对同性恋人。
路苍却从始至终只是呆站在那里,似乎早就忘记要怎样说话。
曹信心急的又捅捅他,示意他往窗外看——
路苍又呆呆的转头望向外面,顿时大吃一惊。
原本空空的街道不知什么时候两边已经跪满了宫中侍卫打扮的人群,看路苍伸出头来,众人一齐伏下身去,齐齐喊
道:
“恭迎路侯爷回宫!”
音量刺破天空,响彻整个杭州城。
路苍的脸顿时抽起筋来了——这上下大概全城的人都知道自己和静的事情了,自己恐怕再难在家乡立足,而誓必要
背着皇帝男宠的耻辱名号度过整个余生了。
“小苍,过来好吗!我来接你了!回来吧。”
静仍伸长了双手等路苍过去,他一脸温柔的笑意,美丽不可方物。
“真是给足了我面子……”
路苍忽然笑了起来。
下一刻,却做了一个谁也料不到的动作。
他伸手到头上,解开了自己的发髻——顿时及腰的长发如瀑布般急泻而下,落了他满身——大同男子蓄发以示孝道
,男人有这么长的头发并不出奇。
众人正在摸不清头脑之际,他却猛然抽出腰间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刀狠狠割下了自己的长发,捏在了手
中。
顿时整个场子鸦雀无声,众人都偷偷把眼光瞟向静,猜不出事情会往怎样的方向发展。
只见静的脸色变得煞白煞白,眼中的温柔之意消失,代之以凛冽的光彩,死死瞪着一脸平静的路苍。
路苍向前迈步,在聚静十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手一松,长长黑发如风中飞絮般纷纷落在了静的脚下。
“给你!自此我们两不相欠。”
他的嘴角居然露出了笑意,慢慢后退,站到了弟兄们的身前。
曹信他们都已经呆了,张口结舌的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回去吧!陛下。”
路苍又开口:“你也看到了,我已削发明志——这辈子我不会再回那个同安。不过请你放心,绝对也不会再有别的
人!所以——”
“就请你放过我吧。”
说出这番话,他仿佛了一番心愿,长长的从身体深处吐出一口气来。
静死咬着嘴唇,脸上的肌肉在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他盯着地上的黑发没有转动过眼神,仿佛要把地面看出一个洞来才甘心。
“放过我家大哥吧……”
身后的葛清想站出来,被路苍一把挡了回去。
“赶快忘掉我吧……天下之大,像我这样的男人哪里没有……以陛下的样貌地位又怎会有得不到之理?何必强要我
这么一个死了心的人呢?”
路苍剪了头发,竟仿佛剪去了心头所有的牵挂,整个人顿觉轻松起来,连对静的说话也变得非常温合。
“不要!我不要!”
静死瞪着路苍,下一刻却狂叫起来,把在场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告诉我怎么才能让你回心转意?什么也都可以,告诉我!”
他向前踏出一步,又一步,渐渐向路苍逼近。
路苍强忍住后退的冲动,却忍不住还是退到了窗台前。
看着那张从来没有表情如此丰富过的脸,他知道心软只有把自己再一次推进那个痛苦的深渊,挣扎在爱与不爱的地
狱里,且永世不得超生。
没有人可以救自己——
只有靠自己的决心而已。
硬起心肠,他强硬的抬起了头:
“抱歉!我此生绝对不会再回去了。”
静的脸上顿时显现出仿佛听到死刑宣判般的表情,没有人敢直视那张脸,怕会被那股怨气骇到失魂。
下一刻,轮到静做了一件绝对没人想得到的事情——
他冲到路苍面前,正在众人以为他愤怒过度要拔剑杀了一味拒绝他的路苍时,他竟“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盯
着路苍震惊的眸子一字一句地道:
“回来吧!我求你……”
所有人都吓呆了,路苍也吓呆了——
感觉静趋前抱住了自己的双腿,他竟连闪避都已忘记,只是像一根石柱般僵硬地站在那里。
“滚,都给我滚出去!”
静忽然咆哮起来,所有人都想听到了阎王令般如梦初醒,争先恐后的逃了出去,脸上还都是一脸无法置信的表情,
直到跑到两里路之外脸上还挂着那个表情,看上去诡异至极。
“回来……回来……求你回来……”
静好像崩断了那一根神经一样,拼命的抱着路苍喊着。
直到感觉到整条裤子狠狠湿了一大片,路苍才醒觉到他竟然是在哭。
静在……
哭……
有一瞬间路苍以为自己在做梦,下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是被杀了,临死之前产生了幻觉——他不由把手指举到嘴边,
狠狠咬了一口……
可是事实就是事实。
静还是紧紧抱着自己的腿不肯放,甚至开始发出像孩子一样的呜咽声,“呜……回来,苍……回来……”
我们两个人中间一定有一个人疯了。
路苍茫茫然的想着——这世界崩溃了……
静居然会抱着自己流眼泪——那个那个最喜欢把自己当成虐爱玩具的静?那个骄傲不可一世同时也有条件骄傲不可
一世的静?那个总是一身白衣邪邪笑着的静?
不行了……
我不行了——路苍想着,不知道自己已经说出了声。
下一刻他就像一团棉花糖一样的倒了下去,倒在了那个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男人的怀里……
原来我是死也没办法从他手里逃开的——可怜自己却以为剪掉头发,发誓就此独身就能摆脱他——自己实在是天真
的太可怜了。
最后一个念头像刀一样划开了路苍的决心,让他软软地依偎在静的怀里,就这么晕了过去。
静抱着路苍从天香楼出来,踏上了华丽的撵车,高声道:
“给朕连夜赶路,这就回同安去了!”
又看到呆呆地站在一边用不相信的眼光看着自己的曹信他们,静挑起了一边的眉毛,理所当然地道:“还愣着干吗
?还不快上马,一起回同安去!”
浩浩荡荡的车队向同安连夜进发,所有的人都还是一脸无法置信的表情,显然还是没能从他们主子夺得情人归来所
使用的骇人方法中清醒过来。
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中的是一双美丽一如皎月的眼睛——路苍却觉得此时的静分外不同……
月亮已撕下了他蒙面的云之纱,抛弃了他的骄傲与自尊,把自己的感情赤裸裸的袒露在了人前——
路苍知道:
从今往后,他们是真的在一起了。
《花花游龙》番外2 子息
这一年,同安城早早告别了春季,只是五月的时节就已有寻常六、七月的酷热。耐不得暑气的达官贵人们纷纷举家
迁至北方的陪都同德避暑,而往年要到六月中才会举行的北巡也有内官奏请提前。
北巡是大同朝每年夏季的盛事之一。虽说静宗执政以来北方的蒙人已甚少近关骚扰,但作为可以顺便避暑以及离开
规矩繁杂的皇宫的难得机会,北巡仍是众多宫人一年一度企盼的狂欢节日。
自小生活在湿润温暖的南方杭城的路苍,实际上相当不适应同安干热的夏季,以致于在某夜穷极无聊乱翻静扔在书
房的奏章时,特地把意外发现的内务府参事奏请提前北巡的折子取了出来摊平在书桌上,极为露骨地暗示静能予以
批准。
本来已经被扔到留阅那一堆的折子又正儿八经地摊在了桌上,所奏的又完全是一件不太要紧的事情,静苦笑着路苍
的胆大包天与明目张胆。不过一想起昨夜某人在自己身下汗流夹背几乎热昏过去的情形,他终于提起朱笔在那折子
底下批了个大大的准字,扔进了标着“速办”的那一摞公文里面。
以为一贯在国事上注重规范与典章的静不会随意修改北巡时间,宫人们在得知这个喜出望外的消息时,便连夜在内
务府指挥下开始准备北巡需要的各项用具,以至于第二天早朝结束后的静发现后宫的随侍们几乎每个人都带着过年
般的快乐表情正在装备出远门的车辆与行李等什物。
“启奏陛下,臣按陛下的吩咐已将北巡的诸般准备火速办理,明日即可顺利出巡。”带着得意扬扬的表情禀奏的正
是上折请求提前北巡的内务府参事杨卓。
面无表情的静冷冷盯了杨卓一眼,直到顺利地让他脸上的笑容完全冻结消失之后,才转身坐上了候在身后的步辇,
淡然吩咐道:“去同皇侯府。”
同皇侯府位于外皇城的内侧,离大内步行也仅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当车辇进入侯府的大门时,静不出所料地发现侯
府的侍从们正在准备远行的用品,一抹温柔的笑意顿时涌上了他紧绷的嘴角。
同德虽然没有同安的繁华盛景,地处北方但三面环山,四季温和如春。同德盛产温泉,而北巡的行宫便建在同德南
郊最富盛名的温泉附近……
脑海中虚拟着路苍那温暖紧实的身体在温泉中与自己交相厮磨的情形,高贵的皇帝陛下难看地露出了急色的表情。
让侍卫们留在前厅把守,静急切又不失优雅地冲向后园路苍的寝室,却失望地发现只有路苍的贴身侍从小桑正在那
里整理远行的衣物。
“侯爷呢?”虽然语气仍是尊贵优雅的皇帝作派,事实上此时的静却几乎在咬牙切齿地在隐忍着体内熊熊燃烧的欲
火。
小桑显然被静杀气腾腾的表情吓了一跳,愣了好半天才晓得躬身请安:“侯爷在书房接待杭州来的信使。”
静皱了皱眉头。在他的刻意安排下,路苍当年落草时的兄弟都被派往南方担任官职。虽然路苍曾因此事和他激烈争
吵过,最后却还是顾虑到兄弟们定居南方的愿望而无奈地接受了事实。
四、五年来,路苍虽不曾与曹信这些兄弟断了书信往来,终因江南离同安的遥远而慢慢从起初的三月一聚变为半年
、一年一聚。今年三月曹信曾借着进京述职的机会来探望过路苍,时隔未久,江南却又来人,实在让静忍不住担心
是否会有节外生枝。
正思量着,已是到了书房门前。静并不叩门,而是径自推开门走入了房中。
房内背对他的二人显然吓了一跳,一齐转头向他望来两张陌生的脸,却不是自己熟识的曹信他们。
可能是早已习惯了静这样不打招呼的闯入,路苍只是稍微吃惊了片刻便镇定下来。已经做了五年同皇侯的他,岁月
并不曾在那张英挺的脸上留下风霜的痕迹,反倒是眉梢眼角的成熟韵致更为他添了几分魅力。
“陛下。”平静而稍带尊敬的语气,静一听便知来访的两人并非路苍的旧识。
在朝上或是其它公开场合,路苍都会用这种不亲不疏的语气称呼静,即使明知自己和静的关系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也
一样恪守着不在人前僭越。
面对越来越成熟懂事的路苍,静虽然怀念那年那个会哭会胡闹的小山贼路苍,却也知道那样的他无法在人言比典章
更可畏的宫廷中生存下去。
心中的愧疚让静越来越宠溺路苍。而在他严厉处分了几个胆敢当面冒犯路苍的大臣之后,百官们也识相地认识到管
皇帝的私事会倒大楣这一点。在路苍收敛行事以及众人假装对他与皇帝的关系视而不见后,双方没有再起过大的冲
突,相安无事直到如今。
向路苍点了点头,静在一边的太师椅上安坐下来。而那两人在一开始的目瞪口呆之后终于清醒过来,忙不迭地跪下
请安:“参见陛下。”
路苍介绍道:“这两位是从杭城来的商人,二弟托他们从杭州带信给我。”他身边的几上放着一封仍未拆开的信,
显然前面双方一直在谈话以致还来不及把信打开。
静徽微点头示意两人起身:心中却暗暗着急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以便自己和路苍共赴云雨。
大概是看出了皇帝陛下脸上的不豫神色,两个显然也没见过大世面的商人吓得只能和路苍匆匆话别,总算在告辞出
门的瞬间发现静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
“小苍……”忙不迭地送走闲人后,静甜腻地呼唤路苍道,暗示着自己的需要,并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刹那已狠
狠吻住了他。
“不要!我还要看……”还有个“信”字没说完,路侯爷身上薄薄的夏衣就已被很没面子地撕成了破布,静用让人
无法反抗的强势将路苍压倒在客厅中间的长案上,一手已开始解他腰带上的结扣。
显然有点摸不清刚刚还高雅贵气充满帝皇风范的静怎会瞬间变身为色中饿鬼,路苍错愕地看着静把自己的两条腿扛
到了肩上,下一秒就感觉到静炽热而硬挺的性器已抵在了自己下体的入口。
“不要……”虽然这种姿势早已是这多年来的常态,然而路苍却始终觉得心理上无法承受被另一个男人彻底进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