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不就干脆让他忘记他?
他宁愿继续单恋阿忍,也好过这般的期待落空。
小龟想,他们还是当炮友吧,这样还比较轻松。
有些事情,明明没有什么,但是他却怎么样也过不去。
一定是他自己的问题。
当他走出房间的时候,连他自己也感觉自己的表情明朗许多。
戴品非坐在门外看他,眼睛还是那样阴冷的光。
「出去吃饭吧,已经中午了。」小龟说。
后来他们叫了外卖。
两个人坐在客厅,沉默无言,整栋房子只有新闻播报员的声音。
小龟其实没有食欲,硬吞了两块pizza,就再也吃不下去,戴品非好像也是这样,表情很阴郁。
他忽然很怀念那些时候,说着下流的话的戴品非和总是无言以对的自己。
或许他们都再也回不去了。
「……我后来想一想,其实这也不算什么。」
一片安静中,小龟听见自己说:「你不过就只是和别人上过一次床而已。」
戴品非看着他,有些茫然的眸光。
小龟笑了笑。
「所以我们扯平了。」他说,「你该不会以为我到现在,也只有你一个男人吧?」
戴品非还是看着他,像是不明白他话的意思一样,只是眼瞳开始凝聚阴森的冷光。
「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会跟你上床吗?」小龟还在笑,「因为我单恋一个男人,整整七年。」
小龟一字一字的说:
「你根本比不上他。」
下一瞬间,视线猛然旋转,衣领连同自己被硬生生的拉了上来,戴品非毒蛇一般的眼睛狠狠瞪视着他,咬牙道:
「你说谎。」
小龟却笑了。他回视着男人的眼神,连他自己都能感觉自己的故意:
「我是不是说谎,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吗?」
那一刹那小龟以为戴品非会打他,但是戴品非没有,他只是重重的把他摔进了沙发里。
他倒在沙发上,冷眼看着那个男人像在克制什么的闭上眼睛,然后再张开。
「你真狠。」戴品非冷冷的说。
小龟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戴品非拉开门,然后走了出去。
心底空空的,没有报复的快感,也没有悲伤的情绪。
只是觉得有点冷。
也许因为冬天的缘故。
30
后来的这几天,他没有再看见戴品非。
和名模的绯闻风波在报章杂志上已经慢慢平息,最后谁也没有出面澄清。
小龟最后一次在报纸上看见有关戴品非的消息,仅剩手心大的版面。
戴品非 月底低调回美
在戴品非预定离开台湾的倒数第六个晚上,夜里下起大雨。
像是好几年前,他和戴品非将要分离的某个夜晚。
小龟睡不着,所以坐在沙发里抽烟。
当第三只烟燃到尽头的时候,他忽然站起来。
戴品非果然就坐在那里,公寓大门前一块狭小空地,幸好有屋檐挡着雨,也还不至于那么可怜。
他在黑暗中回过头看他,那么熟悉的眼光。
「……我没有烟了。」
这一次小龟却笑不出来。
你干嘛来?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给你了。
大雨还在汹涌的下,彷佛这座城市都要被雨淹没一样。
「干,」戴品非笑了笑,「林北就是舍不得你。」
小龟突然闭上眼睛。
强烈的情绪冲上眼眶,他来不及防备,转眼就要被击溃。
戴品非,你好贱。
你真的好贱。
他们接吻,一片黑暗之中,他们跌跌撞撞,门在他们身后关上。
大雨猛烈的下。
男人伏在他的身上,用力的进入他,好痛,好痛。
简直就要被撕裂一样,那就这样狠狠撕裂我。
我不想再有任何期待。
小龟恍惚张开眼睛,看向天花板。
「你在想什么?」男人在他耳边阴冷问他,「干,你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小龟没有回答,只是勉强勾着唇角。
我没有在想什么。
我只是想起某个晚上,你说你在纽约有栋公寓,顶层的,你打算把天花板装潢成透明玻璃,这样下雪的时候,我
们只要躺在床上就能看见。
我只是在想,可惜那样的风景,我是看不到了。
* * *
回忆彷佛杯底的沉淀,一经拨动,什么都慢慢浮现。
我记得你孩子一样的寂寞低语,我记得你右手指间残留的烟味,我记得你某次离开在我掌心诀别的吻,那么灼热
,我宁愿我对你的回忆就死在当时,我宁愿你不要再回来。
你说你会养我。
你说你不会忘了我。
你说你只有我。
或许那真的是你的真心,只可惜我总和自己过不去。
对不起,戴品非。
只可惜我总和自己过不去。
* * *
他们还在做爱。
小龟闭上眼睛。
男人的手指,急切而粗暴的搓揉着自己已经抬头的分身,他想像这是阿忍的手指;男人的舌头,发狠的啮咬着自
己被吸吮到红肿的乳尖,他想像这是阿忍的舌头;男人的性器,冲刺攻击着自己最深处的秘径,他想像这是阿忍
的性器。
但是他却不能够再勃起。
他的鼻端充斥戴品非的气息,那么强烈,他根本无法想像阿忍。
我曾经在做爱的时候肆意幻想,把对阿忍的想像投射在你的身上,藉由这样换取射精的高潮。
那么,你呢?
你在和她做爱的时候又是怎么想像?
你在和她接吻的时候,是否想过这是我的嘴唇?
你在抚摸她的时候,是否想过我的呻吟?
你在射精的时候,是否想过我的高潮?
戴品非,你没有办法说服我。
你若心里只有我,你怎么还可能和一个女人上床?
正如我心里开始有了你,即使徐培忍,也不能让我射精。
我只恨你说过什么,却又不能做到什么。
* * *
戴品非又回来了,只是以前的那些日子却不能够再回来。
大多数的时候,他们之间除了沉默,就是充满火花的冷嘲热讽。
每当逼得彼此都受不了的时候,他们就做爱。
又回到以前那样空虚的循环。
沉默→吵架→做爱→射精→沉默。
既然这样,两个人干嘛还要住在一起?
小龟想,也许就是因为犯贱。
你那么贱,我也这么贱。
而戴品非离开的日子还在持续倒数。
「干,你又恍神了。」
身边的男人狠狠的捶了床头柜一记,震得上头摆放的台灯差点滚落下来。
小龟皱着眉淡看他一眼,没有说话,抽了几张卫生纸擦拭着秘处慢慢流出来的男人的精液。
忽然下巴被人使劲的扳了上来,男人钢铁似的手指抓得他很痛,那是彷佛要捏碎他骨头的力道,而他吭也不吭一
声。
「你刚刚在想什么?」
男人阴狠的眯着细长的眼睛,冷冷的盯着他。
「想别的男人。」小龟微笑。
下巴一阵剧痛,男人毒蛇般的眼睛更加阴冷,但是他脸上还是那样淡然的表情。
「干,林北这辈子没看过你这种人。」
男人举起手,用力的把他摔进了床上,而他顺势躺着,侧过身看着男人。
「你要走了?今天才做了一次欸。」
男人一句话也不说,背对着他套上裤子,显然是生气了。
他轻轻笑起来:「没办法啊,如果我不性幻想一下的话,我怕我硬不起来。」
男人豁地转过身来。
「贱货。」
几乎从齿缝挤出这两个字,男人冷瞪着他。
「我是啊。」他无所谓的笑。
男人眉头皱得更深。他的上身还赤裸着,锻链得完美的肌肉彷佛沉睡般的平滑,让这个男人看起来比平常还要性
感。
他眯眼看着,被迷惑般的伸出手想触摸,手腕却被狠狠的抓住了。
「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男人警告的低语。
「那就杀了我吧。」
他浅笑,偏过头亲吻了下男人抓住他的手指,男人却像碰触到什么毒虫似的快速缩回手。
「你是不是有病?」男人困惑而鄙夷的看着他。
他又笑了起来:
「难道你没有吗?」
男人却没有再说话了。
我想我的确有病。
明明爱着你,却又因为害怕失去而不敢前进。
31
但是这样病态的纠缠几乎就要到了尽头。
明天,就是明天。
某辆飞机将要载着戴品非,回到那个下雪的纽约。
那天小龟下班,一出店门,就有个男人靠在车边冲着他笑。
「嗨,有时间和我喝杯酒吗?」阿潘笑着问。
高级的lounge bar,令人放松的音乐,小龟静静的喝着酒。
一杯喝完,再来一杯。
阿潘却拦住了他的酒。
「不要喝这么猛。」他说。
小龟笑笑,「我又喝不醉。」
阿潘看着他,似乎有些犹豫,还是说:「阿非跟她真的没什么,不过就那么一次而已。」
我当然知道这没什么,你又不是我,当然可以说得这么轻松。
小龟沉默的笑。
「后来工作关系结束,阿非就没和她连络了,报纸报的那一次,也是她约阿非出来要说清楚。」阿潘说:「我没
看过阿非那么重视过谁,这些日子为了你,他那个工作狂连一张照片也拍不出来。」
喔,是吗?
小龟觉得有些无聊的扯着唇角。
「其实这次摄影展本来要办在东京的,但是阿非说无论如何,他的照片都想让一个人看到。」阿潘说:「你不知
道他找了你多久。」
小龟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的、静静的又喝完了一杯酒。
当他转开门把的时候,屋里一片黑暗。
那个瞬间,他以为戴品非就这么离开了。
「你去哪里?」
但是他的声音却从角落传来,那么疲惫,几乎不是戴品非。
小龟很累的笑了笑:「欸,我们干嘛吵架?」
「……因为林北和别的女人上床了。」
「啊,对。」
「……妈的。」
当小龟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时候,他真的就要忘记那些他们只剩彼此折磨的日子。
「欸,让林北带你回纽约吧。」
「……不要。」
「干。」
熟悉的粗鄙发语词,小龟有些怀念,所以也反手抱住戴品非。
「……我们真的不行了吗?」
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听着就让人感觉伤心,小龟闭上眼睛。
「干,林北真的被你整死了。」戴品非最后说。
他紧紧的抱着他,非常用力的力道,彷佛想将这个人狠狠的揉进自己的身体一样。
肩头泛开一片湿热,小龟没有张开眼睛。
他只是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个夏天,曾经有个少年困惑的舔着他的睫毛。
林北在想你的眼泪是什么味道。
你没哭过吗?
没。
现在想起来,那个夏天已经距离他们那么遥远。
对不起、对不起。
这次是我决定错过你。
天亮的时候,戴品非已经穿好衣服。
他就坐在床边看他,枕头旁边放着小龟的护照和机票。
「你真的不走?」
小龟只是微笑。
「你还会寄雪给我吗?」
「……林北寄坨屎给你。」戴品非恨恨咬牙。
小龟笑了出来,妈的,戴品非却低头吻住他。
再见了,戴品非。
当门被关上的时候,什么都安静下来,又剩下他一个人了。
记忆如此卑鄙,偏偏选在这个时候蜂拥而上,他如何能够抵挡?
他闭上眼睛,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捏住,痛得他有点受不了。
你还会寄雪给我吗?
你还会记得我吗?
你还会笑着对我说那些下流的话吗?
你还会吻我吗……
不管怎么样,至少为我保留一样吧。
这样或许我就不会那么寂寞。
* * *
一个月后的某一天,小龟收到一个包裹,非常非常的大,却不是来自纽约。
他拆开包装,是那张照片,被烟雾和昏暗困住的寂寞男孩,你终究将他还给我。
小龟点了一根烟,想要潇洒一笑,眼泪却不能控制的流下来。
我们之间,情欲纠缠,爱恨蔓延,整整七年,只一转眼,也就什么都过去了。
然而非要等到这种时候,我才肯承认,原来我比想像中还要爱你。
我恨我的过不去。
32
几个月以后,小龟的手机响起,是通陌生号码的来电。
不能否认那一瞬间,心底的确有着期待。
小龟接起电话。
「你还在打鼓吗?」话筒另端的阿豹问。
十六岁,他第一次加入乐团,由于团内其他的乐器都被选走了,所以他只好变成鼓手,反正这样也蛮酷的。
十七岁末,升高三,失去社团活动,乐团解散。
十九岁,和阿忍阿豹阿单组成马戏团。
二十岁末,马戏团解散。
二十四岁。
这还是一个作梦的年纪吗?
小龟不知道,但是他还是想试试看。
反正他也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
马戏团再次成军。
多了一个吉他手乔治,少了一个吉他手阿单。
阿忍结婚了。
好像是因为有了小孩的关系,真他*的有阿忍的风格。
婚礼举办在一间小小的教堂,来参加的人数不是很多,但是都是至亲好友。
曼曼今天很漂亮,一身雪白的婚纱,像个天使一样。
在结婚进行曲的旋律下,她的父亲牵着她的手,缓缓的从教堂后面走到阿忍的身边。
「徐培忍,你愿意以何思曼为你的妻子,爱她、扶持她、尊敬她,无论健康或生病都守着她,发誓一辈子都对她
忠诚吗?」
「我愿意。」阿忍说。
今天的阿忍看起来很帅,脸上乱七八糟的环都拿掉了,小龟差点就要忘记脸上没有装饰的阿忍,其实长得很清秀
。
当新娘新郎交换戒指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小龟忽然觉得很激动。
坐在身边的阿单悄悄握住阿豹的手,小龟笑了笑,想必他们也和他一样情绪翻涌。
难免还是会想起那个晚上。
欸,让林北带你回纽约吧。
好啊。
如果当初他的回答是这样,那么现在他们又会变得怎么样?
小龟只是笑笑,没有继续想像。
毕竟他已经离现实太近了。
阳光灿烂,冬天已经快要过去了。
在修剪得整齐的草坪上,小龟点了一根烟。
「不准抽烟。」
身后的那个人劈手抽掉他手中刚点的烟,小龟笑骂一声:「妈的。」
果然是阿忍,那个今天帅气无比的新郎,此刻正叼着他刚点的那根烟对着他笑。
不远处一群女孩子簇拥着新娘,欢笑不断。
「是个带把的。」阿忍忽然说。
小龟知道他在说什么,给了他一个拥抱:「恭喜。」
阿忍笑:「我儿子有我和曼曼的优良血统,将来肯定帅得要命。怎么样,你要不要预约?」
「他*的,」小龟骂:「我哪里有那么衰,栽在你手上已经够倒霉了,你现在还想把儿子推给我。」
「靠北,这是你的荣幸。」阿忍忍不住笑起来。
这是第一次,他对阿忍最不保留的坦白,而阿忍给他一个温暖拥抱。
就那一瞬间,小龟想,真的什么都过去了。
他在阿忍怀中找到温暖,却不再心跳。
也许因为大家都已经老到变成大人的关系。
「兄弟,你一定可以找到最好的。」阿忍说。
小龟笑了一下。
谢谢你,徐培忍。
我总算可以这么平静的和你说再见。
我想,也许我真的老了一点。
那年冬天过去,小龟再也没有戴品非的消息。
他想,或许今年的纽约没有下雪吧。
33
经过将近一年的训练、专辑筹备、录音、宣传等等的事情,马戏团总算在隔年的春天正式出道,主打歌搭配当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