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昨日——冬彦

片之中，和之前的照片有著那一个极不同的地方。

「奶奶．．．有一点．．．我不知道该不该问．．．」看孙子的表情，八九应该是看出来了，这一点的心细和季

实秋还真的像，那像我那儿子，似乎是遗传到我的粗神经。

「你问，奶奶就是要考考你有没在注意听奶奶说话．．．」轻轻地抚过页面上每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的表情已

经变的模糊，拜这已经没啥用的双眼所赐。

「我记得之前的照片里面都会出现一个．．．嗯．．．周宇群．．．叔公．．．？」看著孙子因为不知该如何称

呼对方时的困窘，眼睛虽然无法看的极清楚，但还是看得清那份属於年轻的可爱。

「叫叔公太生份，叫宇群爷爷吧！」虽然第一次听，和记忆中久远年轻的身影不合，但．．．那两个人应该都不

会介意吧？

「宇群爷爷．．．和奶奶以及爷爷不是很好吗？．．．．怎麽在您和爷爷的喜宴照片没出现．．．？」

看著外面已经有些西沈的阳光，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似乎生命中的许多时刻都和夕阳有关，之前的回忆是，现在

要向孙子说的也是。

「我们三个不止很好，实秋哥和宇群哥若非情势变化，根本可说是密不可分的两个人，不过．．．你也没看错，

在这些照片之中确实是少了宇群哥的身影，宇群哥也确实没来参加我和实秋哥的婚礼．．．．这话说起来就长罗

～因为这要从宇群哥再次回到这个城市，和我和实秋哥再次相见之後开始说起，宇群哥在那时．．．我国中，实

秋哥他们大学时离开这个镇上，之後又过了五年，才又再次来到我们面前．．．

虽然现在说这个还有点早，不过两边的家长都觉得别拖太久才好，虽然已经从国中毕业，妈也没那个打算再让我

念下去，我也开始做些女工的工作，有点小小的积蓄，季实秋的工作也稳定了，他们也觉别再等下去，但季实秋

不开口，我也总不好自己开口啊！

有些怨，因为最近有些难看透季实秋的心情，自从周宇群离开这个镇之後，季实秋就怪怪的，但对我还是很好，

而且我们的家长们也觉得我们该是一对，从小就希望有天能嫁给季实秋做新娘，因为季实秋对我最温柔的人，虽

然周宇群也对我很照顾，但季实秋比较像是童话里的王子啊！

看著默默地陪送著自己回家的季实秋，馀晖照在季实秋纤细的手指上，让人好想被那手牵著走，在一起很久了，

季实秋从来只有和周宇群一起的时候，才会牵我的手，一人牵著我的一只手，周宇群离开後，就再也没被牵过，

现在真的好怀念那个感觉。

「．．．」只是单纯的看著季实秋，并没很认真的在注意路，反正有路障季实秋会提醒我，所以很奇怪季实秋什

麽都没讲就突然停下了脚步。

「阿宇．．．」季实秋的声音很轻很轻，好像和风一起飞走了一样，但还是听见了，惊喜地抬头一看，真的就看

到许久不见的周宇群在黄昏的馀晖中向我们挥手。

「宇群哥－」有点奇怪，照一般来说季实秋应该会比我还早就跑向周宇群，因为记忆里面都是这个样子，可是今

天的季实秋在我已经迈步跑向周宇群的时候，还维持著之前的姿势没动。

看看在八十公尺外的周宇群，似乎也察觉到了季实秋的不同，短短十秒，就已经来到我们面前，真只能说，周宇

群还真不亏是一百公尺选手，虽然应该是前选手了。

「实秋．．．」看著周宇群就和往常一样地，把我隔开自成一个世界，也像往常一样温柔地拉著季实秋的手，但

这次却和以往有个很大的不同，季实秋在周宇群牵起他的手不到两秒钟的时间，便用力地甩开周宇群的手，眼眶

似乎也红了一些。

「实秋．．．」周宇群又再次牵住季实秋的手，看他们两个人的样子，我想，我应该又被忘在一旁了吧？反正这

已经不是第一次，也不在少次，而且似乎还很变态地习惯被他们两个隔离的感觉。

「你为什麽现在才回来？．．．．你为什麽现在还要回来？．．．太迟了，真的太迟了．．．」彷佛在看电视剧

一样，只是那剧中的本应是男女主角，在我这边则是变成了双男主角而已。

「实秋，实秋，你说什麽太迟了？你怎麽了？」眼前出现的景像叫我十分吃惊，因为那个一向对季实秋很温柔的

周宇群居然摇季实秋的肩？

「太迟了．．．」季实秋并没有给周宇群回答，而下一秒钟便看到季实秋无比用力地甩开周宇群的手，力道之大

，在我记忆中未见过。

「实秋．．．」看著季实秋丢下我和周宇群擅自跑离，而周宇群则跟著丢下我追上去，虽然照一般来说季实秋和

我在交往中，就算要离开也该是拉著我一起，不过，因为我已经太过於习惯这样被他们两个丢下，或是被他们两

个同时接著走，当时并无感觉到有什麽地方和我所想的不同。

5

一开始进到镇上的工厂当女工，身边的人大部份都和我同样年纪，现在类似年龄的人还是很多，只是几乎都已为

人妇了，大概是小镇上没秘密，全工厂的人都知道我的对象是季实秋，而且双方的父母都已见了面，只等季实秋

提亲而已，只是这一等等了一年多，对象又是镇上所有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传出了一些令人忍无可忍的流言，母亲一开始到这镇上，就因为丈夫过世而一直受到不平等

待遇，母亲是那种凡事忍耐的人，就算是忍不住也要忍，听我说起这些流言的时候，母亲只会制止我，不要我再

说下去，也要我不论有什麽事都是要忍耐。

每天每天都是这麽样的过，周宇群回到镇上已经有一个月了，而我也有大概一个月的时间没见到季实秋和周宇群

了，这些话想找人诉说，却无对象，只有季实秋在的时候，我不好向季实秋诉苦，唯有在周宇群也在的时候，才

能像个被他们两人宠著的小公主般，有什麽就说什麽。

很习惯，很自然地，我又走到我最常去的地方，每每在这个时候，我都会在第一个时间朼到这个地方，尤其在不

想太早回家的时刻，看著这个地方，总会有许多儿时的回忆一起围绕著，然後，我又照例将时间给遗忘，到街上

的路灯都已亮起，我还是没有太大的感觉。

「雅芸－雅芸－」熟悉的呼唤声，令我在当下以为时间回到了我八岁那年的黄昏，可惜，现在的时间已是夜晚，

黄昏已逝，而那叫唤声说熟识，但比起记忆中的声音低沈了许多，要说没变的，就是记忆中一定会一起行动的身

影。

「实秋哥，宇群哥。」和所熟识的儿时情景一样，同样的又是两个人来找我，真的觉得那是两个不可分的骑士般

。

「怎麽又到这个地方来了？」虽然到了这个年纪，周宇群揉著我的头发的动作，是很不被予许的，而且这麽晚了

，我一个姑娘家和两个男孩子见面是件不合礼法的事，就算我和季实秋的婚事基本上已被决定，但还是不怎麽好

在这个晚的时候见面，可是对於别人的说法，从来就不曾放心上的我来说，只要能和这两个人在一起就好，其馀

的根本就不是我会想关心的。

「因为．．．因为．．．因为我．．．．」因为我不想回家．．．可是又不好直接说出，因为一旦说了就得交待

原因，原因一说就会想起很多很多很烦人的事。

「是不是又不想回家了？」发现今天和平常完完全全的不同，因为在周宇群身边的季实秋很安静，一般来说，第

一个会问我的，应该是季实秋才对，但到目前为止，问话的都只有周宇群，但当时的我只有认为那是因为周宇群

刚回来而一时间无法适应的错觉。

「宇群哥～为什麽这麽久没见你还是这麽了解？」看著周宇群紧握著季实秋的手，似乎很用力很用力，但季实秋

没出声，应该是不很痛吧？虽然再怎麽好的朋友或亲人都没我眼前这两个人这麽的亲密，但我就是少根筋地认为

这是理所当然。

「因为我们的小公主到现在还是我们的小公主啊！」听到周宇群讲这句话的时候，季实秋的肩膀似乎有些在颤抖

，但天色并不亮，而灯也不怎麽亮，所以我想应该是我眼花才对。

「我已经是个大人了。」口气虽然有些不高兴，但心里却是欢喜的，因为我还是喜欢做他们的小公主。

「是，是，是，但就算是大人也可以是我们的小公主啊！所以就请我们的小公主告诉我们，这一次是为了什麽而

不想回家呢？」通常这样的问题应该都是由季实秋开口问我的，可是今晚却是周宇群，虽有些奇怪，却没放在心

上。

「因为．．．因为．．．．」考虑著要不要将所听到的那些流言说给最信任的个人听，虽然其中一个还是当事者

。

「因为什麽呢？会扭扭捏捏地说话的人，可不是我们所保护著的小公主啊～」

「人家才没有！」害怕著周宇群会真的不再当我是他们的小公主，著急之下声音不觉放大了许多，还好附近没人

家，不然可就惨了。

「是不是因为我是个野种，所以实秋哥才不敢娶我当他的妻子？」话一出口，感觉眼前的季实秋和周宇群似乎有

些僵住，而季实秋和周宇群相握的手似乎有些挣扎，但当时的天色很暗，所以我都当这是错觉，因为他们两个人

的手一直都没分开过。

「雅芸不是野种，所以不能再将那两个字用在自己身上了喔！就算是周围的人都这麽说你也不行．．．实秋怎麽

可能会不愿意娶我们的小公主呢？你放心，也别想太多，宇群哥保证你一定会是今年最美的新嫁娘。」听到周宇

群这麽说，就表示事情一定会是这麽样的，若说是为什麽这麽地对周宇群信任，应该说是儿时带到大的习惯。

「阿宇．．．」季实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不知是为了什麽，仔细想想周宇群刚刚的话也没什麽才是，本想

开口询问，但因著周宇群的眼神便打消了念头。

「不论事情再怎麽变，我们终可能会再走到这一步的．．．实秋，我们没有错，你．．．这件事就这样解决，好

吗？」看这情形，看这场景，我知道我又再次成了背景，只是这次周宇群所讲的好像是很悲伤无奈的事，但我还

是不懂那是为了什麽。

「可是．．．」看著周宇群一手紧握著季实秋的手，另一手轻捧著季实秋的脸，这个画面说真的，很美，但为什

麽美就不要问我，因为我没那个艺术细胞解释给人听。

「走吧！我们先送我们的小公主回家好吗？」咦？这次的两人世界结束的比我预期的快太多，害我在那一瞬间有

些惊讶。

「这．．．这麽快？」不经意将自己心里所想的脱口说出。

「怎麽了？什麽这麽快？」看著依旧沈默的季实秋，以及在今晚意外话非常多的周宇群，我伸出我的一双手，示

意他们牵著我。

「不，没什麽，我们回家吧！」包围我这一双手的两个人的温度，我感到极安心，因为我又是那个在他们手心里

的小公主，却不知道，这一次却是最後一次被他们牵著走，自问若是在当时知道了所有，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会

不会有所改变，我想我的答案是否定的，因为我们都是身不由己啊．．．

6

过不到几天，周宇群向我的保证就成事实了，因为在今天一个好日子当中，季实秋上门来提亲了，大概是因为聘

礼早已准备好，就等季实秋开口，所以速度才会这麽样的快，但不管怎麽说，这一天总算是了了许多人的心愿，

包括我的，而我也在那之後向工厂告了离职，虽说在这个时代结了婚的女人为了生计还是会在继续留在工厂，但

季家是大户人家，我在继续在外头做事，听母亲说是不好的，不对的，所以就乖乖地辞了。

接下来的时间，虽然已不需在工厂做工，照理来说时间上应该会多出许多才是，但为了能赶在最近的好日子订下

终生大事，无一刻休息地，先是为了订婚宴而忙碌，而好不容易奉完茶，见完长辈之後，又是忙著婚礼，而我的

人好像变成了个娃娃，任人扭过来捏过去似的，虽是欢喜但实在是好累。

本想抽时间找周宇群说声谢谢，再好好说上几句话，毕竟以後嫁了人，听妈妈说不可以随便去找丈夫以外的男人

，所以希望能在嫁人前见见周宇群，毕竟对我来说，他也算是我的亲人，但始终是没什麽时间，後来想说，季实

秋和周宇群的感情比朋友还亲，比兄弟还密，就算是嫁给了季实秋，总还是有机会再见到周宇群，而且应该是可

以很常见到面，这事情也就这麽样过去了。

昨晚母亲将我叫进房，说了近四个小时的话，就是为了要我注意一些做人媳妇，做人妻子该注意的事，对婆婆该

如何，对公公又该如何，还有该如何对叔伯们才不失礼，不丢自家丈夫的脸，听母亲讲著讲著，我的神智就开始

飞啊飞啊，根本就不甚清楚母亲讲了些什麽，以及除了这些以外还说了些什麽，因为在我的耳中现只进得了有关

结束这段话的字眼。

而今儿个又起了个大早，然後就和之前订婚奉茶时差不多，被人当娃娃般的在脸上涂涂抹抹，唯一的不同，大概

就是衣服不同，脸上被涂的厚度不同而已，好不容易能从这群人当中被解放，接著又是被母亲牵了出门，听门外

的炮竹声，季实秋应该已到了我家的门外。

盖上了红盖头，让进门的喜娘牵著我出去，虽说我家和季实秋的家离的极近，想见理应随时都可见得到，但母亲

坚持嫁出门的女儿就如同那泼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所以就算是婆家准，她也不准女儿随时回来看她，礼数如

何就该如何，就算往後的生活只有她一个人，她仍是坚持著，而直到出家门的那一刻，我才深深地感受到嫁人是

怎麽样的一件事，突然有种不想嫁的想法，但事情都已经走到这一步，怎可能许我要嫁就嫁，不嫁就不嫁呢！

喜庆的队伍绕了整个镇才到逹距离我家只有不到十分钟脚程的季家，由著季实秋搀著下轿，那传到手中的温度总

令自己觉得熟悉又陌生，下意识的另一手寻著另一个温度，才想起现在这个场合，不是过去的黄昏或是夜晚，而

场景也不是那个有著回忆的空地，就算是如此，我仍是努力地想找红盖头的缝隙，寻著一个现在很想看到的人，

但怎麽样除了脚，我看不到别的部位，最後只好选择听声音。

本以为，凭周宇群和季实秋的交情，一定会是在第一个被堆上来祝贺的人，可是等到长长的仪式过去，我被人送

进新房，等了一段几乎是一年般的漫长时间，好不容易季实秋被送进了新房，而闹洞房的人们也跟著闹了进来，

但不论怎麽听，我还是听不到那个令人心安的声音。

一直被闹到了大半夜才放过，虽没被闹著做些为难的事，因为季实秋的众兄弟们都帮著挡了下来，但还是觉得好

累，若让我能够回到过去再做一次选择，我想我宁愿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也不愿嫁人。

「实秋哥．．．怎麽没看到宇群哥？」新房内只剩下我和季实秋，总算是可以不必再理会周围，放自己一个轻松

，接著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为我这一天的疑问找答案。

「阿宇．．．阿宇他．．．」虽然很想快一点得到答案，因为累了一天很想早点上床睡了，而得不到答案总是睡

的不宁，可是看到季实秋彷佛有些痛苦的眼神，我便不急著要答案了。

「宇群哥今天不在，对不对？」季实秋的表情，我猜得出周宇群并没来到这个地方，但原因呢？不习惯这两个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