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错 下+番外——红糖

作者:红糖  录入:06-13

妈妈叹了口气,心知无望,只得归还,转过身去,手指还在金元宝上慢慢摩挲:“还没见过这么有钱的道士……”

“什么?!”道士二字真真钻进她耳里,心情大好。

抱着紫梨来到花厅门外时,她刻意摸摸额间那道伤口,又理了理纱笠。

道士自称吕阳,见她进来,便拉着蓝衫公子一并低头跟她道歉。她看着道人斜飞的眉毛,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悸动。

“那你伤了我,要如何赔我?”白牡丹牙尖嘴利,心想,要看出落没落下疤来,至少月余,能留他月余也是好的。

吕阳抬头一笑,眼里如蓄了汪清泉似的干净,“只要姑娘再为我奏一遍刚才那曲子,贫道自有法子赔你。”

白牡丹被他这一笑晃得昏天黑地,也随他笑道:“原来公子喜欢这首‘神仙错’?”

“神仙错?”吕阳目中更亮, “神仙错……是指神仙也会犯错么?”

白牡丹不知道他为何若有所思,但见他喜欢,便满心欢喜。手指在弦上慢慢撩拨,先扫了一串快音,复又弹起《神仙错》的调子。

地曹坐在角落静静看他二人一问一答,心中的不安更重了。

怎么觉得要出大事呢?尤其那凡间女子,声音娇弱弱的,还叫帝君作“公子”。

就在曲调逐渐拔高时,一根弦忽然断开,琴音嘎然而止。

“这……”白牡丹自习艺以来从未如此尴尬过,尤其此刻,在她“上心”的人面前。

“在最激昂时绝止,也是妙趣。”吕阳微微笑道,又伸出一指,在空中转了一圈。

白牡丹忽觉眼前一亮,她伸手去抚,脸上的轻纱竟不见了。

“啊!”她想起额心那道深色的伤痕,不由惊慌失措。

吕阳走近,低声道:“贫道说话算话,只是少不得冒犯了。”说完,他食指对上白牡丹的额心,在那道伤口处轻轻一揩。

白牡丹见他探手过来不但没有躲避,反而睁大了眼睛看他。离近看去,心中更是惊叹,她平生还未见过一个男子作道士打扮,也能如此俊秀动人的,若要换了华衣,又当如何?

正胡乱想时,吕阳轻声道:“这样好多了。”

白牡丹不知道他说的这样好多了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自己直到他们走后很久,还留在原地发傻。

……

其实当琵琶断弦时红线就已经醒了,只是他不舍得立即醒过来,因为他好久没见过虚无了。

梦里虚无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也挺好看,直到后来虚无的脸靠近了,他才猛然惊醒。

醒来后他下意识摸摸额心,红痣微微凸起的地方,他有点害怕了。

为什么,梦里的一切哪怕只是一个细节都如此逼真,甚至那女子站在厅外的悸动不安他都能感到。

三十九 命簿

羊毫圭笔细写,众生之数。

……

树木连着细白的雾气,如扯了层轻纱般,在晨曦的微光里,反出润泽的光晕,每个草叶尖儿上都盈着滚圆的露珠,一碰即落。

红线静静躺着,将那个匪夷所思的梦又细细回味了一遍,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已在林里睡了一夜。

各种鸟雀扑棱着从头顶飞过,带来新的一场花雨。

他甩甩头,又搓搓脸,才从鼻孔耳朵脖颈根里掏出许多桂花,他用力跺跺脚,往家跑。

做这些动作时,他始终没敢回头,因为他觉得怪怪的,仿佛有双眼睛一直在看他,自桂树的方向。

小家伙还蛮敏感嘛……命格望着红线跑掉的方向,无耻的笑了。既然月老不告诉他,他便自己找。

翻了无数本命簿才发现,在一千五百年前,纯阳帝君那段,竟有半页空白!

不知是拍马的小仙捣鬼,还是纯阳帝君自己用法力抹了,总之,命簿上留白是决不允许的!

按着因果循环的道理,一个人或仙的某段过去若是空白,那么他的未来便也不能如实的在命簿上显现出来。

命格本着积极探索,敌进我退的原则,给红线下了一道儿。

金桂和他是老交情了,上上次来时金桂和他说:“有个孩子把他娘葬在我脚底下了,那个孩子脑后拢了层白光,是不是也是你要找的不在命数的人之一?”如此这般,命格才找到夕文,记了夕文的命数后才发现,夕文还能找到红线。

上次来时,金桂又和他说:“那孩子又带了一个孩子来,后来孩子脑后拢了层红光,很奇怪。”如此这般,命格才拿出命簿往前翻翻,却发现红线的命数只追溯得到他成仙的那一天,再往后翻,竟没有后续!

月老却说他的婚牍上有写,这怎么可能呢!

再问,老狐狸却什么都不肯说。看着那银亮的头发他就来气,到底红线和他是什么关系?为了助他得道竟耗得一刻白头!

那就让红线小朋友自己回忆回忆给本君看吧!

金桂贪杯,贪了千年,开出的桂花浓烈无比,一梦到前世。命格看得老眼昏花,惴惴不安。

难怪当年天上地下都找不到那白牡丹的魂魄,谁能想到它竟摇身一变成了月老座下的一截线头呢?

可是到底当年出了什么事,令月老拼着欺瞒玉帝也要保白牡丹一丝魂魄呢?难道说月老也被她迷住了?

从梦里看,不像。

月老那时只是初出茅庐的小仙,不像帝君那样随心随性,只怕其中还有什么关键没显现出来。

命格骑在树上,只探出一颗头颅,头顶积了厚厚一层桂花。 “小金桂,麻烦你了,下次给你带点好酒。”

听到好酒二字,金桂陡然激动,又是一层桂花扑哧扑哧抖下。命格胡乱拂着头,道:“难怪修了千年还不达化境,就因你对俗酿太过贪恋!”

一个声音委委屈屈道:“若不是我贪俗酿,怎么能帮了星君的大忙?”

“恩,那倒是,不过你若想修出人身,还是要戒了这瘾头的好。”

金桂静默了一会,道:“我也没想好,修出人身到底有什么用,我现在虽是树,却也不寂寞,每天看到有新开花苞和迁来的雀鸟就很快乐,偶尔星君你在给我带些美酒……夫复何求?”

“修成人身有什么好?可以结交朋友,然后一起喝酒,甚至还能在正中那层云天数着星子喝,好不惬意!”命格不假思索答道。

居中那层云天有藕荷色的夜空,还有碎晶似的星子。

一想起藕荷色,命格又想起了月老,多个人喝酒虽热闹,但更容易生事,还是独酌的好啊!

桂树讶异道:“朋友是什么?和他一起喝酒会更快活吗?”

“朋友……是你总想见着的人,是和你最谈得来的人,是你无论如何都想要保护的人……快活吗?这个我也说不好,但总不致寂寞吧。”

“那我与星君算朋友吗?每次星君走了,我都想着星君何时再来,我们说了这许多话,也算谈得来,保护嘛……恐怕我这细末本领,还轮不到保护星君,但若星君有难,我定是要帮的。”

命格拍拍树干,笑了:“你想本君再来不过是在盼着本君带好酒来,至于是不是最谈得来的,等你修出人身后才能明白。”

“刚才那人,也修了千年,可为什么看起来不快乐?”

“你能看出他不快乐,真是难得。”命格赞了他一句,便不再继续:“好了,本君要工作了。”

金桂细细应了一声,便不再多话,只是注视着命格的一举一动。

命格跳下树,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簿子,细细翻着。

簿子看来不厚,但内里纸页却远比表面上看到的要多得多。

他先是翻到最后一页,看了一会,又往前翻,翻了不知多久,才找到那半页空白,变了支羊毫圭笔在那白处细细写起。

写完后,他急急往后翻,看着最末多出来的几页,不禁怔了。

红线一进村口便被一群人围上。

“好了!好了!可算回来了!担心死个人了!”吴家婶子当先冲在前面,手按着心口,眼眶红红的。

红线这才想起,自己是跟他们约好要一同回村的,那么一闹,竟忘了个干净。

“我……迷了路,所以……”红线解释道。

众人见他安然无恙,也就没再追问迷路的细节,而是松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慢慢散去。

吴家婶留到最后一个,小声道:“看见他心里不好受是不是?哎,我明白,虽然是亲哥俩,但心里还是憋屈吧?去散散心也好,但下次要给咱们说声啊,这一消失就是三天,我们怕你出啥事……不过现在好啦,那边下旨了……”

“什么?!三天!”红线惊呼。

不过醉了一觉,怎么三天?

吴家婶子道:“是啊,从咱们上次进城到今天,可不是整整三日么?你……你不会不知道吧?”

“啊,没,我知道,只是忽然想起还有衣服晾着没收……”红线胡乱扯谎,心中突突跳个不停,怎么做了一场梦就过去三天,而且还是那样一个梦,红线打定主意,以后要绕着那片林子走。

吴家婶子立时接道:“啊,夕文肯定帮你收了,对了,他也一直在找你,好像有急事。”

正说着,夕文便来了,从西头到村口,只用了一步。

红线没顾得上和吴家婶子说失陪,就被夕文带来的一股劲风夹着扔到了屋里。

吴家婶子好歹有点见识,看着呼啸来去的一团黑影,长大了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红线被摔成扭曲的姿势,好半天才缓过劲来,耳里听得真切,夕文进屋,关门,上闩。心道:坏了,坏了!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这是要把我关起来揍一顿啊?

“夕文,那个……咱有话好好说……”红线很没出息的讨饶,呲牙咧嘴的站起来。

夕文却对着他恭恭敬敬的跪下,头和胸腹成一条直线,紧紧的贴在地上,正是磕头的姿势。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红线三步并作两步,扑到夕文跟前拉他胳膊。

夕文抬起头时,已是泪流满面:“求你……我求你……去见他一面……”

红线心里咯噔一下,能令夕文如此失态的,还能有谁?

“他……他威胁你了?要你来找我?”

夕文连忙摇头,泪珠四溅。

一双手还紧紧攥着红线前襟,吭哧道:“不!不是……没有……他很想你,很苦……瑞贺宝向他要封赏,他允了,却是要他放过你,我看得出他很难受,才……来求你,求你去见他一面吧!反正,你将来自由了,他也管不到你了!”

红线低头看着攥在自己胸前的夕文的手,青色的脉络汩汩绷着。他心里异常复杂,自然是要拒绝的,只是……夕文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眼角蓄着红光,生怕他说出个“不”字。

他叹了口气,唯有用缓兵之计了。

于是道:“要不……我先吃口东西,咱们再聊?你看我三天都没沾米了……”

听他这话,夕文眼里的精光立时暗了下去,低头不再说话,却转身拔开了门闩。

若不是被夕文这么横插了一杠子,他早就去敲命格的门,问他白牡丹是谁了。

贺宝当官了,还向苏离要他的自由;梦里虚无持着拂尘逛青楼,竟是他接的客;苏离还在不依不饶;夕文喜欢苏离,却求他去解那厮的相思之渴……这都什么事啊!而他呢?还劫,还劫……说得容易,做起来难。人家夕文不用他还什么劫……哎?!

想到此,他一拍大腿:对了!上次问命格如何还劫时,他怎么说的来着??

“再等几日……等夕文求你时就是还劫的时候……”

这不就求了么!?

红线越想越兴奋,原地转了几圈,又回味了几遍夕文刚才的话。

恩,确实说“求”了,“求”我去见苏离一面。

现在就去找命格!

正要拔脚往外走时,一个错身,夕文又端了几只碗碟回来:“不是饿了吗?我……这有剩的……”

哪里是剩的,明明是专门给他留的。白粥软糯适中,咸鱼腌渍得当,甚至还有俩大白包子!

红线咬了一口,喝!肉馅填得格外满。

夕文低眉顺眼守在桌子前头,默默看着他吃这吃那,嘴角抿出两个小酒窝。

红线边吃边寻思,他这叫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我这就叫吃人嘴短啊!

四十 甘愿

不盼爱有多灿烂,因为甘愿,所以美满。

……

那日夕文一大早便溜去了皇宫,正巧赶上某人心情极度不爽。

苏离刚刚下朝,黄袍未及更换便窝在玉漱阁里生气。夕文第一次见到苏离着朝服,一时看呆了,没留神竟露出了响动。

“给我出来!胆子越来越大了,光天化日也敢进来!”

苏离早就感到这个人的存在,只是见他没有恶意便不动声色。

这次不同,他正在气头上,哪有心情和人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当下一个翡翠镇尺砸过去,两人就动起手来。

几招下来,苏离暗暗心惊。

他带着泄愤的意思,一招比一招狠辣,招招不留余地,而对方却如轻烟一般,招招都游走在刚好要被击中的边沿,却在指尖即将触碰的一刹那轻轻巧巧的避过去。

不过十招,玉澜阁的瓷器就砸得差不多了。听着殿内劈里啪啦打破东西的声音,殿外一干奴婢侍卫包括刘福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一个抖得最厉害的小太监离刘福很近,小声问道:“刘公公,今儿陛下是怎么了?”

刘福眯了眯眼睛,煞有介事道:“甭问,陛下这是恼了。砸吧,砸吧,砸得越多,越好。”

“这话怎么讲?”

刘福斜睨他一眼,又闭上,慢悠悠:“你在皇上身边当差多久了?这都不懂?皇上恼了,不砸东西,不就该砸人了?”

小太监心领神会的“哦”了一声。

其余的奴才们也都暗中点了点头,不约而同长吁一口气。然而,就在此时,雷霆般的声音却停住了。

夕文一身黑衣劲装,全身上下只露出两只精光满溢的眼睛,赖着这身装扮,他的那点小心思才不致暴露。

难得与朝思暮想的人近距离全方位接触,他要好好把握这一瞬间,所以他能拖就拖。

可以虚晃一式再桃之夭夭的机会实在太多了,但他只是悠然的避开,下一秒又作出招架不能的样子。

即使有太多机会可以将苏离按在身下,他也只是不动声色的咽咽口水,胳膊擦着对方的胸膛划过,艰难的按捺住顺便揩对方下巴一下的冲动。

苏离精于算计,但他算计的大部分内容则显现在军国大事上,与夕文此时的儿女情长相比就显得光明磊落得多了,他自不晓得这武功高强得匪夷所思的黑衣蒙面人此刻竟打着如此龌龊的思量。

“算了!朕不打了。”苏离先住了手,原本打算藉痛揍此人发泄一番,不但没达到目的反而出了一身臭汗,不过先前的怒火却着实平息了不少。

夕文没料到他这么早便住手,心里悔恨不已,一定是自己下手太重了,让对方以为胜利无望,才……

“你是飞贼吗?来偷朕的?”苏离一只手解着金玉腰带,但腰带的扣环实在太繁复了,一只手根本不够用,只得两只手去解。

推书 20234-06-14 :巢寄生之天使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