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警察对这份笔录十分满意,这下子他们可以教训一下那些混混了。以往那些混混进警局都知道自己没大事就嚣张得可以,这回可以看到他们哭了,这样的故意伤害罪可以判一年以上三年以下的劳动改造了!
子健的痛苦伴著夜晚一起来临,麻醉剂失去了效力,身上的数处伤口同时痛了起来,尤其是腿上的疼痛更是折磨人。子健抓著床单,痛白了脸,还一动都不敢动,他知道身上的伤口越动越痛!
子明说去找医生要止痛药,结果坐在了走廊的长椅上休息捶腿,耗了这一整天,他的体力都透支了!值班的护士见子明坐在走廊里,热心的过来询问。子明笑了一下,疲惫的倚在墙上说:“我跟弟弟说出来找医生给他要止痛药,可是我想让他多疼疼,省得以後再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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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小姐也笑了,道:“那还要不要为病人准备止痛针?”
“还是请您帮忙准备吧,怎麽说也得能睡觉吧!我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恐怕是比较困难了!”子明温柔的说。
“呵呵,您还是不忍心嘛!”小护士掩口轻笑,她挺喜欢眼前这个温和善良的男人。
子明也笑著道:“谁让他是我弟弟呢!他就算把天捅破了,他也还是我弟弟。呵呵......”
“能有你这样的哥哥,是那病人的福分!”护士小姐由衷的感慨。
子明就这样和护士小姐聊了一会儿,看看时间不早了,就请护士小姐去为子健准备止痛剂。回到病房,痛得脸上都是汗的子健,瞪著子明问:“你为什麽去了那麽久!”
子明端著盆子准备打水给他擦身,随口忽悠道:“药房里的止痛药刚好没有了,又要从仓库里调,所以费了些时间!”
来打针的护士小姐匆忙转了个身,背对著子健,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对儿兄弟真有趣,尤其是哥哥,和他说话很舒服很有意思。
子明用温热的毛巾轻手轻脚的擦去弟弟脸上和身上的汗水,打过针後,子健身上的疼痛慢慢缓和了下来,痛了这麽久,子健早没了精神,很快就找周公下棋去了。夜里子明就趴在子健身边迷糊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一股直冲脑门的恶心感把子明逼醒,捂著嘴巴子明匆匆忙的往厕所里跑。每早上的呕吐子明已经习惯,呕吐後的虚弱感也是家常便饭。靠在厕所的墙壁上,子明担心的是这样在医院里会不会太过显眼?
昨天和护士谈话的时候,护士就劝他雇用护工,一个人24小时的陪护肯定吃不消。从子明这方面来说,他总觉得外人不会像自己那样尽心尽力的照顾子健,所以想一个人坚持下来。可目前的状况恐怕不是他一个人应付得来的!
当天子明就雇用了一个护工,并说好护工每天工作的时间是晚上10点到早上10点。这样子明可以把弟弟一天的事情都打理好,护工只要在子健睡觉的时候照顾一下就可以了。而且子明早上最难受的时间也可以在家里渡过,去医院的时候还能给子健带些可口的饭菜!
每天早上出门前,子明都要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检查自己,肚子已经有了明显的凸起,子明要确保它被罩在衣服下不被看出来!
转眼三周过去了,医生找到子明说子健恢复得不错,可以提前出院了,但是要记住每半个月回来复查一下,石膏在下次回来复查时就可以拆掉了!能提前出院子明再高兴不过了,只要回到了家,他就不用天天这麽紧张了!
子健回家後,看子明在床边换衣服,见到清瘦的身材和不相称的饱满小腹,立刻感到不对劲,错愕的问:“你不会又......”子明并不答,只是安安静静的换了衣服!
子明安静,子健也跟著安静,他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心里总觉得不舒服。兄弟俩的生活因为这还没出生的生命变得有些沈默。半个月後,子明的肚子又长大了好几圈,但宽大的衣服还是隐藏得住,於是又搀扶著弟弟去复查了。
子健的情况很好,医生夸赞他年轻恢复得快,也称赞子明照顾得好,脱了石膏筒子健不自觉的叹了口气,医生笑著问:“又痛又痒很难受吧!”子健点头,尤其是到了晚上,难受得都睡不好觉,子明不吃的安眠药都让他吃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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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上夹板虽然还是别扭但比起那笨拙的石膏还是舒服多了。晚上子健把自己的腿抬到枕头上架好,子明就拿热毛巾给子健擦洗受伤的腿,。怕弄痛了弟弟的伤处,子明一直战战兢兢轻轻擦拭。该睡觉的时候,子明又拿安眠药给子健,子键说换了架板,不痛不痒了,不再需要药物了。
大约是习惯了安眠药的缘故,子键的腿并没有发痛,可直到深夜还是无法入睡,一直侧著脸无聊的看著窗外。忽听到有身边有细碎的呻吟声,子键扭过头,看见子明正仰卧在床上,双手在大腿上揉来揉去。
“你怎麽了?”子健坐起身来,见子明的腿微微颤抖,问道:“抽筋了?”
“嗯,有点,你要去厕所麽?”
子健没理子明,伸手把子明揽到身边,抬起他的腿,只稍稍的按揉了几下,子明的情况就好转得多。“睡不著麽?我去给你拿安眠药!”这种情况以前从没发生过,子明都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不用了,总吃安眠药不好!好了,可以了!”子健把子明推回去,自己又躺了下来。
被子键这麽一弄,子明倒是兴奋得睡不著觉了。他的弟弟变得懂事了!人说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还真是这麽个道理,若没有子健被医院开除这麽档事,弟弟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目中无人的小子。他也不会发现父母的苦心和自己的幼稚!
经过那一晚,兄弟俩之间有些僵硬的气氛慢慢缓和了一些,至少子健在发现子明在看他的时候,不会故意移开眼睛。随著伤情的好转,子明也让子健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了,什麽上厕所,运动这些简单的事,子明都不插手了。
有时子健坐在床上,下床拿水比较麻烦,就望著哥哥,希望他能帮自己倒杯水来,子明明知弟弟的意思,就是装著不知道。子键也是心思剔透的人,这些日子下来,子明的变化,他也看在眼里,他知道哥哥在等些什麽。
子健吸了口气,嘟囔道:“能不能给我杯水?”果然,水很快就被拿来了,温度还刚好合适。“谢谢”子健又小声的说。子明回他一个明媚的微笑。
又到该复查的日子,前面的两次,子健都嫌麻烦没有去,只和医生通了电话,今天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去医院一趟了。子键坐在椅子上洗头发,他还是想干干净净的去医院。
“我洗好了”子健大声的喊道。子明应了一声拎著水壶走了过来。道:“低头”子健乖乖的把头低下,让子明从头上把水倒下来,清洗头发。
头发冲干净了,子键直起身子,就听子明说道:“你别动,地上有水,滑!”子健抬起头看著子明端著水,小心翼翼的往厨房走,许是过分紧张了,一个不稳,脚底一滑,身子咚的一声就摔在了门框上,水撒得满地都是。“你别动”这是子明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说的第一句话。
听到子明焦急的“你别动”子健的鼻子有些发酸。原来他总是觉得,自己比别人聪明,不论做什麽都比别人好,大家夸奖他,称赞他,甚至谦让他,都是理所当然的,他可以肆意妄为因为他有资本。
谁知周围的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他做过100多例成功的手术,却因为一个失误,就被全盘否定。如今整个世界都抛弃他了,只有被他狠狠伤害过的哥哥还在乎他,甚至像教小孩子一样的教他,还希望著有朝一日他能重新被接受。想到此,子健心口一绞,他已经摔得这麽狠了,不可能再有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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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明脱了鞋子,这双拖鞋的鞋底已经被磨平了,所以才会这麽滑。拖著腰扶著门框子明慢慢站起来,揉了揉摔痛的肩膀,一步一蹭的找来拖布,擦干了地上的水。等地都干透了,子明才让子健起身。
子健拄著拐杖,来到子明身边,问:“你的脚有没有扭到?”
“好像是扭到了一点,不过不碍事的”子明顿了一下,接著说:“子健,你前两次复查都没去,这次去的时候让医生好好看看,还有我不能陪你去了,我想叫雨舒来,让他陪你去,你觉得怎麽样?”
“叫他来?你这样子想让他看见?他来了,我想我也不用去复查了,直接再进医院好了!”子健撇著嘴,整张脸都写著不情愿。
子健去复查的事,子明已经想了好几天,叫雨舒来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他这个样子要是被雨舒看到了,雨舒大概会既生气又伤心吧!
子明一直不愿打搅雨舒的生活,这个雨舒也明白。
自从孩子的事情过去後,雨舒就偶尔的过来看看子明,更多的时候只是用电话问候。尤其是子健出事之後,子明怕雨舒和子健发生冲突,一直没让雨舒来家里。
想到此子明低下头道:“雨舒是一个有分寸的人,他不会的!你自己去医院我实在不放心,你的腿还没好,上楼和下楼都很危险!”子明扶著床叹了口气,又无力的说:“又不可能和他断绝往来,早晚都是要知道的!”意识到这一点,子健也无奈了。
子明打电话给雨舒,让他过来带子健去复查,雨舒开始没觉得有什麽,爽快的答应了,可是在路上越想越不对。等到了子明家见到子明,雨舒的怒火瞬间奔腾而出,连额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指著子明的肚子,雨舒怒道:“你说你不会再任那小子胡作非为,现在这是怎麽回事?”
“去第三医院,骨科,找谢医生。”子明没搭雨舒的话,直接拿了子健的病例给他。
雨舒被彻底的激怒了,大骂道:“我他妈的看错你了,你他妈的就不值得可怜,你和那畜牲就是周瑜和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也是犯贱,还惦记著你,怕你受罪!呵呵,我他妈的就是犯贱!”
子明依旧不理他,道:“他上下楼都不方便,你扶著点他,你要保证把他完好无缺的给我带回来!”
雨舒斜眼看子明,从鼻子里哼出声音:“我保证把他扔河里去!”
子健坐在床上看雨舒指著子明骂,心中竟有些嫉妒,他为什麽没有这样的朋友?他现在落魄了,过去的那些所谓的朋友,竟然连一个安慰的电话都没有。如果是哥哥落魄了,雨舒一定不会离开他!
从小到大,雨舒都和哥哥要好,当初家里决定不让哥哥上学的时候,雨舒就一直闹到家里来,非要搞清楚原因不可,最後哥哥竟把自己最不能告人的秘密告诉给他了。父母死後,雨舒就像盯贼一样提防他,以至於他半夜拖著哥哥离开!
雨舒一路扶著子健去复查,尤其是上楼和下楼的时候,按著子明说的小心的扶著。从医院出来,子健要去超市,雨舒问他要干什麽,他说要买拖鞋,雨舒又带著他去超市。子健挑了一双皮底的,心想这样估计不会再滑了!
雨舒照顾著子健回家,看他一进门就把拖鞋往子明眼前一送,道:“给你的,这双不会滑!”然後子明惊讶又欣慰的笑了。
子明想留雨舒在家吃饭,雨舒不肯子明也不勉强。出了门,刚刚的那一幕一直不停的在雨舒脑子里回放。想著子健的腼腆,子明的惊讶,他就不由自主的傻笑,心里道,子明阿子明,你对那畜牲付出了这麽多,竟然真的有回报了!
雨舒愉悦的钻进车里,轻快的启动车子,嘴里快乐的哼著不著调的小曲儿:付出就有回报,做人还是宽容一点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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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後,後雨舒再次来到子明家,今天子健要最後一次去医院,拆除腿上的夹板。这次子健本来想自己去,这半个月以来,他走路已经灵活了许多,自己一个人完全没有问题,谁知雨舒却突然的打来电话,说要带著子健去医院。
到了医院,拆掉夹板,又照了个x光,医生终於肯定的说,子健的骨头长得很好,完全不会有什麽後遗症,今後要做的就是多多锻炼,恢复功能。子健很高兴,雨舒也挺高兴。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雨舒突然开口说话。上次去医院的时候,雨舒虽然也很尽心的照顾子健,但是从头到尾都拉长著脸,一言不发,他俩唯一的对话就是子健要去超市。这次虽然脸没拉长,但他俩依然无话可说。
子健先是吃了一小惊,然後听雨舒说:“过去的就够过去了,今後你要老老实实的做子明的弟弟。生活已经对他很不公平了,你就别再添乱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是二十四岁吧,这麽年轻,你还有大把的时间重新再来!”
子健看了看严肃的雨舒,转过头,茫然的望著前方。笔直的马路,穿流的人群,大家各怀目的,行色匆匆。这样的世界,还能给他重新来过的机会吗?子键苦笑了一下,心道:别搞笑了!
子健拄著拐杖一点点的上楼,雨舒在他身後护著他,看他到了门口,准备开门了,雨舒又毫无预兆的说话了:“在你还不是天才的时候,子明牵著你的手来找我,我一出现你就吓得往他身後躲,那时的你还是挺可爱的!”
子健闻言,先是一怔,然後轻轻的点了点头。雨舒跟著说:“你跟子明说,我就不进去了,今天我岳父过生日,我还要去买礼物!”子健跟雨舒说了声再见,打开屋门进去了。
子健进屋,没看到子明跑出来询问情况,就慢慢走回卧室,原来子明躺在床上睡著了。如今算是春暖花开,子明脱去冬装,肚子越发明显的突起。春天是一个犯困的季节,更不用说有了身孕的子明!
子健给这世界上最爱他的人盖上被子,然後打开子明的电脑,打算玩一会儿他好久都没玩的游戏。子健小的时候其实很喜欢游戏,後来他的才能被发现,接连的跳级,一直忙於学业,游戏就逐渐的荒废了。上班之後,他也还在不停的学,游戏已经换了一代又一代,他真的是落伍了!
如今他什麽都失去了,唯独时间剩了下来,用游戏来消耗掉,再好不过了。一入游戏深似海,在那个诡异的花花绿绿的世界中,子健很快又找到了乐趣。等子明发觉势头不好时,子键已经完全沈迷其中无法自拔了。
“子健吃饭”子明喊,等了一会儿没动静,再喊“子健吃饭”还没动静。子明扶著腰,摇摇摆摆的走进卧室,毫不留情的拍了下子健的肩膀,吓得子健从椅子上弹起来“干什麽?”子健抬头问。
子明盯著他,道:“吃饭!”子健哦了一声,站起来跟著子明去吃饭。一阵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子键撂下碗筷,飞快的说了句我吃饱了,就又溜回到屋里。子明看了看自己碗里还没吃几口的饭,眉头都皱到了一起。
收拾了碗筷,子明坐到床上去写东西,就听见身侧,子键发出呵呵的奸笑。扭头看去,弟弟闪亮著眸子,对了冷冰冰的显示器,很恐怖的笑著,一阵寒气顿时从子明的後背急窜而上。天啊!他的弟弟刚出虎口就又入狼窝!
子明感到很无力,肚子里的孩子也跟著不安起来,伸著小脚踹著子明的肚皮。移开身前的桌子,子明扶著肚子躺下,最近孩子总是揣他,还爱不停的乱动,真不知道这个孩子会不会像小惠和小辉那样,在短暂相聚後,就匆匆离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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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是孩子们一周年的死忌,一年了,孩子离开他一年了。子明这样想著,双目热滚滚的都是泪,胸口闷胀得几乎不能呼吸。这时,子健毫无顾忌哈哈的笑声又传了过来,子明望了望专注於游戏的弟弟,心头的痛又重了一分。一口气把被子拉过头顶,子明抓著胸口,颤抖著身子,绝望的低叫:老天爷,你到底要怎麽样!。
失眠,又是一夜的无眠,如水的夜,子明张著空洞的眸子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他似乎在想著些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