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头------
唐吟怔了一怔,大惊失色得扶住他,疾点他的中灵穴,希望能暂时封住血脉,不料却被他冷冷挥开。堪堪压住喘
气,断断续续道:“再不叫,就来不及了,再帮你最后一次,冲不冲得出去,就看你自己的了--------”
言语间,双眸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凄凉哀伤之色让唐吟的心都揪到一起 。
看见他的气息越来越急促,嘴角的血不断涌出,身子却热得火燎一般,唐吟亦惊得泪流满面,骇声道:“伤药一
点用都没有吗?”
温热的手指细细划过他精致的脸庞,浑身火热的人突然笑了出来:“当然有用,估计如果刀伤要不了我的命,我
还可以活着帮你杀了双煞,只是现在-----热得很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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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告别了,真以为我们东武门的人是信守诺言的庸人”随着一声怪笑,那李姓老头同绥安已经推门飞跃进来
,另一个随后跃入的人,望见墙边铁平怒目圆睁,七孔流血的惨状,顿时凄厉得大叫道:“你们真-----真杀了
他-------”
俊俏的脸庞扭曲不堪,脸色煞青,正是早先失去踪影的昙青--------
“早说过苏睿堂的人,绝对不会真把我们这些邪门旁道的人当兄弟,铁平的下场你看见了,我猜就会这
样---------你还那么天真-----”绥安挖苦的笑声顿起。
无法克制的冷汗涔涔而下,眼前血淋淋的半截尸体带来的血雾将面前所有人影都淹没下去,唐柳二人还未来得及
解释,昙青爆喝一声,敏捷的身形拔地而起,人在半空的瞬间,厉声大喝道:“都去为铁平陪葬吧,我的好兄弟
-----”
文狄只觉得掌风加杂刀刃厉风,蓦然近身,仓促间,只得将内力运至全身,三柄刺向他肩甲胸腹的飞刃,尚未近
身,便被浑身强劲的内力激得一齐弹飞开去!
刹那间,被袭击处于下风的人已经出手,寒澜剑式石破天惊的十九招,招招致命,刺向那暴起人的周身大穴。剑
气加杂着自身的十成功力,煞气逼人所有屋内的人,都被他逼人的剑气所掠,逼退到墙壁边。
“柳文狄的剑法好生霸道,怎么会如此煞气,恐怕,我的夺命13剑不再是他的对手了。”望着渐渐被柳文狄逼入
困境的昙青,绥安不由得向身边的李姓老头叹道 “幸好,开始他们要求文斗,否则还真困不住他们-------”
“呲呲”数声,昙青的右臂已挨了两招,气得血气上冲,吼道:“柳文狄,我昙青技不如你,无法同铁平报仇,
但我死后,还有两个兄弟定会同我们复仇,让你日后在江湖上寝食难安。你呢?除了盲目得为苏月唐吟打生打死
之外,有没有人同你收尸?”这几声,宛若奔雷霹雳,震得牢屋内几人心口乱跳。
一丝悲凉的神色突然滑过文狄的精光怒射的双眸,手中的寒澜剑光突然迟缓下来,在他失神的刹那间,怒不可遏
的昙青已经抢身疾进,霹雳般出手,一掌击在他胸膛上。昏乱中,文狄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内力猛击在胸前,五脏
六腑几乎被震裂,心中血气翻涌,鲜血顿时从口、鼻齐溅出来,烈火燎烧的燥热却洪水般流泄出体外 -------
身子被昙青掌风带起,击上牢垣,翻滚数下才停落在铁平狰狞的尸体边------
昙青正要劈出第二掌,蓦见倒在血泊里的人,再无反抗的能力,收住手,冲被眼前狂乱景象惊得怔住的唐吟咬牙
切齿道:“为什么折磨铁平,为什么截去他的双腿,好歹大家兄弟一场,不能给他个痛块吗------” 泛起寒光
的剑尖缓缓滑过地面,一步步向壁角的人走去-------
那李姓老头同绥安互视了一眼,慢慢向牢口退去-------
(27) 喜色
当向缩立木呆的唐吟举起剑的那一刻,昙青就意识到所有快乐时光已消逝,面前风采翩翩,娇颜灿烂的人绝不是
自己幻梦中那么美好,值得用一身热血去捍卫的人。
除了艳丽超凡的面庞,雪白肌肤下是一颗冷酷的心,曾渴望永远守护在他的身边,哪怕他旋身离去时扬起的发丝
抚过面颊,都可以使自己暂时忘却一切烦人的心事,在空洞的瑰丽美梦中过上了好一阵子;虽然无法触摸,虽然
他心底的人不是自己,
而是被愤怒的自己击倒在血泊中的人,还是暗暗渴望吟哥需要的不仅仅是自己的一身武艺--------
可是,铁平残破狰狞的尸体却将一切美梦都击碎了--------
“铁平不是我们弄残的,你杀错人了--------”剑影下,唐吟终于喘上口气来,尖厉道∶“是你东武门的两位好
兄弟弄成这样的-------”缓缓移至腰后的手指拈起一枚小钉,提在指间--------
心一横,哪怕打不过他,也决定试试,绝不能坐以待毙。
“当”得一声,几人身后沉重的牢门风也似得合上,发出刺耳难听的声响-----
面前昙青阴黑的眼眸中霍然轻闪过两道微光,煞是苦涩的光芒,还未发出一言,一纵身又跃回到铁平的尸体身旁
,将僵硬的尸体拉近察看起来,顷刻后,他痛苦得闭了闭眼睛,不再有任何动作-------
唐吟陡地想起昙青也是个江湖老道,忙道∶“他是误食李老头的毒糕而亡的,三言两语---------”
话语未尽,便被沮丧的人打断下来“截断双腿的伤口是旧日留下的,可你们刚刚赶到-------他们居然利用
我-------”叹息半晌,再也说不出话来。
唐吟眼睛一亮,像抓到了一簇希望,急急又道,“昙青,我们要赶快冲出去,连你也关,看来那两人是打算斩尽
杀绝了--------”
失望得摇摇头,昙青扶起血泊中的人,垂首又道∶“刚纔进来时,外面已布下层层人手,箭弩以对,我又把三哥
伤得这么重,就是砸烂牢门,也是冲不出去的-------”
“还没有山穷水尽,走下面------”柳文狄微弱的声音突然响起,挣扎着撑起身子,将剑塞回鞘中,冲面色难堪
的昙青微笑道∶“往后数月,会是我功力最强的时候,想杀我,你还得再练练-------”
“文狄,你没事,为什么刚纔不出声,吓死我了------”唐吟惊跳过来抓住他的手臂恼火道。
见他泪珠已盈于睫际,文狄心下也颇为感动,只有拍拍他的脖颈以示安慰---------
看见他那抹感激的笑容隐去后,目光依然暗淡,每讲一句话,嘴角都涌出大量的鲜血,唐吟心中一阵阵的刺痛,
凑近他小声道:“还可以撑下去吗?”
“吟哥,你太小看我了,大风浪我见多了”文狄缓缓直起身,向他望了一眼,那目光竟让他感到如此陌生,不再
是时才的温情脉脉,更象是一个痛楚的道别。
“我绝对会让你活着回去--------” 一面埋首用剑刃翻掘地上浦草,一面轻敲地面的人又补充道。
昙青略微思索,心下畅然雪亮,三哥江湖上博杀已久,如果自己真同东武门的两个旧日兄弟一伙,那一刀未必要
了唐吟的命,但他这背后突然的一击是定然逃不掉的,肯定会被他捉去以要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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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夜唐吟银刀落地之时击起的空空声,果然为三人带来了一线生极,只是在漫长黑
暗的甬道里,潮水般涌入以阻击的李庄子弟也让三人打得困手困脚,筋疲力尽------
在黑漆不见五指的甬道中,只能听见剑刃划破衣襟,或是剑刃入体时的惨叫声。
还有断肢或人体坠地声,什么光亮也没有。
那是很辛苦的一场拼斗,三人都战得伤痕累累,在唐吟推倒一个被刺穿的敌人时,
黑暗中有人高声道“会冲出去的,就快到甬道口了”
一定是昙青,唐吟想也没想就应了一声。
这一声回应,暴露了自己在黑暗中的位置。
待剑风袭来,才明白上了大当,甬道太窄,躲避不及。黑暗中,有人冲过来,挡在身前,替自己挨了那一剑。
唯有揽住他的身体,一起紧靠在甬壁上。
好在那人攻击的长剑被昙青的身体卡住,急切间抽拔不出,身侧的文狄眼明手快,一剑挥下,头颅断裂,飞起的
声音,让唐吟恶心得都不愿意再想下去----
混乱中好象听他喊了句什么∶“域西----”咕噜声便截然中断了-------
不过,对唐吟来说,直到现在,心中才突然明白,刚遇伏兵时,昙青说“记住我的声音”是什么意思了,刚纔只
道是戏弄自己的笑言-----
也好,敌我分明,除了自己扶住的这个,紧随身侧一步不曾离开的文狄,其它声音都是敌人的。
昙青一声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很严重。
余下的那几个,故计重施,但唐吟已学了乖,没再上当,因为身边二人始终──一声没吭。
他们的叫喊反而害了他们自己。
数个时辰后,浑身是血的三人终于杀了出去。
在赶回苏堂的马车上,望着半昏半醒的昙青,唐吟开始感到有点内疚,白白连累昙青挨了一剑,剑从肋下插入,
希望不会致命。
正感叹次行一无所获,还损兵折将之际,晕乎乎的昙青望着身边那把染满自己鲜血的剑,突然雀跃起来。
“北煞的剑,那个李老头的剑,我进牢房前听何政亲口说的,那姓李的瘦老头就是北煞,南煞早早隐居,根本未
涉足中原,不知道那沉老头子是不是老糊涂了,白白
指挥我们东奔西跑,还提心吊胆------”
“南北双煞,应该很难对付才是-------”唐吟心烦意乱道。
“就是他们,只是徒有虚名,三哥一剑就死了,不过这一剑,我也有苦劳-------”
昙青兴奋得抚摸剑柄,头也不抬的反驳起来。
柳文狄陡然煞白的脸让唐吟的舌头也哆嗦起来,踌躇半天,才惆怅道∶“三哥,
我们下车说几句话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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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说什么?”文狄依言跳落车,将唐吟也轻拉下来-----
唐吟还未开口,便发现他被凉风吹抚而起的发丝,显得格外凌乱,丝丝缕缕的黑发遮挡着迷人的细长眼眸,却挡
不住那一缕黯然的神色--------
“你不要跟我们回苏堂了,因为我归去之日就是,就是---”费力得吞下唾沫,区区两句话,居然如此难出口。
望着那双千百次诱惑自己的晶莹水眸充满惶惑之色,文狄轻轻摇了摇头,抬首闷闷道∶“说吧,我没你想的那么
脆弱-----”
闭上眼,唐吟勉强闪避开他的苦涩目光,艰难道∶“我对不起你,小月有了我的骨肉,我必须成亲,你知道,苏
门是极为好面子的,我也不敢让师傅名声扫地。所以
我希望-----------”一口气说完所有难听的话,咬着嘴唇,等待着风暴的来临,紧咬的牙关,让花瓣般柔嫩的
嘴唇也露出血色-------
“所以你希望我离开,因为双煞已除,我再没有什么用了?”伸出两指抬起他细致精巧的下颚,那双温柔精致的
眼里涌起一股虚弱而茫然的神情。冷彻心肺的凄凉从心底涌出........
“我不能现在离开,昙青受了重伤,我不放心你们独自回去------”他攥紧了剑柄又道。
从未听见过温雅柔和的人发出这种像是受伤野兽般沙哑沉重的声音,受伤的心还在绝望挣扎着----
黑黑的眉睫赫然抖动起来,战栗道∶“不,我只是不希望你回去时,看见满堂的红色,金色的喜烛,那会很难受
,我们就在此地分手吧-------”蓦地转身,希望逃开那双燃起簇簇火焰的眼睛,身子却被强近身边的人死死勒
住。
“我不怕见那片红色,你还欠我一个解释”几乎是强迫着唐吟抬起视线,微眯起细长的眼眸,苍白激怒的脸直凑
到他的眼前“为什么-------”
话未说完,昙青惶恐的脸已经探出车外,惊喜道∶“吟哥,三哥你们别吵架了,沉老头子代领一队人赶来接应我
们了,这次知道我们杀了北煞,苏睿堂可扬名了。”
不远处传来一片交错的马蹄声,吆喝声,渐渐将二人的争执声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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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堂门口的那片艳丽的红色的确很刺眼,只仰首看了一眼,口是心非的人便虚软将身子靠回车壁上,捂着胸臆发
出急促的咳声,五脏六腑更着撕裂般的疼苦。直咳到刺眼的殷红色自嘴角泊泊溢出,也无法直身,昙青这才意会
到了什么,探出头去,待再缩进车里,脸也成了黑色。
“文狄,你走吧,先回双河镇,我会去看你”急切间不知如何安抚,只有焦急得抚摸轻拍,搪塞道。等那个刺耳
的名字滑出口,看见投注到自己脸上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是何等的愚蠢----
一阵纷乱无章的脚步声,伴随着苏月银铃般的声音同灵宣那熟悉低沉的嗓音响起,让唐银倒吸了一口凉气,她难
道不知道,大婚前新人相见是极不吉利,触霉头的吗?
毫无异议的,两个重伤的人连同远路护送的沈老爷子都被主人殷勤得挽留下来,
喝这一杯不知道是苦味重,血味重还是辣味重的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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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很想灌醉自己,可是怎么努力也无效果的唐吟-----泄气得坐到一堆空坛子里发起愣来----------怎么会有
这种,落得孑然一身的落魄感----
专司茶点,喝得面热脖粗的杨妈一瞥见他,立刻放肆得将主人扯起身来,鼓噪道∶
“吟哥,怎么还不进去,再吵可真不吉利了,我去叫三爷,上次你出发前那夜,我还以为你要气疯了小姐,没想
到他一劝就好了-----”
“你是说,出发前那一夜,文狄进了小月的院子,试图劝解?”冷得令人感到彻骨的声音,让说话者自己也恐慌
起来---------
“很久也没见他出来,我就忙去了--------”
耳边响起野兽一般的怒吼,杨嫂还没明白过来,身子就被小主子粗野得推开,红色的人影踉跄着向西庭的小园奔
去,可新房分明在东院,思量半天又混混沌沌喝起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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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收拾好行装的人,回身向屋内随意的张望了一下,文狄苦笑起来--------
最想带的带不走,还有什么好收拾的-------
“呼啦”一响,身后猛然冲进一个人,将自己紧紧抱住-----
只能任凭狂乱的吻落到自己的脖颈,肩甲上-----
直到最后,身后摇晃不稳的身子终于将自己推倒在床上------
伏在自己身上喘着粗气的人,全是裹着刺目的红色,美得扎眼眩目,脸却惨白一片---------
飞扬的黑色发丝紧紧粘在雪白的额头上,皱起的红衣也被院中的枝叶划破了好几处,漂亮的嘴角紧抿着,气得胸
膛起伏不定------
心头纷乱,猛一挣扎,翻身而起,向门外奔去。唐吟追上他,从身后将他紧勒在怀里。
“你怎么能忍了一路,还想这样离开,让我愧疚一辈子吗?”唐吟脆弱的声音几乎被院中徐徐刮起的大风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