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下卷 整个世界，为君倾覆——彼岸の飘摇

深邃双眸，薄而不动声色的唇，偶尔些微挑起，算是表达过笑意。
现在的阳光极好，带着凉意的温暖干爽，毫无遮拦地铺泻下来，落到依旧青翠的满树枝叶间便跳洒了一地。只是
，一同向前徐徐行走的他们，气氛却沉闷到可怕。
"金在中，你够狠的，如果我不找你，你是不是就准备一直不见我？"
"不是。"
"我相信你！"
"恩？"
在中猛地停住，侧头看向允浩。却看见他意气风发，淡金色阳光落在身上英气逼人，看上去格外的潇洒。
"你和承麟，我相信你！"
"那当时为什么不？"
"在中，我不是圣人，你得给我一点思考的时间！"
"......"
"在中啊，我们，和好好不好......我，很想你......"
"......"
淡淡的阳光下，郁郁的树林中，停止的马匹间，允浩这次没有强硬地握住在中的手，只是伸到在中的面前，等着
在中自己握住，允浩的双眸紧紧地盯住在中面庞上闪过一丝丝变化。
这样低声下气的求和，在中知道已经是允浩的极限，他也知道只要伸出手，允浩会毫不犹豫地握紧他，他一直在
等着自己。
在麻木了很久很久以后的爱情中回头，曾有疼痛像潮水一般赶上，几乎使人溺毙。在中想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再
一次伸手牵着允浩，感受这时间唯一的美好，只有他能给的美好。
只是在中想要爱，想要温暖，可是在中害怕温暖消失的寒冷，害怕彼此在爱情中挣扎的窒息。
更怕，自己根本保护不了他。
我们能好多久，大金能好多久。
如果国家没了，我没了，你还在吗？
没有人知道。
"......迟了，已经迟了......"
在中握紧缰绳，转过头，不再看他。
允浩细致的眼光流转在中脸上，在中眸中清澈的神情让他心中似乎被什么重物压过去，沉沉的。
在中深深地叹了口气，知道有些话不能说，不能对允浩说。
"为什么？"
"允浩哪，你说过要站在我的身后，这样我退后一步，跌进的是你的怀抱......是吗？"
"是。"
"身后的距离，太远了，我知道你一直站在我的后面，等着我，一直等，但是你知道吗，我看不见身后的
人......我要的，是和我并肩作战的人......是，站在我身边的人！"
秋风花黄，长路寂静。
允浩那双湖光幽深的眸子带过一缕忧伤，在中看着他，喉头紧了紧，允浩现在的俊朗模样和曾经青灯影下执笔书
写的容貌交叠如一，只是，他还是他，自己，已不是当初的自己了。
"你身边的人？承麟吗？"允浩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却让在中莫名地心慌。
"......"
"你爱他吗？"
"我，需要他！"
"你爱他吗？"
"我需要他！"
"你爱他吗，金在中我问你，爱不爱他？"
"我需要他！你问一百遍，我还是这句回答！"
"......"
"和承麟在一起，不用那么操心，我很平静......"
"那我呢，需要我吗？"
"我累了，爱不动了......"
在中垂下双眼，喉头收紧，没有再说话。
"那这个呢？"
允浩毫不留情地扯开在中的衣襟，露出细细的红线。
"不需要的话，这个护身符为什么不丢掉？"
"......"
"不需要的话，丢啊，来我帮你丢！"
在中没有想过允浩的力气那么大，扯住那红线就往外死命地拽，呛得在中不停地咳嗽，在中忍不住，挣扎着推开
允浩。
"你明知道！"
"知道？我知道什么？你把我郑允浩当傻瓜是不是？你什么都不说，让我猜！猜？他妈的到头来，谁能猜到我们
的结果是这样！"
"你，到底还是想走？"
四周气氛仿佛因这句话而沉入冰凌丛生的寒地。
允浩黑眸沉沉，落在在中身上。
"什么一辈子，什么好好过日子，你唬我？"在中扭过头，不再看允浩。
"我不会走！"
在中突然红着眼睛猛地转过身，双手揪住允浩的肩膀，"你在可怜我吗？在施舍我吗？说着自己不会走，其实你
早就想走了，是不是？"
"你那只眼睛看见我要走了？那只耳朵听见我说我要走了？金在中，你就不能给自己多点安全感，你怕什么，你
到底怕什么！"
"......"
能说吗？
"我怕你过得不好，怕你不习惯，怕你难受，我最怕你，死......"
这些，能说吗？
"你怕我死？"
在中惊恐地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允浩。允浩眸心深冷无垠，仿佛一个无底的黑洞，其中纯粹的暗色可以吞噬所有
，可以使一切无所遁形。
在中便那样安静地看着他的眼睛，在他的注视下，两厢无言的沉默久久隔于其中。
不知该如何逾越，四周凉意潋潋，暗影沉沉。
"龟山大败，政令不通，元兵横行西夏，你害怕了，"允浩看着在中颤抖的身体，停了停，继续说道，"你怕你救
不了国家，也怕，我死......"
"够了！"
"你真的怕我死？"
允浩的手覆在了在中冰冷的手上，暖意顿生。
"我说过，和你在一起，我死也认了......"
"我说够了，郑允浩，够了！"
在中猛地抽回手，调转马头，扬手挥鞭，烈马顿时就窜出去了，在中冲着允浩刚刚来的路奔了过去。允浩没有任
何犹豫，追了上去。
一个跑，一人追，一路追逐，一如他们的爱情。
"金在中，你听我说！"
"给我一百次的机会，我还是愿意站在你的身后！"
"因为金在中这个人没有安全感，如果没有人站在他身后支持他，他会害怕！"
"我不会站在你身边，因为我怕你跌倒，怕没有人在你倒下的时候帮你垫着！我怕你受伤！"
"金在中，我爱你！"
"在中啊--"
在中一路疾驰，一路修眉蹙拧，一直听着允浩的告白，自己刚想说什么，忽然听到一声凌厉的刀啸，绯光急闪，
两柄薄刀飞袭过来。
一切只在瞬间，快得仿佛不真实。
突然身体一歪，有人抱住自己向山坡下面滚去。
那个温度，好熟悉，好怀念。
如果这样死去，是不是，也是一种幸福。
漫天黄叶此时方纷纷飘落，承麟浑身散发着令人望而却步的凛冽，夜色，秋寒，仿佛都沦为了那双深眸的陪衬，
一切都在寂冷中低俯收敛。他见到那两柄插在地上的薄刀，脸上闪过难以掩饰的诧异，随即又在疑惑中化作惊怒
交替的神色，双眸之中渐生寒意，轻微地，如弦月光刃一浮。
"在中，在中，你没事吧？"
允浩被在中压在身下，在中毫发未伤。
"......"
"怎么了，牙要那麽紧，哪里疼？给我看看，哪里伤到了？"
在中眸底生寒，抱住允浩的手却微微一松，接着抬手"嗤"的撕下自己半截衣袖，允浩被攥住动弹不得，只得耐心
地等着在中把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包扎好。
"在中......"
"你想死吗？"
允浩轻轻地吻住在中的眼角，有点潮湿。
"我不怕死......我怕，不能和你在一起......"
"......"
在中包好以后，立刻推开允浩站起身，掸去身上的黄叶和灰尘，向正路走去。
"啊--"
"又怎么了？"
在中转过身，却看见允浩一脸笑意。
"欺君之罪，想死啊？"
"我刚刚明明救了你！"
"快走，这里不安全！
半天，在中没听见身后有什么动静，回头却看见允浩一脸苦笑地揉着腰。
"怎么办，扭到腰了......"
青石路上没有嘚嘚的马蹄声，只有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秋风微凉时而拂面，丝缕寒意叫人分外清醒，似乎身体感
官都在这静冷的黑暗里无限伸展，能探触到四周极轻微的风月清光。
"在中啊，累吗？"
"我是男人，你再啰嗦，我就把你甩下来！"
"呵呵，真希望我的腰就这样，不要好起来。"
"你--有病啊，身体好好的，不好吗？"
"在中......我想你......"
"傻瓜......"
其实这个世界上，有一句话，叫做：
一语成谶。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却年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二十二）一夜芙蓉红泪多上
昨夜青衫泪
今夕思意意转浓
多年老尽天下梦
美人如玉剑如虹
回首不见君
江南竹林落花冢
今古河山无定拒
满目荒凉谁可语
君声犹在耳
十年踪迹十年心
一往情深深几许
深山夕照深秋雨
君不再，心弦断
知音绝，空伤悲
高山流水无人听
伯牙砸琴为子期
生死两茫茫
天涯思君不敢忘
疏疏一树五更寒。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
最是繁丝摇落后，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允浩的屋子里，一群太医院的大夫在忙碌着。
外间的在中等得累了，靠在枕榻间慢慢地睡去，似乎感觉允浩站在自己的面前，那样云淡风高的微笑，湛蓝无垠
。
他的身影是那么英气挺拔。
醒来时锦衾的温暖让人身心松散，在中起身将桃木花棱窗推开一道细缝，带着雨意的微风悄悄流进。外面零星飘
着飞雨，颇有了初冬的意味，心中像是无端多了些什么，淡淡的，又沉沉的。
正想着，承麟推门进来了。
"那边结束了么？"
在中揉揉惺忪的睡眼，承麟没有回答。
"朕问你话呢，允浩睡了？"
"......"
"傻啦？"在中整理好衣服，拍拍承麟的脑袋，"累了一天一夜，先去休息吧！"
"哥--"
在中突然被承麟拦腰抱住，在中本能想要往后缩，无奈承麟抱得太紧，在中用手肘捣了捣他。
"怎么了？"
"对不起，哥，对不起......"
在中心中一沉，没有再动。
"站不起来了，再也站不起来了......"
在中撞开门，看见允浩微微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可是在中什麽都没法再说出口，因为......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了......
允浩掀被子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中，眼睛直直地看著在中。
空气死寂。
"在......在中？"半晌後是不确定询问的声音。
"允呐......"在中已经知道他要问什麽，却还是选择逃避著叫他的名字。
"为什麽......没有感觉？"吃力地问出了干涩的一句，允浩停在半空的手终於慢慢地摸上了直直放在床上的双腿
。
"为什麽？为什麽这里一点感觉都没有？"随著双手动作的越来越重，他开始难以置信地摇头："在中你告诉我为
什麽会这样？我的腿怎麽了？"
"不疼了吧，我就知道你没事，腿也会好起来，我相信你！"
在中强忍着自己的酸楚，努力地给允浩一个微笑。
从在中的微笑中意识到了什么，允浩的脸色立刻就青了，咬著牙握紧拳头，往自己的腿上砸去。
"允浩，你做什麽？"
在中来不及挡住允浩近乎於自残的行为，再次扑上去搂住他之前，允浩暴雨一般的拳头已经把自己的腿部砸出一
大块青紫的痕迹。
"住手！"在中骇声呵斥著，不顾自己挨了多少允浩近乎疯狂的动作，只知道一边去挡住允浩的拳头，一边朝着门
外大吼来人。
"应该会疼的，应该有感觉才对的......会疼的......不会没有感觉的......"
允浩看着自己青紫的腿，喃喃，语无伦次，象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在中再也无法说出半个字，压制著允浩的挣扎，对门口一脸目瞪口呆的太监宫女疯狂咆哮："给朕绑住他！再出
状况朕杀了你们！"
好像前一秒，允浩还对自己说，腰就这么下去，永远好不了，多好。
好像前一秒，允浩温热的气息还喷在自己的而后。
好像前一秒，允浩还站在自己的面前，英气非常。
只是在中从没想过，后一秒，允浩却再也站不起来了。
"你们他妈的还愣著干吗？朕的话还不去做，想死啊！"在中已经撑到了最後的极限，闭著眼睛听著他喉咙里发出
浑浊的声响，机械地制止著他费力的挣扎。
风呼啸急促得发出最尖利的声音，大片大片的黑云笼罩下是没完没了的雨天。还没有到最寒冷最阴郁的时节，可
是为什么，偌大的皇宫空旷得象一座死城。
自己终究还是害了他......
月明如水，篆香消，犹未睡。
最愁煞人，灯欲落，雁还飞。
最初的一段焦躁过後，允浩的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不能活动就只是静静地看着书，偶尔更加平静地注视著窗外
。
人淡若水。
这样的平静，让在中绝望。
"没事的，我没事的，你不是说，腿慢慢会好起来的吗？我有这个自信，你要好好处理国事，别动不动就往这里
跑，我亲爱的皇上......"
"这样不是更好，我们见面的时间多多了，能见到我的在中，我满足了......"
软言细语的安慰，总让在中眼睛发胀，趁允浩不注意，回头猛地就抽自己一个巴掌，"当初大家都好好的时候，
为什么不珍惜，为什么不见面，为什么不在一起......"
在中从不在允浩那里过夜，他不想看见允浩更加无奈的样子，自己的主动怕是更加给允浩难堪，他宁愿自己想着
允浩用手解决，也不要让允浩陷入无尽的绝望中。
淡月拢明，照野浅浅，层霄隐隐。
在中抱着一堆奏折又到允浩这里批阅，允浩躺在床上有些无奈，但是在中一固执起来，自己拦不住他，只好天天
看着他的背影。
他知道在中在努力，努力守住自己。
只是，允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在在中身边多久......
也许今天，也许明天。
他的在中，值得更好的。
"在中啊，你不用天天过来的。"
"没事，反正这些在哪儿都能做，只是看到你，我能安心一点。"
"你最近，是不是每天都上朝？"
"承麟来过，他说的？"
在中搁下笔，皱着眉头转过身，有些不安地看着允浩。
"他又不是第一次来，说了几句就走了。"
"哦。"
"他，好像很喜欢你。"
"是吗？"
在中转过身，继续面前的工作。
"我们一起长大的，他比较粘我一点，这点倒不像个将军！"在中挑了挑灯芯，"喝水吗？我帮你倒！"
"不了，你忙。"
允浩欲言又止，手中捧着一本书，却又看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