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疾————轶辛

作者:轶辛  录入:05-14

他为自己做的事,实在是太多了,是还一辈子也还不完的欠债。他现在才赫然发现,二十年前,自我封闭的关予轩不知不觉间已回来了。

「我留下来就是了。」现在就只能按照院长所希望,不可以放弃自己,好好活下来,然后努力的成为一位音乐家。

院长,在天国的您会听得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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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也不叩一个就踏进别人的房间,乃是他的习惯。

「啧!还以为是什么东西,是几十年前的古董玩意吗?」孙梓毅耍心理战术,故意的向倪清挑衅。他不屑的看了一眼,正安放在桌上的一双绳制的海蓝色吊饰。

如果他知道是倪清儿时的杰作,恐怕不会如此出言不逊。

「亲爱的,你既然不想看,就请滚出去。」孙梓毅的无心之言,燃起了他的无名火。

倪清唇上优美的弧度,再加上寒冰般刺骨的灰瞳,让孙梓毅大有踩中地雷之感。他知道这件事并不能拿来开玩笑,便急忙补救:「说笑的,说笑的,别放在心上。」


不过,倒是明了了倪清对事件看得有多认真。

被他紧紧盯着,孙梓毅一脸笑意的坐到办公桌上的对席。如果不是想八卦一下,他巴不得滚出去,不再与这恶魔对峙。

「他的态度一点也不惹人喜欢啊!你也是这样想吧,Vincent?」他双手按桌,俯身向前的步步进逼,顺便打探打探。

倪清快受不了这两姐弟,二人并非一起长大,性格却如出一辙。

「你认为?」倪清挑高眉,就是不想跟他的计划走。

都怪孙颜琉说一半不说一半,好奇心重的自己只好前来询问本尊。

面对丑陋黑暗的社会,歧视没可能不存在。无父无母,小时候被嘲笑和排斥,均是理所当然。只要不去与别人结交,自己便不会受伤害,也不会伤害到别人。关予轩一点也没有变,他仍拥有善良纯真的心,只是把周遭的人隔绝在外,不想谁来为他担心……所以才有现在的想法吧!


没人关心自己,所以死去也没所谓。

事实是,他并不知道这些人一直存在他的身边。那一道坚固墙,完全令他们却步。

倪清很想越过那里,成为其中一个他所认同的人。

并不是他不讨人欢喜,而是他阻止别人喜欢他。

手执着一双绳制吊饰,倪清若有所思。只少把自己的『它』留在他身边……

温暖的触感倏地袭上前额,倪清一个回神。

「没有发烧……」却有明显的病征,看来好友病得很严重。「但脸色不太好喔!要我帮你请假吗?」

倪清摇着头,显然已经从刚才的愠恼下降温。

「谢谢了,但我今天还有手术要处理。」

「……他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而且我不认为他有需要看心理医生,可以让我自行解决吗?」再度开口时,他回答着孙梓毅的问题。

需要心理医生的,或许是他自己。

不受控制的整天想象一个人,每一次见面后,思念却愈趋强烈,像毒品一样,中了毒、上了瘾。

孙梓毅愈感可疑,自己对关予轩的事既不熟悉,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却可令他如斯烦恼。

「绝对可以,有需要时我也愿意为你效劳。」此时的诡异笑容,令这句话变得很不可靠。

送羊入虎口,万万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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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轻轻的被打开,爱偷窥的光一下子泻进了黑暗的病房。

「谁?」

「抱歉,我吵醒你了?」倪清心一惊。早就劝告自己不要晚上过来,这次还被逮个正着。

「也没……我睡不着。」关予轩感受到他温和的口吻,语气也强硬不了起来,而且今早自己也做得有点过份。

倪清在门前伫足,不知该不该走进去。

「倪医生今天这么晚的?」关予轩讨厌这凝重的气氛,令他浑身不自在。

「刚才完成了椿手术,时间也太晚了,跑来跑去不太方便,所以打算今天晚上驻院。」倪清摄手摄脚的关上门,渐渐的朝他走过去。

关予轩明知他是在逃避问题,却没有戳破的意思。

「当医生真是辛苦啊!」而且深夜还得要特意来巡视呢。当然,后句并没有说出来,倒想了解一下这位是怎么样的医生。

不像自己曾瞧见过的中老年一族,虽职级一样高,却来得年轻、帅气,而且满有趣的……

他究竟在想什么了?甩了甩头,他怪责脑袋又开始胡思乱想。

「还好吧。倒是予轩,还习惯吗?」

这一声问候,使脑袋忽然麻痹了似的,几乎停止运作。却怎么也想不起,为什么声音中的感觉是多么的熟悉。

「没什么习不习惯的,只是有担心学校那边。」再撇了撇头,关予轩认真的答话。

「等报告出来后,我陪你回去一下吧。」

「也好,但是……」青色的光在倪清的手表上迸射出来,孙予轩好奇的往前一望。

孩子气的动作,令倪清脸上挂起了宠溺的笑容:「时候差不多了,护士长很快会过来巡房,你也快点睡吧。」

温暖源渐渐的远去,关予轩却仍沈醉在自己的思索当中。

既然不是来巡视,倪清走过来的原因究竟是什么?而且还说什么陪他回学校……

 

两天过后,关予轩看见床侧摆放小几上的吊饰,大概也猜得到原因。

但他感到吊饰有了些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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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清对这栋楼房的首个印象──完全不是人住的地方。

还没进闸门,已经臭到一股潮湿的腐味,令人想吐。没有明亮宽阔,没有通风窗户,暗阴得快伸手不见五指的梯间,二人并肩亦只能勉强通过。

走进空气不太流通的住所,倪清不等批准,便自行打开堆积着一层薄尘的窗子。虽然早有了心理准备,不像自己的屋子外有繁花绿草,甚至马路行人路都不是,只是一条无人问津的后巷,充满污秽物和污水,称为垃圾堆也不为过。


应该还有不少昆虫动物吧,怪不得这窗紧闭得像十年没开过的样子……

跟自己的家相比,真是天堂与地狱,不染病才怪!倪清压下恶心感,离开如此悲壮的景色。

他脸上严重的扭曲,眉间泛起了山谷,嘴角也沉重得提不起来。

「搬来家住吧。」他完全不能忍受这儿的一切,既对健康不好,住也不舒适,至于吃的……

倪清不小心踢到了脚侧的垃圾箱子,满载着泡面包装袋。

「你说什么?」正在整理书籍的关予轩,错愕的抬头看着他。

非亲非故,搬去他家做什么……

「这儿环境太差了,反正我家也很大,只有我一个人住。你来看过之后,再下决定也可以。」这个好像有选择的选择,却是不可拒绝的命令。

关予轩就是不想倚靠别人,才勉强住在这种地方,反正只是回来睡个觉,又没什么关系。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想了想,既然别人要为他花心思,就尽管看他在使什么把戏。而且是他邀请的,自己便是客,有白吃白住的大条道理。

少了这食住两项顾忌,他就可以把空出来的时间花在自己的目标上。

「既然是这样,就请容我擅自下决定了。」倪清此时的笑脸,得意且带邪魅。

面对关予轩,现在的他实在没有什么信心能说服,只能兵行险着,见一步走一步,甚至无所不用其极。一不做二不休,倪清把他的退路无声无色的一一打断,使关予轩最后只能朝倪清走去。一切手段只是为了将他纳入自己的羽翼下,留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整齐得一丝不苟,一尘不沾的淡雅房间,像早已准备了关予轩的到来。

这里比他原来的房子大上四、五倍,装潢纯朴,设备俱全,简直是一间小型起居室。

颜色摆设皆合自己的心意,关予轩真的有点吃惊。

「厨房、浴室及这房间你也可以随便使用,不用跟我客气。也希望你会喜欢这儿的布置。」倪清一手扶着门把,微弯下身子,作出『请进』的手势。

几间客房中,这一间应该最适合他。精心的挑选后,还特意的修改了一下布置,当然只是等着这一刻的来临。

倪清凝视着他细嫩的脸庞,期待欢喜神情的出现。

「谢谢。」关予轩缓缓走进房间仔细打量。

他故意隐藏笑容,让倪清的期望落空。

「真的要感谢我的话,就要把病治好。」倪清再次进迫。

这医生真是奇怪的人,话题一直绕着他的病情打转。如果他能自我控制的话,早就在十二年前,把这个该死的病治得彻彻底底。

而且听说,根治的方法就只有接受别人捐赠的骨髓,药物与放射性治疗只会令它一次又一次地复发。但他已经作战得很累、很累了。

沉醉在恶梦似的过去当中,关予轩完全没察觉倪清已座落到自己身旁。

「累了吗?」明知他是在想事情,倪清仍担心的问。

白血病对病者的折磨,外人在表面上难以猜测。由于血球的数量失去控制,以一大致出现比例不平冲的情况,身体会很容易感到疲倦,甚至会因血压过低而出现晕眩,还可能会……导致体内出血。


像很多不会实时致命的疾病一样,往往只因小小的细菌感染,引发出不可收拾的并发症。

「也算是吧……」这几天的变化,让关予轩有点吃不消,在精神层面上,的确是累透了。

他需要一点私人空间,静静思考一下自己今后的去向。

「先洗个澡,再休息一下吧。」淡淡的笑不搭调的浮现在他带点野性的脸上。

这种像家人的暖意,慢慢渗进了关予轩的心窝。他好久也没尝过被关心的滋味。

但是现在的对象,并不能让他任性、撒娇,就只能一直把自己的软弱一面稍稍埋在心底。

他一天不能放下自己的过去,倪清就只有继续当着医生的一角,在他不经意间守护着。想必终有一天,自己能够占进他心中的第一位置,甚至改变他的命运。对这孩子的执着,他曾认为只是怜悯,或者是不自觉的把亲妹的影子加诸在他的身上,可是十多年后的现在却有了些微的差别。相隔十多年.只凭着感觉便能辨认出来,更不惜一切的把人留住。倪清知道自己在逃避,逃避着脑海中的答案,谜底一但被揭开,将一发不可收拾。


现时的自己,不能再奢求些什么。多年来的经历让他清楚明白,只要人在身边,已经很足够。

「我想稍微的收拾一下才去。」关予轩点头,暂时忽略袭上心头的倦意。

关予轩的房子虽小,却十分的整齐,只因他不能接受凌乱的感觉。

他凝视了一阵子,才将臂弯中的黑色木盒安放好在床边。

倪清认得这个木盒,而内心亦再次激烈的挣扎起来。

 

「吶,这个送你。」眼镜少年把黑色硬木盒小心翼翼的放到被单上。

打开实心的木盒子,里面的东西光洁得射出闪闪的银光,还附着其它的小配件。

稚气的脸蛋发怔似的看着从未见过的一件物件,伸手抚上,却带着冰凉滑溜的触感。小少年感彷徨,瞬间把小手抽回。

像孩童瞧见陌生事物时,想了解却害怕而退缩,表情也十分可爱。

「不喜欢吗?」眼镜少年漾着笑意观察他的反应。

乌黑而晶盈的眼睛动了动,转向了眼镜少年,甚为不解。518569D7B5们:)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这个叫口琴,是这样子吹奏的。」可能是习惯照顾年幼的妹妹,持久的耐性也被默默的训练出来。

对方认识的时日不算浅也算不上深,但真正相处了好几天后,就知道他不喜欢跟不很熟稔的人说话。

眼镜少年坐上了单人病床,把银制的口琴取出,把音阶都教一遍。不在乎他有没有回应、有没有在聆听……

自此,他就喜欢在闷得发慌时,拿出来吹奏──纵使他往后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学会一整首的单曲。

 

因为未被允许自己的帮忙,倪清又怕会有突发事故,所以只好坐在房间附设的窗台。

只要能够静静的看着他,倪清便连一刻也不想离开。

关予轩虽不自在,但因房子是倪清的,也没有抱怨些什么。而且身体好像愈来愈不受控制的发软起来,直到整理完毕,才坐到椅子上稍为休息。

倪清为免给他太大的压迫感,一直看着窗外的景致,过些时候才回头望一下。

但是,见他停下了整理的动作,住在椅上动也不动的时候,倪清心头倏地一紧。

毫不犹豫的挪动身子,倪清担心的走上前。

「轩……」是倪清轻柔到不能再轻的叫唤。

探着他的鼻息,感觉很平稳。睫毛还轻颤着,他只是太疲累而睡着了。

在倪清放下心的同时,他的鼻腔内有红色的液体缓缓流出。

是黏膜出血。看着他的睡脸,倪清不忍吵醒,只好拿着面纸,默默的为他擦拭。

不知道这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绝对不是个好兆头。倪清把心一横,关予轩醒来后,一定要好好的询问他。

待血完全止住了,倪清才小心翼翼的将他抱往床上。长期的疲劳,加上营养不衡,让他比同龄的成年人更轻更弱,倪清不禁皱眉。

「你一定要养好身子。」他坐在沿床,朝关予轩的脸庞喃喃说道。

他舍不得自己在意的人变成这个样子。如果早一点找到,就不会演变成现状,是自己的懦弱、自己的无能。

倪清像是要重新认识他的面容,在不搔扰他睡眠的情况下,以指尖抚着那细细的额、幼细却不失俊美的眉、东方血纯的略扁鼻子、有点苍白的细唇……

手指拂上那双唇,不自觉的停留、留恋,想一尝它的甘甜。

四唇相触的一刻,倪清的心完全被打乱了。

 

3-19

入夜后的城市街角,昏黄的灯光伴着幽幽的旋律,像是浪漫的华尔兹。

这儿少了闹市应有的喧闹,是沙漠中的绿洲、城市中的静土。让身处这地的人们暂时放松,将烦恼抛诸脑后。

全部是这一家酒吧的特色。

「你放着他不管,没关系吗?」抱着屡败屡战的精神,孙梓毅誓要套得那小子的情报。

看似远离了人烟的酒吧当中,二人坐在调酒柜前的特定角落处,用只让对方听见的音量,细细私语着。

他俩并非喜欢阴暗的环境,只是不想树大招风。来到这里的客人,十之八九都抱着不单纯的心态,来物色对胃口的猎物。所以老板特意划分了一部份区域为「禁猎区」,让有需要的客人拥有自己的私人空间。至于「误入歧座」的客人,只能替他们祈求一切安好。这就是这里其中一项不成文的规定,若胆敢一试,将被列入黑名单──过往记录不佳,恕不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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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为了他的钱包,自然会公正严明,秉公处理。他才不希望开罪了任何客户,比如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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