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横的要求伴着煽情吹气,一瞬间助快感流通全身,徐浩来不及听令行事,灼热的体液便喷洒在长宜的深处。
气喘吁吁的两个人放开彼此,任由火热的身体在夜风中冷却。
平复了喘息,徐浩耐着性子给莫名赌上气的他穿回衣服,说出类似誓言的话。「你别瞎担心,好好过日子,总有一天
我回来接你。」到时候,这家伙兴许已经成家了吧,和老婆孩子一起——那种情景,徐浩发现自己竟不肯去想像。
而长宜对此的回答却牛头不对马嘴:「你太快了!」
真是的,恐怕连那些书上说的一半时间都不到,大失望!
门下省今天也很热闹。凤凰君和鹁鸪大人在顾时庸处理公务的厅堂上蹦来跳去,还对他叽叽呱呱说个不停,议事的官
员们半个时辰前就已经跑光了。
「我知道我知道,下完棋又和陈将军比武,皇帝陛下这回赢了半招。」都说多少遍了,多找几个人去说行不行?非要
缠着他,那么多诏书等着复核,门下省很忙的!
「是啊是啊!」长宜兴奋劲一直不减,「很帅对不对!有这么个皇帝真有面子!」
安澜史上最年轻的侍中顾时庸大人重重叹了声,有气无力地道:「你是想说,因为他实在太帅了,你自惭形秽,才一
直耗在我这里不肯走?」
「我没事可做嘛。」长宜理直气壮,「才知道出宫一回要派那么多人跟着,太麻烦他们了。宫里谁见了我都弯腰行礼
,除了你和思定,根本没人陪我说话。」
哈,最上头那位已经被嫌弃到连人也不算了?搁下笔抬头,发现他正兴致勃勃地指使鹁鸪吃砚台。
「你不是爱种菜吗?去种菜啊。据说上回分给百姓的秧苗长势奇好,搞得他们越来越相信你是神仙了。」
「种菜?你说得容易。」长宜睨了他一眼,「种菜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如果不真心真意栽培,光靠浇水施肥,草
木是不会给你好脸色的。」
顾时庸眼睛一亮。「你这话大有道理。回头咱们写进奏摺里给陛下瞧瞧。」
长宜动动嘴正要说什么,南窗传来笃笃的敲打之声。顾时庸起身开窗,一只灰色的鸽子停在窗棂。
他捞过鸽子正要取下信件,那鸽子猛地大叫,用力挣开他的手,只管在鹁鸪身边一圈一圈地飞,看来十分激动,想靠
近又不敢靠近。
随着鹁鸪嘴里咕咕作响,鸽子便欢然在它身前降落,低着头万分恭谨的样子。
顾时庸久在边疆精通各国语言,对鸟类的叽里咕噜却无论如何没有心得,转头问长宜:「它们在说什么?」
长宜噘噘嘴。「不知道。鹁鸪很小气的,它愿意和我说话的时候,我才听得懂。」
耳听八方的百鸟之王大约发现了「小气」这个形容,乌黑的眼朝这边一瞟,又威严地回去和「臣民」说话。
长宜冲上去捏住脖子将它悬在空中,愤愤道:「你竟然又骂我笨蛋!好啊,我现在就把老鼠洞全部封起来,看你晚上
睡哪里!」
鸽子眼见王上被如此对待,不禁大怒,立刻向长宜的脸上扑过去,就要展开攻击,被鹁鸪及时叫停。
鹁鸪对长宜咕噜几声,长宜立刻大叫道:「什么季含泽?他回来关我什么事!?你不要以为老子是好糊弄的!」
他无所觉,一旁观看闹剧的顾时庸却变了脸色。
「别闹了。」他平日里笑脸迎人,认真起来格外威严,长宜很没用地被吓住,鹁鸪趁机挣脱,还用翅膀轻轻扇了他一
个耳光,欢叫一声飞逃到房梁上。
顾时庸招手擒住灰鸽,展开纸条看完,脸色沉了下来。
军国大事长宜本来不懂,也无甚兴趣,但看竟能让向来冷静自持的顾时庸露出如此表情,不禁好奇。「出什么事了?
季含泽是谁?」
顾时庸的失态也只在刹那,随即恢复淡定,他扫了长宜一眼,道:「你身份不同一般,和你说谅也无妨。朔州军西北
路元帅季含泽,日前大破祁州军,扫平西北,不日将班师还朝。」
长宜大喜。「是吗?那太好了!」
他清楚记得桑高说过,只要打赢祁州军,徐浩的位置就从此坐稳。
顾时庸皱眉。「事情本来很好。但季含泽不是别人,正是朔州军前任主帅的独子。」
「那位季大哥的儿子?那和徐浩交情一定很好。」听得出来徐浩简直就是把季大哥看成亲爹,和季家的小孩肯定处得
不错。
「那也未必。」顾时庸抬了抬嘴角,殊无笑意。「倒是有传言,今上是趁季帅病危,使诡计篡夺了本该属于季含泽的
元帅之位。甚至还有说季帅的死因,并不单纯。」
「怎么可能?一定是别人乱说的。」长宜脱口而出,全然不假思索。
「你凭什么肯定?」顾时庸的桃花眼微微上挑,更增蛊惑。
「他从小就倔得很,别人的东西再好,看都不会多看一眼,怎么可能硬去抢过来。」那个人有多骄傲,他最清楚了。
顾晴庸轻嗤。「三十万兵力和小半江山,小时候那些个玩意儿怎么比得过?」
「你说得不对。」长宜郑重其事地摇头,「一餐山珍海味一袋金银珠宝,对小时候的我们来说,未必比后来的人马地
盘来得轻贱。徐浩生来一根筋,不是自己的,饿死穷死也不要。」
顾时庸睿智的眼眸中闪着不定光芒。「人是会变的。你难道就不曾发觉,如今的皇帝和当年的孤儿,已不是同一个人
?」
长宜想到徐浩几日前的那句话,心中微微动摇,有些慌乱地拨了拨额前短发,道:「改变是自然,但有些东西是天性
,必不会磨灭。」
顾时庸看了他好半晌,用讲故事的口气,慢慢地道:「放粮赈济,元帅没必要亲自去,接近老百姓的办法千千万万,
那并非能看到他们平常生活的好时机。而即使乔装亲临,若是没出什么特别之事,旁人也不会知道他去过,对吧?为
什么只有他那边的米叠得摇摇欲坠?为什么那孩子过来时米袋正好掉下?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长宜惕然:「你想说什么?」
「如果反应慢得一步,那孩子活生生被压死,皇帝抚尸痛哭追悔自责,然后下令厚葬抚恤死者亲族,虽然震撼不及现
在,依然是一出能够获得美誉的好戏——」顾时庸顿了顿,慢条斯理道,「若有人真是用百姓性命作为自己扬名的工
具,你怎么看?」
长宜跳起来,冲上前去抓住他的领口吼道:「我说过了你不要随便乱猜!」
顾时庸不理他的愤怒,兀自滔滔不绝说下去:「你可能不知道。凤凰君佯以阖城性命为要胁逼他束手就擒的事、凤鸣
朝阳的事、他舍己救人的事、你当街向他跪倒的事,短短五天之内,已经举国皆知,都道如此顺天意应民心的君王,
千年不遇——你觉得单靠老百姓口耳相传,能够这样快吗?」
长宜想张口反驳,却觉得无从着力,将顾时庸的话在脑中再过了一遍,终于慢慢放开手,顺手替他理了理弄乱的领口
后,抬起头,蹙着秀挺的眉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顾时庸明显为他的反应感到意外,不过也只是略作踌躇,便低头轻笑道:「大概看你把他说得天花乱坠,忍不住想挑
拨一下吧。越多人当他天神一样崇敬,他越容易目空一切。刚愎自用对于皇帝来说,绝非美德。我无从了解小时候的
他是怎样的人,但也能从你们的相处中,约略窥知一二。我敢断言,像你所认定的那样正直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可
能单凭勇武,就坐上今天这个位置。」
「也许你说的有些话没错。」长宜静静思索了会儿,突然笑开,连顾时庸都被他意料之外的灿烂笑容弄得有些恍惚。
「但那又怎么样呢?他是徐浩,就算他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我也不可能讨厌他的。更何况他做的事情是想得到百姓的
承认吧?有这样重视百姓感受的皇帝,耍一点小手段也无妨——无妨的啦!」
顾时庸怔了半天,叹道:「你对他真好。」
「他对我也好。」长宜有些虚弱地扯开嘴唇,下一刻又噗嗤一声笑出来。「我突然想到,你和思定完全不一样呢,他
是真的把徐浩当神一样崇拜,他眼里徐浩好像没有半个缺点,总说徐浩是他永远都比不上的厉害人物,听起来根本我
们认识的不是同一个人嘛。」
顾时庸嗤之以鼻。「那种连女人都没见识过的小屁孩,只会搞愚忠那一套。相比之下你那位桑高大哥倒不错,自行其
事得可爱。」
徐浩为得陈肖慈翁婿出山辅政,可定下了了不起的规矩——不杀、不贬谏臣。这一来谁都敢随便说话了,反正既不会
死也不会丢官——往后他这皇帝,怕会当得窝囊。
顾时庸这样幸灾乐祸地想着,倒没有太大的忧虑,那个人,或许真如长宜所言,是值得信任的吧。
「嗯!桑高硬是要一边当官一边卖肉,徐浩快被他弄疯掉了——很多完全不一样的人在他身边做事,感觉很有趣对吧
?有像思定那样聪明正直的人敬仰他信任他,也有你这样狡猾多疑的人鄙视他苛求他,还有桑高跑来折磨他,徐浩只
能把皮绷得紧紧的,一刻都不放松——太可怜、太好玩了!」想像徐浩被一堆人鞭策着做牛做马的样子,长宜没心肝
地拍手大笑。
「你不能老是让我刮目相看,」顾时庸凝视他因为开心而闪亮的容颜,轻佻地抚上他光洁面颊,似真似假地抱怨道,
「我可没这个胆子,和那一位抢人。」
第七章
梧桐殿,夜深人静。
「你们在做什么?」长宜总是睡得不沉,听到开门声就醒了过来,睁开眼时,微弱夜灯恰好照出徐浩一张怒气冲天的
脸。
胸前和大腿上的压迫感让他记起今晚不是一个人睡觉,蒙尚书过来搭伙之余顺便还搭了床。就算这样,皇帝突然出现
又是为哪般?他身后还跟着个一身戎装的年轻人,以前没见过。
「他是谁?」随便闯进别人房间不好吧,而且是不认识的人。
「季含泽。」徐浩不耐烦地回他,继续瞪着蒙思定完全把长宜当作所有物的睡姿,像是要盯穿个洞来。「他在你这里
睡多少回了?」
原来他就是季含泽,俊秀清雅的长相,却偏生与威武戎装说不出的协调,脸型的关系显得圆嘟嘟,有点……想捏他的
脸。
「记不得,总有五六回了吧。」长宜试图扳开蒙思定的手脚。
「你!」他满不在乎的态度弄得徐浩更加生气,跨前一步,硬生生将蒙思定上半身拉起。被褥顺势滑下,二人并非赤
裸虽在意料之中,徐浩依然小心眼地松了口气。
「唔……怎么了?」蒙思定眼睛都没睁开,口齿不清地问。
「不知道,皇帝老爷突然冲过来。」长宜取过蒙思定的棉袍替他披上,自己钻回被窝,继续观察季含泽。
他战功彪炳又广有人马,万一拥兵自重,要求子承父业,那可是不易与之事。
记得那天顾时庸是这么说的。但是看他的样子,实在不像有这种野心的人。这个有些稚气未脱的年轻人,只是用冷淡
表情和倨傲眼神,看笑话般注目着眼前这一切——好吧,这本来就是一场笑话,如果自己没有会错徐浩意的话。
坐在床上打着呵欠揉着眼睛、嘟囔大家听不懂抱怨的蒙思定,让长宜觉得十分可爱,忍不住伸出手去摸摸他披散的头
发。而这一举动显然更加刺激到了徐浩,只听他冷冷开口:
「蒙大人,朕不记得准许你夜宿梧桐殿。」
长宜很清楚,在私人场合自称朕,就表示他心情极度不悦,需要摆架子来获得某种平衡了。
「你谁啊,大半夜的——」话说到—半,蒙思定猛然清醒过来,讶然瞪着面目狰狞的皇帝,跌跌撞撞从床上下来。
「出了什么事了?」看到他背后站着的人,喜道:「含泽你回来了!西北的事总算完了?」谢天谢地!以后不用再拨
粮草辎重过去,那可是一大笔钱哇!
季含泽淡淡应了一声。「今晚刚到的。你怎么睡在这里?」
是有些沙哑的声音,长宜没来由觉得他唱歌一定很好听。
「我看完户籍名册已经起更,懒得再找人开宫门,就直接叨扰长宜哥了。」
哥?这位传说中的国师明明看起来二十岁都不到。
季含泽还在为他的称呼感到奇怪,徐浩已经接过话头:「宫里睡房成百上千,你何必和人挤一张床。」
「天这么冷,我自己又下令要削减宫中用度,怎么好意思去浪费炭火。而且……」蒙思定转过身去趴在被子上,一脸
陶醉,「长宜哥暖呼呼的,抱着他根本什么烧炕点火炉都不用了!」多么上算啊。
季含泽站在背后都能感觉到皇帝的熊熊怒火,被眼刀射杀一万遍的蒙思定却浑然不觉。「你、你给我去睡提扶宫,那
边暖和得很!」
「……我不要。」拜托,老大自己的睡相也很差,和他睡,两个人会打起来的!
「你再不滚蛋,我叫人把那些个票据全部拿去烧掉!」
话音未落,蒙思定已经惨叫一声,像龙卷风般消失在众人面前。
「那我也先告辞了,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说。」也不等徐浩允可,季含泽向长宜投去暧昧的一瞥后,径自转身离去。
「我什么坏事也没干,你不要骂我。」长宜见他面色依然不善,把被头往脸上一蒙,身子缩成一团扮演小可怜。
徐浩又好气又好笑,走上前去,由他散落在外的发丝伸手进被窝,顺利接触到目标。
好冰!长宜整个人弹起来。「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徐浩不置可否。
御书房内炉火正旺温暖得很,方才听到消息,心急火燎赶过来,哪里来得及披上御寒衣物。这样的解释很有些丢脸,
他索性当作没听见长宜问话。
「你没有梳洗过吧?」长宜嫌弃地打量他,终于不甘不愿地掀起被子一角,「脱掉衣服,进来吧,外面冷。」
他体质并不畏寒,屋里也就一向不生火。
徐浩略一踌躇,便依言而行。
稍嫌急切地钻进被头里,还没动作,对方先一步将他搅进怀抱。
徐浩僵了僵。「长宜?」
「你啊,冷得像个死人,身体要自己当心。」
热热的呼吸从颈后飘来,徐浩露出毫无威严的傻笑。「这点算得了什么,冰原上急行军也不是没有过。」那回领着一
小拨弟兄抄险路突袭敌军,半边身子都冻到没了知觉。
「现在是没什么,年纪大起来,就有的你受了。」单说他背上那箭伤,到了雨雪天就会隐隐作痛,怕已经是一辈子的
病根。
徐浩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刀头上舔血的日子,哪一个没伤没病的,活到现在就是老天保佑。」
「战场……真的很吓人吧。」
「嗯。」徐浩沉默,这并非适合说给他听的话题。
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震动,徐浩的心不禁因为某种绯色的猜测而提到嗓子眼。
「你……干什么?」
勉力回头,却发现他是捂着嘴在偷笑。
「我在想,一晚上竟然和两个男人睡。」而且是掌握着国家命脉的两个男人,长宜感觉自己有点伟大,「不如明天再
拉时庸来……」
「你真是什么都敢想——」徐浩挫败地低声呻吟,转过身体将他钳制在怀中,就着昏暗烛光仔细端详。
乌黑油亮的半长发,红彤彤的脸蛋,笑得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闪烁着愉悦光芒,说不上挺拔的小巧鼻子上残留着几粒小
斑点,嘴角向一边歪,扯出个顽皮的弧度,问:「你干嘛?」
不解世事的天真模样让徐浩觉得有些憋闷,在脑中盘旋许久的话终于出口:「你准备一直当自己是个小孩子,蹦蹦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