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飘（尘尽光生）上——江飘

受的那些罪，为了谁，可笑吗？我对自己说，到十二点的时候，他要是还没来，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说，我还

能说些什么呢。

到了十二点的时候，他还是关机。我说算了，我也不能饿死吧。然后我就开始找吃饭的地方，在那个桥头有一家

永和豆浆二十四小时店，我进去吃了点东西，边吃边忘着河边，想着之前我们还在这条河边漫步，而如今变的竟

有点恍惚不堪。

吃完东西后我走到桥上，看着过往的小船。其实，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条河叫什么名字，其实知道了又能怎么

样呢。这时候雨下的越来越大，我就靠在栏杆上，从脖子上取下那个玉坠，缠在手指上来回的绕着。我想，要是

这个玉坠掉到河里了，那我也真的应该放弃了，自己做的自己承受吧。

可是任凭我怎么绕动它，它就是不掉，我摇摇头说算了吧，就当这个定情物变成纪念物吧，还是找个地方先住下

，明天再给你打电话吧。

就在我转身回头要走的时候，我看见他站在桥头，站在雨中看着我。说不清我当时的那种感觉，我只是跑过去，

先给了他一巴掌然后又一脚，他一下子疼的蹲在了地上。看他那样，我又心疼的不行，又过去把他拉起来。他一

把把我抱住说，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的，我跟自己赌了一把，赌你不会走，你真的没走，我真的没看错你。

然后他说，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跟领导吃饭，我们苏州的行长过来检查工作，我必须得陪他。当你说你在我回

家的路口的时候，我心里已经着急的不能行，但是我真的不能走，所有的领导都在场，我根本无法脱身。然后你

又给我电话，我心里已经急的不能行，我找了几个借口都不行，他们说吃完饭还得打麻将，我说什么，他们都不

行。然后陪着他们打麻将，他们叫都把手机关了，不准外界打扰。

蛋蛋啊，你不知道当时我多为难，我可以一走了之啊，没什么大不了，无非以后在单位的时候得不到机会罢了。

可是你呢，你来之后怎么办呢，就算你什么都不做，那我也得挣钱养活你啊，所以这也是个机会，我就跟自己赌

说，你一定不会走的。就算你走了，我也会到南阳再把你给找回来。

我说，我真的要是回南阳了，你就再也不会找到我了。然后我给他揉着肚子说疼不疼？他捶了我一拳说，我揣你

一下，你看疼不疼？

然后他牵着我的手，把我领到了他们家里。他们家其实就是在离火车站并不远的地方，是一个集体的大院，总共

三层，楼房已经很破旧，住了大概有七八户人家的样子。他们家是在二楼。他打开灯的时候，我看到屋子里很简

陋，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家具家当之类的。

我随他走进他那屋，他说，明天早上你见到咱妈的时候，你就说你是在南阳银行工作的，咱们是在苏州学习时候

认识的，现在放假，你就到昆山过来玩一段时间。我说，那你父亲呢。他说他舅前几天去世了，他父亲回老家办

丧事了，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第二天早上，他向他母亲介绍我，老母亲也是笑呵呵的说中午想吃什么，早上吃完饭后她去买，我说别费事了，

家常便饭我最喜欢。

吃完饭后，他问我是在家还是到外边转转，我说我送你一起去上班，然后我在外边转，等你下班再去接你，跟你

一起回来。然后他骑着车子带着我，一起到上班的地方。然后我就在大街上瞎转悠。等到十一点多的时候，我就

在他上班地方对面的一个公交车站牌旁等他，再然后就是回来的时候我骑车子带着他。阿歪，你是不知道那种感

觉有多美妙，有多令人难以忘怀。

吃饭的时候，他总是给我夹菜，然后当着他的面说咱妈做的饭就是好吃，咱妈就是心疼人的。他妈也给我夹菜，

还说，以前小朋总是愁眉苦脸的，你看，来了朋友，他现在高兴的跟个小孩子一样。

那段时间是如此快乐，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在公交车站牌那等他下班，有一位大姐问我说，我看你每天都在这，也

不坐车，是等人吧？

我说是啊。她说，是等你女朋友吧？我笑着说，是啊。她说，那你女朋友可着够幸福的，我结婚两年多了，我们

当家的还没来接过我一回呢？我心里也是暗自喜乐，想起来的时候在火车上，有对夫妇也说过类似的话，心里还

真是挺幸福的。

有天早上，吃完饭后，笨去上班，我在家帮他妈收拾屋子。他母亲给我讲笨以前的事。我这才知道原来他是在几

年前准备是要结婚的，什么都准备好了，就在结婚的当天，他失踪了。这件事当时闹的很大，女方家里人找上门

骂了个狗血喷头，亲戚们也都是连连摇头，最后这件事总算是不了了之，事已至此，他父亲跟母亲也没说什么，

想着他不想结婚也许有他的道理吧，只要孩子能快乐，其它的也就没必要勉强了。

我隐约感到他母亲知道些什么，只是没有捅破那层纸罢了。后来他坐下来喝茶，他母亲坐在我对面，突然对我说

，小涛啊，你把你工作调到昆山吧。我一时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搪塞着说，这事我得回去后跟我们领导商

量商量才行。他母亲说，别商量了，你看昆山多好，再说，你来之后我看小朋也快乐多了，就这样说了，不行的

话，我去找你们领导。我只能说行啊，行啊，过段时间我就回去办。

说老实话，当时他母亲说的这番话真让感动，她是如此爱护他的儿子，如此的希望他孩子能快乐的生活，她肯定

看出来我跟笨的关系，说的如此婉转，真的让人感动。

那时候我跟笨就象两个孩子一样，那种快乐以及那种喜悦，都让我感觉这一生不能少了他。但事情总是要变化的

，变化的让人措手不及。

那是在他父亲回来之后的第二个晚上，我跟笨在屋里看电视，那天正好是北京申报2008年奥运会，决定是哪国举

办的现场直播。过了一会，他父亲过来把笨喊了出去，等了一会，笨回来后一句话不说，我说你父亲跟你说什么

了，他说没什么。不一会，他父亲又进来，把我也喊了出去。

他父亲问我，你到底跟刘朋是什么关系？我说是朋友关系。他父亲说，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我都不希望我儿子

有你这样的朋友。我愣在那，看着他父亲，我知道他的意思，我还能怎么样呢。我说，好的，既然如此，明天我

就离去。

我回到笨身边坐下，笨问我他父亲给我说什么了。我说没事。然后继续看电视。等了议会，当电视里宣布举办

2008年奥运会的城市是北京的时候，全场沸腾了，电视里北京的大街上到处都是人们的欢呼呐喊声，也听到昆山

这里有人在放烟火。我低着头，吸了口烟说，北京申办奥运成功了，我们却失败了。

他看我良久，然后把手放在我肩上说，涛，你给我一年的时间，我做我爸的思想工作，到时候他们真要是还不能

接受你，我就贪一大批钱跟你到国外去。我看着他不说话，我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我只是闭上眼，摸摸他的脸

。

第二天中午，他做了他生平的第一顿饭，排骨面条。结果，面条跟排骨都糊了，但我吃的很香，真的很香。吃完

后，我们两个一起到河边转悠，一直转悠到晚上，我们一起到了火车站。

他说他不送我了，他不愿看见离别。我说不行，你必须得送我，因为是我离别。他把我送上车，我隔着车窗玻璃

看着他，他站在站台上也看着我。我的手指就在玻璃上比画着我爱你。当车开始缓缓开动的时候，他左手放在胸

前，右手中指放在鼻尖，然后闭上眼。我看着他的这个手势，当初还以为是他回应我的我爱你，当你那天晚上在

酒吧给我比画这个手势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那是忘记的手势。

江飘然后从阿歪的腿上起来，点一根烟坐到阿歪的对面，继续说。

其实那天晚上在酒吧你给我做完那个忘记的姿势后，我到厕所狠狠的掴了自己一巴掌，那一刻多多少少有点恨自

己，也多多少少有点恨他。

回来之后，我直接到赵耀那里，赵耀正好在家看电视。我还没开口，他说，我前段时间找不到你，就给你苏州的

朋友打了电话，他说你在他那，我知道也放心了。我就站在离赵耀不远的地方，我第一次对一个人感到愧疚，原

来我所做的，并没有得到我想要的，反而让我差点失去一个最好的朋友。我说，赵耀，对不起。那是我第一次对

一个人如此认真的道歉，我甚至说这句话的时候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赵耀笑着说，为什么要跟我道歉，你又没

做错什么。我说我把你那邮册给卖了，想以后再赎回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谁知道赵耀从抽屉里拿出来

那本邮册说，别胡说八道了，邮册不是在这嘛。

原来是赵耀又把邮册给赎了回来，但他给足了我面子也给了我一个大大的台阶可下。他的那份宽容让我以后对很

多事情都有了一种新的认识。我真的很感谢他，感谢我生命中遇到一个这样的朋友。后来他拉着我说，走，别想

那么多了，喝酒去。

我知道我会等他给我实现他的承诺，但我还得生活，我再见到毛比他们的时候，他们只是看着我那一瘸一瘸的脚

说，做爱的时候难到连脚指头都用上了？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再怎么生气，说的话再难听，比较在一起相处了

这么多年，就算是一块石头，也给暖热了，那份感情或多或少的占据着我们彼此的内心。

《三十六》

阿歪，你还记得吗？那段时间咱们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你还问我是不是把魂给丢了？说我灵魂出窍，双眼呆滞，

跟个行尸走肉一样。

我当时啥都没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等到脚好以后，我们开始疯狂要帐，不能做的也照做不误，反正那时候想

的就是钱挣的越多越好，根本没考虑过后果。你说，经过了在苏州洗浴中心的事之后，我还做事还会考虑那么多

吗？

到了2002年的夏天，那时候也正好是世界杯热播的时候。六月二十三号那天是笨的生日，我在十二点整的时候，

给他打手机，结果关机。我又打他们家电话，我这头那一声嘟还没完，有人已经拿起了电话。我知道是他，他就

在电话旁边坐着。他没说话，我等了一会说，生日快乐。然后他挂了电话。

我坐在那里无语，等了一会有短消息，我一看，是他的，第一个的内容是这样的：今年四月五号，我父亲下葬，

我长跪不起，是我逼死他的，我答应我父亲，会找个女人结婚，我现在只剩下我母亲了，我不想让谁再打搅我们

。第二个消息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这两条消息我到现在都记的一字不差，你说，我要那么好的记性干啥呢！我当时跟疯了一样，跑出屋子，跑到大

街上，我曾经演习过无数次这样的结局，我以为到时候他真的食言了，我也不会太在乎，因为我心里有准备。可

是，我还是不行，原来我的承受能力如此之差，而我还以为谁也无法伤害我。

我哭了，我感觉到我的泪是滚烫的，把皮肤烧的滋滋的响。大街上都是乘凉的人们，我看到有一个在路灯底下卖

画的老人，旁边画了一大堆的画，我走过去说，给我写个字吧，他说写什么。我说你给我写个大大的笨字！笨蛋

的笨。然后在旁边再写上小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看着我，有点疑惑。我大声吼他说你还不快点写！

他写完递给我，我扔给他五十块钱，然后看着那个大大的笨字，然后又蹲在地上看，嘴里还自言自语的念着。那

时候人们从我身边走过，我还听见有人在说我是个疯子。我想我当时真的疯了，我拿着那幅字，然后又掏出打火

机，一把给它烧了。

之后的事你应该知道的，就是那天晚上，我给你们一个个都打电话，说过来喝酒，来的人越多越好，谁要不喝醉

谁就是孙子！结果那天晚上，我不知道我喝了多少酒，你们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只看到我有些歇斯底里，没有

一个人敢问我是怎么了，也没有一个人敢过来拦酒。我还记得我看到你们那些带着奇怪跟惶恐的眼神，我还傻傻

的笑着喝着。直喝到我说下雨了么？然后摸摸脸湿湿的。你们跑过来，我摆手不让动，然后用手摸之后，我说我

流血了，就昏了过去。

其实我醒了之后我还以为那天晚上喝的是假酒，医生说能喝到双眼出血的人差不多都是快要死的人，这种人一般

不常见！只是还没喝瞎就已经是菩萨保佑了，不过你那胃基本上已经烂的差不多了，以后切记不能喝酒不能不按

时吃饭，少抽烟多运动！我当时根本听不进去他说的话，我还跟他狡辩说，你知道我眼流血是喝酒喝的？你知道

个屁，我那是哭出血的！

再后来我去做了一件事，一件报复的事，但其实那次赵耀邮册的事之后我原本是打算放弃这个报复的，但现在我

必须要发泄，再不发泄我非神经不行。然后我跟毛比他们说我们去打架吧，我还听到驼子说我的妈呀，我们终于

能打架了！

其实打的那个人，是小时候我刚来南阳上小学的时候，有次我被老师侮辱，然后那个同学又欺负我，我那时候发

誓将来有机会一定要还给他。所以后来他在那上初中然后又上高中，又到理工学院上大学，我都知道的清楚，因

为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他，因为他留给我的耻辱让我这辈子都要记得他。

那天我们跟毛比一起到理工学院，那时候那个学生正在上课。我让毛比去找他们老师说这个学生的爸爸在学校外

边找他有事，耽搁他十分钟。那个同学出来的时候，还问怎么回事，毛比说到学校外边见到你父亲就知道了。刚

到学校外边，他们几个就把他给抬着捂着弄上了车，然后拉到了枣林的林场。

把他给扔下车后，我问他你还认识我吗？他说不认识。我说你记性真坏，然后就一砖头朝他头上拍下去，我说疼

吗？他还真单纯的说动手的不是好汉，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慢慢解决。然后我又给他拍了一砖头，顿时他的头上血

开始往下流。我说你现在总知道疼了吧，十年前的时候，我比现在还疼呢，疼的让我到现在还记得。他似乎开始

在回想遥远的过去，我说别想了，到此一笔勾销吧，我也终于可以把这件事放下了。

然后我们走的时候他还站在那大声的吼道：十年之后你报复你觉得快乐吗？我回过头看他，认真的跟他说道，说

老实话，真的不快乐，可是我知道，要是我不报复的话，我会更不快乐的。

后来我总感觉到我陷在一种莫名的痛苦之中，我想是不是笨为了我们的事把他父亲给气死的，我在想是不是我也

该背负上一点责任。

所以我想在他父亲周年的时候，到他父亲的墓前，磕三个头。

今年过完年的时候，我就开始继续坐上那趟成都到上海的车，每到一站我就下去，到那个城市里转一圈，看看每

个城市的人，看看那里的天。

四月一号我在火车上，下一站是南京，晚上的时候听到火车广播里说，著名明星张国荣在今晚七点在香港文华大

酒店跳楼自杀。当时火车上并没什么人，但听到的人，都还是吃了一惊，我也震惊不小，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怎

么了？后来我就补票直接到苏州。

其实，后来我终于记起我跟他第二次在网上碰见那天，也就是他给我说花雨夜的那天，好巧，是2001年的4月1号

，邪吧。好象有人在那天给你开了个愚人的爱情玩笑，谁知道这个玩笑一愚就是两年。

苏州还是在下雨，好象只要是我来的时候，它都在下雨。到苏州后我直接到了那个草桥宾馆，我站在那403号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