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走动一下吧?”叔叔指了指床头的小灯,轻轻捏了一下我的鼻子,“你睡了很长时间。”
我摇头。我全身没一点力气,我只想躺着靠着。
“小懒虫!”叔叔捏了捏我的鼻子,“那就陪叔叔说话!”
叔叔靠在床头,我靠在叔叔肩头。
“有一段时间没来叔叔这里了,小瑜想叔叔吗?”
“想。”
“叔叔也想小瑜。”叔叔幽幽地叹了口气,在我的额头亲了一下,“很想!”
“小瑜……”叔叔搂过我,看着我的眼睛,“你从未怀疑过叔叔么?”
我摇摇头,伸手去摸叔叔睡衣的扣子,扣子是透明的,里面隐含着一株极小极小的兰花。
叔叔微微的笑了:“叔叔是什么人?叔叔是干什么的?叔叔为什么喜欢你?你知道么?”
我摇头,我一点都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问叔叔?是不想知道么?”
我依然摇头,再摇头。
其实,我有太多的奇怪、太多的疑惑想要解答,可是,每当我面对叔叔那双装满深情盛满疼爱的眼睛时,我却什么都
不想问不用问了。叔叔,是真的很疼爱我。叔叔,弥补了我十几年的情感缺憾。这,已经让我很满足满足了。
“小瑜!”叔叔紧紧地将我贴在胸前。叔叔的心跳得很快,跳得很响。
“你告诉叔叔,你是不是长得像你妈妈?”
“是的。”
“很像?”叔叔忽然捏住我的双肩,将我从胸前推开,然后盯着我的眼睛急切地问,“是不是很像?”
“是的。”
“哦……”叔叔又将我贴在胸前。
过了一会儿,叔叔又问:“你妈妈为什么不再给你找个,找个爸爸呢?”
“不知道。”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想过。
“是你不让妈妈找吧?”叔叔在摸我的后脑勺。
“不是。妈妈从来没提过给我找什么爸爸的事。”
“哦……”
过了一会儿,叔叔忽然喃喃自语道:“很想去见一见你妈妈……”
“好呀!”我立即坐起来,又立即扑过去抱住叔叔的脖子,“你跟我一起回家过年!一放假我们就回家!好不!”
“回家?”叔叔眼睛里一道亮光一闪,“好!”
“真的呀?”我高兴得简直要跳起来了,我太想让叔叔跟我一起回家了。至于为什么这么想让叔叔跟我一起回家过年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唔……”叔叔闭上眼睛低下头,好像在思考一道难题,又好像在做出什么重大的决定。
“小瑜!”叔叔抬起头,眼睛里火光闪烁,脸上却寒气逼人,“等叔叔把身边的事都处理干净了!叔叔就和你一起回
家看妈妈!”
“哦。”我有点失望,也有点害怕,我害怕看叔叔的脸,害怕看叔叔的眼睛。
“傻孩子!”叔叔忽然笑了,“叔叔不会让瑜儿久等的!”
“你不跟我回家过年了?”
“今年不行!叔叔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办!”叔叔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的火光又熊熊燃烧起来。
我不再说话,我有点失望、有点伤感、有点瞌睡。叔叔也不说话,只是不停地摸着我的脸我的头发。
在我即将入梦的那一刻,有个声音飘飘幽幽地响起:“兰儿……你真的还活着么……兰儿……这真的是我们的孩子么
……”
……
饿了。醒了。天亮了。元旦了。
哇!叔叔怎么也睡在这里呀!天都亮了,叔叔怎么还不醒呀!
叔叔是不是早就醒了,却要假装睡觉呀?仔细检查了一遍:叔叔的确在睡觉,而且睡得很香!
好饿呀!想叫醒叔叔,可又不忍心。其实,我连动都不忍心,因为生怕惊动了叔叔。
再睡一会吧!其实,我也很舍不得离开叔叔的臂弯,枕着它,我的梦都是甜的。
睡不着。只得把眼睛睁开。没事可做,只得动用眼睛漫无目的地看起来。看什么呢?能看到的只有这个宽大的房间。
这个房间,我星期天过来陪叔叔锻炼身体时一直睡觉的卧室。以前从来没有特意去看过,现在猛地留意起来,不禁有
点奇怪,是的,奇怪。这房间里的东西几乎全是白色的,白色沙发白色茶几,白色小桌白色白色小凳,就连插着兰花
的那个小瓶都是白色的。再看看我身上的被子身下的床,全是白色的。
怎么会这样呢?我有点找不到感觉了。
叔叔动了一下,手在我身上摸了一下,又睡着了。
我看着叔叔的脸,那紧贴着我的正在沉睡的脸:叔叔的脸很白,好像大病初愈似的,其实叔叔的身体很结实,我从来
没听见他咳嗽过。叔叔的眉毛很黑很浓,是标准而典型的“剑眉”,可惜左眉正中处有一个极小极细的印痕,将原本
完美的“剑”截成了两段。好在,那印痕若不是我这样贴着盯着看,是不会发现的。当我再仔细看时,才发现,在叔
叔的额头上、鼻子上、嘴唇上、下巴上、颧骨上都有隐隐的印痕!
“呀!”我从叔叔身上翻过去,翻下床,哆哆嗦嗦地站在地上。
“小瑜?你怎么了?”叔叔抬起头,欠起身,“又做噩梦了?”
我不敢看叔叔,我不敢看他的脸,我无端地害怕。
……
可是,当我洗完脸,和叔叔紧挨着坐在桌子上吃早点时,叔叔脸上光光的,一个印痕都没有。
晚上,叔叔依然跟我睡。也许是晚饭喝酒的缘故吧,叔叔显得异常激动,开始是一个劲地说他没想到我能陪他过元旦
,后来就变成叫一声“瑜儿”用下巴在我脸上狠狠地蹭一下,叫一声“孩子”也要蹭一下。可是,我只感觉到扎扎的
疼,并没感觉到有什么隐藏的伤痕。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床的外边空空的,叔叔正坐在沙发里抽烟。叔叔那略微有点细瘦却极
具力量的手指夹着那根长而粗的雪茄离开嘴边时,立即有一小团白色烟雾从嘴里吐出来。我的心莫名地动了:如果爸
爸还在的话,一定也会像叔叔这样抽烟,抽雪茄。
下午4点多。叔叔戴上墨镜说:“小瑜,该去学校了。”
下车时,叔叔说:“你安心学习,安心考试,考完试就回家。叔叔有事要办,年内就不见你了。”
在关上车门的那一刻,叔叔说:“明年,就要过上好日子咯!”然后,叔叔对着我做了一个很酷的“OK”。
叔叔的车开走了,看不见了。我叹了口气就向前走。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劲,抬眼一看:天!这是在哪儿呀?怎么像
个菜市场?
站了好一会儿,才硬着头皮去向一卖菜的大妈问S大在哪儿。虽然那位大妈很热心很详细地告诉我S大的具体位置,虽
然我找到S大时也只花了不到30分钟的时间,但是,我心里还是很埋怨叔叔:虽然这学期,他每次都没把我送到学校门
口,但每次下车之前,他会很详细地告诉我怎么走,今天,他怎么忘了呢?
刚走进学校大门,我又禁不住埋怨起自己来:叔叔说有事要办,要到明年开学了才能见我。那我要是想他了怎么办?
他要是想我了怎么办?我怎么忘记问他的电话了?我怎么忘记把老校长的电话给他了?明年一开学,我就过来找叔叔
,可我不知道叔叔的家究竟在哪儿,我怎么忘记问他了呢?他怎么也不告诉我呢?
正在低头埋怨,肩膀突然一痛。张军一脸怒气满脸疲惫地瞪着我。在他的身边,是许丽和王小丫。许丽一脸的无所谓
,王小丫却眼睛红了,鼻子也红了。
“周瑜,你,你没事吧?”王小丫的声音有点沙哑。
“我没事。”我伸手想去拉王小丫的手,却被张军瞪了回来。
“周瑜!你是没事!”许丽伸手拧住我的脸,“却让我们在学校里大街上好两天死找!小丫还说要报警呢!”
“你放手!”我痛得要哭了,可是许丽还在加劲拧。
“算了!”张军赶紧拉开许丽的手,瞪着我说,“这里人多,等回宿舍了我再好好教训他!”
奇怪的是,当我战战兢兢地跟着张军走进宿舍,战战兢兢地看着张军关上宿舍门,战战兢兢地站在张军面前听凭他的
发落时,张军只闷闷地问了一句:“你去那个叔叔那儿了?”
当我战战兢兢地说出“是的”这两个字时,张军只“恩”了一声,就去桌子上翻书。
当张军回头看到我还傻子般地站着时,忽然就生气了:“还有3天就期末考试了!你是不准备要那5000块了吗!”
“啊?”我大叫一声,差点晕倒。
老天爷爷啊!我做了那么多梦,怎么就没梦到3天后的考试呢?
第119章 隆重聚会
腊月十八上午8点,散学典礼终于在同学们焦急的等待中召开。在人头攒动的大礼堂,在如潮的掌声中,我接过校长手
中那个烫金的荣誉证书以及那个鼓鼓的红包。这学期,我的综合成绩在整个中文系、整个S大都是遥遥领先,一等奖学
金,漏了谁都不会漏过我周瑜。
散场后,刚挤出礼堂大门,我就被许多人包围了。他们的口号很简单却很有号召力,还没叫到三遍“周瑜,请客!”
应者就如云而聚。虽然我身边有两位神勇保镖——张军和许丽,但寡不敌众,不消一刻工夫,我就被包围者掳掠而去
,留下的话是:“周瑜若不请客,就别想回家过年!”
强盗们还算仁义,说是怕释放我时找不着回来的道,所以请客的地点没有选在校外,只在校内的酒店将就一下。
但是,当我与挟持者一起涌入那座酒店辉煌的大门时,我才恍然记起:这是S大最好的酒店,前年秋天刚来S大时,我
也曾被一个强盗挟持到这里吃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大餐”,可惜吃过后就吐了出来。而那个强盗,唉,往事难忘,
不堪回首。
当领班很有礼貌地问道:“小姐,请问您几位?”身后立即一阵暴笑。接着,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句:“立正!报数!
”
“一!”“二!”“三!”……
报到50时,我的身体开始发热。报到100时,我的身体开始发冷。报到最后一个147时,我的身体忽冷忽热,汗水滚滚
。
“一共……417位……”我哆哆嗦嗦地刚说完,身后又是一阵暴笑:“周瑜,你怎么把你自己搞忘了?”
“哦,是148位。”我赶紧擦了擦了脸上的汗,及时纠正。
“那……”领班略加思索,“把您和您的同学安排在9楼的宴会厅,可以吗?”
“好哇!”我还没张嘴,就有人替我做了回答。
……
刚在那个只有在电视里才见过的宴会厅里坐下,张军许丽王小丫三人就气喘如牛地跑了进来。
“周瑜!你是不想活了吧!”张军抹了满把的汗水,焦急万分地对我说,“你就那5000块钱,这些家伙闹到晚上,再
闹到明天早上,到时候把你卖给酒店都抵不了债!”
“啊?”刚才他们报数时,我还只是心疼口袋里这5000块钱还没揣热乎就要交给酒店,没想到还要卖身抵债呀!
“喂!大家静一静!”一个洪亮的声音压住了所有的笑闹。抬眼一看首席台,哇!是学生会的贾主席!
“恩!恩!”贾主席清了清嗓子,摆了摆架势,“今天,我们欢聚一堂,为我们的周……”
贾主席刚说出“周”字,下面立即有男生喊出“小姐!”
“哎!哎!”贾主席讲不下去了,对着下面一招手,“哥们儿,你们来顶一下嘛!”
“哈哈!”在一片笑闹中,有三个人终于浮出了水面——中文系学生会主席,“校园报”的主编,“圣风文学”的副
主编。
“今天,我们欢聚一堂,为我们的周……”
天!怎么都说同样的话?
还好,接应的不再是男生的“小姐”,而是女生的“公子”。
“哎!哎!”学生会贾主席拍了拍巴掌,“你们让我们把讲话进行到底行不?”
“行!”
“精练点!”
“恩!恩!”贾主席清了清嗓子,摆了摆架势,“今天,我们欢聚一堂,为我们的周英台,哦!搞错咯!为我们的周
瑜同学隆重举行欢庆仪式,庆祝他第二次获得S大一等奖学金。当然,我们,嘿嘿,还有你们,不能盯着人家的红包不
放!啊,哈哈……”
“我来说!”中文系的主席抢过话头,“周瑜是我们中文系的,应该由我来说,恩!恩!”在他清嗓子的间隙,我那
两个文学搭档同时开口:“应该由我来说!”
“哈哈哈哈哈……”一片暴笑,暴笑一片。
不知道闹了多久,我的头都晕了。看看张军许丽王小丫,早都成了傻子。
忽然,一股鱼虾的香气悠悠飘入我的鼻子,凝神一看,哇!上菜咯!
“小姐们!公子们!”那四个讲话者突然一起振臂高呼,“今天所有的开销,由我们四大家承担!任何人不得阴谋篡
权!”
“哇!”王小丫第一个跳起来欢呼,“太好啦!”
……
虽然我一再强调我不会喝酒,虽然张军许丽王小丫一再证明我的确不会喝酒,但是,我还是喝酒了,而且喝了很多杯
,喝得连热心跳眼朦胧。
虽然我一再强调我不会唱歌,虽然张军许丽王小丫一再证明我不会唱歌,但是,我还是唱歌了,而且唱了很多首,唱
得口干舌躁泪纷飞。
虽然我一再强调我不想跳舞,虽然张军许丽王小丫一再证明我不能跳舞,但是,我还是跳舞了,而且跳的就是《双双
飞》,没有舞伴,没有山伯哥哥,枯萎凋零的百花丛中,我孤孤单单,寻寻觅觅,冷冷清清……
曲未终,舞未完,我仰天大哭:“山伯哥哥!枭哥哥!”
在我倒向地面的那一刻,一个身影飘然而近。“瑜儿!”一声轻唤过后,我就倒进了一个宽大温暖的怀里。
“江枭!”人群中一片哗然,突然又一片寂静。
“周瑜!”张军在对面大喊,“快过来!”
我慌忙挣脱江枭的怀抱,向张军跑去。
“小瑜,你听我说好不?”江枭追上来,拉住我,“其实,我一直惦记着你,我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