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静止（第二集 跃动之夜篇 出书版）by M.猫子

观光客。

「这位大叔有什么事吗？」卡西欧问。

为了避免壮汉们起疑，他没有恢复正常语气，而是继续使用毛躁年轻人的口吻。

「在下是宝奇华·墨德斯鸠。」中年人将左手放到胸口，弯腰道：「是德里斯一族的家臣。这么说您了解吗？」

德里斯一族的家臣、德里斯伯爵的遗嘱……

卡西欧将两件事连在一起，金瞳中的警戒迅速升温。是来抢夺遗嘱的吗？但主动暴露身分的行为实在不智。但若不是来

抢遗嘱……

留在原地的壮汉们，也渐渐将注意力转移到新出现的人身上。

卡西欧发现这点，只能搁下思考，快步走向宝奇华道：「喔喔，原来是那件事。我们到餐厅谈吧？」

好在宝奇华也是敏感聪明的人。他搭上卡西欧的肩膀，故作亲热的道：「餐厅吗？正好我也饿了。犹安先生有推荐的菜

色吗？」

「胭脂鸭如何？价格虽然贵，但味道很不错。总之先到餐厅吧！」

在说最后一句话时，卡西欧伸手抚摸耳垂，按着黑耳环和宝奇华两人三脚，快速离开休息处。

四名壮汉看着两人的背影，虽然感到疑惑，并没兴趣追上去问个清楚。他们争看丝绒手套，喜孜孜的准备回房间，殿后

的红头巾壮汉却被拉住。

黑发男子握住壮汉的手腕，指指对方手上的丝绒手套道：「你们忘了还手套喔！」

红头巾壮汉立刻发怒，用力甩动手臂。但是，他的手明明是对方的两倍大，却完全无法移动。

恶寒感在红头巾壮汉心中蔓延开，可惜他的伙伴并不知道。

黄围巾壮汉一拳挥向黑发男子，再附带一口口水，轻蔑的道：「被打的不够吗？这回可没好心人救你了。」

黑发男子弯曲关节，拉起红头巾壮汉的手拭去口水。

这时，其它壮汉才发现黑发男子的危险。

「这种程度的攻击，无法让人愉快呢！」黑发男子困扰的苦笑。

他随意晃动红头巾壮汉的臂膀，清脆的「喀」声立刻响起，肌肉累累的手同时断裂。

鲜血喷上黑发男子的白脸，他举起断臂，像在推销物品般，满意的微笑道：「至少要这种程度啊！亲爱的前辈们。」

危险升华成惊恐，壮汉们争先恐后的往反方向狂奔。不过他们走不到半步，身体就被恐惧化为硬石，失去前进的能力。

什么样的杀气能使人有被压碎的错觉？蔓延在休息处的血腥之气就是。

纤瘦的黑发男子拾起手套重新带上，皱皱眉道：「人家是要给魔法师先生的，不是给你们的耶！」

猛烈的杀意，又使用女孩子的口气，两者产生的反差，使壮汉更加害怕。

不是普通的强者、不是正常的人……他们光凭本能，就知道自己惹上不可冒犯的存在。

黑发男子轻轻一跃，跳到黄围巾壮汉面前，露出过甜的笑靥道：「『这回可没好心人救你了』……说的真好呢！」

汗珠滑过冰冷的脸，黄围巾壮汉瞪大眼睛——卡西欧无法看见的瞳色，他看见了。

在黑发男子的眯眯眼下，是白色的瞳孔、黑色的眼白，和一般人颠倒的配色。

「墨镜坏掉了，人家会被提米尔骂的。你要怎么赔我啊？」

即使想求饶，壮汉们也发不出声音。黑发男子——德里斯伯爵的二子，子夜·德里斯摇摇头，左手贴上黄围巾壮汉的脸

颊，轻轻一挥，就让对方的头飞去撞墙。

失血过多而死的红头巾壮汉、头被撞烂的黄围巾壮汉……剩余的两名壮汉浑身颤抖，只求能赶快告别这个世界。

「一个一个弄死，光用想的就好麻烦啊～」

子夜站在无头尸体前唉声叹气，抱怨声配上甜蜜笑容，怎么看怎么让人发毛。两名壮汉因为对方的失神，暂时取回行动

能力，马上转身逃跑。

「所以还是用那个吧！轻松又容易～」

子夜拍拍单脚，壮汉们忽然有种在泥泞中行走的感觉，拔不起脚，身体缓缓下沉。

墙脚阴影、自己的影子，这些东西吞噬了壮汉的身躯。他们慌乱的挥动手臂，奋力寻找可抓爬的东西，但最后仍难逃消

失的命运。

「……我吃饱了。」

子夜取出手帕擦拭嘴角，蹲下身以掌覆盖墨镜碎片。碎片消失了，完好如初的墨镜从掌心掉出。

子夜戴上墨镜，双手背到腰后，一蹦一跳的踩着壮汉的鲜血前进。

「好了！接下来就是找信差了。提米尔说的遗嘱信差，在、哪、里、呢？」

子夜轻飘飘、甜腻腻的声音，回荡在血腥骇人的长廊中。

第三章诈术

道行船的餐厅位于主楼三楼，高于甲板，可以俯瞰沙漠、仰望晴空的位置。

红木搭建的厅堂人声鼎沸，客人围绕在餐厅中央的方台，身披彩纱的舞姬旋转跳跃，在胡琴、鼓乐声中搔首弄姿。

卡西欧踏入餐厅中，他先抬头扫视或坐或站在桌边的客人，接着才向宝奇华道：「坐右边第三排的位子如何？」

「第三排的位子……」

宝奇华拉长脖子，马上就发现有其它客人坐在那里。他微微皱眉，摇头道：「已经有人了呢！犹安先生，您要不要另外

挑位子？」

「不用，那是熟人。」

卡西欧以左手拉住宝奇华的右手，刻意制住对方的惯用手，穿过层层人群来到方桌前；法恩向雇主点头打招呼，小落则

瞪着监护人和陌生人相连的手，一副随时会扑上去的模样。

在还待在休息处时，卡西欧就按着耳上的通讯器，暗示法恩到餐厅会合。

「这位是和我同行的友人和养子。」

卡西欧隐瞒法恩「保镳」的身分，而法恩也很配合的微笑以对，完全找不出一丝不正常。

「幸会，我是宝奇华·墨德斯鸠。是……」宝奇华自我介绍。

不过就在他要报出身分时，法恩接着道：「德里斯伯爵的弟弟——夏兹·德里斯大人的家臣。请问有错误的地方吗？」

宝奇华的脸上闪过一丝警戒，但他随即恢复笑脸，拍手赞美道：「太厉害了，正如您说的。请问您是怎么知道的？」

「过奖了。」

法恩为宝奇华拉开椅子，回答道：「我也是在沙漠讨生活的人，再加上同是魔族，当然会对德里斯一族感兴趣，要推测

出来自然不难。」

「听起来好像有道理，又像是理由不足的回答。」法恩苦笑。

卡西欧为保镳高超的应对技巧惊讶。而在大人忙碌时，小落悄悄跳下椅子，对准宝奇华的手重重一咬。

「唉呀呀呀呀痛啊！」

「小落！」

卡西欧抓住小落的腰，但孩子就像捕到猎物的陷阱般，紧紧咬住宝奇华不放，最后甚至要法恩出手帮忙，才把小落扯下

来。

在被拉下来后，小落马上指着宝奇华大喊：「敌人！」

「呃！」卡西欧难得说不出话。

他当然不认为宝奇华是好人，而且也怀疑对方不安好心，但是这么露骨的指责，实在是……

「太过分了啊，小朋友。」宝奇华皱眉晃头，向卡西欧道：「你的养子对任何人都这样吗？」

「不是。不过这孩子之前的环境有点差，我还在教他规矩。」

卡西欧拍拍孩子的头，做出生气的样子。脱离惊愕后，他在脑中审慎评估小落的话，孩子的直觉，很多时候是比大人准

的。

对宝奇华的戒心，要再提高吗？

「没关系，我不会和小孩计较。」宝奇华坐上木椅，恢复笑容问：「犹安先生，在这边谈『那个』妥当吗？」

「请在『妥当』的状态下谈。」卡西欧抱起相同的虚假笑颜，亲切的问：「你的目的是什么？联合还是对立？」

「当然是联合，要不然我怎么会这么大剌剌的出现？」宝奇华反问。

他倾身靠近卡西欧，沉下脸道：「一起得到『那个』吧！」

卡西欧轻呼一声，挂起感兴趣的脸道：「不错的提议。因为竞争对手很多，多一分助力就多一胜算。」

明明是拥有遗嘱的人，却将自己说成争夺遗嘱的人。法恩默默聆听两人的对话，不愧是泼墨行会主人之子，言语中几乎

不漏半点口风。

「能得到您的认可，是我的荣幸。」

「不过……」卡西欧话锋一转，口气由柔转硬：「毕竟是利益很高的东西，我实在不想在得手后，还要和人分享，所以

还是换个方式合作吧！」

「换个方式？您的意思是……」

「停战协议。」

卡西欧单手支着头，斜看宝奇华，道：「当一方接触另一方时，只要前者主动表明身分、位置，后者就不予攻击。」

宝奇华似乎被弄混了，顿了一会后问：「接触的意思是？」

「接触、尾随、远望，或是其它注意另一方的行为。」

解释完毕，卡西欧扬起灿烂笑靥道：「这样就不会攻击到自己人了。」

法恩将头转到一边，十分压抑的偷笑。

拥有遗嘱的他们，无论如何都不需要跟踪或「接触」宝奇华，甚至需要让对方找不到人；可是宝奇华却完全相反，他绝

对必须看紧遗嘱的运送者。

假如敢偷偷跟踪的话，就攻击你——将卡西欧的话翻成白话，就是这个意思。

宝奇华叹了一口气，无奈的道：「我知道了，为了彼此的安危，我会让您知道我的位置。」

「谢谢。美丽的大姐！请将菜单拿过来。」

卡西欧向两张桌子外的红衣服务生招手。女服务生转向他们，可是在移动脚步前，服务生忽然被拉住手，整个人往后跌

。

卡西欧、法恩和宝奇华望着女服务生跌倒的方向，三人不约而同握住武器。

女服务生是被卷入混乱的无辜人士。角落的客人不知为何起了骚动，骚动在餐厅中迅速蔓延，不只桌椅丢掷的距离越来

越远，被拉进来的无关之人也越来越多。

快点离开吧！

三人交换眼色，第一次真心真意的达成共识。可惜在他们起身瞬间，卡西欧听见尖锐的喊声。

「继承戒指的运送者在哪里！？」

红发红眼，肤色苍白、穿着火辣的女粹魔挥动带刺长鞭，站在桌子上大喊：「马上报上自己的名字！罗贝亚。布鲁特要

与他一决胜负！」

指名继承戒指？卡西欧感到疑惑。

而在他要认真思索时，另一名女粹魔一刀劈碎桌子，不甘示弱的道：「我玛娜。迪洛夫才是要与运送者一决胜负的人！

不知好歹的愚蠢女人快点退下！」

「愚蠢女人？多么粗鲁的言语！」

「不过是小小绿洲出身的……」

第三和第四名女粹魔出声反击，接着和前两名打成一团，同时还加入第五、第六、第……

卡西欧没兴趣数了。

姑且不论为什么自己被指定继承戒指，光是冒出来的都是女人，这点就够异常了。

「布鲁特和迪洛夫，两个都是拥有绿洲领地的魔族贵族。」法恩在卡西欧耳边低语：「要趁现在走吗？」

卡西欧没有立刻回答。

就安全考量，必须尽快离开争端，但若是擅自溜走，难保对方不会……

头一个跑出来的女粹魔拎着女服务生的衣领，环视全场道：「再不现身，我就杀了这名人类！」

……不会抓人质威胁。

卡西欧在心中骂女粹魔两声笨蛋后，转头对法恩道：「小落就拜托你了。」

法恩大概能猜到卡西欧想做什么，他拉住雇主的手，摇头道：「不需要你出面，船上的警卫队会处理。」

「警卫队最快也要三分钟才能到。」卡西欧扳开法恩的手，对保镳微笑道：「别担心，我有对策。」

法恩还想再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作罢，收回手坐到小落身边。

卡西欧深呼吸，然后站起来大喊：「诸位对戒指或遗嘱有兴趣的大爷、小姐，请注意我这边！」

争吵猛然停止，数不清的视线射向卡西欧，等待他说话。

「东西并不在我身上。」

谎话一出，争执又有开启的迹象，卡西欧立即补上一句镇住场面：「但我受到拥有者的委托。」

现场恢复安静，卡西欧清清嗓子，继续大声说话：「拥有者要我代替他，测试诸位的能力。测试通过者，遗嘱和戒指都

将无条件给他。」

散落在碎桌倒椅间的人们窃窃私语。

卡西欧观察他们的反应，为了让众人相信，编出了合理的理由。

「想要这两件东西的人那么多，运送者无论如何都不想同时对付啊！

所以才想用这种方法，一劳永逸的解决一切，希望大家配合！」

在场者皆是对自身实力有信心的人，若告诉他们「某人因为不想与自己敌对，而采用别的方式」，这群人并不会感到可

疑。

只有不轻视敌手的人，才能免于落入陷阱。而藉由在场者的表情姿态，卡西欧知道几乎没人不落入圈套。

卡西欧鞠躬，用最诚恳的声音道：「所以，请大家稍作休息，然后跟我过来！」

问题一旦有了答案，骚动的魔族也收起火爆情绪，坐下来沉默的进食或整理武器。

在卡西欧坐下后，法恩随即低声问：「你打算去哪里？」

「最底层。」

卡西欧边说边向门口招手。

白衣黑甲的警卫队队长站在那里，他收到有人闹事的消息，原本想隔离起争执的乘客，不过目前已经没这个必要了。

警卫队队长在看见卡西欧后，马上来到桌边。泼墨行会的员工不见得都认识少主人，但他正巧见过卡西欧好几次。

「少主人有什么吩咐？」警卫队队长问，并且挥手要手下守在少主人周围。

「我有一个无理的要求，希望诸位能配合。」

话一说完，卡西欧要队长与队员靠近，小声交代需要执行的事。

在不摔船的情况下，我授权你做任何事、对船务员做任何指挥！——虽然不喜欢动用特权，但此刻的卡西欧，还是不得

不感谢薄仙人借予的力量。

底层是收纳大型货物之地，即使多了二十几人，褐色的木制空间依然宽敞。

卡西欧步下最后一阶阶梯，扫视整着底层。

所有货物都依照他的指示，集中摆放在左半边，并且以绳索紧紧捆起固定。

卡西欧露出浅浅的笑容。非常出色的工作效率，不愧是在薄仙人手下做事的人。

先前闹事的魔族，早已聚集在右半边。他们要求卡西欧提前说出地点，对自尊心极高的魔族来说，跟在人类后头走实在

不是光采的事。

卡西欧粗粗判断聚集于此的人，几乎全是女性，而就算不是女的，看起来也像是某人的家臣或护卫者。

组成分子很异常，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件事的时候。

「抱好小落。」卡西欧回头向法恩道，接着才面向众魔发言。

「让诸位久等了，接下来是资格审查时间！」

卡西欧向警卫队队员打响指，位于左半边的队员立刻拉下墙上铁把手，卡西欧也同时抽出法杖。

「支配真理与成长的孟尔神，请倾听吾之声，赋予吾缠绕敌者之风，如蜘蛛丝般捆绑吾之障碍。」

「约束之风！」

右半边的船底忽然开启，狂风灌入底层中，化为坚韧无形的风之绳索，将连同法恩、宝奇华在内的魔族悬吊在船壁与蓝

天之间。

强风持续拍击底层，卡西欧单手勾住楼梯把手。他脚下是以千为单位的高空，但他的脸上却不见惧色。

「各位魔族的朋友，请看看脚底下。」

卡西欧边说边调整姿势，站上第三阶楼梯，对着不断后退的沙漠景色作实况转播：「我们刚刚经过的，是名为「柳洲」

的绿洲，而在柳洲附近，还有另外两个绿洲。」

「你说这些做什么！」

一名女粹魔打断卡西欧的话，她无法移动手臂指着可恨人类，只能用双眼瞪视对方：「居然使用这种暗算的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