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龙传————白骨猫

他们俩是堂兄弟，这样的关系可以吗？为此他还特地跑去东海找大哥讨论了一番。在喝光了二十坛酒拆了十张椅子砸了三张桌子后。放弃地决定绝不插手干涉他的感情。毕竟，儿孙自有儿孙福，再疼爱宠溺，也不可能一辈子包办孩子的一切。他们俩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去吧。

而今，看到宝贝儿子他就坐在自己眼前，隐匿多年的小敖丙也难得愿意现出踪迹，身为长辈的满足足以让下海龙王眉间长年不化的皱纹舒展开来。他打量着小白龙，微微笑着道：

“龙儿，你长大了呢。”

十六

“爹爹，让你操心了。”小白龙眼眶红红的，声音还有点哽咽。父王比记忆中更瘦也更老了一些，心里的惭愧更重几分。他的表情看在西海龙王哪个眼里，实在有些好笑。

“笨小子，你是我儿子，我不操心你还操心谁去？我以为你个子长的了脑子也会清楚一点，怎么还是那么不开窍啊。丙儿，你怎么也不教教这小呆子。”笨儿子就是笨儿子，一开口就让他老爹笑开了颜。

“三叔……可不可以不叫我‘丙儿’……咳咳……”那边的小青龙正悠哉地享用着西海的香茶，闻言一口茶水梗在食道里不上不下，噎得他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为什么？”

“您不觉得那名字听起来很象某种食物吗？”

“哦……的确很美味的样子。你若对名字不满，最好趁早和你父王说吧。”

“叔叔。”

“哈哈。不逗你们了。龙儿，带你大哥进去洗个澡换身衣裳。你看他的衣服都湿透了。厨房已经准备好了饭菜，你们快去快回。”

“知道了，爹爹。”小白龙拉起敖丙往内室冲，只留下老爹看着他们的背影微笑。

酒不知过了几巡，三人都有了很重的醉意。

坐在上首的西海龙王注视着依然黑发黑眸的儿子：“解开封印让为父的看看你现在的真容怎么样。”

下首脸颊飞红的小白龙眯着盈满水色的乌眸点点头。嘴唇微微开启后，透明的光感从他体内扩散而出。不久后，小白龙全身尽染雪白。

带这一点踉跄站直在父亲面前，接受风龙之王用混合着欣赏与怀念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

“父王，怎么样，很不错吧。”

“恩，除了比较瘦肌肉也不够壮实外，儿子，你也总算有了长大成人的样子了。来，我要试试你的力量，接招吧。”

一个光球凭空出现在西海至尊摊开的掌心。乳白的颜色看起来没有太大的威胁，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里面蕴藏了巨大的力量。想来这就是风龙之王常用的招式吧。拥有风的力量的至高龙王把空气压缩后的威力连至尊的水龙都不敢轻视，这不，连一边东海小青龙都睁大眼睛站了起来。

小白龙似乎醉昏了头，他不避不让大马金刀地站在原地，笑嘻嘻地回答道：“我准备好了。”

随着他的话，西海龙王把力量球抛了过去。轰隆巨响中，小白龙的法力引爆了力量球，强大的风压以小白龙为中心想四周扩散，就连风龙之王的宫殿似乎都在压力下微微颤抖。

龙王早在宫殿内布满了结界，所以只有桌上的饭菜受到了轻微的影响。只是当他看到力量球幻化的白光将小白龙完全吞没很久没有任何变化时，西海之主也不禁微皱眉头。

“叔叔，小三没事吧。”

“他的气息很稳定。没事。可是……”

“可是什么？”

“这种程度的力量结晶以他现在的能力应该不难解决。怎么还会引爆？奇怪了。”

思而不解，只听得耳边传来一声“收”，围绕在小白龙身边乱窜的风压和白滚滚同时冲向声音的来源，小白龙的身影重现人前。

他的样子看起来很是不妥。蓬头垢面不说，唇角竟挂起了血丝。他将手里的力量结晶捏碎，然后，一言不发，倒了下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急冲上前抱住小白龙的敖丙脸都绿了，而沉着脸的西海龙王则迅速地检查起小白龙全身，不久之后他吐了一口气。

“敖丙，去通知你父王和其他叔叔过来。”

“三叔，小三这是……”

西海龙王将小白龙抱进自己怀里，将他的右手举在敖丙面前，指着那到从指头小小伤口延伸而出的几乎占据了整条手臂的浅黑色细线道：“龙儿被人暗算了。看到没有，这是‘朱胎’的根系。”

“什么？”敖丙大惊，跳了起来。

“朱胎”是什么，竟让天不怕地不怕的东海小青龙都吓成这个模样？

“朱胎”是种植物，一种寄生在神仙身体里，靠吸收神仙法力而成长的植物。它的根系异常发达，可以沿着血脉不断地蔓延。当它的根覆盖全身时，就是它吸尽神仙全部法力即将成熟结实时。到那个时候，神仙的心脏就会成为它果实的温床。心脏爆裂日，正是果实成熟时。

传说中的“朱胎”是魔界的生物，如果运用得当，就能成为魔族生养子嗣的最好的工具。可当它不知何时出现在天界后，它便成了神仙们的噩梦。被它寄生而毁灭的小神小仙，不可计数。

“朱胎”有着异常顽强的生命力，在神仙们多次剿杀后居然还有，已足以让人惊奇。而它一旦寄生便疯狂成长，若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它逼出体外，待它的根系完全占据全身，一切便都回天乏术。小白龙不知何时何地被寄生。若再不想办法……

敖丙疯了一样冲出去。他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把龙族最有力量的长辈都请过来。

东海青龙王敖广、南海红龙王敖钦和北海黑龙王敖顺齐聚西海水晶宫时，西海白龙王敖润刚刚结束了对小白龙的急救，正坐在小白龙床边休息。

“情况怎么样？”拥有一头长及脚踝的漆黑长发的东海青龙王，一双碧色的眸子里盛满焦虑的关心。他一路从东海赶来，连向来一丝不苟的衣服变成了梅干菜都顾不得了。其他两位龙王也是如此。

“还在控制范围内。根系的蔓延似乎比我们所知的要慢。”抹一把脸，现出被紧张折磨的疲惫表情。在自己兄弟们面前，不需要装腔作势。

“小龙儿时候时候在哪受的暗算？”性子急噪的南海红龙王陛下毫不迟疑地询问关键。

注视儿子昏睡不醒的脸，西海白龙摇头。“龙儿倒下后我才发现伤口，还没来得及探查。”

“让我来吧。”个性温和沉默的北海黑龙王敖顺陛下开口。说着，一面小小的水镜在众人眼前展开。小白龙的所作所为，顺着时间的逆流展现在各位龙王面前。

跳过了没有参考价值的胡天胡地--小青龙在旁边汗都下来了。所以说要算东海小青龙敖丙殿下最不想见的人是谁的话，那个人非四叔不可。在掌握着时间与空间力量的黑龙王面前，不存在任何秘密--小白龙在西天所遭遇的事情，一一呈现。

看到那朵小花，东海青龙王的眉头皱了，南海红龙王的拳头喀喀作响，北海黑龙王无直着眼，西海白龙王额头绽出青筋。但这一切都比不上青龙太子敖丙扭头直往外冲的激动。

“你去哪？”知儿莫若父。东海龙王陛下一把扣住了儿子的手腕。

“找人算帐去！”

“找谁？”青龙陛下嘴角挂起了习惯性的冷笑。不是他的至亲根本看不到他的这个表情。“虽然这花是开在佛界，也不能证明是谁暗算了小龙。”

“难道就这样放着不管？”

“小丙，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找人吧。”南海红龙王冷静的口吻里燃烧着极炽的青白色火焰。怒极之下的暴躁的火龙显得无比的冷静冷酷。

“对，小丙，你现在不能出去。”

北海黑龙王收起了水镜--事情只要发生过，就逃不过他的探询。所以不用着急，总会找得到真凶的。--“我们要帮小龙除掉‘朱胎’，你必须在场护法。”

“……需要您四位一起动手吗？”敖丙心里有点不敢置信。

“谨慎总比粗心大意要好。你也不希望小龙他受到任何伤害吧。”东海龙王双手结印，开始布下重重结界。其他的龙王也各自着手准备。

四海龙王自诞生起已不知共同经历了多少事情，彼此间的默契已不需要再多做培养。只有敖丙还傻楞楞地问道：

“那要怎么做？”

“先把已经生长的根压回原种，再把种子取出来。因为我们不知道这对‘朱胎’是否完全奏效，所以小丙你负责护法。万一……一切就全拜托你了。”风之龙王的脸色和他的发色一样雪白。每一次有事情发生需要全力解决的时候，他总是这个模样。

“是！”

敖丙看到了长辈们的决心，也看到了他们的效率，于是，他只能把所有杂念都抛到脑后，一心一意注视着结界内的情况。

十七

看着四海龙王站立四方念动咒语，看着昏迷不醒的小白龙浮在半空，看着他手臂上盘根错节的浅黑色根系被触发而蠕动，看着四海龙王的力量被它反弹回来，敖丙的额角挂上了冷汗。

“朱胎”的力量竟比想象中要强悍许多，难怪四海龙王都这么谨慎。原来，万年的时间还是有意义的，至少，在对世事的掌握和判断上，自己还有许多许多地方需要向长辈学习。

眼见“朱胎”的细根与龙王们的力量此消彼长僵持着，四海龙王的美丽的脸庞都挂上细密的汗珠，敖丙心里真不是滋味，可是，他却无法在现在插手。否则，后果很难想象。

慢慢地，“朱胎”的反弹被龙王们压制住了。当代表不祥的浅黑色细线渐渐被压制回手指上那个小小的伤口时。敖丙的心似乎有了着落。他不自觉地吐了一口气。就在这一瞬，变故发生了。

所有的生物都有垂死挣扎的本能，何况“朱胎”并不是普通的植物。它自然明白死期将至，反扑的力量当然更为强大。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只是四海龙王看着所有细根都缩回伤口附近凝成一滴墨黑色的种子后稍微放松的一个呼吸的时间。“朱胎”的种子从伤口自动跳出来，直冲小白龙的胸口。

四海龙王和敖丙都没想到“朱胎”竟然如此狡猾。眼睁睁地看着它停留在小白龙的胸口，甚至还来不及眨眼就发现它已经渗进皮肤钻进了小白龙的身体。

靠！说过的是“朱胎”只能通过伤口寄生？它要是愿意沾边就能寄生。现在怎么办？

四海龙王面面相觑，无计可施；敖丙更是一脸的空白。然后，他扑上去，抱住小白龙，咬破舌尖将鲜血渡进小白龙口中。

水主疗伤，世上最强最有力的水，不是水龙至尊的鲜血又是什么？何况敖丙渡进去的并非普通的血水，而是他的原精。

敢伤他的小白龙，就要承受他的报复。全天下只有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人不受他的原精的影响，他就不信区区一棵植物能抵挡得过水龙王霸道强悍剧毒的精血的攻击。

看着敖丙疯狂的行径，龙王们都楞住了。

现在那个尖角长耳的年轻人，哪里还有水龙优雅端庄的模样，完全变成一头被触犯了逆鳞的暴龙嘛。他渡出原精不要紧，现在，就算强大睿智如四海龙王，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朱胎”侵入小白龙身体不知隐匿在什么地方，想逼都没有目的。加上小敖丙情急之下输入的水龙原精，没人敢轻易再出手。要不然，剧毒的水龙之血或“朱胎”发作起来，那都不好对付。所以，只有与小白龙血脉相连的西海龙王苦笑着拍拍敖丙的肩膀。

“小丙，你别急着暴走。帮我个忙。”

“干什么？”瞪着一双血红的眼，东海小青龙面色极端不善。

“借你法力护住我，我用原神进入龙儿体内寻找‘朱胎’。”

“……”

“快点。万一‘朱胎’直接侵入龙儿的心脏……”

敖丙不敢多想，赶紧握住西海龙王伸出的手，于是在一层用水龙至尊的鲜血构建的结界保护下，西海龙王抽出自己的原始，化成小小的光点，潜入了小白龙的身体。

似乎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长得就连耐性一向很好的北海黑龙王敖顺陛下都几乎等不下去了的时候，西海龙王顶着一头血红的液体出现了。

“叔叔，怎么样？”

赶在所有龙王之前开口，敖丙焦急地询问。对他来说，小白龙的意义非同寻常。他绝对绝对绝对不会让小白龙出任何事情。否则，漫漫的生命里，他将无法拥有生存下去的勇气。

环视自己的兄弟，西海龙王的表情很是奇特：“我找到‘朱胎’了。它已经进入龙儿的心脏。”

“靠你的原神，不能把它弄出来吗？至少把它与心脏隔离也可以啊。”龙族的大哥看着他的弟弟，不能理解他现在的表情究竟代表什么意思。

“我做不到，大哥。”小白龙他爹终于只能是苦笑。“它已经完全和龙儿的心脏结合在一起了，除非……”

“除非什么？”敖丙不敢相信西海龙王会忽视小白龙的生命。只是现在，他也不能信任这位为人父亲的龙王的态度。

“除非我把龙儿杀了。否则我绝对无法对付‘朱胎’。”

“你说什么？？”

敖丙楞住，然后，双腿发软，缓缓地跪倒在地上。难道……难道……难道……茫然的眼看向依然浮在半空的小白龙，表情一片空白……难道……他们的缘分……只有那么短暂的时间…………谁……谁来告诉他……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东海青龙王把自己的儿子搂在怀里，看着西海龙王：“还有什么话快说吧。小丙经不起太大的心理打击，这你也知道的。”

“‘朱胎’的反应，与我们已经知道的完全不同。它并没有伤害龙儿。”

“什么？”什么意思？敖丙的眼神呆滞，几乎不能做出任何有效的反映。若不是他的父王支撑住了他，他恐怕连别人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事实上，它虽然在成长，果实也出生了，但是我并没有发现龙儿的心脏或血脉有任何的损伤。你们知道它吸取的是什么力量吗？小丙，它在吸收你的原精。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它很快就会成熟了。”

“成熟的果实不是会破体而出吗？怎么办？”南海火龙之王想问题的方向从来都是向前看的，所以在大家都犹豫不决的时候，往往得靠他来找出出路。

“我不知道。现在，如果强行切除‘朱胎’的话，会直接伤害到龙儿的身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西海龙王叹息着摇头，无话可说。沉默一时笼罩西海水晶宫。

敖丙一直听着他们的话，可他的眼神一直放在了小白龙身上。他看着小白龙，仿佛要把那个人，深深地烙在心底。无论……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那是自己最重要最重要的绝对不能失去的宝贝……绝对绝对不给任何人……就算他要死掉……也绝对不许抛下自己……

敖丙的眼神一动不动，直到……一双同样带着诡异眼神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把他从恍惚的冥想中拉回现实。

那是小白龙的眼睛，他已经睁开了眼。可是……他的瞳孔为什么是浅紫色的？龙族中不可能有这样的眸色，何况小白龙的眸色原本应该是雪白的。他是谁？

小白龙动了，他象是刚刚睡醒一样，在半空里坐了起来。他的行为惊动了四海龙王，他们同样敏感地发觉了小白龙的异常。

“你是谁？”敖丙忍不住开口。他已经有了失去的心理准备，所以更能忍受小白龙的异常变化。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比永失所爱更可怕的？

“你……”那个顶着小白龙皮囊的东西似乎不太习惯使用这个身体，他的声音与小白龙有明显的不同。要区别的话，小白龙的嗓音是优美清亮的男声，而这个声音，更倾向没有性别分界的中性嗓子。“你们谁是这个……小白龙的爱人。”

“你是谁？”

“我是朱胎。”那个怪物居然笑眯眯笑眯眯地回答，然后，大家都楞了。“朱胎”除了可以寄生，还会说话吗？为什么从来没有人知道？

“你是朱胎？？”东海龙王的声音带种奇怪的色彩。

“废话。你们谁是小白龙的爱人。我有礼物要送他。”

“我就是，你想干什么？”敖丙站直了身子。从朱胎的话里听不出任何的敌意，也许，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长得不错。我同意了。”说着让人莫名其妙的话，自称“朱胎”的怪物点着头。“你们不用太紧张，我没有恶意的。重新介绍一下，我叫紫，是魔界‘朱胎’和佛界‘莲’的混血儿。严格来说，我也是天界居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