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分辨一种名为“情绪”的东西。
现在想想,璟燚原本就该是这个样子吧,只是因为殷悠见到璟燚的时候,好像都是有离夜在的地方。在离夜的面前,
他的情绪似乎总是特别明显。
那么,他现在这样,是说明,他已经放下了吗?
殷悠很快否定了自己这样的想法。
爱上了慕容寒玥的人,如果那么容易就可以放手的话,也许,他也不会那么头疼了吧。
殷悠的心思翻转,很明显南宫悦没有那么心思,更加没有那个心情去留意,几乎在那两人停下来的那一刻,她就迫不
及待地快步朝允曦走去,甚至没有理会璟燚。
“允曦,你带我去凌霄宫好吗?”急切的,没有任何理由掩饰的直接,本来应该显得失礼的行为,却因为少女脸上浓
重的忧虑而令人不忍责怪。
允曦似乎愣了愣,然后问道:“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目光轻扫过一旁的璟燚,南宫悦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道:“我想去找离夜。”
几乎在“离夜”这两个字出口的同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是下意识般地望向了璟燚。
出乎意料的是,对于这个名字,璟燚好像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起码表面上这样。
其实从方才开始,就像南宫悦没有理会他一样,同样的,他也没有理会南宫悦他们一行人。静静地站着,就像完全没
有感觉这些人的到来一般。
“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允曦又看向南宫悦,问道。
“大哥病重,所有的大夫都是束手无策,我想他也许有办法。”想了想,南宫悦还是照实说了,本来也没有什么好隐
瞒的。她就不相信,他大哥的事璟燚会不知道。
“我觉得,”允曦顿了顿,“他未必会救你大哥。”
允曦说的是“会”,而不是“能够”或者说是“可以”,这其中的差距,在场的人都明白,却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接
受的。
“无论如何,我都想去试试看。”南宫悦说得很坚决。
允曦想了想,注视着南宫悦,似乎想要南宫悦眼中分辨出什么。
担忧,坚决,似乎还有些惧意,但是,却没有丝毫的退缩。
“我可以带你去。”允曦轻叹一声。
“谢谢你。”南宫悦轻笑了,终于有了些轻松的意味。
允曦却是摇了摇头,道:“你不要谢我,我只是带你们去而已。”见不见得到他得看你们的运气,而他救不救你大哥
,还得看你们的造化了。
允曦没有说出来的话,南宫悦似乎并不那么在意,她看着允曦道:“那么,我们尽早出发好吗?”
点了点头,允曦没有拒绝。救人如救火,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他们,”允曦扫过与南宫悦一道来的众人,“也一起吗?”
“殷悠公子说要一起。”南宫悦带着询问望向其余众人。
“我也一起吧。”宁馨笑着说道,眼中似乎有些兴味。
南宫悦有些惊讶地看着宁馨。虽然南宫家与宁家的交情不浅,但是,这位宁大小姐是那么热心的人吗?怎么说这么爽
快地说要陪同的都不该是她,而是她身边的大哥的两位好友吧?
“我只是比较好奇,”看出了南宫悦的疑虑,宁馨不甚在意地笑笑,眼波一转,若有似无地望向正在翻看一张拜帖的
人,“一个武功高绝的人,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要让自己武功尽失呢?”
殷悠敢用自己的脑袋担保,宁馨这句话一出口,璟燚那只拿着拜帖的手不易觉察地僵了僵。
这位宁大小姐,倒是越来越对他胃口了。
看一个冷静自制的人失控,很有趣不是吗?
对于离夜,难度太高,而且,似乎代价太大,那么,另一个人总可以吧。
这次的事情,他实在不便插手。
离夜决定的事,他们实在没有干涉的权利。
但是,不干涉,看看总可以吧。
“璟燚哥哥。”
一个清脆的童音响起,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至走廊上跑过来,一下子扑进了璟燚怀里。
突然之间看到翼儿,在场的人一直都有些愣住了。
“你怎么来了?”
听见了殷悠的声音,众人才注意到,跟着翼儿进来的,还有一人。
俊秀的容貌,唇角一直挂着一抹温文无害的,倒是那一双桃花眼波光流转,格外得引人注意,一望可知,该是个风流
多情的主儿。
秋日寒意渗人,来人却只着一件长衫,长衫的质地很好,绣工更是轻巧绝伦,华丽却并不华贵的装扮,看来并不是一
个会亏待自己的人。
来人漫步园中,在别人的地方却颇有些闲庭信步的感觉。
“苍王千岁,”来人朝着璟燚的方向,微微颔首,笑得有礼,“在下巫月眠,真是幸会啊。”
这下,众人倒是都反应过来了。
巫月眠,落英阁阁主,似乎是离夜的好友。
本来看到翼儿时就很自然地想到了落英阁,只是,倒没有想到竟然是落英阁阁主本人。
“不知阁主今日到舍下来,有何贵干?”璟燚一手搂着翼儿,望向巫月眠,问道。
“来看看你啊。”
巫月眠笑得依旧温文有礼,他与璟燚本是初见,只是这句话说得实在有些熟稔,还有些轻挑的意味,在加上那一双桃
花眼,轻轻一挑,染上了慵懒的风采,实在是有些挑逗的嫌疑。
似乎都没有料到堂堂落英阁阁主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一时都有些反应不及。都到落英阁阁主风流之名,看来并不是浪
得虚名。
倒是殷悠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悠悠地看着,唇角满满的兴味。
南宫悦很不齿地撇了撇嘴,然后侧过身瞪了宁远一眼。都是花心大罗卜。
宁远有些无奈,苦笑着摇了摇头,又正了脸色,看向场中。
几乎在巫月眠一句话出口之时,璟燚眼中就划过了一丝凛冽的杀意,但是,却迅速消弭了无。
他看得很清楚,这个人虽然说得轻挑,但是,却没有半点痴迷贪恋之色。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将璟燚的反应尽收眼底,巫月眠似乎有些无趣模样。
“巫叔叔,你不是说带我去见爹的吗?”翼儿偏着头,似乎略有些疑惑,又探了身子四处张望着,最后失望地看着璟
燚,“璟燚哥哥,爹在哪儿呢?”
第二十章
看着怀中的翼儿,璟燚的眼神有些复杂。
“你爹他有事出去了,暂时不在这儿。”看着翼儿,璟燚勾起一抹宠溺的微笑,柔声道。
翼儿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
因为翼儿与巫月眠的到来,院落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却比开始轻松了些。
南宫悦一行人已经与允曦说好,所以选择先行告辞了,倒是殷悠暂时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
大厅里,璟燚上座,翼儿坐在他怀里,似乎过了这么长时间,翼儿粘着璟燚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
巫月眠和殷悠坐在一边,另外还有一个人。
小六是与巫月眠一起来的,但是,方才他一人在大厅里等待。
对于璟燚,小六是见过的。
在太子的别院里,璟燚常常来看离夜,两个人很多时候都是隔着棋盘对坐着,很安静,并不怎么说话。
离夜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完全没有喜怒哀乐的模样,但是,小六觉得,离夜应该是很喜欢见到璟燚的,因为离
夜老是一个人,太寂寞了吗?
那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小六总是尽力不要出现在他们面前,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只是觉得那两个人的世界,似乎不是
第三者可以插足的。
“阁主居然会离开落英阁,真的难得啊。”殷悠一边喝着茶,一边跟着巫月眠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那个人啊,我早落英阁巴巴地等着,他却是潇洒,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
巫月眠一边摇头,一边说着,眉眼波光哀怨,唇角却有些戏谑的笑意,“好不容易终于说要来了,结果把他儿子扔给
我就算了,八月之约来的也是一个小鬼。”
说着,眼光扫过一边的小六,“我难道长得像老妈子吗?我好像没有那个义务帮他带孩子吧?”
巫月眠似真似假地抱怨着,虽说是在殷悠聊天,眼神却是一直在璟燚身上打转,带着些许探究的意味。
璟燚自然也感觉到了那道目光,没有刻意避开,相反的,他也在打量这这位传说中的落英阁阁主。
武功深不可测,双眼一抹戏谑,再加上几分玩世不恭,生生阻隔,其下的一切都是一片混沌,看不真切。
果然,那个人身边的人,都不是简单的人物吗?!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殷悠端起茶轻抿了一口。
“我的目的?”巫月眠微一顿,远远地向着璟燚望去,“一开始我不是就已经说了吗?”
“你还真是有闲情逸致。”殷悠唇角勾起一抹嘲弄,冷嗤道。
巫月眠突然笑了,这一笑,少了些玩世不恭,却带着几分戏谑,几分兴味,竟然还有几分怀念与关切的意味,微倾了
上身,凑近了殷悠耳边,轻道:“能让残夜公子乱了心的人,难道不值得一见吗?”话是对殷悠说的,眼睛看着的人
却是上座的璟燚。
巫月眠的一句话说得小声,但是,以璟燚的耳力,哪有听不见的。只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手中拿着准备喂翼儿的点
心也僵在了半空。
看着璟燚这副模样,巫月眠倒有些不明所以了,不过紧随其后的就是一阵放肆的笑声。
“好了,别笑了。”落英阁阁主笑得这么没形象,实在是丢人。殷悠有些无奈,虽然他也是可能够体会巫月眠的心情
的。
巫月眠总算勉强收拾了笑声,但是,眉眼中却依旧荡漾着笑意,道:“那个人,那个几乎让天下人疯狂的人,居然有
一天……”说着说着,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一个冷冽的声音再次断了了巫月眠的笑声。话语平静,却仿佛压抑着风暴。
巫月眠终于收拾了笑意,眉眼却挑起一抹嘲讽,悠悠道:“苍王千岁,难道一定要依靠别人的话来确认自己的感情吗
?”
璟燚一震,下意识地搂紧了怀里的翼儿,微垂了眸,看不出眼里的情绪。
翼儿有些不明所以,伸手环着璟燚,在他身后轻轻地拍着。
“他对你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我是不知道,”巫月眠轻摇了摇头,“不过,若是有一个人做了与你同样的事情,那个
人现在绝对不可能还还好好地活着。”
说着,又换上了戏谑的笑意,看向殷悠,道:“说实话,我觉得风华和轩辕辰,他们挺不值的。”说得似乎真有些惋
惜的意思。
殷悠很不以为然地翻了一个白眼。
你巫大阁主风尘仆仆地跑到这儿来,还七七八八地说一大推,就只是为了表示对风华表示惋惜?你什么时候与风华有
那么深的交情了?
想着想着又不由地叹息一声。看来慕容寒玥的这一场戏很多人都有些等不及了。
璟燚轻轻地放开了翼儿,至腰间抽出了那把白玉剑,放在手中轻抚,眸色渐渐柔和下来,仿佛望着心爱的人。
“隐先生,可否将此剑的来历相告?”璟燚突然幽幽地说道。他没有忘记炎焮嘱咐他一定将此剑随身携带,也没有忘
记长生殿刺客来袭之时,此剑一出,刺客自动撤退。
殷悠一笑,道:“白玉剑,由百变圣手无涯所铸。无涯一生精于精巧机关,慕容寒玥当日偶然遇见他,两人一见如故
,无涯就说要为他铸一把剑。于是他与极寒之地寻得极品玄铁,十年终于铸成此剑。”
殷悠说得抑扬顿挫,再无趣的故事由他讲来,似乎都可以让人兴趣盎然。
只是,某个人现在有那么心情听他说这些有的没的吗?巫月眠一边暗忖道,一边听得兴味盎然。
只是璟燚似乎并不着急,只静静地听着,眼睛却只是望着手中的剑。
“此剑轻如绸缎,软如飘絮,灌注内力之时却是这世间至坚至刚之物,而且通体霓虹环绕,美丽不可方物。无涯曾说
,只有这世间最美丽的剑才陪得上他。”仿佛想到了当时情况,殷悠笑得一脸赞叹。
“只是,寒玥却说,能陪得上这把宝剑的,也只有九天飞凤。”殷悠说得似乎有些叹息,“这把剑他是准备要送给他
母亲的,也就是贤仁太后。只可惜,迟了一步。”说着“可惜”,殷悠的语气却并没有多少可惜的意思。
“所以,这把剑也一直无名,甚至也没有出鞘。”殷悠突然眸中兴味一闪,“不过,残夜曾经通令下部,若见手执白
玉剑之人,绝不可有分毫伤害。而这个命令一直未曾收回。”
第二十一章
天山。
一片冰雪世界。
殷悠看着走在前面的那个人脸,觉得这天山的冰雪也许都比那张脸温暖多了。
侧过头与身边的巫月眠交换了一下眼神,这一路上殷悠肠子都悔青了,看情形,巫月眠想来也好不到哪去。
你说他容易吗,不过就是想跟着去看看离夜而已,有必要这么折腾他吗?殷悠坚决否认他想要看戏的心态。
那天在大厅上还好好的,璟燚却突然站起身来,冲到允曦的房间,叫允曦为他带路,他要去天山。正好南宫悦似乎还
有些事要与允曦说,也来了。
然后,五个人几乎就是立刻上路。
三天三夜啊,马不停蹄,简直跟后面有人在催命似的。
汗血宝马,都累死了好几匹,苍王果然是大手笔啊。
不是没有怨言,但是,对着一张跟死人没两样的脸,实在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而且,人家小姑娘都没意见,他们这些大男人临阵退缩实在说不过去。
殷悠现在只后悔,都说爱情使人疯狂,他是哪根筋不对了,居然跑来跟着一个疯子发疯。
凌霄宫。
没有几个人会想到在一片冰雪世界中,会有这样一个世外桃源。
只是,现在的璟燚并没有那个心思去欣赏。
离夜,真的是他命中注定的劫数。
不管多么想要遗忘,午夜梦回时,心里想的,眼睛看到的,永远都是那张永远平静无波的脸,萦绕在周围的也是那一
抹纯粹的,云淡风轻而又遗世独立的气息。
那样的人,怎么可以轻易放手?
但是,不放手又能如何?
对于别人也许还可以说强迫,只是,对于他,如何舍得?
而且,想来自己现在也没有那么能力。毕竟,对方不只是离夜,还是慕容寒玥。
离夜的想法,他好像一直都搞不懂。
言语之间恍惚的纵容,举止之间迷蒙的宠溺。
说不清,道不明。
曾经在想,也许太过于专注自己,反而忽略了。
事实上,也是真的忽略了。
那个人,永远将一切隐在眼底,一脸的平静无波。
所以,明明有太多的破绽,却还是被蒙住了眼睛,看不清咫尺的真相。
——一个武功高绝的人,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要让自己武功尽失呢?
或许早已意识到,但是,却执拗地不想去相信。
我曾经以为,如果站在了你曾经所站的位置,将这天下握在手中,那么,是不是可以,稍微了解你的心情?
只是,有时不是看不清,而是不愿意去相信的吧。
你就是看穿了这份怯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