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汨罗江一.多情却似总无情
夕阳照耀下的楚国王宫美丽且慵懒,宫院上空悬挂串串珠玉,衬得如此鲜红,就像情人离别前的泪水。
穿著一袭彩服的王后郑袖,忧愁的看著她高贵的夫君。
她的夫君楚怀王芈槐,拥有令女人嫉妒的美丽脸蛋,更有令人羡慕的曼妙身材。
得到了这麽美好的外在,他仍是悲伤,因为他得不到属於他的爱情。
郑袖轻轻叹气。
她爱大王,从第一眼见到他,便无法自拔的爱上。
可她的大王呢?他可以对她微笑、可以赐与她任何的荣华富贵,但,每晚躺在他的床畔,总是遥远。
他的思绪飘忽不定,他的心头被另一个人占去。
她,郑袖,是依恋爱情却得不到爱情的女子。
水汪汪的大眼睛久久不离他身,郑袖敛下悲伤,转为无奈的笑意。
世上得不到爱情的人有很多,她与大王就是,她何苦独自销魂?
「大王...」轻拉高贵的衣摆,心寒的愁容映入眼帘,她心痛。
「袖儿?」芈槐对她疼爱的一笑,自床沿缓慢站起。「怎?有心事?」
「大王明日真的打算启程?」她不想与他别离啊!
清风吹过窗棂,泛起阵阵寒意,芈槐闭上双眼,无奈的点头。
「大王...您真的被张仪说服了?」郑袖悲哀。
「袖儿,并非张仪说服了寡人,而是寡人自己说服了自己。」他尝试忽略泪流满面的她,云淡风轻。
「是因为屈原吗?」
「袖儿...」
「您忘不了他,对不?」她仍不死心的追问。
芈槐不回答,内心满含悲泪。
「袖儿,歇息吧。」离开他,别再继续追问下去了,他好想一个人。
「大王...」无情的风吹落树梢上的花,让花儿落在她面前。
她对大王的爱,如同那朵坚贞的花。
而大王却似那阵风,狠心的吹落了它...
「歇息吧,别让寡人再说第三次。」转身背对她,她看不见过往那对鸳鸯。
轻咬下唇,泪水无法自制。
郑袖面对大门流著泪,悲哀的离开。
「袖儿...寡人无法补偿你了,原谅寡人...」他内心始终充满挣扎,只怪他曾经爱上了一个人。
───屈原。
若他没遇见屈原,郑袖仍是他永远的袖儿,是他心中永远尊贵的女人,可这一切都在他遇见屈原後改变。
他对屈原的爱太深,让他无法专心於政事,每每打开谏书,脑中总是浮现屈原清秀的面容,他想忘也忘不了、忘不了啊!
打从第一次见到他,他眼底心底都是他,他想逃离,却逃离不了。
想著他如梦的笑靥、潇洒的才情,他就不能自己,死心塌地。
「屈原...」窗外苍穹,依旧惆怅。
「屈原...永别了。」他的声音,似悲鸣,似低诉;他的悲伤似绵绵无期。
他知道这段情是个错误,所以不得不彻底离开他。
离开屈原,离开他深爱的人。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情三月雨。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 * *
朝露清秀,雾气迷蒙。
芈槐高坐於王位之上,看著底下恭敬跪拜的男子。
「平身吧!」他有著君王的威严,即使他柔弱如佳人。
「谢大王。」男子起身,与他四目交接。
深邃的瞳孔一如他的双眼,芈槐目不转睛的瞧著他。
「你的眼睛很美。」他离开王座,追逐黑暗中闪亮的星星───男子眼中的光芒。
「大王?」男子有些不知所措,随即恢复一贯的平静。
「你叫什麽名字?为何事进宫见寡人?」
「草民叫屈原,原是没落的贵族,但想为楚国贡献一些力量,让楚国更加壮大。」简短几句话,让芈槐看见屈原的雄心壮志。
「喔?」他颇富兴味,对眼前的屈原充满好奇。
「大王可否给草民一个机会?」听说大王已读过他的诗,并且赞叹不已,若能利用大王对他少许的好感进而从政,也是件好事。
更何况,他从小就梦想有朝一日能成为名留青史的政治家。
「你这麽想从政?」眉一挑,他笑得灿烂。
「呃...」屈原微红著脸,被他突如其来的笑容吸引。
他从没看过如此美貌绝世的佳人。
「回答寡人。」他温柔的、动情的将手覆上他的脸颊,轻声笑道。
「是、是的。」屈原吞吞吐吐。
「害羞?」无视群臣的目光,芈槐拉起他的手,微微一笑。「寡人任命你为左徒,从现在开始,为国效命。」
「大王?」文武官员皆惊讶。
芈槐一拂袖,示意底下的贵族们住嘴。
动作虽轻柔,却隐含君王的霸气。
「屈原,还不快谢旨?」芈槐浅笑,睇著仍不知所措的他。
「谢大王!」屈原慌张的跪下,这景象看在高贵的楚怀王眼里,多麽耀眼?
虽然只是一介平民,可不知怎麽的,他就是喜欢他臣服於他。
就是喜欢如此俊美的屈原对著他下跪,用崇拜的目光看著他。
他很无聊,是不?
可他就是不能自己。
「寡人对他有说不出的好感...」芈槐喃喃自语。「真是怪了...」
「大王?」屈原有些疑惑,刚才楚怀王好像说了什麽。「您刚才说什麽?」
芈槐回过意识,温柔的用手指轻点他的鼻尖,在他耳盼轻声道:「寡人对你有好感。」
移时,屈原感到自己面颊通红。
这动作看在郑袖眼里,她有些不是滋味。
她走到他身旁,娇声道:「大王,您还不晓得他的能力,就决定认用他,这是否有些不妥?」
「袖儿,寡人对他有些好奇。」他不隐晦。
「可───」
「袖儿,寡人说了算。」他邪魅的勾著她心神,接著浅浅一笑。「退朝吧!」
芈槐说罢,步向不远处的大门。
他每走一步,腰间的两块玉佩就撞击一次,发出清脆的响声。
屈原著迷的注视他的背影,内心泛起的奇异感受,他怎麽也说不上来。
郑袖心理忿恨,仍不形於色。
看向屈原,再望向自己心底,居然有些遥不可及。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那就是───大王将不再爱她。
她闭上双眼,替自己感到悲伤。
也或许,大王根本不曾爱过她。
「大王───」她为何不安?她不晓得。她只能亦步亦趋的跟著她的王、她深爱的男人。
追至後廊,郑袖轻覆他肩。「大王...等等臣妾...」
「袖儿,」他停下凌乱的步伐,笑意浮现。「别跑这麽急,小心摔著了。」
「大王...」她迷蒙。
「来吧,」拉起她的手,芈槐露出宠爱的表情,笑得更加灿烂。「陪寡人赏花。」
「顺便摘个几朶,让下人给你做成压花,让花儿的美以另一种型态留下。」
「只有美丽的你,」轻握她的柔荑,他不吝於温柔。「才能配上美丽的花...」
「大王...」她相信大王还是关心她的。
可她的直觉告诉她,大王即将改变...
「怎了?瞧你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他有些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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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爱袖儿吗?」昂首,担忧的表情尽入眼帘。
「袖儿,从你入宫以来,寡人就像是有位知己,而你不只是寡人的知己。寡人有说过不爱你吗?」
「大王...」
「咱们到那儿看花吧。」指向不远处梦幻花园,他挽著郑袖的手前行。
她不再多说什麽,只想继续过往的美梦。
大王没有说过不爱她,也尚未说过他爱她。
她只能抱持乐观的想像,只能相信大王。
她也只能这麽选择...
「袖儿,这些花真美,你看看。」芈槐的声音好遥远,彷佛远在天涯。
昨夜梦境依旧清晰,你手持摇琴,弹著相思曲。
我身著素衣,随乐舞动。
微风吹拂湖面,泛起阵阵涟漪。我的心在波动,同曲调抑扬顿挫。
伊人,你在梦中,如此多情、如此动人。
我被你吸引,你也爱恋的注视我。
梦醒了,你还爱我吗?梦醒了,我能否在你心中停留?
「是啊,很美,就像您一样。」无可奈何的愁情,谁能看见?我们欢爱的时光是否渐渐消逝?
春如旧,人空瘦。
「不,」芈槐摇头。「你比寡人美,你是这世上最美的王后。」
「大王!」紧抱住他,她好希望永远陪在他身边、永远不要离开他。
「袖儿...?」
依依脉脉两如何?细似轻丝渺似波。
月不长圆花易落,一生惆怅为伊多!
* * *
「屈原。」
夜晚,郑袖休息後,芈槐同贴身侍卫前往屈原的办公处。
「这麽晚了,还这麽拼命?」他果然没选错人。
「这是微臣的工作。」屈原将笔放下,恭敬的跪在地上。
「你就这样跪著。」冷漠的瞟了他一眼,楚怀王坐在一旁的木椅上。
「大王?」他纳闷,大王怎和今天早上不太一样?
芈槐拿起书案上的竹简,开始阅读著。
「大王?」呃...他要跪到什麽时候啊?
「闭嘴!」他不看他。
「微臣可以起来了麽?」
「寡人不是叫你闭嘴吗!」他还是不看他。
「大王...」他不知所措。
芈槐心里偷笑。
真是个坏习惯,可他就是想给他难堪,他也说不上为什麽。
「大王...臣的脚...麻掉了...」屈原皱著眉头。
「你真是不中用。」扬眉,他轻笑。
「大王...」
「再吵寡人就把你的嘴巴封起来。」他不是说著玩的。
屈原不再说话,只是脸色难看。
「你那是什麽表情?」他起身,仍将竹简拿在手上。「你再多跪一会,寡人看看你这儿还有些什麽文章。」
今日他来到这有两个目的,一是整屈原,二是看文章。
「橘颂...」他打开另一份竹简,接著一笑。「屈原,这些文章可是你写的?」
「回大王,橘颂是臣十三岁写的文章。」他脸色还是难看。
「十三岁?你还蛮有才华的。」他点点头,表示称赞,随即看著屈原。「你的表情别这麽难看!你就跪到天亮吧!」
屈原睁大双眼,跪到天亮?大王不是说著玩的吧?
「大王...」他也犯不著给他难堪吧!
扶著桌子,他摇摇晃晃的起身。
老虎不发威,把他当成病猫!
「寡人不是叫你跪到天亮吗?」奇怪...他不是事事恭敬温柔吗?
「您别太过分了!」强忍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屈原镇定。
他是文人,眼前的人是楚国国君,他要忍耐、不能破功。
他毕竟是饱读诗书的文人。
「寡人过分?」火气没来由的上升,芈槐咬牙切齿。
他是一国之君,他想整他,他就得让他整!
「你!」屈原话还没说完,重心不稳,扑倒在芈槐身上,两人跌在一块。
「你...」芈槐和屈原四目交接,屈原的双眼依旧明亮。
「我...」屈原红著脸。
他正压在尊贵的楚怀王身上,两人都感到彼此姿势的亲腻。
芈槐感到脸上一阵滚烫,他不晓得为何会有这样的情绪。
「你还不快起来?」眯起双眼,他面颊通红。
「抱歉!」离开他眷恋的温暖,屈原别过脸。
「哼!」芈槐扶著桌案、站直身子,拍拍身上的灰尘。「罚你为寡人写一篇文章!」
「一篇文章?」他重新坐下,怀王依然瞪著他。「敢问大王...今日为何突然来此?」
「只要你的文章。」芈槐毕竟喜欢舞文弄墨,所以完全没经过考虑就让屈原担任左徒一职。
因为他曾拜读过屈原的文章。
所以对他有好感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过,在心中的奇异感受,他却说不上来啊...
「寡人命令你,现在就写一篇文章。」
屈原看著芈槐,笑了。「这简单,可微臣有一个要求───」
「要求?!」谁是君?谁是臣?作臣子的居然想『以物易物』?
屈原点头。「就不知大王答不答应了。」
「你说。」看在文章的份上。
「我可以吻你麽?」对上他的眼,屈原只想知道心中的悸动究竟为何。
「什麽?」读书人不都含蓄?怎麽这个屈原那麽大胆?早上的羞赧都是装出来的?
「您愿意吗?」一手紧握著笔,他嫣然一笑。
「你真不知羞耻!你就不怕寡人将你换掉?」他语带威胁,往後退了一步。
「唔...这个...微臣不怕。」笔忽然放下,他仍是一笑。「臣爱楚国,所以想为楚国贡献力量。臣也喜欢舞文弄墨,可这些文章,臣是不会轻易送给别人的,这样才有价值,不是?」
「若大王将我换了,只怕大王再也看不到臣写的文章了。臣请下人献给您的那些文章,都要收回。」
「你!」他算准了他的喜好!
「陛下,您意下如何?将臣换掉?亦或是让臣吻你?」
「.....」芈槐转身推开大门,头也不回的离去。
他生平没受到这麽大的屈辱!
只是想请『臣下』写篇文章给他看看,只是想整整『臣下』。
到头来,被整的不过是自己。
「大王!」屈原愣在原地。
他不懂,大王为何那麽生气?
他只想确认自己的心,所以才提出这个要求。
大王真不懂?
* * *
天色更暗了,芈槐在侍卫的护送下,回到自己的寝宫。
天上玉盘,更加皎洁。
他摸摸自己的左胸,脸上一阵炙热。
屈原到底知不知道接吻是多神圣的事?
他与郑袖共枕多年,他从没吻过她。
即使她的红唇诱惑著,他依然不曾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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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心中,接吻是神圣的事啊!真正爱一个人,才能嘴对嘴,心对心,不是麽?
深吸一口气,他尝试让情绪缓和。
紧握手上屈原写过的文章,他只感到全身发烫。
「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深固难徙,更壹志兮。绿叶素荣,纷其可喜兮...」
他想藉文章忘掉刚才屈原的话语,可,他越发羞涩。
纷其可喜兮、纷其可喜兮...
老天!不要让他再想下去了!
「可恶的屈原!」他微愠,将文章丢在地上。
迟疑了一会儿,又将竹简拾起。
接著,下意识的,将文章抱在温暖的懐中。
「该死!我在想什麽!」回过神,将手上的竹简丢得老远。
「屈原...你明天不道歉...寡人就杀了你...」他不再看地上孤伶伶的竹简,爬上床,迳自睡去。
梦中,屈原的面容不断扩大、扩大。
终於,占满了他的脑海。
「屈原...」他喃喃自语,是梦话。「屈原...」
夜更加深沉。
汨罗江二.憔悴支离为忆君
「什麽?昨夜大王找屈原去了?」宁静的後宫中,传来郑袖的惊呼。
「娘娘,」侍卫据实以告。「那时末将在门外候著呢,听不到大王和左徒大人说些什麽。」
郑袖塞了些美玉在侍卫的手里。「这样就够了,下去吧。」
侍卫面露喜色。「谢娘娘。」
待他离开後,後宫只剩郑袖一人静静伫立。
芈槐每到夜晚,总是很少外出。
若是外出,一定找她同行。
可,为何昨夜他却独自一人前往臣子的办公处?
想到此,郑袖无法忍受。
女人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屈原定是她的情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