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感动。
子衿这是要保本王,独自承担起过错。他如此待我,我又怎能再欺瞒于他。
于是,我放下心结,对他说道:“子衿,方才你问我要实话,我不妨告诉你,我是故意放走那个刺客,但并非他
的美貌。”
子衿微微一笑。
我继续说道:“这个刺客他是一人独自进宫刺杀皇兄。你想皇宫如此大,而皇兄和皇宫比起来自然小了很多。可
是,这个刺客在如此大的皇宫中居然能找寻到如此小的皇兄,最后还伤着了他。你说,这其中就没有点耐人寻味
的缘由?”
如我意料之中的,子衿脸色微微一变,眉头慢慢的敛起,片刻后才说道:“王爷的意思是,皇宫里有那刺客的内
应。”
不愧是楚子衿,我这般一点就知晓了。
我低声道:“那刺客自然是有内应的,而且这个内应定是皇兄身边最为亲密的人,能随时掌握皇兄行踪之人。”
子衿脸色大变,忙躬身道:“子衿对皇上绝无二心。”
我愣住,他为何忽然冒出这番的话。待我细细思索后,才想起他也是能随时掌握皇兄行踪之人。只是,子衿这般
也太如惊弓之鸟了,如他这样端方之人,又是清流丞相的儿子,怎会有谋害皇兄之意?
我豪气的拍着子衿的肩,说道:“子衿啊,就算本王怀疑皇兄自己找个刺客刺自己玩玩,都不会怀疑你的,放心
吧!”
子衿的脸色还是很难看。
我叹气接着道:“所以,本王放走那刺客,只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定要纠出那幕后黑手是谁不可。”
子衿蹙眉:“可是,王爷您都把他放出城了,怎么跟踪?”
我得意的笑道:“他不是拿走了本王的令牌吗?只要令牌在他的身上,不管他是飞天了,还是入地了,本王都能
找到他。”
子衿疑惑道:“令牌上有机关?”
我继续得意道:“不,只是上面有寻香粉而已。”
子衿这才恍然,只是大约方才受了惊,脸色依然很难看。他抿了抿唇,似乎犹豫着,片刻后才问着本王:“王爷
,心中可有怀疑之人?”
我茫然的摇头。
子衿目光却是一亮,眼神深邃,让我看不出所以然来。莫非他已经知道会是谁是内奸了?
我正要询问,子衿却是说道:“方才在马车上,臣听见王爷说起,府上有约?”
我摆手无谓的说道:“不过是采薇那小子罢了。”
子衿笑道:“可是,让何大人久等就万万不好了。”
我道:“我让小三回去跟采薇说,本王大约一时半刻也回不去,若是他不愿意等,可以自行离去。”
子衿道:“你这般说,何大人定是不会离去的。”
我耸肩。
子衿还真把采薇当他这般的人了。采薇永远不会像子衿这般谦和懂礼的对待本王,他高兴了一整夜的坐在本王的
花园赏花都可,不高兴了十天半月本王都瞅不见他的人影。这次我唤人打发他走,估计他定是听不完阿三的话便
要拍拍衣衫离去,而后本王定也是会十天半月见不到他的。他才不会乖乖的等本王回府呢!
我说道:“采薇兴许早就回去了。”
子衿叹气摇头,眉头皱的让本王都心疼了。
罢了,罢了,子衿就是这么一个端方之人,而本王自然也要向端方靠拢,才能博得美人心。于是,我只得顺着他
意,站起身告辞。
他这才把眉头舒开,送我到门外,并唤来他家的马车送我回府。
在我上马车时,我回头看见子衿在门廊下对我微笑,仿若让我回到了小时候,脸上还挂着泪的他对我微微一笑。
从那一刻起直到今日,我相信,无论前方的世界再黑暗,也会被他的笑容点亮。
一路的颠簸,而本王也一直晕乎乎的。要不就开心的想子衿那清丽如莲的微笑,要不就懊恼今日为何不好好的把
握,若再加把劲,子衿或许就真被本王感动,从了本王;要不就捶足,我何时约采薇不好,为何偏生要今日约他
在府上候着。
胡思乱想了一路,终于回到了王府。
候着本王的人还是楚楚。
我上前抓住他的手,询问道:“采薇是否还在府上?”
他诧异的看了我一眼,回道:“王爷,你这是糊涂了吗?何大人今早就吃了早饭离开了,怎么会还在府上?”
我蹙眉:“他辰时也未来吗?”
楚楚睁着大眼睛点了点头。
13.乱花渐欲迷人眼
果真我和采薇最有默契,放个鸽子都这般心照不宣。
搂过楚楚,在他脸颊上重重的印上本王的一个香吻,本王顿觉心旷神怡,靠近楚楚,我在他耳边吹着气,故作暧
昧的说道:“啧啧啧,花前月下,美人在怀,干柴烈火,莫不快活……不如这就从了本王吧?”
楚楚面上如桃花朵朵开,但却是娇嗔道:“王爷当真是贵人多忘事,您自己排好的侍寝表,自己都忘了。”
我这才记起不日前我唤青青拟定个侍寝表。
咱府上有七个公子,一日一人前来侍寝。若是本王哪日心情不好,就把该日轮到的公子推后一日。这番安排,本
王甚觉公平,不会让大家觉得心中不忿,觉得本王专宠于谁而引起内斗。
毕竟,家和万事兴嘛。
我耸了耸肩,问着楚楚:“那今日轮到哪位公子了?”
楚楚媚眼一扫,似有些不甘的说道:“是青青,他已经在王爷的卧房等候您了。”
我在楚楚脸上再印上一个香吻,这才有些不舍的松开他,向卧房行去。
一路上,我都在回忆今日和子衿相处的点点滴滴,似乎觉得今日和他之间有那么些许的进展,但细想下,还是觉
得是原地踏步,我还是不曾看到他内心。
子衿啊子衿,我对你是一片真心照旭日,只盼在有生之年,你能回我片刻的温暖,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在
乎我就够了。
抬头望月,月如华如水,银光飒飒,尽惹寂寥。
推门而入。
青青一袭单衣,正在书桌前算着账本,烛光映着他的脸有层昏黄,走近看来,还若以往一般苍白,不见血色。他
本是世家的公子,但因其叔父写了一首诗,隐射了皇家的某些隐讳之事,触怒了当朝的一位大人物,遭其灭族,
只剩下这个命根子一样的小公子,在颠沛流离中被我老娘保了下来。
当时我也不过十三年纪,懵懵懂了些情事,便常去丞相府缠子衿,软泡硬逼想让子衿答允从了我。大约事情是闹
得有点大了,母后看不下去,劝解我一番无果后,便赏给我这个孩子想让我收收对子衿的心。我当时嫌弃他本姓
名太雅,又见他眉宇间似有子衿的神态,便顺口唤他“青青”了。
这孩子自然没有楚楚那般销魂噬骨,但是却知书达礼,乖巧懂事,又和子衿的性情有那么几分的相似。想着得不
到天上的星,能捞上一把水中的月,也是好的,所以这么说来这个青青可人儿倒还算甚得本王的欢心。
走到他身边,硬是和他挤在一张椅子上后,我环抱住他的纤腰。他搁下笔,侧头对我浅浅一笑道:“我还以为王
爷今日不回府呢?所以,便把这个月王府的账本拿过来细算一番。”
我闻着他秀发的清香,说道:“辛苦你了。”
他柔柔一笑,目光似有似无的看向床榻,轻声问道:“王爷现在就要我侍寝吗?”
我有些疲惫的把头搁放在他的肩上,闭上眼睛说道:“本王今日有些累了,只想抱着你睡会儿。”
我感觉他肩部微微的向下放松,而后他的声音传过来,有些飘渺了:“那我扶王爷去床上,给你揉揉肩吧!”
我点头。
他扶起快要和周公去下棋的我走进内室,除去我的外衣,躺上床后,轻柔的在我肩上揉着,舒适异常。而我却在
这温香玉软中渐渐渐渐的跌入梦境。
——是铜镜。
似乎很大的一面,映出自己孤零零的身影,我笑,那一端的人亦跟着勾起嘴角;我哭,他便也随之皱起眉头……
哈!有趣有趣!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什,本王竟是自得其乐,玩得十分开心。
正得意万分,我冷不丁地往对面一瞄,却瞧见镜中人眼神一变,神气的笑容化作了搭弓拉弦的双手,对准我的箭
头发出森冷的寒光,把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容颜切割成无数半……
来不及思索任何,也动弹不了丝毫,利器没入骨髓的痛顷刻间传遍全身。
我木木地低下头看胸前,血晕开了,仿佛诡异的,妖魅的,邺火红莲……
猛然惊醒,一头冷汗。
到底还是一场梦而已。
看向窗外,天已大亮。青青大约又去忙府中杂事了,不知何时已不在身侧。
右肩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迫得我只有翻身而起。
整理好衣衫后,我便踱步到了后院鸽房。为我饲养鸽子的少年是个哑巴,我平日里唤他小哑。他不识字,又是一
个诚实的孩子,所以我才放心把饲养鸽子如此大事交付于他。
他一见我,委实开心,在我身边叽叽喳喳的支吾半晌。我摸摸他的头,交代他今日要放鸽子出去追踪,他乖巧的
点头,让我顿觉欣慰。
吩咐完小哑,我回屋喝了点稀粥,便差人准备马车进宫。
在路上颠簸时,我细细的回想着昨日的种种,但每每觉得通畅时,又忽然被堵住,再加上右肩疼痛难忍,当真是
百般煎熬。
好在并未颠簸太久,马车就到了宫门前停下。
我掀开车帘,打探着那些守宫门的侍卫,最后挑了一个看上去稍微顺眼老实的,唤着小三去把那人给我叫过来。
未几,小三便把人带了过来,却见那人一脸怯怯的看着本王,行礼时,脚都在发抖。
我有些诧异。本王这人没什么优点,但是为人随和这点,本王是相当有自信的。这家伙干嘛怕成这样,本王不过
是想问他几个问题,又不是要吃了他。
我清了清喉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随和的说道:“你在下面回话怪辛苦的,不如先上马车来,本王有事
要找你。”说话间,本王自己都得瑟了起来,瞧我是多么好的一个体恤下属的王爷。
谁料,那侍卫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撕心裂肺的哭道:“景王殿下,您饶了小的吧。小的上有老下有小,进宫当差
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
听他如此一说,本王开始回忆方才与他说过的话,实在没有任何要责罚他之意,正要宽慰他,却有听得他还是撕
心裂肺的哭道:“小的知道跟着王爷能吃香的,喝辣的。但是小的爹娘从小就教育小的,男子汉要顶天立地,要
有所作为,万万不可沦为他人胯下之物。所以,求王爷看在小的爹娘的份上,你就饶过小的吧!”
我看见宫门口其他侍卫都望向了本王这边,我还听见小三憋笑发出的闷哼声。本王顿觉憋屈的紧,难道大家都认
为,本王人品糟糕到见着个带把的就想收入府中?况且要收也要个皮相好的。瞧这个侍卫,因为虚火旺盛而在满
脸留下了青春的痕迹,而那胳膊硬是比本王的大腿还要粗上一圈,本王就是再饥不择食也不会挑上他啊!
看着那家伙哭丧的脸,本王只得无限悲催的安慰道:“本王没其他的意思,只想让你上马车陪本王聊会儿。”
那侍卫宛如死了爹娘一般,悲戚道:“王爷若是真要逼迫小的,小的就只有以死来明志。”说完,就要站起来,
一副壮士扼腕的模样。
本王慌忙摆手道:“别别别,本王不逼迫你就是了。”
他将信将疑的看着本王,本王只得无限悲哀的再度点头保证。他这才松了口气,立刻喜笑颜开的对我说道:“那
既然王爷没有什么事,小的就先行告退了。”
我忙唤道:“等等。”
刚出口,又见他一脸悲愤的看着我。这翻脸比翻书还快,让本王当真看得目瞪口呆。
我忙说道:“本王找你,不过是想问几个问题,你先上马车……”我看着他的脸已经快成苦瓜了,只得改口说道
,“算了,本王下车来询问你。”
于是,在众目睽睽下,本王就这样为了一个侍卫慢悠悠的下了马车。而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风传本王和皇宫守
宫门的某侍卫有不正当关系,这可当真是百口莫辩,好生悲催。
我倚靠在马车上,看着他一脸防备的模样,只得叹气道:“本王当真就是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他紧张的点了点头,还没等本王问出口,就霹雳吧啦的说了一堆:“小的姓李,因为在家中排行第四,所以大家
唤我李四。家中上有八旬的父母,下有7岁孩儿,身侧还有一个恶婆娘。她祖上是杀猪的,为人凶悍的紧了,怕
是王爷也镇压不住她。小的还有三个兄弟,分别是李大,李二和李四……”
本王有问他家世吗?
我惊愕的回头看小三,只见他憋笑憋得脸都成了猪肝酱色。看来本王还算正常,而面前这个侍卫明显不正常。现
在我当真悔不当初,好选不选怎么就指了他过来问话。
抬手打断他的话,我理理衣衫,故作严肃状说道:“不要跟本王说这些,本王对你的家世没兴趣。”
那李四赶忙住口,看着本王的眼睛都快要滴出水来了。
我叹气,本王有那么凶神恶煞么?
正色道:“本王问你,昨日可有可疑之人进出皇宫?”
李四这才松了口大气,小心的看着我回道:“没有!”
我逼问道:“当真没有。”
李四道:“回王爷,当真没有。”
我点头,无限失望的正要叫他回去当差时,他却似乎想起了什么,忙说道:“但是,昨日发生了一件怪事。”
我顿时来了精神道:“快说。”
李四低头小心的说道:“昨日,何大人穿着常服进宫,当时小的当值,看见他后,就跟他打招呼,问他是否进宫
当值,他回答的很含糊。当时小的就纳闷,若是要当值,大人怎么不穿官服进宫呢?而后,辰时宫禁时,何大人
却是神色匆匆的赶到最后一刻出宫,小的本来还想打个招呼,结果他走的实在太快。小的话才到嗓子眼,他就已
经不见了。”
我心下一惊,忙问道:“那何大人是何时进宫?”
李四想了想才回道:“大约是寅时。”
寅时进宫?那大约和我入宫的时辰一样。若是他入宫,自然应该左右不离皇兄身侧,可是为何昨日本王都没见着
他?而后,为何又是一脸匆忙的离去?
莫非,采薇才是……
我不敢再深究下去,脑子中尽是冒出从小到大采薇的种种好处,平日里若叫我说定是都说不上来的,却在这一刻
统统蜂拥而至,搅得我实在没法思考了。
左思右想,我大概仍是不愿怀疑到咱青梅竹马的兄弟上,再说他实在没有加害于皇兄的理由,为何偏要做这吃力
不讨好的内应奸细?
正想的入神,冷不防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嘿,这一大清早的,宫门前还真热闹!本王倒要瞧瞧这又是谁来视察工作了?
辅一回头,却见有个翩翩锦衣少年郎御马踏尘而来。
目之所及,尽是马蹄扬起的飞沙,和着晨光熹微,毫不吝啬的铺展在他周身,宛如万物迷蒙间跃出地平线的浊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