汨罗江————梦境之月

作者:梦境之月  录入:05-13

爱呀,原来他始终得不到,芈槐,是他最爱的人,同时也是令他最伤心的人。

这就是爱情的果实,又甜又酸又苦。

芈槐,我能否冲决你的河堤?不让你再度加高自己的防卫?

我想直抵你心深处,这却是个梦想呵!

或许他们已注定,终生相望,他们永远无法到达爱情的终点。

屏却相思,近来知道都无益。

不成抛掷梦里终相觅。

醒後楼台,与梦俱明灭。

西窗白,纷纷凉月,一院丁香雪。


*     *     *


一直以为,爱情无比崇高。爱情应在对方的心中拂不去、磨不掉,永远散发清香。

可,为何爱情之树不能常青?

芈槐看著屈原的表情,不禁踌躇。

他以为他见到他会很高兴的,以为他在这些日子里,无时无刻都想与他见面。

为什麽?

他自问,为什麽?

「屈原...我...」下意识的,任由柳絮朝东飘去,他竟不顾旁人的疑惑,直唤他名。

屈原一震,眼神有些改变。

是为了表示歉意,亦或是对他还有一些情愫?

但这些,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与他的爱情,是没有结果的...

「屈原...」芈槐从王座上起身,他好想抱住他,好想好想。

每天,心头上总悬著东西;每天,绵绵细雨,使他厌倦。

好想就这样,与他一同远走高飞;好想就这样,离开他的国家,和他一起。

办的到吗?

屈原,不是我对你无情,都是不得已的...只要我还是这国家的王,我就无法随心所欲...

真可笑,王明明就最有权力,我却不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这个国家,我不要了!我要与你一同离去,屈原,你听到了吗?

我好爱你,如果,你对我还有情愫,哪怕是一点点也好,请你带我离开...请你带我离开...

他想这麽说,但嘴里吐出的话却是。「请你再度出使齐国,再度完成齐楚结盟...」

他愣了一会,接著,话语呜咽,如水流淌。

他说不出口,他竟说不出口...

即使说出口了,也事与愿违呵!

屈原原先抱著希望的,原来原来,他唤他的名,没半点情意,他真的太自作多情了!

他由跪拜的状态下起身,恭敬的道:「大王的命令,臣一定遵从,臣今日就出发,在此别过大王。」

接著,他忍著,不回头看芈槐一眼,不能呵!

再多一眼,反而令他更加思念,反而令他无法放下。

他不能。

芈槐缓缓的离开大殿,他完全不晓得,此时此刻,自己在想些什麽...

只晓得自己心碎,如刀割,如火烧...

说不出的幽怨,说不出的情愫,竟使他们错过了,能怪谁?


红树醉秋色,碧溪弹夜弦。
佳期不可再,风雨杳如年。

汨罗江十一.离鸾别凤今何在

或许因为太过想念,沉睡的河今日汹涌,水花飞溅,妄想让密实的大地感受湿润的气息。

原先飞扬的沙粒逐渐被水掩盖,再度回到它的归属,那尚未停止思念的小河。

它已悲壮了一个月,仍不停歇。

小河终究回到大海,尘土终究回到大地。

他是这样想的,也一直相信,屈原会回到楚国,带著盟约回到楚国,他的归属。

在这期间,却传来令芈槐气愤的消息,即使他仍不停止对屈原的思念,也得暂时割下这段情。

丹阳一役,楚军溃败。

而张仪一听说屈原再度出使齐国,风尘仆仆的赶到芈槐面前。

芈槐恨透他诚挚的眼神,明明就是披著羊皮的虎狼之国,居然还三番两次破坏结盟。

这次他不会再为了郑袖,摧毁屈原的努力,他绝不会!

「张仪,你还有脸来见寡人?」芈槐咬牙切齿,他为何又如此真诚?

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大王息怒,秦楚两国虽然在之前有些过节,毕竟还是近邻...今日我带来秦王的口信,若大王不再与秦国为敌,秦国就将汉中一半的土地归怀楚国。」张仪仍恭敬,芈槐更加不是滋味。

内心的冰雪,已冷到极点,不带一丝感情。

「张仪!」芈怀吼道,这一次,他绝对不会背叛屈原,这一次,他绝对不会让步!

「你到底...」深吸一口气,他仍无法溶化冰雪。「你为什麽可以这麽诚恳!你用这一招骗了多少人?」

他真正愤怒的是,连他的信任,他让张仪骗去了,他居然还有脸出现?

「大王...」张仪知道事情的严重,但他早就与秦王道别...他抱持必死的决心。

「寡人只要你的项上人头!你既然来了,就休想回去!来人!」芈槐大吼,张仪思索一会。

罢了,还是有机会逃出去的...

至少他和秦王道别了,就算是死,也死而无憾,为国捐躯。

士兵们走到张仪身旁,他不多做抵抗,跟著他们走到地下监牢。

如此神态自若,反而令芈槐火气上升。

他已决定择一时日,杀掉这个曾令他有些魂不守舍的张仪。

魂不守舍?

芈槐一惊,随即想起那日...

那日,他将张仪错看成屈原。

为什麽?

是因为他们都有双诚恳的眼神?

他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他难道可以狠心杀了张仪吗?

他能否做到?

郑袖暗自观察芈槐的表情,她明白了...

原来大王不是真的想置张仪於死地。

那麽,她要全力抢救。

至少他们的目的是相同的。

除掉屈原。

她喀喀的笑了,快了,她知道,她就快完全得到她的大王...

曾经,她爱过、恨过、痴过,但她还是无法割舍爱情。9C3F76F4琶:)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如今,她再也不用割舍了!因为不久以後,她就可以得到她想要的,

她将无憾。

真的,她将无憾...


*     *     *


愁绪飞跃树梢,穿越密林,转眼间,它已飞往天际,扬起一池清波,盪漾著。

没来由的,不晓得那是什麽,只知道自己好难过、好心痛。

早已告诫自己不能越陷越深,他还是无法克制想他的情绪。

毕竟自己伤他太深,每次都找不同的藉口,但最大的谎言,仍是郑袖。

其实是他,放不下、忘不了;其实是他,太软弱、太无能。

他是个任慿臣子操纵的傀儡,也是一个,为了能常保友情,而不惜损失爱情的傻瓜。

这些,他都知道,从那日,他望见他心澄静,他发现他做错了,很多事,他都做错了。

什麽忠臣的称呼!他不要这样!不是忠臣呵!屈原是他的爱人呀!

不是忠臣、不是忠臣...

好生疏,他不要、他绝对不要!

衣袖随思绪翻搅,心已乱,想著他心无情。

奈何天广地阔,在他心中,居然无自己的容身之处,嫉妒、憎恨又如何?

他彻底伤了他,彻彻底底。

迟来的雨季,自空降落,後花园的池水,同他,水纹不断、凌乱、嘈杂,一声声,直入心扉。

或许经过这场雨,楚国的田地才能更加美好,只是,他却枯萎。

雨啊,你下,让我尝试汲取滋润,我不想枯萎,那是爱情,那是我的花园,它长满好多美丽的花,就等他来摘取。

雨,你别停,你千万别停呵!

刺耳的声响在耳畔缭绕,郑袖不敢置信。

片片血红,片片苍白。

衣料与少许的鲜血结合,竟成了相思苦。

他不耐身别离的短暂,更不耐心别离的永远。

这份悲凄,竟使他撕毁了她制的衣。

一针一线,缝出情爱,层层的,白色、黑色、浅黄,却已多馀。

那洁白纤细的双手,耐不住渐渐失去爱情的悲伤,终究,撕毁它,华美的衣裳,只有想著屈原时,才穿上的华服。

今日颜色虽在,心头惦念的爱人早已离去,远远的,不晓得他是否回首?

难以言喻的苦告诉他,屈原不再回头。

追逐,哭泣,仍是多馀且不必要。

能如何?

只能毁掉自己罢。

郑袖拾起碎布,再撕下自己淡红的袖口,轻轻的替芈槐包扎,无论含多少情感,即使他感受到了,也不会为了自己而遗忘占据心头的情爱。

泪光中,粉色的布料彷佛成为蝴蝶飞去。

那是一只得不到爱情的蝶,望著梦里蝶儿双飞,只能无奈的拍打粉红翅膀,仍是寻不到、盼不到。

直到遍体鳞伤,直到百花凋零,仍孤单,泪儿纷飞。

因为它寂寞,更因为它拆了其他蝴蝶的翅膀。

可,若它不这麽做,它无法甘心。

它宁愿自己永远孤单,也不愿自己深爱的蝶与他人双宿双飞。

它无法做到,所以,冬天交融,春雨悄然落下,它只能痴痴的望著那些翅膀,然後再自己朝雨点飞去,让雨点杀死自己。

於是,大地又多了一对翅膀。

千年以後,草木得到翅膀的滋润,再度茁壮。

当风吹拂,或许没人记得这只蝶,但蝶知道,自己若不这麽做,只能一人终老。

即使自己无法得到幸福,也无法眼睁睁的看著别人获得。

叹气,无奈,还是无奈,有什麽办法?


啼著曙,泪落枕将浮,身沉被流去。
奈何许!天下人何限,慊慊只为汝!

汨罗江十二.直道相思了无益

更多的恨意蔓延,想大喊,想大吼,声声哭诉,直入心坎里。

早已燎化成灰,过往甜美,如今伤悲。

一阵晕眩,郑袖撑起自己的身子,手即将接触牢门。

就差一点。

她无力,不停的落泪,自从屈原出现後,她的泪不曾乾过。

不晓得还能为爱人流多少眼泪?不,即便哭出血来,她也愿意。

她就是这麽的为芈槐倾心,她只要他对她一人微笑,只要他们再回到从前。

这麽简单的愿望,为何如今无比奢侈?

为何她一天天为情憔悴、为情伤悲?

雨丝漫天遍野飘落,时缓时急,同她心,时喜时忧。

心痛的滋味她不是第一次尝到,但每次品尝,心碎,泪苦。

她讨厌下雨,好希望在爱情的世界中,每天都是晴天,都可以瞧见他的笑靥。

毕竟是梦想呵!他现在只会对屈原一个人笑了,他的笑容已吝於施舍予我,我明明是最了解他的人,为什麽呵!他却无法爱上我?

人,穿越千山万水,走遍天涯海角,不都为了个情字?

一条条最美的红丝带,想著他俩彼此牵引,却被另一人所截断,原本只有他俩、只有他俩!

即使无法成就爱情,只要与他一起,她就能满足,既不能与他一起,那他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一步步,她终於接触到牢门,瞬间,她想见的人抬起头,嘴角挂著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该更相信自己一点,什麽为国捐躯啦、被杀死啦,都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现在,同之前,他的自信更加倍。

有默契的相视一笑,彼此都晓得,自己该做什麽,该毁灭什麽。

「我会救你的,」郑袖忽然开口,她无法掩饰因泪而红肿的双眼,正因为她爱过,更无法放下。「但你要告诉我,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张仪点头,彷佛望向彼此的双眼,就能明白彼此的想法。

对於他俩,或许,言语已不必要。

郑袖为自己刚才的话语感到有些失措,其实可以不用讲的,一个眼神,就晓得该如何行动。

他们是盟友,同一阵线。

她为自己拥有同伴而快乐,不再是空虚,绝对不是。

雨点骤然增大,外头雷电交加,冷风长驱直入,让人阵阵发寒...


*     *     *


「大王晓得麽?」罗帐内,烛火点点如星,红丝绸,泪如雨。

欲哭诉,天昏地暗,心如刀割。

「袖儿,别哭,有心事不妨说说。」吻去她的泪,他镇定。

他不能再为任何事背叛屈原,即使是袖儿的请求,也不能这麽做。

早已被拆散了,至少不能渐行渐远,他坚持。

「我为楚国而哭泣,大王,楚国目前的处境著实危险!」涕泣泪如雨,泪水糊了红阑干。

「怎麽说?」轻柔的安抚她,现下他也为楚国著急。

他做的不够好麽?楚国真如此岌岌可危?难道,齐楚结盟真无用?

「大王不能杀了张仪,绝对不能。」

提到张仪,他不知心恨谁,浅浅一笑,柔声道:「为什麽?袖儿,其实寡人...不想杀他的,但他失信於楚,难道本王不该除害?」

「不!」十指交错,眉头倏地紧蹙,郑袖拼命摇头。「大王不可这麽做!您若杀了张仪,秦国势必为张仪报仇,如今秦国在西边驻扎大量兵马,这分明就是想找机会攻打楚国啊!您杀了张仪,只为了逞那一时之快,孰不知如此,反而令秦国有藉口出兵攻楚...若郢都被攻下,黎民百姓死伤不在话下,我与大王也将难逃一死...大王,请您慎重考虑!」

「这...」这回蹙眉的,竟换成了芈槐,他反覆思索,终於作出决定。

「听你的,你说的有道理...」拍拍郑袖的肩,他不想揣度任何人的心思,但他知道,郑袖一定是为他好,他岂有不听的道理?

或许郑袖与张仪的交情,同自己与郑袖,为知己,为心腹。

他又何必毁了友情?

这些事,与屈原无关吧!不会再加剧爱情的破裂吧!

既是如此,何必令郑袖伤心?

郑袖浅浅一笑,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当计画一步步实行,她都能感觉心头抽痛了一下。

她的心好痛呵!却永远无法根治...

计谋快得逞了吧?那麽,她与屈原都会失去,他们都会受伤。CE63F风之:)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因为他们都无法得到。

屈原呀...若不是你的介入,我又怎会如此?

这样是否公平?若大家都不曾拥有,若大家都不会获得,我俩之间,是否能公平对待彼此?

一切都太迟了、太迟了...

芈槐只见郑袖的笑,也没多想,拥她入怀。

他嗅到她的发香,甜美的令他失神。

他记得这味儿,是他亲自挑选,来自天山上的雪莲,细磨成泥、成浆,粉红色的,如此高雅。

香气使他失魂,他好累、好累,想多睡一会儿。

暂时忘记所有烦恼与忧愁,伴她入眠,一同遥望天山雪景。

在这短暂的瞬间,把一切都忘了,梦中的雪,微冷,却是如此美景。

他好久没这雅兴了呵!与郑袖共同携手,看这瑞雪。

雪花片片,温暖离开,郑袖缓慢起身,微笑著。

「大王,袖儿再为您舞一曲。」

手中握著花瓣,她开始跳起过去只供芈槐欣赏的舞蹈,花瓣洒落,一室馨香,却掩盖不住她的悲伤...


女萝自微薄,寄托长松表。
何惜负霜死!贵得相缠绕。


*     *     *


屈原勉强扶著一旁大柱,才能令自己站稳。

他听错了麽?张仪回到秦国了?

为何这麽做!

瞧见郑袖的笑,屈原满脸怒容,她害了楚国、害了大王!

「大王马上派人把张仪追回来!」屈原吼道,他一离开楚国,全变了,所有事物都变了...包括芈槐错误的决定...

「为什麽?」他居然对他大吼?他为何如此暴躁?!他为了平衡郑袖的内心,为了让郑袖认同彼此,凡事都尽量听郑袖的,都为他、都为他呵!为何不能体谅?为何不能体谅!

「张仪之前背信,记得麽?」压抑怒火,臣不该对君无理,但他无法,只要一想到芈槐在楚国的地位逐渐不保,他就心痛、他就难过。

都是郑袖害的!全都是她!难道芈槐没察觉?居然听信於她,红颜祸水。

「可,秦军压境,若不将释放张仪,楚国───」

「张仪贿赂我们楚国的大臣,他熟知楚国内部的情况,您这麽做,是纵虎归山!反而令其他国家认为楚国要讨好秦国,更不会相信咱们要抗秦!若大王与秦军硬碰硬,至少还有齐国肯帮助我们,现在完了!全完了!请大王派人追回张仪!」屈原跪下,这些日子以来,他努力的说服齐王,好不容易楚国有了一线生机,现在又了无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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