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落笙消（生子）第一部——诺九

“没，没事。”

我努力使自己的样子看起来好点，可是却看到老妈越来越愤怒的表情。

“你对他做了什么，你对我们家子尘做了什么。我打死你……”

“老公，子尘他……”

“你这个畜生，我打死你……”

“逆子，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来……”

耳边响起好多声音，却没有一个是属于赫连旻笙的。

身体尖锐的疼痛，让我的意识模糊起来。

将我抱起的人好像是我爸。

眼睛被雾气遮住了，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两在这的，可是……不要打……他。

恍惚间听到桌子倒地的声音后，就连听也听不清楚了。

十九.

黑暗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光球，光球越聚越多，最后汇聚成一片。

日光灯发出的光打在眼睛上，感觉微微地刺痛了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

我睁开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

雪白的墙壁，消毒水的味道，我是什么时候来到医院的？

“子尘，你醒了？子尘。”

我朝着声音的方向转过头去，是老妈。

“妈。”

声音哑得不像话，像是从机器发出来的。

“子尘，子尘，你醒过来就好了。要不要喝水？”

我摇了摇头，“妈，赫连旻笙呢？”我记得之前是跟他在一起的，怎么就突然来到了医院。

听到赫连旻笙的名字，老妈突然激动起来，“你怎么还提那个畜生的名字，子尘，你告诉妈，是不是他强迫你的？”

畜生？我思维混乱了，对了，火车，餐厅，纹身，旅馆，模糊的意识急促地过滤着一张一张图像，接下来是……

“妈，他不是畜生。”

我平静地向母亲说道。

“他不是畜生他会做出那种事，子尘你不要怕，是不是他威胁你？如果不是小艾告诉我和你爸，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子

尘，妈知道你是被强迫的，一切都过去了，你不要怕，我和你爸会……”

“小艾……”是小艾告诉他们我和赫连旻笙的事的？听到这里，我脑子里嗡嗡直响，挣扎着起来，拉着母亲的手臂，对

她喊道“小艾跟你们说什么了？你们要对他怎么样？”

“子尘，你怎么了？你不要怕，有我们在，他再也不能伤害到你。”

我完全听不进母亲说的话，只知道他们要对赫连旻笙不利“妈，你们要怎么对他？告诉我啊，你们想要对他做什么？”

“你不要怕，子尘，这场官司我们会赢的……”

官司，什么官司，他们要告赫连旻笙吗？

“不行，你们不能告他。”

“你说什么？”母亲震惊地看着我。

“妈，你不能告他。”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现在这个样子都是那个畜生弄的，我们为什么不能告他……子尘，你不要害怕……”

“我是自愿的。”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看到母亲的身子晃了一下，她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伸手抓住身后的椅子才稳住了身子。

母亲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说什么？你刚才在说什么？”

“妈，我是自愿的，赫连旻笙他没有强迫我。”

“啪”一计响亮的耳光在安静的房间显得格外刺耳。

“子尘，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母亲突然咆哮起来“你居然说你是自愿的，不对，不对，都是那个畜生，一定都是

那个畜生。”

“妈，他不是畜生，我喜欢他。”

我的声音不大，可是仿若一声炸雷，让母亲整个身子都僵硬着颤栗起来。

“你刚才说什么，子尘，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我养你那么大，逆子，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

“妈……”

我知道我和赫连旻笙的爱情是没有任何人会认可的，除了带着哭腔喊妈，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子尘，你还小，容易受人欺骗，你不要怕……”

我哭着向她摇着头。

“妈。”

“子尘，你告诉妈是他逼你的，你不是自愿的，告诉妈……”她喘着粗气“……我这就叫你爸去警局……”

说着，就要起身走出门去，我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扑上去抱住她的腰“不行，妈，你不能叫爸这么做，不行，这样做，

他以后都会无法做人的。不行。”

母亲转过身来，掰开我的手“你放手，我一定要去。”

我死死的箍住双手，不让母亲离开“不行，妈，我求求你，你不能让我爸去警局，我求求你，妈，我求你了……”

就在这时，巡房的医生来了。

看到我们这样子，他急忙走过来分开我们，“檀太太，你不要激动。”

母亲一脸悲痛地看着我，而下一秒医生说的话，让她彻底的绝望了。

“檀太太，您要做好心理准备，根据检查情况，您的儿子可能患有‘真两性畸形’，我们在他的腹腔检查到了一个子宫

，他这次大量出血，可能是因为初潮。檀太太……檀太太……小黄，你快过来，檀太太她晕倒了……”

母亲的嘴巴哆嗦了一下，她瘦小的身体一下子就软绵绵地瘫了下去。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我面前晕倒，却无能为力。

真两性畸形……子宫……初潮……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我耳目失聪了一般，我坐在床上没有感觉的看着护士们在房间里进进出出。

短短的几分种里，就好像过了几个世纪。

仅仅才过去两天，所有的事情都已经面目全非了。

父母瞬间苍老了好多，母亲一对着我就抹眼泪，父亲则一根烟接着一根的抽。

我困在小小的房间里因为痛苦而全身发抖，白天里眼神空洞地看着一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晚上好不容易睡着了，就

马上被噩梦吓醒，最后不得已医生才给我打了镇定剂。

我不知道赫连旻笙怎么样了，他爸爸会把他怎么样我不敢去想，他一定比我好不了多少，可我却没法见他，甚至连他在

哪里都不知道。

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我的性别，我的父母，还有赫连旻笙的爱。

我只是个普通人，他也是。

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只有十五岁。

但需要承受的，却远远的超过我们所能承受的。

小艾走房间时，我正躺在床上半清醒半昏迷地望着她。我的样子看起来一定是悲惨狼狈极了，否则她为什么只看了我一

眼就哭了起来。

“子尘……”

我看着她的眼睛没有焦距。

“子尘，对不起，子尘……我不知道会这样……我真的不知道，对不起，对不起，子尘……”

“赫连旻笙怎么样了？”

“嗯？”她惊讶地抬起头来，不确定的看着我有说过话。

“赫连旻笙在那里？”

我又问了一句，这是我唯一可以知道他在哪里的途径了。

小艾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他被他爸打了一顿，也住院了。”

“他在哪个医院，我要去看他。”

我声音不大，却很坚决。

小艾原本伤心的表情突然变得愤恨起来，“你还想去见他？！他把你害成这样，你还想去他？！”

这样的小艾好陌生。

“子尘，你不要这样子……我……”小艾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因为他看到了我流下的眼泪“子尘，你不要这样子。”

“我求求你，告诉我。”这几天我一直在求人，求我妈，求我爸，现在在求小艾。“小艾，我求求你，小艾……”

“子尘，没用的。”小艾抓着我的肩“你爸妈要告他强奸和故意伤害，他爸爸用钱压了下来，不出意外的话，他就要被

带回法国了。”

什么，法国，那他以后再也不能回来了吗？

我猛地挣扎起来，就要往外冲，却被小艾拉住了，以我现在的体力小艾想要制止我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子尘，子尘，对

不起……你不要这个样子，我们看了都很心痛……”

那我的心痛谁又来理会，你，爸妈，所有人都反对我。

“小艾，我求你了……求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不怪你……真的，我只求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赫连旻笙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为了他这样做？”

我跪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对啊，他有什么好的，骄傲，自大，又目空一切，他有什么好的。

可是，我喜欢他。

“小艾，我求求你……”我不知道用什么话来打动她，只能机械地重复着。

“子尘。”她转过头去不再看我“你别这样，你别这样……”

“小艾，我求你告诉我……不然就没有机会了……求求你……”

如果这次见不到他，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还没有跟他说我喜欢他。

“求求你……小艾……”

“他在303病房”小艾咬牙切齿“走啊！你快走啊！”

听到这句话后，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站起来就往房门冲。

在冲出门的一刹那，我听到小艾在我身后哭得几近凄惨。

二十.

出了病房，我就疯了似的往303跑去。

等我来到303时，房里的一切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哪里还有人住的样子。

“护士小姐，请问住在这间病房的人去哪了？”我抓住路过的一个护士急切地问道。

“他刚办了出院手续，离开了。”

出院了，那他应该还没有走远。

就在我准备跑下楼梯的时候，一双有力的大手把我拉住了。

“爸爸”我转回头去。

“子尘，你要去哪里？”

“爸爸，他要走了，我要去见他。”说着，我就要挣脱父亲的钳制。

“你怎么那么贱，他把你害成这样子，你还要去见他。”

父亲怒不可遏地吼了出来。

“我就是贱，我就是要见他。”我喘着粗气。

“不许去。”说完，父亲就要把我拖回病房。

我使出全身的力气，把父亲推倒在一旁，想也没想就跑了出去。

“赫连旻笙！赫连旻笙！”我一边跑一边大声叫着他的名字，希望他能够听到我的声音。我从没想过自己的声音是这么

的凄厉绝望，“赫连旻笙……赫连旻笙……”

来来往往的人都用惊讶或怜悯的眼光看着我。

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个疯子，大人都急忙拉着小孩避开我，生怕我会伤害到他们。

快跑到大门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就在我要叫着他的名字跑过去时，我听到了一段让我瞬间崩溃的对话。

“你闯出这么大的祸来，不去法国你想去哪里？原来你打架，跟女人胡混我都不管你，可你现在居然连男人也碰。真是

丢尽了我的脸。”

是赫连旻笙爸爸的声音，我在旅馆听见过一次，一个令我从天堂掉到地狱的声音。

“爸，我根本不喜欢他，是他自己来缠着我，我哪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爸爸，我跟他上床只是因为好奇，而且他也不

会怀孕……”

我呆呆站着。

那样厌恶的表情将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理屏障瞬间都击碎了。

我不知道他们还说了些什么，眼前闪过的都是赫连旻笙那双水绿色的眼睛。

如果只是为了和我上床的话，为什么还要跟我去纹身，为什么还要吻我，你不觉得这样子做太多余了吗？

赫连旻笙你说的一辈子呢，在哪里？

我看不见，也摸不着。

我怔愣着半天才回过神来，这时候他们已经坐上车走了。

“赫连旻笙，赫连旻笙……”

明明听到他那样说，可我是还不甘心，追着车跑了出去。

“赫连旻笙，你回来……我不相信，你回来……”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仅仅是为了和我上床。

你是不是气我当初跟你说讨厌你，害你出车祸住院的事情？是不是？如果是这样，我跟你道谦。你不要走，求求你……

赫连旻笙，你回来啊……

如果连你都不要我了，我如何能够支撑起足够的勇气去面对这一切？

“子尘。”

我听到了父亲的喊声。

“子尘。”

我不敢回头，我怕我一回头，连仅剩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我盲目地往前跑，直到听到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尖锐得几乎要刺穿我的耳膜。

黑暗在瞬间淹没了我。

我回头时，父亲已经倒在血泊之中，血还在不断地从他身体里潺潺流出去，带走他的生命，连同我身体里的某一样东西

。

“爸爸！”

我忘了我是怎样拨开人群扑到他的身上，我忘了我是怎样摇晃他毫无反应的身体，我忘了我是怎样抱着他撕心裂肺地尖

叫痛哭。

我甚至忘了，那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我只记得父亲满是鲜血的脸。

流出来的血明明是热的，可触感却是彻骨的冰凉，那种让我全身颤抖的温度。

明明前一刻还在叫着我名字的父亲，制止我出跑的父亲，如今就这么安静地躺在我的怀里。

我把他抱得那么紧，可却觉得，他在慢慢地离我远去。

我听到了人们的惊叫声、议论声、人群混乱的脚步声、车子停下的声音。杂乱无章的各种响声里却没有一句“需不需要

帮助。”

“求求你，救救我的爸爸……求求你，救救我的爸爸……”我绝望地抱着父亲的身体向身边的人求助，可是没有人愿意

伸一只手给我。

他们看着我的眼神仿佛在看着一个可怕的东西。

“妈，吃点东西吧。”

父亲去世后，妈妈就倒下了，她这几天里白的头发比她几年里白的还要多。她的精力在看到父亲尸体的那一刻就被抽光

了。

“妈。”

妈你说话啊，哪怕是骂我也好。

“妈……”

“你不要叫我妈，我没有你这种儿子。”她重重地喘着气。

“妈。”我已经泣不成声“妈，我错了……”

“你没错，是我错了，是我不该把你生出来。”

“妈，我错了，我求求你吃点东西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