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去吃点什么!讨厌意大利面吗?”
“……恩……”
——他为什么如此体贴?我也很疑惑。
他的外表依旧冷酷无情,但我却能感受他的关心,他为了将功赎罪才关心,且花这么多钱吗?……这是在检讨反
省吗?而且……我的身体已安然无恙。
只是,现在只要碰到他的肩或手,便会莫名其妙紧张起来,胃似纠结在一切的感觉——这都还好。和鹰也在一起
,虽然还存着几许畏惧感——但我相形他说不再侵犯我的那就话。
我们走进意大利面馆——这里是女孩子超爱的店。
圆圆的桌子铺上橘色的桌布,玻璃花瓶上插的郁金香花在乱颤。周遭的桌子坐的不是一对对情侣,就是女性客人
为主——两个男人相对而坐的主有我们。
在尴尬不自然的情况下,另我们如坐针毡,快速用完餐后就迫不及待离开那家店。而电影也快上演,我们走到电
影院大楼,迅即跳进即将关闭的电梯里。
买了可乐和薯条,才坐上位子不久,就开始演预告片。
最近盛行放映恐怖片,预告片有一半都是这类电影的介绍,我在本片放映前已做好准备。虽然不是很怕,也明知
这些全是电影特效,但在电影与声效的冲击下,我还是会感到害怕。
当电影正式开演,看到迷路的青年男女闯入鬼影幢幢的屋里遇到许多可怕的事,我快要窒息。
猎奇杀人不外乎是一滩血水、四分五裂的内脏散落一地:这种以非这个世上为对象的恐怖内容,我一点也不喜欢
。电影里充斥着恶心的场面,借由音乐和声效更强调其恐怖程度。我即便紧闭双目,还是会传至耳里。
我在百般忍耐下,但遇到片中人物大声惊叫时,我就随着心跳叫快;因此,当有一只温暖的手覆在我放在座位旁
手把上的手时,也差点尖叫起来。
我想是鹰也在不知情下重叠着的 ,所以他并无意放开。因此,当我想抽走时,他就制止我。
我因处于恐惧中致使手冰冷,他的手正好传来一股暖意:他虽表明不再侵犯我,但趁着黑暗握我的手,也是 一
种色狼行为——我很不屑。
正准备甩开他的手时,他却悄悄附在耳边对我说:“我们走吧——”
说完,他就拉着我的手站起来。
薯条已单落满地。对我“啊”的大叫,他仍无动于衷,并为停下脚步。
我被他拉着越过大厅,离开了电影院。站在出入口的小姐一脸狐疑盯着我们却无能为力。鹰也也不等电梯,径自
走楼梯。
这个电影院在八楼,现在又非电影播完散场时刻,没人会半途不看还走楼梯下楼。
“你放开我!搞什么呀?为什么看到一半就出来?难得看一场电影呀!”
我挥开他是手,大声地说。
他依然扳着脸孔,若无其事回答我——“因为你不敢看,你如果事先跟我说清楚,也犯不着还来看这讨厌的电影
,又吃惊受怕。”
我仿佛被他看穿,反而觉得自己很糗。
“我也并不讨厌看啊!既然票都买了,何必这么浪费!”
“啊,不对……我虽不是很爱看,但现在很流行,你喜欢的话我很愿意陪你看,结果却因为我没能看完。”
因为我并不同意他的说辞。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先下楼的鹰也不解的望着我。平时因为身高悬殊,都是我仰头看他,此际他站在较下放的楼梯,使我第一次有机
会俯视他。
“你知道我在害怕,所以才这么说。你不认为有损我的自尊?或许这也是你减轻罪过的一环?”
“你又何必鸡蛋里挑骨头?走吧!”
“搞不好你心里在笑我像个女人呢!竟然会对电影的特效感到害怕……甚至包括你死去的哥哥及离了婚的父母的
事……以及被你强暴之类,好象我只会对这些事钻牛角尖,觉得我既愚蠢又可笑吧?”
我将心中所有积压的郁闷,一股脑儿发泄出来。
所谓的弱狗也会吠,我想是事实。我厌恨被攻击,也明知被攻击也会输,那就只好先下手为强。
“……我可没这么想你。”
“你唬人!”
我立刻怒斥他,他一脸无辜地叹叹气。
“我真的没当你像个女人或讪笑你?不敢看恐怖片或有家庭因素也非你的错,我真的没真想。”
他说的显然不假。他不像我。鹰也富有男子气概、无所畏惧,做任何事都当机立断,很有个性。他既然都做此辩
解,我只有由衷地感谢他。
“告诉你,我可是……”
“你就是像个幺儿!喜欢逞能,其实你犯不着勉强自己,你还是做真正的自我比较好吧!”
他的话 一针见血。
我真的是喜欢逞强,虽没被人说过——但这事自己最清楚。
“我并不是幺儿,哥哥死后我就成了长男,因为我有个妹妹。”
“我不是说生长环境,而是说你的气质。”
——那意思是我不是长男的材料吗?我再怎么努力,也成不了大哥吗?
“……我知道。”
我的声音带着发抖,鹰也所说的都是事实……只是我不愿意承认罢了。
“我很清楚,就算我再有心,也成不了哥哥。也不如哥哥坚强,扎实和有上进心……”
“你和死人去比较,不觉得无聊吗?”
他所吐出的每句话都如此冷静。
“你总以为你死去的哥哥比你更优秀,更出色,那只是你自己这么想而已啦。”
“不对!妈妈也说过,哥哥自小就乖巧懂事,我却是个爱哭鬼……”
“但事实是你哥哥在九岁时就已死去!如果他还活着,或许依然坚强,也或许并不,搞不好变得更不良或更粗暴
,这谁都不能料到,我觉得你不该只是美化他,总认为自己比不上他而泄自己的气。”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我大声疾呼,然后就地坐下,由于太过激动而站不住。
鹰也也慢慢走与我同一阶,坐在我的旁边。
“……上次我说……父母离婚时,我要留在爸爸这边,你就说过,是因为我爸爸一个人很孤单吗……?完全不是
。因为大家都这么想,我也乐得顺其之意,其实并不是……”
这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如今却按捺不住倾泄出来,或许我已有豁出去的心态。
“我若跟着妈妈,一定很辛苦,因为我已是长男,要保护优花,又要支撑妈妈,所以才选择逃避,爸爸可以不顾
家庭只以事业为重,也看得出他根本不会照顾我……但这样反而好,与其背负责任,不如逃避为宜。”
鹰也沉默不语,且一动不动,我觉得气氛很诡异,故而又继续说下去——“我知道自己很懦弱,是没出息的兄长
——既无能保护人也无力支持。其实我是真的很怕恐怖片,却硬要撑着看……”
“那又有什么关系?”
他打断我的话说。
“……咦……”
“这不是你的错。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对自己有信心,我也会因为要费神去保护或支持什么而觉得辛苦就逃避掉
,你并不是懦弱或没出息,你只是怕寂寞,喜欢撒娇,这有什么不好?”
“……你好坏!怎么可以把我说成这样?”
说我怕寂寞,爱撒娇——我并不荀同,却又不想辩驳。
为什么原因呢?鹰也现在所说的每句话,使我的心情轻松不少。而且过去从未对任何人提起的尘年旧事——连亮
平都没对他提过——但发泄出来后,心情仿佛轻飘飘起来。
但是,我为什么会对他倾吐呢?
“明天你有事吗?”
他突然发问。
“……没事,可是……”
“那就再看一次电影,明天是看不同类的影片……看文艺或打斗片怎么样?”
“……好。”
“待会儿随意兜兜风,吃了饭后就回家。”
“嗯。”
对他轻声说的话,我都很爽快地点头答应。
他这么安慰我,也是我的身体价值之一?只是他会关切至何时,要怎么来弥补我,我就不得而知。
星期二早上,下平果然来找我。
他从星期六晚上和星期天打过电话给我,但因与鹰也在一起,我就关掉手机,回到家已很晚就没挂电话过去,我
早有准备他想干什么。
“喂!他是谁?”
他并未责怪我未回电,劈头就问我。
“……他……是阿亮的学弟……我们认识……”
想不出如何形容我和他的关系,只好一言以蔽之。
“原来你们认识,星期六你怪里怪气的,害我好担心,以为你是欠债被绑架。”
下平悠哉悠哉地嘻皮笑脸。
的确是有那么一点,想起来自己也笑了。
“怎么会?……他人很好,就好像是个哥哥。”
说出后,不禁对自己的话再反刍一遍。
在星期六赴约前,我不敢放出这种话,但仅仅两天之间,我对他的看法有了一百八十度的改变。
他的面无表情,即便在路上擦身而过,也不会想要亲近的类型。然而现在他——已变得很温柔体贴。
在他倔强的外表下潜藏的那股暖意,令人舒适自在。
倒不是这就可以将他对我施暴的行为一笔勾销,但我也发觉自己渐渐不讨厌他,嗅得出他有意悔改,试图弥补自
己所犯的错的真诚,很有男人风范。
昨天我们又约好下次见。
这么微妙的关系会持续多久?——是直到他对我厌烦,认为适可而止吗?
这就非我所能掌控。
那我至少暂时可对似大哥般存在的他撒撒娇,享受被他庇护的弟弟的气氛。他这里令人如沐春风,连自己都不舍
放手。
——头上响着下课铃声,教室内有短暂的骚动。
“不要说话!答案纸自后面收回。”
老师站起来大气说道——这表示期末考已经考完。
“冈田,放学后要不要去哪里玩玩?”
叭嚏叭嚏跑过来的加藤这么问,我却伸出一只手说抱歉,我不去。
“我想去一个地方。”
“……嘿,你真没趣!最近阴阳怪气的,也不搭理人。”
看着加藤绷着小孩的脸颊,小林看他一眼,也只有耸耸肩的份。
“没办法啊!只怪冈田事务太多。”
“有什么事吗?每次都约不动。真受不了你——!那么小林你呢?”
“我要上课外活动。”
加藤对说完就回头走的小林,作了个鬼脸。
诚如加藤所说,我也知道自己最近较少理会他们。曾几何时,演变成和鹰也见面比见他们更为优先。
我才发现几乎每星期都和鹰也见面,考试前我还懂得克制,但他也答应考完要带我去吃饭庆祝,因此我满心在期
待,每天都忙着抱佛脚温习功课。
我在期待——没错!因为和鹰也出门真的很开心。
不管是网球,溜冰或电玩,他样样精通,并且也会教我,而教法简单易学,和他认识后,我方才惊觉自己才疏学
浅。
他也不会藉机糗我“什么?原来你什么都不懂吗?”反而殷切地教我,指导我,我也似富于吸水的海绵,对他所
教的每件事都谨记于心。因为也觉得学得这些知识比在学校轻松自在,所以才会愈来愈风靡他。
我曾想过,如果哪天失去这个依靠,我一定会痛苦难过得一蹶不振。
而我会有如此巨大的改变,一切都要归功于他。
其实在他冷酷、粗犷的外表下,却有颗善良的心。其后更体会出他的温柔是发自内心,毫不做作,故而更加有安
心感。
而且,既然他表示过“我不会再对你动歪脑筋”,那他就绝不会有那种意思再碰触我。所以,我经常会忘记他是
个同性恋者,因为他并未表现出有那一方面的倾向。因此,待察觉后,对他的防备也松驰许多。
他当初或许是为了赎罪而接近我,但如今已不是如此,我往好处想,你就像大我几岁的好朋友,或是像个哥哥。
当然,他也能和我的相同的想法是再好不过。只是想赎罪也早就抵过——哪有持续陪着玩或出游一个多月以上的
事?
如果他认为和我在一起是很快乐的,那有多好。
最近的我,常会思索这一类的问题。
考完试后解放感,因上这阵子没见着鹰也的心情而产生的迫切感,我真想用冲的跑到校门口,但我还是强忍着,
很缓慢地走出楼梯口。
出了校门口,忽然眼前闪过连接着中庭的那条路。
对了——我想起那个盒子还未埋好。
每次打开抽屉就使的牵肠挂肚,但因为要准备考试也就没去管它。
而且,若被别的学生寻到所埋之处,也很麻烦——想必他们也会基于好奇而挖出来,这就更不妙。也许连我们的
时代资料盒也同时被他们发现也说不定。
我想还是利用寒假,再偷偷回来埋好,然后就走出校门口。
我看到不远处,停着鹰也的车。
我不由分说地冲过去,且敲敲驾驶座旁的位子那边的车窗,门打开后,我就即刻钻了进去。
“你考完了吗?”
他脸上没有笑容地问。
对于听到的第一句话不是“你好吗”“嗨”或“午安”之类的寒喧语,而是很直接莽撞的说法,我已经习惯了。
“唔,考完了!我看也免去补习,因为我K了一整晚的书,加上睡眠不足,都快累瘫了。”
但看到他眼里飘过一丝意味深长的视线,我不由得就大声“啊!”起来。
“不过,你如果想去哪儿玩的话,我就一点也不累,而且更不想睡!”
“……你好扯!”
他哼地笑了一声,把车开走。
就算我不这么说,他心里也早有盘算,才刚考完试,当然是要去轻松地大玩一顿。
我们找了个速食店,但又怕吃过饱想睡觉,所以只叫了份炒饭,很高兴我们仿佛一对亲兄弟,外人不知把我们看
成什么关系?不外乎是感情甚笃的兄弟吧?
很想开口问他,却欲言又止。
又怕问他会惹他厌,再说,我也已不是受害者,也早已忘了这档事,而且,那个创伤已愈合,如果再提及又不能
在一起,那会令我更孤寂。
我真的很渴望和他这么过日子。
.在他付帐之际,无意间看到旁边的玩具架。这些只适合小孩子的玩意儿,我也无意购买,只是引我注意的是和
自动贩卖机摆在一块儿的机器。
那是纪念品的贩卖机。虽只是玩具纪念品,但却刻上了日期,姓氏缩写及血型,可做为钥匙圈来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