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最初的模样——风年莉月

始源依旧开着车，急速的行驶，窗外的流光乱了视线，让李特看不清他的表情。

始源，算了，让我下去吧。我不会说你是帮凶的，我说是我胁迫你，他们不会太过追究的。

……

始源……

车子猛的停下来，李特的身体向前冲出去，又弹回来。

来到了海港，前面一片墨蓝色的水域，连着深蓝色的天空。

海面上波光粼粼。

夜幕无声的在逃亡中降临。

一阵沉默，李特低声的说，始源，谢谢你。

……

一直都没有机会告诉你，其实认识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运。

……

你是第一个说爱我的人，但我却不能回报，很抱歉。

……

真的很抱歉，以后不能跟你一起了……

……

你以后会遇到一个比我更好的人，一个很普通的人……

他想说那个时候就请你幸福的生活，但他说不出口。

他还是自私的。

有一个人爱自己，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

走过多少人，走过多少时间，才遇见一个爱自己的人。

他怎会愿意把他推出去，推到远远的，推到别人的身边？

他想紧紧的抓在手里，可是不行的，会掐死的。

会死掉的。

始源，我不想离开你……

他又开始害怕，开始颤抖，转过头看着窗外，极力的压抑。

始源轻轻的把他揽进怀里，然后逐渐的加重力气。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柔软的头发在脸颊上摩挲，还有淡淡的

洗发水的味道。

永远都别忘了，你是我的天使。

我不是……

是的。

我不是，我是恶魔，我只会害了你。

……

如果没有遇见我，你就不会这样了……

不……

始源，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当一切都是我们自愿的时候，谁都没有理由说对不起。

我用真心对着你，而你的歉意就像一把刀，深深的割在上面。

始源双臂搂紧李特的肩膀，将他嵌在胸怀。

可是即使是死掉，我也不曾后悔遇见你。

一定不会。

李特，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知道。

不，你不知道。

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曾感受。

我有。

不相爱的人永远也无法感受爱有多深切。

始源……

李特，去找一个人吧，你爱的人，去感受一下我现在的心情。

始源，我……

我爱你。

可是，爱是什么？

不知道爱是什么的人说出爱你，你会相信么？

不会吧？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相信。

李特哭了。

眼泪掉在始源的西装上，打湿了一片。

身后有响声，被李特完全的忽略。

始源解下自己的项链，戴到李特的脖子上。

冰凉的链子带来一阵寒意，李特低头，看到坠上的钻石闪着光芒。

始源又发动了车子，向海面行进。

李特……

他抬起头看向始源，始源倾过身轻轻的吻在他的嘴唇上。

然后从外面袭进一阵冷风。

呐，你真的是我的天使……

泪光随着车子的行驶与李特的坠落被一笔带过，但那个人流着泪的脸却深深的刻进被红色模糊的视线中。

原来我没注意，你确实是同意了离开。

却没说要与我一起。

却没有说，我们一起。

有些人总是后知后觉，发觉时，已经擦身而过。

警察局下午接到一个电话，说他知道杀害总统候选人的凶手是谁。警察还以为是放出的通缉有了回应，但那个人

给的答案却不是他们所想的。

他说，凶手是一个医生，叫崔始源。

你说什么？

我想起在犯罪现场曾经见到过他，就在酒店的后院。

你怎么会在现场？

我家住在那附近，听说出了事，就出去看看。

请你把你看到的一切仔细的告诉我们。

我当时看到崔始源和另一个人从酒店的后门跳出来，那个人，就是报纸上的通缉犯。可是我看到只有崔始源身上

有伤，可能是逃跑的时候弄的，而那个李特，完好无损。

警察有一些迷惑，当时的酒店人员也说是见过这个李特的，有住店登记，却没有离开登记。所以引起了上司的怀

疑，要他们深入调查。

电话里的人说，李特确实是酒店的客人，但事后被崔始源胁迫绑架，现在还在崔始源的家中。

……

你看，不出几个小时，就证实了我们的默契。

担心着同样的事情，说着同样的谎言。

那么，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呢？

警察还是有些怀疑，问，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崔始源的邻居，刚才李特趁崔始源不在家，向我求救，我就给你们打电话了。请你们快来救他吧。

他们还想问些什么，但始源这边已经放下电话。

他深深的呼吸，平稳跳动剧烈的心脏。他刚刚做了一个影响一生的决定，同时，也改变了另一个人的一生。

他稳定了情绪，穿上衣服回家，现在距离他下班的时间还差两个小时，但如果现在不走，警察很快就会查到这里

来了。

畏罪潜逃就不成立了。

回到家里，那个笨拙的人又打碎了他的杯子。

他从来都不珍惜，自己给他的一切。

总有这样的错觉。

其实他也不喜欢玻璃杯，很脆弱，一碰就碎了。那些碎片总让他觉得人生也是如此，七零八落。所以他特意给他

买了坚硬的陶瓷杯，而他依然掉在地上，而且绝对会摔得支离破碎，顺带还添一点自己的血，带上一些隐晦的恐

惧。

他不喜欢李特流血，天使是不应该受伤的。

偏偏他总受伤。

他只有一次一次的给他包扎，而李特却总是吵着说不要上药，因为会痛。

可是他不知道，他除了上药，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只是想为你做些什么。

为什么总是不接受呢？

包扎的时候，李特突然说，始源，我们走吧，离开意大利，马上就走。

……

喂，不要这样默契吧。

这样的默契总让我觉得其实你是爱上我了的。

故意拖延了一些时间，他们出门的时候正好警察开车过来。

警笛声刺激耳膜，通风报信的如此夸张。

他们这样响亮的行动往往导致的结果就是犯人在他们抵达之前已经潜逃。

开车的时候他一直在想应该对李特说些什么。

但一直想不出应该说些什么。

最后的时间里他只想再次抱着那个人，像那样抱着然后两个人的头发慢慢斑白，他们慢慢死去。

如果这样，真是幸福。

而未等发斑白，人死去，他就轻轻的推开李特后面的车门。

我用生命，只换你一个吻，这样你不会生气吧？

李特掉下去的时候，他用眼泪送行。

地中海的海水没过车顶。

海水与泪水一样咸。

李特是在一个星期后醒来的，窗外飘着小雪，夹杂着雨水。

广播里的总统候选人遇刺的余音。警察对他做了一些审讯，但让他们苦恼的是李特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情绪激

动的时候还会头痛，审讯被迫中止。

医生也赶来检查，病人的头部受到撞击，失去部分记忆也是有可能的。

但这个很难说，一个人的记忆是深植在头脑里的，别人无法窥探的东西。

他说忘记了，你又不能撬开他的脑壳看看是不是真的不在了。

所以你只能相信他是真的不记得了。

难不成真的撬开他的脑袋？

那样是犯法的。

所以警察虽不满，也撤出了医院。

但是他们不曾想，忘记了，与不记得，其实是不一样的。

主观色彩比较强烈的时候，不能说是不记得，只是他选择了遗忘。

而对于那些事情，他又确实是像从未经历。

记忆深处变成一片空白，虽然痛苦却也觉得舒畅。

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压下去，压下去，压下去……

把那个人的样子压下去……

把那个人的声音压下去……

把那个人的气息压下去……

把那个人的一切，压下去……

压到意识的最底层，慢慢的被遮盖，被掩埋。

这样，就不会因为心中巨大的歉意而感觉疼痛了。

至少，不会被折磨。

被判定为无辜的良好市民，李特出院的时候他的老师来接他。依然冷着脸孔，连碰触他的肩膀时的手也是冰凉无

比。

李特觉得，也许有时候他也这样的。

老师带他去见了他的东家，阴险的男人在竞选中胜出，当选为总统。现在衣冠楚楚，却是人面兽心。

我为你买了机票，今天晚上，回到你自己的国家。

嗯。

两年之内，不准再踏上意大利的国土。

嗯。

过分的温顺，两个男人都不知道还应该再说些什么，放他回去收拾行李。

他转过身的时候，老师忍不住说，李特，早这样，就不会发生那些事了。

其实李特还是他最喜欢的学生。

但他却最清楚，李特这个人不适合做杀手。他太单纯，太理想，一碰到感情就忘记一切。

一个杀手碰感情，就等于自杀。

李特回过头，微笑，发生什么事了？

……

发生什么事了呢？

为什么你们要用那样悲悯的神情看着我？

我怎么了吗？

我没有什么啊，我很好的。

真的，很好，非常好。

真的……

……

莫名其妙的走到被封锁的公寓前，黄色的隔离带上写着‘KEEP OUT’，禁止入内。

他觉得眼熟，停住了脚步。

玻璃上映出他的身影，瘦削的身形，苍白的面庞。胸前有什么东西反着光，他低下头，钻石上有张脸在默默的哭

泣。他吓了一跳，伸手拽下来顺着抛出去，不知道挂在了哪里。

然后仓皇的逃窜。

人生就是如此。

遇见了害怕的事情就逃，不停的逃，逃到天涯海角。

我们从来不敢面对。

我们胆小如鼠。

后来，两年之后，他能再回到意大利的时候。

是在密集的野草丛里找到这条项链的。

而之后的半年，这座公寓又被出租给另一个亚洲人。

初到那不勒斯，中介人不让他租，他却偏偏要租，真是个任性的人。

……

……

Chapter 10

And don't you cry tonight

……

看一眼那不勒斯，然后死去。

时间是很奇妙的东西，它像流水一样流淌，却听不到声音。

有时候只是一回神，便好像过了好几个世纪。

感觉经历千山万水，沧桑了神情，衰老了心志。起初那些尖锐的棱角逐渐的被消磨，变得光亮剔透，像一件艺术

品。

人文艺术。

好吧，我承认那有心理作用，但时间确实带着我们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虽然我们仍坚定的走着自己的路途。

有的人选择死去。

有的人选择生存。

有的人选择踏步。

有的人选择前进。

有的人漫无目的。

有的人迷失途中。

这些似乎都是自己选择的，但细想想又有哪些是真的心甘情愿的。

我们总是抱怨力量太过微小，无力去抗衡命运。

我们又经常信誓旦旦的说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

然而做主的结果常常只是后悔，只是想着如果当初。

……

如果当初你没有遇见我。

如果当初我没有遇见你。

如果当初只是初见收梢。

如果当初没有情意绵绵。

如果当初只是擦肩而过。

如果当初没有心甘情愿。

如果没有爱过你。

如果没有恨过你。

……

感情不受控制，偏偏还要想着控制。

这就是所谓的自己做主？

还有的人不仅想做自己的主，还想做别人的主，总想着去改变另一个人。

我想让他穿白色的外衣。

我想让他待在我的家里。

我想让他喝很甜的牛奶。

我想让他陪我看法国电影。

我想让他忘记过去的一切。

我想让他……

我想让他……

我想……

我想让他爱我。

然而事实呢？

我曾经告诉他我最爱他。

我曾经说他是我的天使。

我愿意为他付出生命，可换来的却只有他道歉的话语。

那个，并不是爱吧？

呵呵，暂时没有时间去追究了。

爱不爱的，这些曾以为是人生最大真谛的在死神到来的时候也都成了题外话，那时候所能做的只有忏悔自己的一

生有哪些过失，总结有哪些善行，思考上帝能否原谅自己的罪过，祈祷上帝能够宽宏，同爱世人，包括他。

不得不承认的无药可救。

爱情是万物的毒药，点滴致命，见血封喉。

有人说死神最大的怜悯就是会在死前给你看你的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也许你自己不曾知道，但他都已经替你选好了人选。

也不用急，不用狡辩。

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他一定是对的，不容反驳。

所以，我们就静静的等沙漏里的时间都流逝干净，来看看那个人，是不是自己心中一直惦记的人吧。

小猫又蜷在沙发上睡着了，穿得单薄，光着脚，电视还开着。电视上是法国电影，颜色艳丽得像是风景画。

回到家的希澈无奈的走过去，关掉电视，找了一件衣服给小猫盖上。

春去冬来。经过了春的温暖，夏的炎热与秋的凉爽，意大利又逐步的走进冬的寒冷。

时间过的很快，能留的住的只有相片里的树影斑斓，青草嫩绿，鲜花娇艳，海水湛蓝，碧落云遥。

被定格下来，似乎也失去了生机。

希澈刚刚去了海边，问小猫去不去，小猫说他不喜欢海，所以呆在家里看电视。

总是闷在家里，难道不怕发霉吗？

把在海边捡到的好看的石头放进壁橱里的玻璃瓶里，算是旅行纪念。

咖啡壶里是小猫煮好的咖啡，还是热的。

希澈打开门走到阳台上。阳光倾洒在满地的落叶上，冷风吹过，有哗哗的声音。

现在的世界，是落败的金黄色。失去了灿灿的光彩，挂上了灰灰的幕布。

作为太阳一天表演的结束。

表演差强人意，连掌声都没有。

他悠闲的坐在椅子上，喝温暖的咖啡。

他发现他对这种名叫Espresso的咖啡上瘾。

虽然做起来有些麻烦，但确实很好喝。

Espresso不适合慢慢的品尝，在做好之后就加上一些糖，然后尽快喝掉，才能感受到香气的凝聚，苦苦的，甜甜

的，混在一起。

制作与喝尽，之间不过五分钟，似乎正对了它的意思，Espresso，加速奔驰。

可惜金希澈现在没有奔驰的力气。

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他像一片云，飘荡的主题的逃离。

可他现在想的是回去。

离开家的时间太长，总是会有些牵念。比如说他的弟弟，比如说给弟弟开的店，比如说他的朋友，那个自以为冷

情冷性实际只是胆小脆弱的金英云，他不承认最大的思念来自那张温柔的脸。

可是事实不是他不承认就不成立的。

英俊的脸庞。

温柔的神情。

低沉的声音

熟悉的怀抱。

习惯的手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