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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有一生中只存在着不幸。
别只想着自己是如何的不幸,而不断埋怨上天、埋怨身边的人,而什么都不去实践。
您身体健全,父母健在,有关心自己的朋友、知己,不愁衣食,已经比很多人来得幸福。
只是您从来没去注意,幸福一直都在您身旁。
想一想,您现在是幸福的吗?
「妹,你看我今天拿了什么给妳?」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拿着一个洋娃娃,踏进色彩缤纷的儿童病房,显得万分雀跃。
「哇!哥哥怎么知道人家喜欢这个的?」开心的笑意毫无掩饰的迎上小女孩的脸庞。
「我……我……瞎猜的,妳喜欢就好了。」少不知所惜地对自己的妹子说了谎。
他曾经在某一个下午,进病房时看见她熟睡的脸孔,还吐出一连串的梦话,不时说着:『我真的好想要那个娃娃……真的……买给我好吗?』
他还记得在不久之前,两兄妹手牵着手逛到玩具店的橱窗前,她也是说着同一番话。
「妈咪跟爹地呢?他们今天又不来了吗?」小女孩左顾右盼,但始终也盼不到她母亲的身影,显得十分失望。
「妈咪跟爹地说明天会来看妳的,就算他们不来也有哥陪妳!」少年拍了拍自己胸口,许下一个永远不能兑现的承诺。
「哥就会骗我!昨天说他们今天会来,前天也是这样,还有大前天……」少年虽然信誓旦旦,她却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嘟起粉色的小嘴不满的吵嚷着。
每一次的谎言,每一次的欺骗,都是他对妹子的宠爱。
少年清楚的明白到,倘若说出实情,只会让她失望。他知道父母在她心中有多完美,有多疼她……
那只是止于她得病之前。
他们只是把孩子当是一种工具,教育成完美的孩子。只不过当中出了些差错,便被降级至候补名单。
「明天,一定会的,他们明天一定会来!」少年渴望看见妹子的笑容,就像娃娃般的完美无瑕,不忍心说些伤害她的话。
这个时候他们并没有察觉到,正有一双明亮的乌黑色眼睛正正视着他们,那是充满着羡慕的眼神。
他羡慕他们的兄妹情,可被关心、被照顾、任性的撒娇,心中渴求着一个这样子的哥哥。
时间悄悄的流逝,一名年过六十,脸上挂着慈祥笑容的老伯提着环保袋,眼中像只有他疼着的孩子,无声无色地越过在吵架中的俩小口。
「院长。」水盈盈的眼睛眨了眨,终于等到自己最想望见的人,露出一个天真的笑脸,所有阴霾一扫而空。
「轩轩今天有乖乖听护士姐姐的说话吗?」院长揉揉他的小脑袋,平稳的声线、亲切的叫唤令人倍感安心。
「有啊!」眼睛再次眨了又眨,像在确认自己没有说谎。他每时每刻都渴望看见院长,而且从以前起,就喜欢赖在他的身边。
听到了满意的答话,院长的笑意加深,饱历风霜的笑纹也跑了出来。
「院长,我今天想要吃红苹果!」不等院长的询问,他就先发制人。
「好。」最宠他的院长,也最拿他没辄。
眼前美食的诱惑,让他暂时忘掉自己伤心的过去。没有兄弟姐妹,没有父母,没有亲人的自己。但这个年过半百的人,从不介意自己的身份,对一个全无血缘的孩子,送上温暖及关怀。
从有记忆开始,关予轩就已经是孤儿院中的一份子。无论是那个不会走也不会爬,只管哭着的婴孩;蜕变成一个沈静的孩童,每分每秒的点滴,都是在这里的童年回忆。不知是否早知道自己是属于被抛弃的一群,对自己的存在感到可有可无。总是喜欢静静的坐在一角,看着其它人追逐玩耍。
由于他年纪最小,院长也因渐渐衰老,而再没有能力照顾更多的孩子,自然把较多的注意力花在他的身上。每当院长逗他开心时,才会打破孩童不应有的阴霾,展现出活泼的笑容。
久而久之,在其它儿童的强烈嫉妒心下,他不幸成了被排挤的一个。
所以在他心目中。他的亲人和朋友,永远只有院长一个。
但此时的他,压根儿也没有想过,院长也会有离开自己的一天……
就在院长忙着处理苹果的同时,他再次转头,泛着水光的眼睛恰巧与少年的视线对上。
少年没有回避的意思,如发怔似的盯着他看,像要看穿他的一切。对方一直沉默,让少年感到一阵诡异的感觉,双眉一拢,便把小脑袋撇开。
原来是因为他,少年才被吸引了注意。与他亲妹妹有着极相似的笑容,也是一般的纯洁无邪,令他泛起了爱怜之心。
而少年自己却找不回那阵天真的感觉,所以才想好好的守护着,不让它消失。他要成为妹妹的护卫,保留着他所喜欢的笑颜。
唯一不太相同的是,那双眼睛就像有着不能计算的深度,映着灯光的眼瞳漆黑得令人难以置信,如大海一般让人摸不出底蕴、猜不出情绪。
这是第一次的巧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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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这次的会议到此为止,各位也辛苦了。」
经过了整整六个小时的冗长会议,各人也如释重负般离开那个让人感到郁闷的会议室。
「Vincent,跟我一起去吃晚饭吗?」同是穿着医生白袍,孙梓毅带着不正经的语气,不客气的整个人靠到倪清的背上说道。
「不了,我今天很累,想早点回去休息。」倪清的脸上依旧挂着柔和的微笑,口中却吐出无情的拒绝。
「又是那个女人吗?」被拒绝的孙梓毅就像泄了气的汽球,没好气道。「她不适合你的,你自己也很清楚吧?」他戳了戳倪清心脏的位置,好不暧昧。
叹了口气,倪清不徐不疾的开口道:「她是我的普通朋友,OK?」
话虽然这么说,昨晚倪清表明了自己对她没有那个意思之后,她好像并不打算放弃。
面对着接踵而来的爱慕者,不到最后的一步,倪清也不想在她们面前说出实情。别提此举动会打碎她们的心灵,还可能使自己变得无立足之地。这些是现今社会上,难以接受的事情。
「希望她会明白你的意思吧?」仍没有放弃的打算,只希望他能狠心些,把路边花草一一拒绝。
「应该。」面对累人的感情问题,倪清不禁苦笑。
可是,明白跟会否作出行动却是两回事。好友明知他是一种不轻易露出真性情、付出真感情的人,如果不及时制止,到结束时往往只会两败俱伤。
「女人啊!」孙梓毅不禁轻叹。如果这么简单就可以了事,就不用他一次又一次地出手相助,跟他装成情侣,亦发生了他们当时没预计到的后果……
而事实亦证明,谣言在何时何地都是一件可怕的东西。
「妳看妳看!真是他们耶!好帅啊……」
「传闻果然是真的!」
「很亲密的样子呢,羡慕死人了。」
说对了吧,又来了!这种状况究竟还要多上演多少次?
「你说得很对。」倪清注意到状况后,真的哭笑不得。「你不快点放手的话,小心又因扰乱医院秩序而被院长叫去训话。」
在公众面前,倪清不得不装绅士一点。正常来说,他早已给他白眼,外加一记肘击。
「别说那个偏心的老头了!要不是你在,我才不留下来。」一提起院长,孙梓毅的口气变得极之不悦。而且,为什么每次只有我被训话啊!
倪清也有同样的想法,要是孙梓毅不在这儿,他也没留下来的意思。
「算我拜托你了,说话前看一下地点好吗?」
「地点?有什么问……呃?」一抬眼,就对上了无数对晶晶发亮的眼睛,孙梓毅顿时哑口无言。
堂堂一个心理医生,神经却那么大条,真怀疑那张毕业证书是不是骗回来的。
「看来你终于察觉了,聪明的心理医生。在下要先走了,明天见。」倪清把还在发呆的他俐
落的甩掉,头也不回的开步走去。
「喂!Vincent,你走了我怎么办?」忘了自己的爱车送了去定检,连忙把柴可夫喊住。
倪清闻声只是一味儿的加快脚步,想要把身后的人甩开。
难不成他每次的说话都要搞得那么暧昧吗?
看来心理科明天将会多灾多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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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天又来找你了,真的不用我帮忙吗?」坐在不甚起眼的黑色房车中,孙梓毅吱吱喳喳的说个不停。
他以为自己非要他帮忙不可?
「病人当然要找医生看啊!」倪清抿嘴一笑,续道:「再看一下情况吧,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而且……」在见过真正的自己后,她好像已经知难而退。
把车子停在交通灯位时,倪清神情忽然一黯。
「而且?」到了最重要的关口,孙梓毅心急的想要知道。
懊恼的他只能眼巴巴看着倪清急忙松开安全带,在打开车门的同时,他向坐在身旁的孙梓毅说:「我下车看一下,外面好像有人昏倒了。」
「你说什么?」这是一名间歇性神经大条的医生的回应。
放眼前方,在深色的柏油路上,早已经站了好几名旁观者。
「我是一名医生,麻烦大家让开一下。」
少年躺在路上,幸好司机及时车,所以没有被车撞到,表面上只有轻微的擦伤。
倪清却在这两秒间的时间,心头涌上非一般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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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窗外的天空,仍旧是早上的蓝天白云;傍晚的灿烂金黄;晚上的神秘黑暗。
像没有变化的天空,其实时刻的变更着。人,也没例外。
在看得入神的时候,耳旁传来清脆却幽怨的乐声。少年一转头,便瞥见那抹似曾相识的身影。
他正闭着双眼,坐在空无一人的床上,毫不理会外界的一切,径自吹奏这悠扬乐章。
少年不懂音律,但乐曲的音调与旋律如在诉说心中的悲凉,令他感到纳闷。
直至天色渐渐昏暗,琴声才随着太阳的落下而消失。
「那个……是什么东西来的?」少年对他手上的琴很感兴趣。
两双眼睛不经意的对上,他再看了看手上的木制口琴,「是口琴,爸爸送给我的。」
爸爸--是多么遥不可及的词语。
周遭忽然从色彩绚丽,迭上一层又一层的黑纱,渐渐黑暗得伸手不见。倏地清风把黑纱吹开,光芒便从多处扩散起来,顷刻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这是梦吗?
像一祯祯生命的照片,在眼前闪动而过。在白光中看见自己曾经遇上的人,带着所熟悉的声音……还有一段已遗忘的背景乐曲。
别人曾说过,人站于死亡前,便会见到在世时经历过的事物。那即是,我是要死了吗?
「……醒一醒……」
是谁?谁在喊我?
被拍打的脸颊传来刺痛的感觉,使青年不得不睁开眼睛。他以充满疑问的黑瞳瞅紧了与视线对上的人,在脑海中却找不着这人的资料。
这也是梦吗?但是这人看似悉识,却很陌生。
在眼皮睁开的那一瞬,倪清看出内里满是困惑,好像在询问:「我应该认识你的吗?」
可他却在自个儿傻笑着,那是看见重要的人,昏睡了很久、很久,再突然醒来的喜悦。也是因为这种无可比拟的感觉,让他对这份工作燃不起厌倦之心。
立志当上医可能是他对亲妹的补偿方法。倪清曾经隔着透明玻璃看着她最后的笑
,笑得多么的无邪,像从未沾上人世间的丑恶黑暗,无奈眼皮重得愈沈愈下,最后连眼白分明的珠子也看不见。连同纯真的脸、稚气的声线,一并消失。
眼看不认识的生命无情的被带走,他身边的人便要经历自己过去的伤痛,甚至化作一生的遗憾。
医生不可掌管生死,却可以去挽救生命,减少别人失去亲人之痛。那时候的他也曾渴望过谁,来助他消去伤痛。
「有没有那里痛?」因为还不知道有没有伤及什么地方,倪清不敢乱动他,并以医生的口吻问道。
「我的头好痛!像裂开了似的。」青年急忙摸摸后脑勺,似乎没有出血的情况。
「应该只是撞到地面,不要太紧张。你能清楚的说出自己的名字吗?」倪清把青年扶坐起来。
问话之余,他一边想着事件发生的因由。
倪清处理紧急病症的经验不多,心里多点也会紧张,但他知道周遭的气氛影响会轻易的影响到伤者,不由得他把负面情绪表现出来。同时也要注意病人的心理状况,要让他们感到一切安好,放心把自己的生命托付在医护人员的手上。
「关予轩。」他怔怔的看着头颅之间的蓝天与白云,设法想起刚才发生过什么事情。
果然没错。闻言,倪清只是回以一个安心的浅笑。「放心吧,你后脑受到了震荡才会昏倒,我会送你到医院检查一下。」
不知倪清是不是说了什么,青年的脸忽然一变,困惑的神情让人难以捉摸。
「瞧你也有二十了,不会害怕到医院的对不对?」面对成年人总不能用哄的,只好使出九流的激将法。「而费用方面,你不用担心。」倪清紧接着说。这样一来,他就没了选择的余地。
此话令孙梓毅一愣,他的老友也不曾对他如此大方过,既对一个陌生人那么慷慨。更何况那一家并不是一般人住得起的医院,否则也留不下倪清那种高材生。
「Vincent……」孙梓毅朝倪清哀号。直觉告诉他,事情必有跷蹊!
「我在替你积福。」倪清故意打断他想反驳的话语。
嘴巴张开了一半的孙梓毅脸色骤变,完全明白个中意思,但他并没有反对的余地。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会被他吃得死死的?
其实倪清说这话也是多余的,只要他跟院长开口,自然没有付钱的道理。当那一双黑眼睛的注意力落在他们身上时,他知道计划总算成功了。
「真的很抱歉,我没有跟你说我们是医生,而他更是院长的儿子。看来救伤车还没有来,请容许我送你到医院吧!」
救伤车一到他就不能把人留住了,他决定不再拖延时间,把青年──关予轩给抱进车厢。
不消几分钟,人潮散去,现场已回复了原状。
本不甘让爱车被驾的倪清顾及到病人的安全,所以只好破例一次,容许孙梓毅当司机。
至于关宇轩,还赶不及进到车子,又再迷迷糊糊的昏厥过去。令倪清再一次担心起来。
再度醒来的时候,就让他瞧见厌恶的白色房间,嗅着一阵阵非闻不可的消毒药水气味。
不过他这一觉醒来,精神好像好多了。都怪他自己平日又要上课,下课后又要打工,没有什么时间可以让自己真正的休息,而且考期也快到了,就只能减少一些睡眠的时间。
「你醒来了?」听起来是一把甜美的女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