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
随着话音,几辆奇形怪状的车顺着金宝兰垒成的码头开了上来。
大家赶紧把受伤的离瑛塞上车。
龙在野、铜板两人挤到车边,龙在风正被人抬上车,么雪·众诺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一脸凝重。旁边的医护人员
显然没有预料到这番情形,满脸惊讶,手忙脚乱地找着设备。
龙在野犹豫着按住车门,自己的孩子出生自己怎么可以不在身边?情况又是如此的复杂、危险?
“你得留下接受欢迎!不要辜负民众的期待。”么雪严肃地道。
龙在野正欲答话,胳膊上一松,铜板已闪上了车,“我跟你们一起去。”
“铜板?”
“你放心吧。这一次我一定能做得很好。”铜板认真地道,不知何时少年的脸上已渐渐显现男子汉的英姿。
“好。”龙在野看着他,答。
医疗车速度飞快,一路呼啸着畅通无阻,铜板只能从玻璃窗中勉强看见一闪而过的人群、山群、房屋与田野,当
然还有许许多多超出他想像的东西。不过对于他来说,这些东西带给他的感觉也只是一点点的新奇但绝不至于像
第一次看见青宝兰长大时那种惊讶了。一路之上青宝兰、水妖、灵魂,还有项宝儿的孩子、龙在风的代育等等都
将他的接受力提高到一个从未有过的高度。
现在他只对面前痛得抓心挠肺的龙在风以及他心口大家期待多日的宝贝儿感兴趣。
他和么雪·众诺一人一边紧紧地压住龙在风拼命挥舞的胳膊,看着担架床上的人身上的汗像水一样流出来,两人
的额角也一片冰凉,流得全是冷汗。
紧按住的衣衫之下,瘦骨伶仃,却像住着一头野兽,不时暴躁地向外冲......
离瑛坐在车的一角,紧紧地靠着车厢,看着面前的一切,眼色深沉。
医护人员着急万分,他们并没有做这种准备,医疗车上的设备只能用于简单的缝合伤口、消炎针点滴之类......
五王子上身的衣物已全部被剪开,透过薄薄的皮肤,一个血红色的物体在欢快地跳动着......
龙在风随着它的跳动而不时地剧烈挣扎着......
“啊!”伴随着龙在风的一声惨叫,他的左手猛地挥出去,么雪·众诺重重地咂向了车厢板上。旁边的护士赶紧
帮忙,么雪顾不上疼痛,又冲上去压住他的胳膊。
突起中的血块在欢快地跳动着,龙在风重重地喘着气,一双总是蓄满精光的鹰眼拼命瞪了起来,口中也是不住地
呻吟着......
医护人员拿过氧气罩罩在龙在风的鼻下,同时对前面的司机道,“通知院里做准备。”
司机忙不迭地伸手从一边掏出一个联络器来。
“太沧”号上的船员收拾着东西慢慢往下抬,岸边有强壮的国民帮忙往下运......
龙在野蹲在一副担架边,摸着项宝儿渐渐瘦削的脸蛋,说不出的心焦。
一帮衣饰精美的官员由一名高级船员领了上来。
龙在野拉下白布盖住项宝儿,站起身,打量着渐渐走到面前的一队人。领头的是个一身亮白色长袍的老者,七八
十岁年纪,却仍然皮肤饱满,精神焕发,露在宽大的袖口外的双手圆润修长。身后一群官员个个年轻貌美、眉目
有神,其中几个身穿绛紫色宫服的男子好奇的打量着龙在野。龙在野知道他们是祭师宫的宫侍,不由对他们微微
一笑......
“见过大王子殿下,蛟氏家族蛟龙有礼了。”老者一丝不苟地拱手行礼。
龙在野抬了抬手,“有礼。”心下微惊,么雪好像提到过,蛟龙,蛟家的大当家,太清的首席执行官,好像有九
十高龄了,竟然还显得如此年轻。
蛟龙退后一步,指着身后那几位宫侍手中捧着的一众衣物,“请大王子更衣!”
淡金的袍、淡金的衫、淡金的冠、淡金的靴以及其他许多龙在野说不出做什么用途的种种衣物,全是一应的淡金
......
龙在野看看看头顶的太阳,身边甲板上船员还在忙碌个不停,双手一背,“就这样吧。 真有些迫不及待想见见
我的父母了。”
“这......”蛟龙严肃的面容不由微滞,略为难地看着龙在野身上简单的短打装扮,平生第一次用商量的口吻道
,“这个形象不太好吧?”
龙在野哈哈一笑,“我就是我,又不随衣着而改变,有什么不好的。”
话毕,已当先走向码头,身后两个船员抬起担架,一步不离地跟在后面。
蛟龙作为太清的最高执行官,在位几十年,几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平日接见的无不是各区各域各物种的头面人物
,这些人/动/植物在他面前无不恭敬有礼、唯唯诺诺,就是两位祭师见了他也是温颜相待。今天这个龙在野并不
把他放在眼里,而且又是自然而然并不是故作高傲--
这倒有些意思!也许这就是他作为祭子,作为太清的救星的与众不同吧。蛟龙这样想着,脚步迅速地跟了上去。
心中更加坚定了要把那个玩劣孙子塞进宫的想法。
越过船沿,前方昂首阔步前行的男子,明明一身普通的玄色短打却似乎周身散发着金黄色的光茫,身边来来往往
的各色国民在他的光茫下不由纷纷走避。这一众见多识广的官员脸上不由自主地全是一阵骇然......
突然双眼一阵酸痛,蛟龙赶紧闭了闭眼,用宽大的衣袖遮挡着,再向前看去。哪里有什么金光,平平常常的衣着
,平平常常的步调......难道自己正当盛年就老眼昏花了......
龙在野大步而行,气势恢弘,路上的一切活物纷纷俯首。
“欢迎!欢迎!祭子千福!”
“欢迎!欢迎!祭子回国!”
岸边一条笔直的公路平滑地向前方伸展,两边的声音不停地此起彼伏......
看着两边热闹欢腾的国民,有人振臂高呼、有人激动不已、还有人匍匐于地......龙在野不由精神一振,通体舒
泰,似乎天生就该高高在上,享受万民臣服一般......
龙在野步履稳重、面容严肃、眼神平和很快来到了码头不远处的大型展台前--
那里有两个面含微笑、头戴金黄色礼冠的中年男子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龙在野拾阶而上,阶梯两旁的宫侍纷纷拜倒,“请大王子安。”
“病人血压过低,快拿血浆来。”
“病人喘不过气了,子胎跳动得太厉害......”
“时间到了,准备手术......”
“麻醉准备好了!”
......
手术室里,医生不停地忙碌着,血迹不一会儿就沾满了绿色的医生袍。旁边的护士个个蹙起了眉,他们都是专门
接生的医护人员,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哪一届育神会把子胎放在胸口,简直是一命换一命的手法。
这个子胎肯定对五王子意义重大......大家这样想着,手下越发慎重起来。
手术室沉浸在一片紧张忙碌的氛围之中......
铜板站在手术室外的大玻璃前,看着室内的情况,双目赤红、浑身冰冷......
么雪·众诺也是紧张不安,他有过生产的经验,自然知道龙在风此次的凶险。何况龙在风是他一手养大的,两人
即是母子也是好友。现在心中更是情绪翻滚、担忧不已。可见了铜板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只得拼命按下心中的
情绪,拍拍铜板的背,“铜板,别看了。这些都是国家顶尖的医师,一切都交给他们吧。”
铜板一动不动地趴在玻璃墙上,似乎根本听不见他的话。
么雪看了一眼手术室内忙忙碌碌的人群,伸手在墙壁边按了一下。玻璃墙一下子暗了,恢复成普通的墙面,室内
的情况一点也看不到了。
“啊,怎么回事?”铜板一下子被惊醒了,赶紧拔拉着墙面,“天赐,龙在风......桑姨,这是怎么回事?什么
都看不见了。”
“铜板!”么雪一下子抓住他的手,严肃地道,“安静!你这样会影响医生们工作的。刚才谁还在大王子面前保
证做得很好的。”其实那扇玻璃墙是单面的,室内的人根本看不见外面。不过只有这样说才能让铜板不再坚持再
看手术室内的情况。“我们到那边坐着等吧。”
铜板摇摇头,果然安静了下来,但是还是不肯离开那面墙一步。
么雪看了看一边门上的红色大灯,转身正欲到一边的座位上休息一下。
长长的走廊尽头出现了一个身穿厚重长袍稍嫌臃肿面色苍白的年轻男子。一个身穿白色护士服的少年小心翼翼地
扶着他。在他们身后站了一排神色严峻、高大威猛的国民。
他一看见这边的两人,忙压下嗓子喊道,“桑姨,桑姨!”
么雪·众诺赶忙扭头,看清来人时大吃了一惊,慌忙奔了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男子,“云儿,你......你怎么
也......这是谁家的子胎?”
男子挥手遣退护士,疲倦的脸上绽开一丝微笑,瘦弱的手掌拍拍么雪的手臂,“这是我的职责啊。不管他是谁家
的,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宝贵。而且看样子小五还抢了我的头筹呢。这小子从小什么都跟我争。”原来这位笑容
温柔的男子就是龙在风的二哥,这一届的育神--龙在云了。
么雪叹了口气,“你这个样子还来这儿干什么?快回去休息是正经。”
龙在云挥了挥手,脸上的笑容不由自主地收敛了,“你扶我到那边去坐,我有事跟你说。”
么雪见龙在云一脸愁云,心下不由一顿。这个二王子一向性格开朗、性情温和,整天对人对事都笑呵呵的,这得
出了多大的事情......他赶紧压下心头不祥的预感,小心地扶着龙在云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龙在云闭着眼深深地吸了口气,缓过身上的疼痛。“你们这一走就是一年多,这一年多里出了许多大事。”
他似乎很困难地张了张嘴,“......以后你会慢慢知道现在情况是多么的糟糕。不过,我今天只告诉你一件:我
们的生子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生命迹象了......”
么雪疑惑地眨眨眼,生子山没有生命迹象是什么意思?生子山是太清繁衍后代最重要的一环,每天每时每刻都不
断有刚刚生产下的子胎被安置进去,他们在山中挣扎、摸摸索索、互相碰触、热闹非凡......
“......从一年前投进生子山的子胎就有很多没有从里面爬出来,几个月前情况变得更为严重,下面的汤池里一
天二十四小时时时有人看守,没有再看到一个婴儿健健康康地爬出来......”
么雪的脸上一下子退了颜色,浑身都冰冷了,“......不......不......祭师......”
龙在云也颤抖了几下,但一会儿就咬牙撑住了,几个月的反复勘察,一再的失望,已让他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们想尽了办法,都没有用。父母日日夜夜去祭台祷告,可惜始终没有任何改善。这几个月那些子胎的父母
天天守在生子山外,眼泪也不知流了多少?”
“再没有孩子出世,我们只能告诉他们,子胎夭折了......”
么雪深吸了口气,缓过神来,马上问道,“那续命汤呢?”
“续命汤暂时没有事情,不过从山上也不再流下来了。我们算了一下,全国十岁以下的儿童每天差不多要消耗五
万吨左右的续命汤,再加上那些孕夫......如何也撑不到春季结束......”龙在风忧心忡忡地道。
“那你这是做什么?你疯啦。”么雪突然指着龙在风的腹部,气愤地道。生子山不能再育下婴儿,养育子胎又有
何用?白白冒生命之险。
龙在云轻轻一笑,“这是我的责任啊,连淘气的小五都知道生命可贵,我这个正牌的育神怎么能输他。”就算有
一点希望,他也不能放弃子胎的性命。
“现在政府采取了什么措施?”
“能怎么办?半年前我发现情况不对就报告了祭师大人,大家商议的结果就是暂停了幸福泉水的分发,暂时不再
让有人怀孕......”
“那怎么可以,这样会引起暴动的。不行,不行......”
“我们也清楚撑不了多久,但是哪怕拖个几天,也好过让他们充满希望辛辛苦苦地诞下子胎又失去他们。尽量减
少死亡。现在我们的希望都寄托在大哥身上了,希望他真的有办法扭转乾坤......”
龙在野真的能解决这些问题吗?这不是什么一朝一夕之间就能解决的事啊?就算能解决,在这之前那么多鲜活的
子胎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也许应该告诉他们真相!”么雪无奈地道。
龙在云低着头,没有说话。这件事关系到整个太清的繁衍,与每个国民息息相关,他们有权利知道这件事。但是
如果消息散布出去,肯定会引起大恐慌。绝望、愤怒、惊疑不定的国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简单无法想像。
而且到最后自然大神似乎离去的消息肯定会被民众发现,到那时,整个太清都会不复存在......
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冻住了一样,只有时不时粗重地呼吸声。
龙在云见么雪·众诺一脸的不可置信与无奈,张了张口,咽下了犹豫好久的话。这件事如果再继续恶化下去,政
府必然要公布事实、采取措施,而为了转移民众对政府的怨恨,与政府一同努力下去,必然要有一批“肇事者”
要得到惩罚,而这批“肇事者”还有什么比叛国者更适当呢。
现在几千名密探已悄悄出动,只要那些人一回到家,马上就被秘密监控起来......
手术室外的灯突然暗了,一位表情复杂的医生怀里抱着一个雕着精美龙纹的黄金盆子走了出来,“生了,生了。
他很健康。”
铜板听见这话,赶紧冲了过去,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式,乍一动作才发现浑身僵硬,这一冲差点跌倒。他根本顾不
上这些,跌跌撞撞地就趴了过去。
“生了?生......了。”看清盆中的东西,他张大了嘴......
“生了,生了。”在另一边坐着的两人听了医生的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是即喜且忧,飞快起身走了
过去。
“慢点,慢点。”么雪张着手跟在龙在风的身后紧张不已。
“我是你的爸爸,准确来说上辈子是你爸爸。李中华。”李中华激动地看着眼前高大健美的青年,一手不停地摸
着他的长须子。
龙在野看着他几乎热泪盈眶的双眼,点了点头。这把须子跟外公的倒有几分想象了。转身看向他旁边身材稍矮,
但同样美丽的男子,他从一开始就兴奋地打量着自己。
“我......我是你老妈呀!”龙知仪一见儿子看过来,赶紧上前一步,拉住龙在野的手,“小野,你可算来了。
我和你爸爸盼你盼了四五十年......”飞机爆炸的关头,他万分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让宝贝儿子下去找忘记的
行李箱,总算为龙老头子做了一件感激自己的事,可当他托生到太清尤其是后来再次遇到李中华的时候却又有丝
丝后悔......
“我们出事后,外公怎么样了?”老爸的心脏一向不太好,他自己一向又不上心。听到自己与老公出事的消息,
不知该怎么样伤心?这件事他在心里揣了几十年了。虽然事情已经发生,知不知道都不能改变什么,但是这份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