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他确实很冷,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凉,唯有燃起烈火,才能驱逐。
李笙箫看着他那别扭姿势,看他的头越来越低,手肘从腿上一滑,头猛地一沉,慌忙惊醒,又撑好了脑袋,心想
难怪顶着那么大的黑眼圈,这种睡法,旷古未见。心下觉得好笑,又有点心痛。
唤了他一声:“霍无瑕。”看到他脑袋猛然一抬,“唔”了一声,迷迷糊糊扫了李笙箫一眼。
“上来睡吧。”李笙箫淡淡道,免得他一头栽到火里。
“不用……”霍无瑕含糊道,又转回了头。
李笙箫也不再言语,四处找了一下,从床边摸起一截棍子,朝霍无瑕背后一戳。
回头。
“上来。”面无表情。
“不用。”咬牙切齿。
再戳,没反应,继续戳……
……
“你到底要干什么?”霍无瑕跳了起来,一个人困得快要“五体投地”的时候,被三番两次吵醒,痛苦得简直想
杀人了,更何况,困成这样也是因为某人的原因。霍无瑕知道了,某人活在这个世上就是要用来折磨自己的。
李笙箫看着他怒目而视的样子,扬了扬眉,看来他想错了,那人根本是有恃无恐,已经开始对自己呼喝起来了。
淡淡道:“不干什么,上来。”
霍无瑕瞪着李笙箫良久,气势渐弱,收回眼神,嘀咕道:“你自己要的,到时别后悔。”
李笙箫往里挪了挪,腾出半个位子。霍无瑕摸上了床,给了李笙箫一个后脑勺。坐着睡了那么多天树墩,在床上
确实舒服。蹭了蹭,就着床上李笙箫的余温,尽量直着身体,压下蜷着的念头。困意绵绵不绝,他闭上眼,忽略
身体里涌上来的冷意,很快睡着。
李笙箫睡意全无,睁着眼,细细思索着最近的事情,考虑如何和皇上他们联系。不知不觉间觉得床铺挤了不少,
诧异地转头看了眼那人,看见他在睡梦中一点一点缩起身子,团成一团。因为这个姿势,原本就狭窄的地方根本
容不下一个人,他的大半个身体全露在床外,偏偏头还拼命地往前伸,想要埋在膝上。整个人摇摇欲坠。
难怪那人说自己会后悔,睡相如此恶劣。(=。 =)李笙箫犹豫了片刻伸手揽过霍无瑕肩头,想把他掰过来,触
手一片冰凉,还伴随着细微的颤抖。李笙箫一惊,挣扎着起身,看到他微微皱着眉头,嘴唇青紫地哆嗦着,探上
他的脸,也是冰冷的。睡梦中感到温暖,本能地蹭了蹭温暖之处。李笙箫看到那人洁白细致的脸在自己掌下微微
蹭着,眉头微舒,像一只乖巧的小猫。他的脸真的很小啊,一只手掌都能盖过大半张脸了。李笙箫忘了收回手,
任由那人贴着自己的手掌 ,半晌心里叹了口气,翻身,紧紧揽上那人的腰,把他抱在怀里。
霍无瑕只觉得自己被一片温暖包围,暖意带着熟悉的淡香一点点的侵入,执着地把盘踞在身体的寒冷驱逐出境。
那种淡香那么熟悉,是记忆里久违的味道,身体内外被这种味道霸道地占满,让人觉得安全无忧。就像幼时洗澡
,放了花瓣的洗澡水,暖洋洋的带着馨香,让人骨头都要融化的舒服。朦胧中听到有个声音在耳边轻轻道:“乖
,不要蜷那么紧……”
李笙箫感觉着他紧缩着的身子慢慢松懈下来,也不再颤抖了。于是一点一点打开他的身子,缓慢地,小心地,一
边小声哄他,声音里的温柔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贴着自己的身体那么瘦,穿着衣服都能摸到一节一节的脊椎,
腰身极细,根本不像他那个年龄的少年该有的身子。
紧绷的身子柔软下来,终于不再是一个团子样了,李笙箫下巴磕在霍无瑕头顶,他的头发很黑很亮,大概这个是
他全身上下最健康的部分了,有轻微杏花的香味,会让人想起暮春时节落花纷飞的那种情景。
他没告诉霍无瑕,那天自己站在转角,韩墨抱着他,他把头抵在韩墨肩上,眼睛红红的,一声叹息,还有韩墨邀
他去祁门,他仰头微笑的样子。自己全看在眼里。
他才知道,原来那人的眼睛也能干净透彻到那样的地步。
以往种种,有时候细细想来,那人轻佻的笑容,都能够品出一二分伤怀来,放浪之行,也能窥见其中苦涩。他一
生光明磊落,只对一个人这么严酷过分,也从未见那人埋怨过,心中歉疚,不是言语能绘。
怀里的人梦呓一声,眉眼舒展,睡得很安然,李笙箫紧了紧手臂。
霍无瑕的梦里,没有那个残酷的8年。他从树上落下,掉到小箫的怀里,清浅香气,萦绕鼻尖,小箫搂紧了他,
怀抱温暖如春。两人嘻嘻哈哈滚倒一处。
杏花满枝头。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