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么。”
“过得怎么样？”
“这句话不好听。”
“那你觉得什么好听？”
“你说什么都不好听。”
“那你叫我来做什么？”
“我只是打电话告诉你我回来了。”
“那我回去了。”英云转身就往外走。
希澈撇撇嘴，说：“来都来了，不喝杯咖啡吗？”
英云回头：“你做？”
“我做。”
英云面带怀疑：“你会么？”
“什么态度，我可是有很认真的跟朋友学过的。”
英云又走回来，希澈白了他一眼，转过身熟练的煮起咖啡。
他早就学会了，只是在意大利有人做，所以偷懒来着。
英云坐在吧台边，希澈的弟弟给他倒了一杯水。
这两年的时间他总会来这里，也不是因为希澈临走的时候交代他帮忙照顾弟弟，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在晚上
的时候过来，喝一杯咖啡，聊聊天，之后就走，或者回家，或者回公司继续加班。
或许可以说是因为他迷恋这里的咖啡，Espresso，他问了希澈的弟弟才知道这咖啡的名字。
以前他夜里赶企划的时候，总有人给他煮。
但这里的Espresso跟那个人煮的，还是有点不一样，似乎是差了一点什么。
每个人煮咖啡总有点不同。
他计较，计较也没有那个味道。
可他觉得，虽然差了一点，但还是有很多的不是吗？
有很多相同的地方。
追寻着这些相同的地方，做什么呢？
“这两年，你去哪了？”英云问。
希澈背向着他，说：“很多地方，但在意大利待的时间最长。”
“意大利？”
“嗯，在那里认识了一个朋友。”
“还有人敢跟你交朋友啊。”
“朋友，想死说一声。”
“意大利，那不勒斯最漂亮吧？”
“嗯，我就住在那里，有照片，要不要看？”
“哦，好。”
希澈把煮好的咖啡放在英云的面前，棕色的液体盛在精美的陶瓷杯里面，还冒着热气，英云放了两勺糖。希澈蹲
下身从吧台下面的柜子里费力的翻出一摞相册递给英云。
他的相册太多了，按照城市的不同，把照片装在不同的相册里。
英云慢慢的翻开，他还以为会是风景照，没想到里面竟多是希澈的身影，不禁疑惑：“谁给你拍的？”
“朋友呀。”
哦，对了，是他在意大利认识的朋友。
技术还算不错，光线和角度取得刚刚好，照片拍得很漂亮。
那不勒斯的风景，真的很美。
他拿起咖啡，轻轻的呡一口，试探温度。
一秒钟的定格，也许是错觉。
他抬头惊讶的看看希澈，希澈皱眉：“怎么？不好喝？”
他自己可是做过的，各种比例都跟小猫一样，味道跟小猫做的没差，他自己觉得还不错的。
至少比外面的咖啡店的好喝。
英云摇了摇头，然后继续翻手中的相册。
也许是巧合。
……
“你认识的朋友，是意大利人么？”
果然还是不愿意相信只是巧合。
“不是，韩国人。”
“叫什么名字？”
“怎么，你还要调查一下？”
“不，我只是同情他一下。”
“去死！”
“叫什么？”
“朴正秀。”
“……”
哦，朴正秀，原来真的是巧合。
英云放下咖啡，微微的苦笑。
奇怪，还以为忘记他了呢。
不是还以为，是已经忘记了，真的已经忘记了。
过了两年的时间，没有想过他。
一点都没有想过他。
一点都没有。
一点都没有……
可是，又突然的记起了关于他的一切。
发线刘海，眉梢眼角，薄唇梨涡。
像照片一样清晰，甚至没有受到任何损坏，没有泛黄。
他的脑海里有本相册，记录着他的悲伤。
突然，想他了。
虽然说过，一辈子也不想再见到。
可他真的没想到这么短暂的两年过后，他会颠覆当初的决心。
不想见不想见不想见不想见不想见不想见不想见不想见不想见不想见不想见不想见……
你一点都不想见他！
他告诉内里的自己他不想见到他。
内里的自己告诉他他非常想见他。
好橡一场战争，他在硝烟中度过两年。
一辈子，哪里可以预见？
呐，你现在在哪里呢？
手上没有停，一页一页的翻过那不勒斯，翻过意大利。
“你的朋友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他留在意大利，等人。”
“哦？”
“他说有人在意大利等他。”
“哦。”英云又看回相册。
目光停在罗马，照片上的两个人背向着教堂，亲密的靠在一起。希澈揽着他的脖子，他笑着搂过希澈的腰，还伸
出手竖起两根手指摆出横着的‘V’字。
他在笑。
笑得那样灿烂。
笑得那样美好。
笑得那样随意。
笑得那样残忍。
英云合上相册，抚了抚头，把最后的咖啡喝掉。
喂，你快乐吗？
离开了我，你是快乐的吗？
离开了我，你有做回自己吗？
离开了我，你到底是谁？
你在等着谁？
是不是心中的人？
希澈伸手过来拿走杯子，英云的眼睛又被刺激了一下。
希澈手腕上的钻石坠子闪了一下光。
“你怎么把项链缠在手上？”
“它以前的主人也是这样的。”
“呵呵……”
“你怎么知道是项链？”
英云看了一眼希澈，没有说话。
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他带回了你的记忆。
你送给他不曾给我的东西。
你是遗忘了，还是不再计较了？
你是放弃了，还是另有所结了？
你可还记得？
我可否知道？
英云深深的吸一口气，把什么东西压了下去。刚刚它横冲直撞，弄得他好难受。
然后试着转移话题，对希澈说：“以后不走了吗？”
“我刚刚回来，你就盼着我走么？”
“不躲了吗？”
“还能躲到哪里呢？”
“不是看不到，就可以了么？”
希澈抬眼看着他，很久，没有说话。
真的可以吗？
看不到他的模样，听不到他的声音。
就可以了么？
就躲开了吗？
“他没有结婚。”
“……”
“他的未婚妻自杀了。”
“……”
“他一直在想着你。”
“……”
“他一直在等着你。”
“……”
“他一直在爱着你。”
“……”
“……”
“我都知道，我见到他了。”
英云小小的吃了一惊，抬眼看向希澈：“你去见他了？”
希澈苦笑：“我哪有那么无耻，在游夜见到的。”
“你回那去做什么？”
“想继续唱歌。”
“不是吧？”
“我总要做些什么吧。”
“工作的问题我可以帮你呀，何必回那去。”
“我可不敢劳驾你金大董事。”
“我是诚心的，不领情就算了，别讽刺我。”
“呵呵，不是工作的问题。”
不是工作的问题。
只是有些牵绊，舍不得放下。
想回去，一直想回去。
回去了，面对回忆。
“那，你们，还会在一起吗？”
“什么？”
“不是因为他回来的吗？”
“当然不是。”
“那是为什么？”
“只是想回来。”
“别假了，你脸上写着‘我想韩庚’呢。”英云调侃。
希澈生气的噤起眉头：“英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什么？”
“你以前从来不管这些事情。”
“哪些事情？”
“爱情的事情，你总是站得远远的，看着我们欢喜，我们悲伤，我们痛苦，我们分离，你从来不过问，只是以怜
悯的眼神看着。才不管在不在一起，相爱不相爱。”
“是吗？我以前是这样的呀。”
“你自己不知道吗？”
“呵，忘记了。”
“……”
“两年前，给忘记了……”
希澈盯着英云，眼前的这个男人，或者应该叫男孩，确实脱离了他两年前的印象。样貌，气质，神情，都变了，
他都不认识了。
眉宇间凝聚的，满是虚伪。
他装做很在意，其实不上心。
他装做很友好，其实在疏远。
他装做很和善，其实只压抑。
他装做很成熟，其实还幼稚。
装的，他在表面镀上一层金色的漆，将所有掩藏在面具之下。
原来原来，你变了。
希澈心中一阵难受，金英云，你不再是你自己了。
可是，你为什么改变？
到底，是谁改变了你？
为什么会改变呢？
“英云，你觉得爱是什么？”
“爱是疼痛。”
“感受过吗？”
“也许。”
希澈垂下眼睛，问：“疼吗？”
“很疼很疼……”
“是怎么了？”
“感觉好像被人剥开胸口的皮肤，心脏裸露在空气中，眼看着一把锋利的刀剖下来，心在刀刃上跳动，每跳一下
，就多疼一分……”
“金英云！”
“真的很疼……”
英云伏在吧台上，闷闷的说。
“所以我说，爱着人的都是傻瓜，都是可悲的笨蛋。”
“英云，最可悲的人是明明爱着，却死不承认的人。”
“你是说我吗？”
“你明明从一开始就掉入情网，却始终高傲的不曾低头。”
“……”
“你爱那个人是吗？两年前被你收留的人。”
“说什么呀。”
“我从一开始就觉得，你才不是好心的可以无缘无故留一个人在家的人。”
“你不是想说我救他是因为我爱他吧？”
“起码是喜欢，起码有感觉。”
英云抬头直起腰，笑：“你发什么神经？”
“还不承认，金英云你无药可救了！”
“……”
“……”
“大家彼此彼此。”
……
希澈勾了勾嘴角：“金英云，跟你说话真能气死人。”
“你不是活得好好的么？”
希澈翻了他一眼，低下头清洗杯子。
每个人都是这样，你可以轻易的改变一个人的一生，但你从来都不知道。
你被另一个人改变了，在许久许久之后发现，却只有恍然的余地。
所以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有多痛苦。
所以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有多矛盾。
可是，我想，我永远也都不会知道的是，我究竟有没有爱上你。
白色的陶瓷杯子在清水的冲洗下，恢复纯粹光洁。
希澈把杯子擦干，摆回橱柜里。
回头看了看英云，轻轻的微笑。
“呐，有时间回来听我唱歌吧。”
And don't you cry don't you ever cry don't you cry tonight
我觉得我是应该感谢你的。
你告诉了我，这个世界上，无论是多么亲近的人，都不值得完全信任。
无论是多么亲近的人。
不过这个道理，你懂了没有？
李特看到了他的老师。
他这几年一直跟他保持着联系，在他离开意大利之后也来到了韩国。
这很正常，留在那里只是等着人家来杀人灭口，识相的当然要能走多远就多远。
到韩国之后的工作都是他联系的。
这样的老师不仅‘毁人不倦’，而且甩也甩不掉。
李特刚下飞机就接到他的电话，然后在机场外的黑色克莱斯勒里见到这个已经老迈的意大利人。脸上的皱纹如沟
壑一般，霜染了头发。
有人成长，有人老去。
老师把他带到上一个也就是两年前最近的工作的东家面前，这个男人倒是在两年的时间里生活的很安逸，身形见
宽，满面容光。
同是躲藏，有的人就狼狈了许多。
听老师说他刚从夏威夷回来，难怪皮肤黑了一些，人家避难都避得跟观光似的。
三年之约，他似乎想提前完结。
Chapter 12
李特坐在他的对面，无趣的搅动桌上的咖啡。
褐色的液体顺时针的转动。
“在意大利过的还好吗？”
“当然，非常好。”
“呵呵，听说你住在那不勒斯？”
“是。”
“听说那里很漂亮。”
“你怎么都是听说的？”
男人没有说，只是微微的笑。
“我在意大利待得好好的，叫我回来做什么，你能雇佣的杀手又不止我一个。”
“当然是因为你的技术是我见过最好的。”面前的男人丝毫不吝啬的称赞。
“哦？”
“第一次你就说要去意大利，另找的那个人差点要了我的命。”
“那样才逼真嘛。”
“你在开玩笑吗？”
“可是我不也是让你休养了好长时间么？”
“大概半年吧，但我想除了你，很难再找到那么精准的枪手了。说偏离心脏三厘米，就偏离三厘米，分毫不差。
”
“呵呵，谢谢夸奖。”
“那么这次……？”男人试探的省略。
李特放下小勺，坐正了身体，看着他说：“上一次，你是故意拿走我的钥匙的吗？”
男人的眼睛一亮，警觉的盯着李特。
“你为什么这样做？”
“……”
“想让我离开他吗？”
“……”
“我不能留在他的身边吗？”
“……”
“怕我告诉他事实吗？”
男人喝了一口茶，然后放下茶杯，靠在椅子上说：“李特，你敢说你对他没有感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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