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呆呆的小师爷就被抛到一边,只能当个旁观者,然后再被他们拉着跑。
正在小师爷想起令人生气的往事,祈临发话了。
「阿罗斯。」只简单一唤对方的名,阿罗斯却彷如电击,高涨的气焰冷了下来,虽然表情还是狰狞得吓人。
「知道了!我们跟你回去便是,这样总可以了吧!?」
「如此最好!」
阿罗斯心不甘情不愿,口吻冲动,被他惹怒的尔汉也好不到哪儿去,虽是隐忍的姿态,却也让小师爷看见了他眼
底的火苗,似要将阿罗斯剥皮拆骨。
小师爷暗中抖了一抖,开始觉得这皇家之事不是好惹。不过这还不是现在的重点,重点是─
「为什么我们得跟你一起走啊?!」小师爷大惊,哇哇叫。
阿罗斯瞟了小师爷一眼,理所当然,「你想知道的秘密就在忽汗,当然要去!」
小师爷一呆,想起阿罗斯曾告诉过他的秘密─据说是他见过的秘密,他也想起那片白中的黑鹰,想起太守大人的
欲言又止、存心隐瞒,那一瞬间他都明白了!
那个秘密─怕是太守大人的身世之谜吧!
他现在只知道拥有那件白貂披风、容貌神似异族人的太守大人有可能是忽汗族人,且以披风上的老鹰来看,太守
大人大概也是皇室中人……除此之外,其它的一概不知。
阿罗斯的提议的确让他很心动,而且一到忽汗就能循线捉拿杀人凶手。
只是……若他们这么一去,太守大人会不会一去不回,宁愿留在忽汗也不愿回到曾有过自己的地方?
哪一个人不想回到自己的家乡?如果换作是他,他也会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只是若在面对这件事的前提是必须离
开养育多年的祈府与天国呢?
他不是太守大人,他不知道。可他唯一知道的是……万一真有那么一天来临,那时,恐怕只剩下分离了……
小师爷侧首看着太守大人淡然的神情,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与太守大人曾相握过的手,心里有了几分怆然。
─如果你不能再握着我的手,那我宁愿将回忆一并消除,只愿自己的生命里不曾有过你……
第七章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挟带着些许黄沙的风吹拂人面,依稀还有着童音稚气地唱着一首耳熟的歌谣。小师爷侧耳一听,精神一振,寻着
声音的来源望去,是三、两个身着忽汗服饰的孩童围在一起唱歌、游玩。
他想起了十多年前的一个冬日,那大雪纷飞的日子里,有个人也一直在他面前唱着这首歌,却一直一直只有这一
句歌词,反复的低唱,像呓语、像思念。
小师爷的眼神只停了一下,然后回太守大人的身上。
太守大人正闭目养神。
他们自伙县出城前往忽汗已经坐了七天半的马车,路不好走,甚是颠簸,连平日精神充沛的小师爷都有些昏昏欲
睡。
好不容易有了一项吸引小师爷注意力的事物─太守大人应该对之也相当熟悉的事物,可那个平日清冷的人却一派
的悠然静谧、不以为意,似乎这声声的童音歌谣传不进他的耳里。若不是小师爷深知太守大人的性子,早以为太
守大人是睡去了。
小师爷盯了太守大人一会儿,没有出声,但那视线灼热让人不能忽视,敏锐如太守大人当然也立即察觉到了,但
太守大人只略微张了眼,然后又从容地闭上,也没有出声,似乎在等待小师爷的询问。
太守大人也了解小师爷,早知小师爷是迟早会问的,索性也不主动去提,何况平日里两人相处时他也不会是主动
的那人,等待便是。
果然,小师爷虽挣扎了一会儿,犹豫着要不要问,在心中天人交战许久、估量问了这个问题所造成的可能后果许
久,终于打败了心中名为恐惧的事物─恐惧着太守大人一去不回头─才缓缓地开了口,低低地问了一声……
「山月是这里的人吧?」有九分九的肯定,和不到一分的迟疑。
太守大人的身子轻轻一震,没有张眼,一径沉默。
马车辘辘,车上只坐着小师爷与太守大人,太守大人本就是清冷的人,一旦沉默,将给人更大的冰冷感与无形的
压力,何况现在两人是身在小小的马车内。
像是掉入了冬日结冰的柳河,冰冷的河水四面八方涌来,挤压着身体,想要向上呼救,却只能一径的沉沦,无力
、压迫,与恐惧。
太守大人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尤其在不语时。但对小师爷来说,此刻的太守大人他是了解的。
小师爷平时呆虽呆、笨虽笨,对于太守大人虽然还是无法完全摸清其心里的想法,但与太守大人相处之久,也了
解了这样一个冷淡美丽的人某些习惯与特性─
例如此时。
不是冰冷、不是距离,太守大人只是对于这样一个敏感的问题犹豫着要不要回答。
或许他是在设想着妥当的答案,或许他是在设想着回答之后的后果,或许他只是单纯的沉默,或许他是拒绝回答
,也或许他……明明知道答案、明明想要回答,却说不出口……
一旦说出口,那样的后果究竟是什么呢?面临的结局又是什么呢?太守大人不想去想象,小师爷则是不敢去想,
但,问都问出口了,收回也无用。
因此,场面还是沉默寂静。
小师爷有很多心底话想要与这个冷绝的人诉说,却只是张了张口,脑海中浮现往日那抹刺眼的大红色彩。
眼神黯了下来,闭了眼、深深吸了口气,右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左胸口,如同往日的闷、没有疼痛,庆幸的缩
回身子靠在窗边,他已经不想去得知答案。
右手依旧在左胸上,那里是心跳,也是那个秘密的地方。
忽汗宝珠,虽碎,但秘密仍在,未解。因此小师爷一并将之带了过来。
太守大人是忽汗人无疑,是皇室中人大概也没错,但确切的身分究竟是什么呢?
其实小师爷对此并不介意,多年前太守大人来到祈府便注定是祈府的人了,但是太守大人自己的想法呢?
一个人的根源不是那么容易被抹去的,何况太守大人似乎也不曾忘了自己的本源,否则那件白貂披风为何还在?
怕是太守大人不曾忘记过吧。
掏出忽汗宝珠,小师爷将之轻轻转动,一只栩栩如生的鹰翱翔于珠心之中,变化万千、气象高亢。
这样一个昂然的纹饰是忽汗王族的表象,鹰游于苍穹之际就如同忽汗人驾马,大步于草原之上的豪气。
这样一个崇高无尚的民族表征应该是单纯的,为何会藏着秘密?
宝珠是皇太后的遗物,这样一个女人家的东西能藏着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为何凶手大费周章地为此追至天国杀
人灭口,上但最后却将宝珠丢了下逃走?所为目的究竟又是为何?
─太守大人与此有关联,这是阿罗斯对小师爷的暗示,也是小师爷推测出来的结果。
「……皇宫深深深几许……」小师爷看着手中的忽汗宝珠喃喃自语,殊不知太守大人已经睁眼凝视着他。
双眸中难言的情绪奔腾,唯将诸多的情绪压至心底,不泄漏一点一滴。太守大人只是静静的看着小师爷,直到小
师爷渐渐睡着。
马车依旧辘辘走着,窗外孩童的声音已逐渐远去。太守大人这才将靠在窗边睡着的小师爷轻轻揽入自己的怀中,
让他舒舒服服地枕在自个儿的胸膛上,不为人知的灼烫目光在小师爷脸上逡巡了一遍。
良久,又轻巧巧地托起小师爷的下颔,缓缓地靠近自己的脸,直到小师爷安稳的气息似有若无地拂在自己的脸上
,带来一阵搔痒,然后……
太守大人从来没这样做过,但却在今日的刻下打破了以往的禁制。
─亲吻,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小师爷的唇略温,柔软,带着一股甜甜的味道,让太守大人在唇瓣相触之时尝到了那似要甜入心坎里的滋味。一
想起小师爷平日嗜甜如命,太守大人不由微微笑起,万分温柔倾注。
然,不敢太过深入,怕惊醒怀中的人,太守大人浅尝则止却流连忘返,依依不舍地舔舐几下,让怀中的人染上自
己情欲的色彩后才分开。
小师爷全然不知情,太守大人却有一种得逞之后的快感与……被人窥见的恼羞成怒。
「临!」低柔却微怒的口吻。
祈临一惊,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打扰了。」本来是想跟他们说目的地快到了,想不到一探进头来竟是这
样的光景,教看的人也脸红啊!
心知祈临是无心之过,太守大人也无法多说什么,只好话题一转,又恢复成那淡冷的口吻,问:「有事吗?」
「乌克要到了。」
闻言,太守大人双眸一瞇,忽地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冷笑。「战场啊……」
祈临会意,无奈叹息:「是呀。」然后看了眼熟睡的小师爷,「你会好好待朋朋吧?」这是身为兄长的担忧。
太守大人低头俯视那张熟睡的容颜,抬手轻轻抚过那面颊,手心触到那暖人的温度,不禁将手掌全贴了上去,然
后将怀中的人拥得更紧了些。
对于祈临的问话,太守大人没有回答。
祈临摇了摇头,苦笑,也没有再多话,回过头继续驾车。
就算太守大人不说,祈临也已知道他的回答了。
而睡梦中的朋朋在此时只觉有只蚊子盯上了他的唇,有些痒,但却觉得温暖。
一切都很顺利。
本来以为在这么遥远的路途中,多少会有乱贼出来流窜兼之抢夺财物,但不知是否领路的尔汉表情太过恐怖,身
形太过剽悍,还是自己人不抢自己人的关系,那些在伙县出现过的强盗竟也没再出现了。
一切顺利得让人心神不宁。
诡异,太诡异了。
太守大人心中凛然,几分猜出这背后安静的原因。
小师爷自始至终一知半解,只觉忽汗太过祥和,其它的,并未多想。
乌克终于到了。
一座依山而建的别馆,正是他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地。
小师爷先跳下马车,伸了伸懒腰,先不去看那宏伟的别馆,而是举目眺望,一望无边的黄沙,些有绿意点缀其中
。
冬日未过,风尚冷冽,一阵风钻心似的钻入了小师爷的衣内,寒意顿生,缩着身子抖了好一会儿,才有人站到他
的身边,也同他一样眺望远方。
「忽汗的春天看来是美丽多了。」是太守大人。
小师爷侧首瞅着他,那冰冷的侧脸没有一丝动摇,静静的、沉稳如远方的重山。瞅了好一会儿,太守大人沉默下
来,小师爷等不到他的下一句话,蓦地,笑了。
「绿意盎然,自然美丽。现在也只有一些绿洲维系着这忽汗的生命,忽汗倒是有不少冬日开的花草啊。」小师爷
随手摘了一根草。「就不知……忽汗的春日是否有天国春日的美?」
「你想看?」太守大人低头凝视小师爷。
「不,如果可以,我并不想看见。」
「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
「是吗?那样子最好。」小师爷笑咪咪,心情大好。
「山月、朋朋,该进去了。」祈临提醒道。
「好。」扬声回应,小师爷高高兴兴拉着太守大人的手进了屋。
别馆是忽汗大皇子特别为他们所留的,通常这里是款待来自其它各国要人的地方。
此时正是忽汗外交的寒冬,没有外国使节来访,全别馆中只有他们一行人,小师爷不禁有种被敌人包围的感觉。
再者,这别馆门禁森严,光是要进入便须通过好几层的检查,随身的包袱全被拆了开,一丝一毫不放过,各院与
各院又完全没有交流,分别以两人高的围墙给围了起来。
小师爷心想,如果有人半夜放火,烧死了他们,大概消息也不会传回天国去吧?
「这里……可真是用来关人的?」小师爷喃喃自语。
太守大人瞄了他一眼,轻轻在他头上敲了一把,「胡乱想些什么?」
小师爷嘿嘿笑,没再多话。
「尔汉就此告别,请三殿下们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大殿下请三殿下们进宫。」尔汉将人带到房前,冷冷地说完
,不等阿罗斯发作,连忙隐身退了下去。
「这该死的尔汉,果真心都向着大皇兄了!亏我以前对他那么好!」阿罗斯恨得咬牙切齿。
「你也知道现在时局不同,人之常情。」祈临摇了摇头。
「是啊!好一句人之常情!」阿罗斯哼了声,转身进房。
「那么,我也进去了。」祈临道。
登时,廊上只剩下小师爷和太守大人。
小师爷看了看剩下的两间房,再看了看太守大人的脸色,拉了拉他的衣袖,道:「山月也休息去吧,我去看看有
什么吃的好吗?」
太守大人只深深看了小师爷一眼,然后推开两个门之中的一扇,径自走了进去。
小师爷得不到响应也不灰心,反正方才他已经开心得够本,正准备转身去找厨房所在,却被人忽地从后拉了一把
,大惊之下,不及防备地跌了个倒栽葱─
跌入了某人的怀抱中,天造地设般的契合。
「我还不饿。」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修长有力的双臂适时地接住了小师爷。
「呃?」
小师爷一时不明白情势怎会变得如此,但也知道自己正贴着太守大人贴得紧紧的,躺在太守大人的怀中,间不容
发的距离让他霎时红了脸,耳根子也难逃命运,连脖子也乍红了一片。
「才刚过晌午,你饿了吗?」说话间,已然举起双臂将小师爷抱起进房。
「不不不饿!」小师爷羞得说话都要咬到自己的舌头了。
「那不急,先歇着喝杯茶。」将人给带进屋,亲自倒了茶给小师爷。
太守大人体贴,早知小师爷身子底畏寒,在天国时已是冷得像只猫只想蜷在被窝里冬眠,每每冬日一到又因寒而
病,高烧不断总免不了,那时的折腾太守大人都看在眼里,也甚是心疼。不过今年的冬天有点不同─
太守大人贴身的暖玉送了小师爷,让小师爷的身子有了暖玉的保护不再那么惧寒,时至今日,身子可健康着!
一杯热茶更是表明了太守大人的心意─他是在细心呵护着小师爷啊!
小师爷满心感动地接过热茶,欣喜地笑着,然后呼了呼热烟才小心翼翼地啜了口,终是通体温暖起来。
边啜着热茶,边偷偷觑着太守大人,小师爷真觉近来太守大人难得温柔,不知是为了何事?
不过太守大人心事藏得深,任凭小师爷怎么看就是看不出一丁点痕迹,只好放弃。再见太守大人冷淡的表情上有
些许不易瞧见的疲倦,小师爷的心揪了揪,心知他一路上虽是合眼却也不曾真正休息过─
一个高手是时时刻刻都提高警觉,以防敌人出其不意的攻击,尤其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异乡。
小师爷不舍太守大人此时此刻为了他的安全,还得眼耳观听四面八方,只得放下手中的杯子,温热的手爬上那结
实有力的上肩膀,轻巧地揉捏着,低低一道:「山月累了就睡吧,我不要紧的。」
敏锐的观察、体贴的心意,温热的手掌隔着衣裳贴着自己的肩头让太守大人为之一震。
心中一热,本随意摆放的目光对上小师爷担忧的眼,太守大人冷淡的表情微微一缓,双眸微瞇,掺了些许温柔与
宠爱,薄唇一启,低幽柔和的嗓音响起:「还冷吗?」
小师爷摇了摇头,「不,暖玉在身早就不冷了。」他可没忘太守大人送他的宝贝,就连净身时都舍不得拿下来呢
!
太守大人眼中闪过笑意,小师爷没看见,一径专注按摩太守大人略显僵硬的肩膀。
「那好。」
「啊?」小师爷惊叫,原来是猝不及防中腰间被用力一搂,然后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再次回神已在床铺上、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