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客——景悠然

公司的老板......"

"伯父伯母好......"

"好好好，快点进来坐吧......"林母高兴得嘴都合不拢，连忙把他们让进来。

林洛宁提著行李走进卧室收拾好，出来的时候齐皓早已被团团围在二老中间，橘子瓜子糖果摆了满满一桌。

"小齐，这些年小宁没少麻烦你吧？"林父说著抓了两把瓜子递给他。

"伯父哪里的话，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齐皓笑得一脸亲切正直，趁人不注意才对林洛宁眨了眨眼。

林洛宁忍住笑，走进厨房去帮母亲的忙。

"你这孩子真是，带朋友回来也不告诉我们......"林母一边摘菜一边抱怨。

"妈你生气了？"

"哪能啊，小齐那孩子人长得好，又那麽能干，我就怕咱们怠慢了人家......"林母拉开冰箱，皱皱眉头，"要不我

出去买点回来吧，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别吃不惯这些粗茶淡饭才好......"

"妈......"林洛宁哭笑不得，"齐皓和我......是好朋友，不会计较这麽多，你也别和他这麽客气。"

"本来以为你在那里人生地不熟一定要吃不少苦头，可现在看你能认识这麽好的朋友，又是你的老板，妈就放心

了......"林母欣慰地拉著他的手，"要是你什麽时候能带个女孩子回来......"

林洛宁怔了一下，勉强笑道："感情这种事情，是要看缘份的。"

"你就是老实，什麽都不主动怎麽行？现在的女孩子都是要追要哄的......人家小齐一定已经有女朋友了吧？"

"他也还没有......"

林母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真搞不懂你们年轻人心里在想什麽......算了算了，过来帮我淘米。"

干活总算能分散一下复杂的思绪，可心情却禁不住渐渐下沈。难道这麽快，就到了他该选择的时候了吗？

有齐皓在，原本平和安静的家里热闹了许多。懂得如何讨老人家欢心的男人往往出口就逗得他们哈哈大笑。

仿佛被温馨的气氛所感染，林洛宁也不由自主露出淡淡的笑容。

吃过晚饭，窗外已经响起了劈里啪啦的鞭炮声。明天才是除夕，但是喜庆早早地就驻入了人心。

"小齐，家里房子小，这几天就委屈你和小宁挤一挤吧......"

"伯母别这麽客气，是我打扰你们才是......"

在房间里找新被子的林洛宁听到他这样一本正经的回答，苦笑著摇摇头。

不一会儿，房门被"啪"地关上，自己紧接著被人从背後一把抱住。"不用那麽麻烦，我们盖一床被子就好了

啊......"

"要是被我妈发现会起疑的......"林洛宁迅速从他怀抱里挣脱出来，"而且，不是说好了要规规矩矩的吗？"

"我已经很规矩了......"齐皓抢过他手里的被子，胡乱堆在一边，重新贴上来，"我想和你靠在一起睡......"

对於这种橡皮糖，林洛宁知道自己从来都没有拒绝的办法。

先前还有些微凉的被子在两个人的体温下很快变得温暖，在自己从小成长的环境里，感受著旁边这个人的气息，忽

然就有种无比熟悉的感觉。

似乎他从很久以前就这麽陪著自己，一直在身边，不曾分离。

齐皓的手慢慢探过来，握住了他的。

烟花的光芒透过窗帘朦胧闪烁，他慢慢转身，把脸埋进那个人温热的胸膛。

没有人说话，只是在倾听彼此的心跳。

过客（二十五）

热闹的除夕在鞭炮声和饺子香中度过。那个从没下过厨的大少爷也似模似样包了几个圆滚滚的饺子出来，煮熟了竟

也没破。

大年初一，林父林母体贴地没有让他一起去亲戚家拜年，而是特意把他留下来陪齐皓。带著男人逛了仅有的几个有

名的景点，却都不是欣赏的季节。

齐皓表面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可林洛宁知道那只不过是善意的伪装。连自己都觉得乏味，更不要说看惯了美景又

挑剔的他了。

"不如去看看你长大的地方吧......"百无聊赖逛了一会儿，男人忽然提议道。"比如说幼儿园，小学，高中，或者

游乐场什麽的......"

"那些地方？"

"嗯，突然很感兴趣......"

带著男人踏上青石子路，二十几年都没有来过的地方，依稀还有当年的模样。不高的小楼，红瓦黄墙，只不过露出

些岁月的斑驳。

"小时候的我特别恋家，每天去幼儿园都很不情愿，但又没有办法。於是下午妈妈来幼儿园接我，都会带一个香香

的玉米作为听话的奖励，那就是我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

"後来上了小学，慢慢就变得调皮，每天都玩得一身土才回家，总是免不了挨骂......"

这样描述著走过那些地方，原以为被遗忘的记忆又一段段鲜明地浮现在眼前。

"想不到现在这麽温柔的洛宁也有那麽淘气的一面......"齐皓戏谑地笑著，眼睛里却满是柔情。

天空不知什麽时候飘起了细细的雪花，落在男人浓密的眼睫上。眼睫垂下，慢慢朝自己靠近。

无人的小巷里，嘴唇自然而然贴在一起。微凉而柔软的触感，带著清新的雪的气息。

唇瓣温柔地辗转舔舐，仅仅是一个吻，却比以往任何一场欢爱都更让人心动。

雪渐渐如鹅毛般纷纷扬扬，两个人却浑然不觉。

唇舌交缠，十指紧扣。

无关情欲。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衣服都被雪润湿，林母从厨房出来，一边接过他们的外套一边抱怨，"下那麽大的雪

怎麽就不知道避一避？"

齐皓下意识把目光投向林洛宁，同时也接收到对方的视线，相视一笑，又都觉得有些羞赧。

"小宁啊，今天我们去你大伯家，你堂哥的孩子都会叫人了......"饭桌上，林母笑吟吟盛上一碗汤递过来，"小家

夥虎头虎脑的，真是可爱......"

林洛宁笑笑，"下次有空我就去看看......"

"还有你表弟，明年就订婚了，新媳妇今天也去了，长得真是漂亮......"

"嗯......"

"那你......"

齐皓拿筷子的手突然停顿了一下，身边的人默默扒著碗里的饭粒，却显然没吃进去几颗。

"小宁，你妈也是为了你好，你现在都二十七了，就算不结婚，也是时候找个女朋友了......"林父按住自己还想要

说什麽的妻子，笑著拍了拍林洛宁的肩膀。

"伯父伯母，其实现在正是洛宁为事业打拼的时候，这些估计会让他分心，再说我也少不了这个得力助手......"齐

皓微笑著出面劝慰，却不想自己的话突然被打断。

"知道了，爸妈，我会考虑的。"

林父林母露出放心的表情，饭桌上仿佛重新回到了刚才的热闹气氛。齐皓愣怔片刻，心里却不知为何有些不舒服。

两人又在林洛宁父母家多呆了几天，假期结束便回到了家里。明明日子还和以前一样，可齐皓却总被在脑海里盘旋

的那句话搞得心神不宁。

那究竟是他对父母的托辞，还是他的......真心话？

在客厅看著电视，却连一个画面都没有留意。犹豫半天，齐皓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自己怀里的男人。

"打算什麽时候告诉你父母真相？"

"什麽？"

"就是出柜啊，你总不可能真的去和女人结婚吧......"

林洛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不是gay......"

齐皓一下子僵在那里，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什麽。

的确，他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可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为什麽又会和自己......

"所以，如果遇到合适的人，过几年真的会结婚也说不定......"

心里莫名一阵强大的失落，齐皓不可置信地望向他，林洛宁却突然笑起来。

"我开玩笑的。"

又气又恼的齐皓猛地把他扑倒在沙发上，狠狠压住他。"没事干吗拿我寻开心？！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林洛宁制住他不安分的手，静静看著他。"如果是真的呢？"

被那双清亮却又深邃的眼睛看得有些心慌，齐皓俯身堵住了他的嘴唇。

过客（二十六）（补齐）

虽然当时让林洛宁到齐氏工作很大部分是出於私心，但现在齐皓不得不承认，有他在自己身边，工作的确顺利了很

多。

事无巨遗都被打点得面面俱到，甚至连细小的差错都没有出过。凡事都处理得恰到好处，留给齐皓的全都可以用最

舒服的方式轻松解决。这是以前任何一个助理都不曾做到的细致体贴。

时间一长，想必公司里的人也都看得出他和林洛宁关系要好。而齐皓并不想要掩饰这一点，在竞争激烈的商场，这

也是一种无形的保护。

果然，林洛宁来了几个月，就已经很受欢迎。开始齐皓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可渐渐才发觉并非如此。

温文尔雅又细心善良的男人，相处起来总是让人舒服放松。有的时候齐皓甚至觉得比起自己，下属们反而喜欢他更

多一点。

正想著那人已经敲门进来，递上这个月的行程表。安静的神态，温柔的眼眸，怎麽看都那样赏心悦目。

"今天晚上去我家还是你家？"抓住那细长的手指挑逗似的摩挲，齐皓挑挑眉毛看著他飞红的脸颊。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有著细腻触感的手飞快地抽出去，原本还想要一番甜蜜的齐皓不禁忿忿。

沈下脸说了声"进来"，就看到人事部经理李新一副惶惶不安欲言又止的样子。

对打扰了自己吃豆腐又吞吞吐吐说不出什麽实质性事情的人，齐皓向来没有什麽好脸色。

眼看就要到了发火的边缘，却看到林洛宁微笑著悄悄朝这边望了一眼，示意要他别太严苛。齐皓不由得放软语气，

"怎麽了？"

"其实也没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就是企划部最近招聘，定在今天面试......"

招聘的事情齐皓也知道，但只当作小事而全权交给了人事部处理。"有什麽不妥吗？"

"开始一切都按照程序进行，只不过到了後来......"

"後来怎麽样？"齐皓耐著性子催促他讲下去。

"来了一个挺年轻的男孩子，在回答完所有问题之後，我们让他回去等消息......"李新有点讪讪，"可他却不肯离

开，并且指明一定要见您......"

"哦？"齐皓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理由是......"

"我们也不清楚，但是看他那架势，似乎很胸有成竹。"

出现一个这麽有趣的人，齐皓突然起了会一会他的兴致。"那就让他进来吧。"

外面的人推门而入，年轻气盛的青年脸上写满了自信。在他们面前站定之後，便扬起一个微笑，浅浅的酒窝若隐若

现。

齐皓头脑里一片空白，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住。他愣愣地盯著眼前的这个人，忽然忘记了自己该说什麽。

深埋在心底的记忆毫无征兆地浮现，那张阳光般的笑脸，那些年轻无忧的时光，以及後来的......阴霾与堕落。

他时常在想，如果那时他开口挽留，是不是就不会失去那个人？那个他唯一喜欢过的，爱过的男孩。

不能面对，只能把遗憾与伤害深深隐藏。一直以来，他都自认为隐藏得很好，直到看到眼前，这个嘴角微扬的人。

他们，是那样的相似。

"齐先生，你好，我叫凌南，是来应聘今天的这个职位。"明明是求职，男孩子却没有丝毫的谦恭谨慎，眉梢扬起，

一脸傲气。

连这一点......都很像。

齐皓收回视线，翻开李新刚刚递过来的简历。凌南，N大毕业，专业是金融。

收敛起摇摆的心神，恢复了往常神态的齐皓饶有趣味地看著他。"请问你坚持要见我的原因是......？"

"希望你能直接录用我，因为没有比我更适合这个职位的人了。"说罢又轻轻瞥了一旁的人事部经理李新一眼，"我

知道这种事他做不了主。"

"哦？如果你足够优秀的话，他有直接留用你的权利。"

"但据我的观察，他足够细心，但胆色不足。习惯了循规蹈矩的人，必然不会打破陈规不见完所有面试者就决定人

选的。"

一旁的李新被一个年轻小子说中了软肋，脸上红红白白煞是好玩。齐皓忍住笑，赞许地盯著凌南，"观察入微。"

"而且齐氏强手如林，面试者也必然才智过人。要想在这些人里脱颖而出，就一定要引人注目。"凌南笑著眨了眨眼

睛，"我想，我已经做到了。"

"没错。"齐皓合上简历，站起身，"欢迎你加入齐氏。"

过客（二十七）

凌南的眼睛里闪烁著喜悦的光芒，情不自禁把双手都扑在桌子上，"那我什麽时候可以来上班？"

"随时。"

看著他的笑容，连带著自己的心情也被那不加掩饰的快乐所感染。直到那轻快的背影从视线里消失，齐皓还不自觉

地保持著微笑的表情。

当年在自己身边的许熙，曾经这样快乐过吗？

"齐先生，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像是看出了他在走神，李新有点尴尬地退出门口。

被打断了遐想的齐皓回过神，才意识到办公室里并非只有自己一个人。

一直在旁边站著的林洛宁静静地把桌上的文件收好，转身向门外走去。

"洛宁......"

忽然一阵没来由的心虚，齐皓慌忙出声叫住他。

支支吾吾了半天，却又不知道要说什麽。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林洛宁弯起嘴角，"下班一起回家。"

"嗯。"齐皓心里微微放松了些，却还是隐隐有著说不出的情绪。

凌南很像许熙。

虽然外貌没有许熙那样出众漂亮，但也有七分相似，特别是那两个小小的酒窝，笑起来便让人目光再移不开。

两人不仅外形相似，甚至性格也是如此。阳光般单纯又带点微微的傲气，自信满满又冲劲十足。

如果不是知道许熙是独生子，他一定要怀疑这两个人是不是兄弟了。

自己能发觉这一点，想必林洛宁也不例外吧。毕竟在同一所大学生活了四年，而他跟许熙也很熟悉。

而且......没有人比他更能了解，许熙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

破例录用凌南，真的是因为那别具一格的自荐吗？连自己都不敢肯定的事情，那麽看在林洛宁的眼里，又会是怎样

的一番情景。

齐皓困扰地撑住额头。

当初和林洛宁在一起，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的任性而为和他的妥协纵容。可那时的自己，并没有看到将来。

不谈情爱的关系，只是为了彼此取暖，消磨寂寞吧。

自己的心里只有许熙，从前，或许直到永远。即使不提，也是两人心知肚明的事实。

现在，尽管不必背负背叛的罪恶感，可看著他一言不发地微笑，心底却涌起淡淡的内疚。

分明没有承诺，却躲避不了那种不安。

也许林洛宁并不在乎，只是自己在庸人自扰。再说自己对凌南，也不见得就会因为相似而喜欢。

......

胡思乱想了整个下午，齐皓唯一得出的结论就是──不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