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太守大人的臂弯中。
小师爷眨了眨眼,还反应不过来。
「就同你说的,休息吧。」太守大人如是说着,闭上了眼。
小师爷呆呆地看着太守大人,再呆呆地看着被自己枕在脑下的手臂,然后又呆呆地盯着面前厚实的胸膛看,过了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张脸涨得通红,像是牡丹的艳红,带着几分诱人采撷的色彩。
「那那那你休息,我我出─啊!」小师爷又惊呼一声,原来是太守大人动手欲除他的外袍!小师爷又惊又羞,忙
拉住了太守大人忙碌的手,「山月?!」
乖乖,怎么太守大人一到忽汗就从气质美人变成狼人了?
「乖乖的,别乱动!」太守大人声一沉,警告。
小师爷一吓,忙放开手,但这样的情形急转直下,让他紧张得不知所措,眼眶一热,怕自己出糗也怕自己生涩的
反应让太守大人不高兴,忙用双手盖住了自己的眼。
怎么办?自己完全没有经验,呜……就算偷看过春宫图也没什么用嘛!纸上谈兵永远没有实际操作的致命点啊…
…
算了!要怎么样都随你吧!只希望……只希望……别太痛的好……
小师爷自我安慰,深深吸了几口大气,乖乖地让太守大人除去全身上下的衣裳,只余下一件贴身单衣,准备接受
自上方压下来的重量时,太守大人却将他拉进了怀里,让他枕着他的手臂,对他说:「陪我睡。」
「啊?」小师爷愕然。
不是要那、那个吗?怎么就只有这样?
亲亲呢?至少来个亲亲吧!
「怎么?不满意?」太守大人扬眉。
「不不不!我很满意!」该死的!不早说!害我以为……以为……真是自作多情了!
小师爷哀怨无比。
「满意就睡!」
太守大人轻声一喝,小师爷忙乖乖闭上眼。
什么啊……要睡觉为何找我陪呢?山月一向不怕自己一个人独处啊!真奇怪了……
小师爷咕哝,匪夷所思。
从前在府中都是太守大人一间房,小师爷另一间房睡的,饶是在陵县任职外出办案时也都是两人分房睡,太守大
人从不让小师爷进他的房,这着实让小师爷的心受了伤。
但刻下太守大人不仅是与小师爷同一间房睡,除去了必要的因素外,竟还主动搂着小师爷睡?这到底是怎么一回
事?太守大人转性了?
小师爷的脑袋里满满的疑惑和诧异,不过面对一个疲惫的人,且这人还是太守大人、他心爱的人,他也问不出什
么了,只由着太守大人抱着他渐渐入眠。
见对方鼻息已稳,小师爷偷偷地偎向那宽阔的胸怀中,将脸颊贴了上去。
听着隔了一层衣裳传来的有力且安稳的心跳声,小师爷那隐隐躁动不安的心才缓缓平定下来,眼眶中却逐渐热了
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听着太守大人的心跳,这也是第一次他与太守大人这样亲近,亲近到几乎以为太守大人是爱着
他的。
可事实上,却令人心碎……
他还能有机会这样听着心上人的心跳声、还能有机会这样被所爱的人搂着吗?
对于太守大人的心情他却始终捉摸不着,因此才一次又一次地被伤、一次又一次地疼痛……直到已经不会痛了,
他还是看不透太守大人的心─对于自个儿,太守大人是怎么想的呢?
他妄想了许久,才换来一次情人般的亲密,会不会,这只是他的一个梦,镜花水月,梦醒即碎?
就算梦碎那也无妨,只要太守大人还在他的眼前,他的心就还能多为他跳动一天。
只是,随着他们进入忽汗,太守大人的身世之谜逐渐明朗,选择的那一天到来,太守大人还会恋着他生长过的地
方、恋着曾在他身旁伴着他的人吗?
会不会,到那时候,他已经忘了自己?
他可以小小的要求、在心里偷偷的希望,就算分离也不要遗忘吗?
因为自己没法遗忘,所以他可以要求对方也不要遗忘吗?
他以为自己可以潇洒地收回自己的心,以为自己可以潇洒的遗忘,但,那怎么可能?除非喝了孟婆汤,否则他怎
么能将深深刻在心底的人消除去?
爱已入骨,非生即死,至死方休!
「可不可以……一直只牵着我的手,不要离开?」小师爷喃喃低语,道出了心里最深的渴望。
虽红了眼,但没有流泪,他无法再流,过多的念头与难过只是让他疲惫地沉沉睡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睡去之后,太守大人却是睁开了眼,看着他,许久许久之后才轻轻说了一句:「执子之手,
与子偕老。」
依恋地吻了小师爷锁骨间的那块暖玉,太守大人闭上了眼,搂着小师爷的手更紧了……
不放手,再也不放手!就算千万江山在前,对你,我是绝不会放手!
将要入梦时,太守大人唇角微微勾了一勾,他亲爱的小师爷又怎么想得到,陪睡只是一个借口,事实上他只是顺
从自己想拥抱小师爷的渴望。
聪明如小师爷,被感情弄胡涂了,在太守大人面前还是只能当个呆呆傻傻又好欺负的小师爷。
一用完晚膳,房里就只剩下小师爷一个人,太守大人到隔壁祈临的房内去了,说有要事讨论。临走前还不忘吩咐
小师爷,不准从房间开溜。
在忽汗的日子一律与太守大人同一个房间睡,没有太守大人的允许也不得四处走动、更不能擅自离开,一切以太
守大人的上命令为主。
小师爷是太守大人的小师爷,也是关山月的朋朋,他说的话一向都被奉为圭臬,哪有说不的权利。就算有异议有
怨言,也只能说说,不能当真。
因此,此时正是月好风凉散步之时,但小师爷只能凭窗望月兴叹,虽然心里其实是很高兴太守大人如此看重他,
还不忘吩咐下人送来一盘点心给他解馋。
糕点不仅美,味道也好,小师爷更是吃得美美的,再加上心情美,窗外的月娘看起来也更美了。若此时有人看见
,也一定是看见最美的小师爷。
然而,就在小师爷的眼前晃过一个黑影,风中传来震动的窸窣声后,美如镜花水月,即现即逝。
小师爷的心沉到冬日的柳河河底。
囫囵吞枣地吃完剩下的三块糕点,小心翼翼拍拍自己身上的碎屑,大眼灵活地转溜一圈,左边是忽汗冬日特有才
开花的花园,右边是几棵苍老的怪树,正前方有个池塘,池上正余波荡漾,映着一轮明月。
微微抬头一望,月正当空,星稀月明,没有异样。再浑身用力感觉一下,虽是冷风飕飕,但却没有阴风阵阵的刺
骨和剧寒,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种鬼哭神嚎。
他眨了眨大眼,将视线定在还涟漪清清的池面,再悄悄地吞了吞口水,背脊似乎渐渐凉了起来……
七月……七月不是还没到吗?各路好兄弟这么不甘寂寞跑出来散步了?
可惜……忽汗的好兄弟和天国的好兄弟也不知是不是一样的个性,吃不吃同样的香烛啊?还是说得烧个小纸美人
和财库让他们挥霍去?
小师爷暗中摸了摸自己的暗袋,不知现在去买还来不来得及?
嘴里有些发涩,小师爷悄悄去摸了一杯茶,暗暗地送进自己嘴里。动作之轻之悄,便生怕那些个好兄弟发现将他
给捉了去当替身。
蓦地,那窸窣声又来了。
小师爷吓了一大跳,差点就呛着了。他忙放下茶杯四顾环视,却还是什么也没发觉,只有那池面的涟漪变大了。
而且方才那一声比过之前那一声又大又响,小师爷总觉似曾相识。
心里更毛了,像是有人放了一把毛毛虫在你眼皮上爬一样。
有一滴汗从眉间滴了下来,小师爷伸手去擦,是冷的。不知是手冷还是心冷?
「何、何方好、好兄弟?」轻轻的,如蚊蚋之声。
小师爷微微伸头出去窗外,转动头颅,一双大眼写着恐惧,察看着左右,最怕看到白白会飘的东西。
这一次,还是什么都没有。
小师爷心里有上百只毛毛虫在钻啊!
难不成这里以前真的关死过人吗?!
这么一想,小师爷急得就要拔腿狂奔出房,此时头顶却忽地一暗,他直觉反手去挡,却什么东西也没有,小师爷
疑惑又戒慎害怕地抬头─
一双漆黑的狭长眼睛正直直看着他,里头闪着些微金光,似是房里透出来的光线。
才刚要张口大叫,对方的鼻息却喷到他的脸上,僵化了小师爷的嘴角。
这是一个人,就不偏不倚地倒挂在他的窗前。
这不是鬼啊!幸好不是!
小师爷直觉就这么想,因为那人离他极近,呼吸是温热的,而身上的体温使带着的些微腥味更明显了。
小师爷眉间一蹙,隐约知道眼前人可能的遭遇。
十之八九,被追杀的!
远方有个人影追来,目标显然便是这扇窗。
小师爷不是笨蛋,人家的恩怨他掺和进去干嘛,于是当机立断,「啪!」关窗、上锁,动作利落,无一丝多余。
他拍了拍手,哼了哼,转身,却像是见了鬼,双眼瞪如铜铃大,定住了。
「多谢。」
─方才还挂在窗边的男人进来了!
「请别大叫,谢谢。」男人又想到似的吩咐了一句。
小师爷才刚大开还来不及发出声音的嘴巴,就依言紧紧闭上了。
小师爷脚下缓缓移动,企图明显。
男人眼角余光一瞥,心里好笑。
「祈朋大人,您不必担心我会加害于您。」
你人都进来了!仇人也杀到了!就算你不害我,对方就一定不害我吗?
小师爷双眼大瞪,又怒又怕。
「祈朋大人,请您放心,他不会进来的。」男人自信道完,拖过一把椅子坐下,开始解开自己的夜行衣。
你又知道了?!
「喂!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不过是个路过的人。」
听你在鬼扯!路过的人会是像你这样身上带伤被人追杀,还不知礼貌地闯进人家的房里吗!
小师爷见他开始宽衣解带,不禁大惊,「你做什么!」本想大叫,但随即一想追杀之人可能还在外头不远,便忍
住了音量,压低了嗓音。
男人没有理会,只一径解衣。 小师爷大惊之下又是失措─男人受了伤!
伤在左腹,口子像针刺般,却很密集,活像在男人肚子上筑了个蜂巢。
血汩汩流着,见男人伸手用力压了压也没止下的迹象。
小师爷慌了,赶紧手忙脚乱在房内翻着伤药。
太守大人武功高超,办案一向靠勇也靠智,从来也没见他受过什么大伤,今日一见这皮开肉绽,血又如大河奔流
,小师爷没有抵抗力,就怕男人一下子就失血过多死在房内,慌得连心都要跳出嘴巴了。
没受伤的人慌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受伤的人却一声也没发,只略微将浓眉一皱,伸手点了几个穴道,血才慢慢见
少。
好不容易翻出了一瓶金创药,正要拿给男人,门外却传来一阵叩门声。
这一声来得突然,小师爷被吓得六神无主,没有防备,竟被此声震得连瓶子都打翻了地,脸蛋的血色迅速抽离,
大眼无神地望着房门。
这种时候有谁会来?是敌人吗?
小师爷额冒冷汗,伸手去擦,湿了一块衣袖。他却没想到……敌人会这么好礼敲门吗?
「我先躲躲。」男人平静地说完,随即遁入小师爷的床上,床帐在他进入的一瞬间被放了下来,恰好掩住了床上
的一切。
小师爷这才强自稳定心神,抹了抹脸,慢慢走过去开了门。
「这么慢?」门一开,才知是太守大人。
「没有啊……」小师爷干笑,尴尬又心虚。
太守大人低头深深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不理他,抬脚要进房。
「做什么?」扬眉,质问,没有动怒。
太守大人看着眼前的小呆瓜用尽全身的力气当根木桩杵在门前,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他那一点心思瞒得过他吗?
「房里有人?」不废话,直接点明了。
「没有哇!哪里会有人!」干笑,装傻。
小师爷又抹了抹脸,冷汗一堆啊……
睁眼说瞎话?也行。
「那你为何不让我进去?」
「哈……天清气朗,你不觉得我们该去散散步吗?」
太守大人依言抬头望了天,「乌云好大一块呢!」
小师爷呆了呆,也向上望了望,果真!
该死!方才明明还是晴朗着的!
「哈哈……有乌云没关系,我们去找临哥哥聊聊天、谈谈心事?」
「临他睡了,况且我才刚从他那儿回来,又去?」
临哥哥,你早不睡晚不睡,为何偏偏现在睡?这不是故意整死我吗!
「哈哈哈……那也没关系,我们聊就好,到花园里聊吧?」
「你想聊什么?」太守大人抱胸,居高临下瞅着他。
「呃……哈哈……什么都可以,天南地北都聊聊嘛……」
「哦?那我可以和你聊聊地上的金创药撒了一地是怎么回事吗?」
「啊!?」 小师爷一回头,地上一堆药粉猛然映入他的眼帘,心脏猛地被一撞,像是自己的眼睛也被撒了
一把药粉,顿时有点刺呢!
「啊哈哈哈……」装傻,干笑,冷汗。
「你不想聊这个?那好,我们来聊聊为什么房里有血腥味好吗?」
「啊!?啊哈哈哈……」又是装傻,干笑,冷汗,兼之心惊,脚软。
「也不想聊这个?那我们只好聊聊……为什么你房里藏了一个人好了?」太守大人话语锋利,眼神锋利,方才似
笑非笑的神情一瞬成了肃穆的厉颜。
太守大人要动怒了,小师爷立马闭上嘴巴,不敢再多话,但比太守大人矮一颗头的身子仍是倔强地挡在门前。
没再作声,太守大人只淡淡瞥了床帐一眼,暗中冷笑,接着抱起小师爷甩到肩上扛着进房,优雅又干脆利落地关
门上锁。
「山月!」惊慌失措。
放下人,站在床前,并不去撩帐,太守大人只冷冷地对里头的人道:「兄台,血腥味可会害得我夜不能寐。」
里头有东西动了一动,小师爷暗暗叫惨,脸蛋变成苦瓜,还是一点菜汁都没有的苦瓜。
「阁下好厉害。」受伤的男人落落大方的跳了出来。
小师爷恨恨一瞪。
难道你不会装聋子吗!我见你被追杀都没这么勇敢吧!我要被你害惨了!
惨了惨了!山月发火,阎王让路啊! 太守大人打量着男人的伤口,道了一句让小师爷摸不着边际的话:「
原来如此。」
男人点头,平凡的面孔露出淡淡的微笑。
「兄台夜半来访也该正正当当进来,怎么会在我家朋朋的床上?」太守大人毫无表情地瞄了正焦急不安的小师爷
一眼,眼光再回到男人身上,口吻有莫名却不易令人察觉的愠意。
小师爷没注意到,男人却注意到了。
同样习武,心思缜密,想不注意到也难。
男人略微疑惑,低头望了一眼小师爷,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
「抱歉,是我太莽撞了。」
「无妨,只望兄台早些归去。」
「说的也是,打扰了。」
两人口头上说着体面话,眼神却很奇怪。
小师爷眨眨眼,明显地察觉两人有着怪异的互动,不明白眼前的情势,可是却清楚知道这两人都用眼神传送讯息
让对方知道。
小师爷不是滋味,对眼前两人的「眉来眼去」感到讨厌,不禁伸手拉了拉太守大人的袖子,醋味满天地道:「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