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现在这样嘛,好像还不够达标。”ANN挺不给他留面子的,“不过我觉得你底子不错,明天再收拾收拾,场
面上应该撑得过去吧。”
樊砾不禁哑然失笑,这求人帮忙的态度还真够可以的。
没有任何推搪地答应下来,想着每到周末就会人间蒸发的同居人,这两天并不需要自己的照顾,他竟也有些轻松的
感觉。
顺便陪ANN吃完匹萨再回到家,却惊诧地发现按照惯例应该消失的人,正抬头一脸阴郁地盯着他。樊砾立刻缩了缩
脖子,好像做错事一般杵在门口的角落里,等待对方的发落。
结果站了老半天,还以为又会被嘲讽一通,却不料方禹宣伸手点燃一支烟后,不露痕迹地收回稍显情绪化的神态,
平淡地说了句,“明天有空吗?想请你吃顿饭。那天帮了这么大的忙,就算是我谢谢你。”
“不用,……不用了。”樊砾急忙摆手,虽然想和对方坐在一起吃饭都快成怨念了,但……还是想想就好,如果哪
一天有机会面对面共进烛光晚餐的话,搞不好他真的会把叉子扎进鼻子里。
“要是我说一定要呢。”方禹宣掸了掸烟灰,以不容回绝的口气又重复一遍,“明天晚上请把时间留给我。”
“对不起,真的不行,”樊砾半张着嘴皱起眉头,明明并没有什么羞于启齿的,他却说得一副心虚的模样,“我和
同事约好的,有很重要的事,实在无法……无法推辞。”
大概是樊砾的不时抬举让方禹宣不满,他用力关上面前的笔电,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忽然站起来转过身,只冷冷地
留一个背影在对方的眼眸中。
隔天早晨,樊砾比平常起得晚,因为睡前胡思乱想而迟迟不能入睡。最后浅眠的他,断断续续做了不愉快的梦,虽
然不太记得梦的内容,但那样不愉快的感觉却残留在脑海里。
拢拢身上的睡衣走出房间,寂静的空间已不像有人在的样子,他漱洗完之后替自己弄了份三明治,一边咬着简单的
早餐,一边回想起昨晚两人对话的情形,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当他终于抵达约定好的商店街时,远远就看见早到的ANN跳了跳,朝他挥手。
“改造樊小鸭计划正式启动。”
迎着他的身影快步跑来,很自然地靠过来挽住他的胳膊,对方这番热情爽朗的举动却令他红了脸,有些难为情地低
下头只顾看紧脚下的路。
中心商务区挨近公司办公大楼的川菜馆,是最近很受追捧的餐厅,平日里就常常人满为患,逢到周末,更是不提前
几天预定就肯定没有位置。
于是偶然兴起想来尝鲜的方禹宣,和结伴赶到的TONY、JUSTIN理所当然被挡在了门口。
“等不等?”同伴一致看向他,由他做决定。
“等吧,既然来都来了。”方禹宣无聊地甩甩手,一屁股坐在候位区的沙发上,问服务生要了个号。
幸好等了没多久,就好运气地被告知有一桌客人正在结帐,马上能翻台面了。
果然不一会儿,服务生客气地领着他们往包房区走,“就是这间,请稍候片刻。”
一眼望见里面还有人在摆放碗筷、杯子,做着准备工作,方禹宣便随意靠在门外豪华的墙砖上,顺口和好友聊起天
来。
说到兴头上忍不住笑出声的时候,旁边包房的门“哗啦”一下被拉开来,莫名听到有些耳熟的声音传来,方禹宣好
奇地回头一看,刹那间几乎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神情自然地站在女人身边,明显刚刚修剪不久的发型时髦却
不张扬,深色的休闲衣裤衬得白皙的肌肤更加柔和,……那样虽不过分俊美,但也清秀温柔的男人,居然是——樊
砾?
“啊?老板?”还是一旁的女人眼尖地认出他来,“真巧,老板也喜欢这家的川菜?和朋友一起来的?”
完全不避嫌的ANN,还主动拽着樊砾往他面前凑。
“嗯。”TONY和JUSTIN已经坐进了包房,方禹宣像是急于要陪朋友,而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小薇,这是?”说话间,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也停在了貌似情侣的男女身后。
“噢,是我和樊砾的老板。”ANN愉快地说,“这是我父母,趁假期从外地来看我的。”
方禹宣礼貌地点点头,忽然似笑非笑地看着另一方显然慌乱的眉眼,“怎么,办公室恋情打算半公开吗?被我发现
好像也抵赖不掉了吧。”
“其实……”就像是被蛇盯住的青蛙一样手足无措,樊砾只想找个树洞藏起来,“我们……我和……”
“不多说了,朋友在等我,再见。”干脆截断他挤牙膏般地嗫嚅,方禹宣似乎心情很好地向他笑着道别。
018
结果完全神经大条的ANN丝毫没有觉察到他的心神不宁,任务顺利完成后,还兴奋地拉着他逛了大半夜的街,直到
自己走不动了,才挥挥衣袖放他走人。
留在家门外,前后左右徘徊了十分钟,樊砾才仿佛小偷似地,过度小心地伸手悄悄旋进门。
客厅里没有人,只着一盏小灯,不明亮却有些温暖。
弯腰换好鞋,轻手轻脚想往自己房间走的那一刻,客用浴室的门猛然大开,蒸笼般的水雾像轻烟似地弥漫开,瞬时
蒙上他的镜片,视线也跟着一片朦胧。
“你回来了?”
腾出一只手取下眼镜,用指腹稍许擦了擦,一阵雾气散去后,他赫然看见对方几近全裸的身体,以及那张好像没有
预料到他的出现,而仓促不自然的脸。
——像是刚洗完澡出来的方禹宣,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湿漉漉的头发正零星往下滴水。
懵懂的脑子一时半会还没法反应过来,樊砾目不转睛盯着对方颇为傲人的身材发愣,直到有些沉闷的声音传入耳中
,他才陡然回神惊跳起来。
“我房间里的浴室水管有问题,热水出不来,所以今天就在客卫洗了。”
“啊,是吗?……我,我打电话找物业来修……”
慌里慌张逃命似地钻回自己的卧室,樊砾只模模糊糊听见他在后面说着“不用了……等明天吧。”
一下子倒向床头,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的只有方禹宣而已,眼前不时回放的,也是对方那样不多见的性感的样子。…
…这个男人就像毒品一样侵蚀他的脑髓,令他始终神经质地紧张,却总也放不下。
思绪恍惚不定中,他竟然没有觉察到所有的灯光同时突兀地暗灭。几分钟后“啪啪”的敲门声响了两下,他呆了一
呆,还没有等他跑去开门,同居的男人便自行推门走进来。
尽管在黑暗中,眼睛用力也能看清楚,上半身虽然简单,但总算是套了件T恤衫,方禹宣倚靠在房门上,口气似是
不满地问道,“大概是停电了,你没发现吗?……蜡烛有没有?”
“停电?”经由对方的提醒,樊砾才忍不住向窗外看了一眼,果真对面群楼也是漆黑一片,“原来是真的停电。”
他虽然不免害怕对方会发火,可低垂着头的时候还是实话实说,“那个,蜡烛,……好像没有准备过,要不我马上
去买两根吧。”
方禹宣故意重重地呼了口气,“没有电的话,光点蜡烛也是枉费,计算机都没法用。”
“那……到底是要,还是不要?”樊砾小声地在心里嘀咕,提心吊胆只担心做错事,担心再被对方嫌怨,他逐渐感
觉连胃也跟着拧绞起来。
“算了,本来没兴致,可现在看来只能做老规矩的事了。”方禹宣突然走进几步,一把抓住他微微蜷曲的手,“衣
服脱了,上床!”
樊砾反射性地往后退了两步,身体轻轻晃了晃,抬头撞上对方看不出情绪的眼眸。
即便心里确确实实是在虚弱地抗拒着,但他还是听话地褪去了衣裤,伴随着床垫的挤压声,沉默不语地平躺在单人
床上。
渐渐地,他瞪着眼睛抿紧嘴唇,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欢喜还是惊吓。虽然对方的抚摸只能勉强算得上不粗鲁,但与
以往相比,已是清醒时分破天荒的第一次——不是直接插入、贯穿,而是稍稍顾及他的感受,手指缓慢地在他赤裸
的身上移动。
当灼热的右手缓缓摩擦着樊砾的腿间时,他忽然感到腰变得沉重起来,被触摸的性器也开始坚挺地散发热度。
意识到嘴角间断有呻吟逸出,樊砾有些挣扎,然而对方根本不以为然,手指继续在他无法抵抗的身体上恣意徘徊。
被快感支配的身体渐渐觉得空虚,一股酸楚的感情从他喉间涌了上来。
019
温暖而柔软的怀抱完全没有拒绝,就像之前那些日子一样,略微急促的呼吸间,方禹宣隐约闻到樊砾身上,那种仿
佛只是做学生时才会有的淡淡的油墨的味道。而逐渐收容他的器官虽然狭窄,却比全身任何一个部分都要来的灼烫
。
用力挺进不久后达到了高潮,方禹宣便在樊砾的体内射出。但是那之后,他却并没有立即抽出自己的身体,所以一
时间,两人“粘”在狭窄的单人床上无言静默。直到黑暗的卧室里突然有灯光亮起,樊砾很轻微地说了声“电路大
约修好了”,他才挪开来,顺手扯过床头矮柜上的几张纸巾,几乎有片刻的犹豫,他将纸巾塞进对方的掌中。
手指相触的一瞬间,樊砾的指尖颤抖了一下,然后当然是温顺地攥住递来的东西,很快跟着坐起来,握着纸巾的手
轻柔覆上对方留有粘腻液体的部位。
“你就那么喜欢玩恋爱游戏吗?……男的,女的都要?!”
忽然被抓住手腕的樊砾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看见方禹宣皱着眉像是不满的神情。
“我……”他的脸蓦地红了,“我没有……不是,……不是玩恋爱游戏……”原本就笨嘴笨舌,现在碰上这种尴尬
的情况更加不知该如何解释,樊砾的声音只有越来越弱。
正在黯然沮丧的时刻,绷紧的肩膀却毫无预兆地被捏牢了。
“算了,我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方禹宣说着真地笑起来,“看两眼就知道你们在演戏,老实说,你的演技实在
不怎么样。”
整颗心根本是悬在嗓子眼,樊砾浑身僵硬地被按在对方的胸前,第一次能够着这样听见心脏有规律的跳动声,他简
直连自己要怎么呼吸都快忘记了。
“洗个澡睡觉吧,晚安。”只是短暂的几十秒钟,方禹宣便耸耸肩放开手。
愣愣地看着门开了又关上,他隐藏似地把脸埋在松软的枕头中间。
意外事件的隔天,午餐时段刚过,樊砾就被方禹宣叫进了办公室。
或许是昨晚那些细微的暧昧还残存在心头的缘故,他站在宽大的桌子前,只能低头凝视静立的笔筒。
而对方传来的声音却一如平常,“P.D.G上午和我们公司把这一次的广告协议签了,除了电视和广播外,其它媒体
上都确定用你的画稿,不再选择真人模特。”
“真的?”
樊砾忍不住冲口而出,“……不是开玩笑?”
忐忑的话音刚落,他就感觉自己的手被强力握了一下。
“我从来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方禹宣直视着他,认真而坦率地说,“作为一个商业设计师,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毕竟能得到客户的认可,是最大
的奖赏之一,不过这却并非全部,更重要的应该是市场的反响。”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措词,“坦白来讲,我对
市场的反应不算乐观,你的画很好,但通俗度和接受面可能有些问题,……嗯,期望市场部能配合做好规划和推介
吧。”
樊砾因为激动而狂跳的心陡然跌落回胸腔,他茫然地瞪着对面窗外高耸的几何形建筑群,不免焦躁、紧张,还有理
所当然的失望。
有些丧气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已得到消息的同事也包围过来,直嚷嚷着要他请客,而阴沉着脸的TOMMY嘴角往右
一瘪,不咸不淡地说,“现在功劳你一个人抢,要是出了岔子的话,也请你一个人扛,千万别拖上这里的任何一个
,樊大师。”
尽管顶头上司嘲讽挖苦的态度令人不悦,樊砾却没有那个闲情去生气。
只希望不要拖方禹宣的后腿,……这是他心中最大的祈求。
020
可能是印证了“欲速则不达”的老话,咬着铅笔头对住桌子上的底稿,已经发了好一阵的呆,但还是无从下笔。
樊砾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汗湿的掌心在桌面上留下了清晰的印记。
头脑一片空白的时刻,电话铃声打破了寂静,“你还在公司吗?”
话筒那端传来的语气有些严厉,“如果不回来做晚饭的话,你是不是应该提前说一声!”
“啊?”樊砾下意识地看了眼手表,糟了,原来早已过了正常的晚餐时间,“……对不起,我没注意到……”手指
不安地抠着桌子的面皮,他小声地道歉。
“那就快点叫车回来。”
像是前后呼应一般,电话又突兀地挂断了。樊砾叹了口气,随手抽掉勒得难受的领带,胡乱往包里一塞,怀着阴郁
的心情站起来。
幸好一出公司大楼就正巧有辆计程车停在路边,他急匆匆地坐上去,脑子因为疲累而使不上力,一路上只是呆望着
窗外飞速后移的物景。
蹑手蹑脚地推开厚重的门,“我回来了。”樊砾小心翼翼地招呼一声,正准备弯腰换鞋的时候,却讶异地看见餐桌
上竟然摆放着几个盛满食物的碗碟。
随意在屋内抽烟的男人走了过来,“今天就算是我请你吃饭吧。”
方禹宣朝一旁的烟灰缸弹了弹烟头,“我吃不惯这里的外卖,所以随便在冰箱里找了点材料做的,你不要嫌难吃。
”
“怎么会……”樊砾脱口而出,不过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脸色突然涨红的霎那,他局促地低下头,“……谢
谢你,……我很高兴。”嘴唇稍微动了两下,他的心不受情绪控制地开始剧烈跳动。
方禹宣照旧淡漠地点点头,“那就好”,然后自顾自向露台走去,视线投向远处绵延的山峦。
简直像做梦那样的恍惚,樊砾定在餐桌前,目光从难以置信的喜悦,却又逐渐缓慢地黯淡下来。
终于有些惆怅地拿起西式的刀叉,意大利面条和肉饼的味道其实很好,可惜咀嚼在口腔里的,是干涩而空虚的感觉
……
日子就在这样的忙碌和平淡中滑过,彼此相处中不曾再有的暧昧和企盼,倒也少去了几分希望落空后的沉闷。
临近年尾冬至的时候,被欧阳哲召回家参加家族祭祀的樊砾,却在后院的走廊上意外撞见了似乎不该在这种场合出
现的范嘉纬。
“范先生。”他虽然有点犹豫,但还是轻声而有礼貌地招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