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点点头。
“……但是你在那个有钱公子哥儿那里住得好好儿的怎么就想起金窝不要非要挤我这草窝来。睡在男同性恋刚亲热过的
床上是不会舒服的哦~说不定我还会半夜偷袭你哦~小美人~”
“……上铺清理出来,我睡那里,房租也会按时给你。”甩开年长的好友搭上来的爪子,应以暄丝毫没有把对方多年也
没个新意的玩笑放在心上。11岁就开始跟这些没好样的家伙混在一起耳濡目染,如果对于这些家伙惯常开的黄色玩笑都
不能左耳进右耳出,早该崩溃了。重点是,不要被那些黄色废料污染就好。
……然而在适时的时候用更强的黄色笑话给他反击回去,应该不算被污染吧……应以暄一直十分纯洁地这么认为。
陆住的是一个单位旧家属区类似单身宿舍的老房子,只有一个十多平米的房间,一个小饭厅,一个卫生间一个小阳台和
在走道上搭建起来的厨房。房间有一些简单的家具,原来屋子因为是租给学生的,所以为了方便就安置了一个老式的学
生用木制双层床。当初接手的时候因为嫌换起来麻烦,所以陆将就保留了下来,上面一层空间还能顺道放点东西。
“不是吧,兄弟!你真的要住我这!”
“不欢迎我走就是。”应以暄冷下脸,他不习惯求人。对于陆他基本有求必应,自己倒是没有怎么找过陆的麻烦,就像
小的时候,也是陆主动来接近他。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可以信任的朋友,他也只勉强想得到陆而已。
“谁说不欢迎了!”观察著对方的脸色,陆急忙伸手把板著脸拔腿要走的人拉回来,满脸堆笑,安慰似的搂住抱抱,“
实在太期待我们两个的同居生活了,呵呵~~~那,小美人儿今晚就陪哥哥睡如何~~~~~”
“……你想我怎么陪你?”怀里传来闷闷的声音,语气相当危险,让陆直接想到被惹毛了吐著信子的毒蛇,于是马上讪
笑著放开,摆摆手:“开玩笑啦~”他还不想被咬死,他还有他的快乐人生要过滴。这次把一向拿来对付他这种人的笑
脸面具都取下来了,想必是真生气了。
“走了,我请客吃早饭,完了回来再收拾上铺。”赶紧哈哈一笑,摆出吊儿郎当的样子把话题岔开。
“不用,”从对方的神色也发现到自己居然莫名其妙产生情绪动摇的少年,立刻调整好自己的,站在原地看著迈出步子
的青年,用跟平常一样的声调不紧不慢地叫住对方:“我只是过来拿东西。以前丢在你这里的那个铁皮盒子还在么?”
“在啊,你要那玩意儿做什么。”陆回过头,奇怪地看著眼前的少年。
“不关你的事吧。”微笑,口气却很冰冷。
“好的好的,不关我的事。盒子在阳台上那个杂物箱里。”陆漫不经心地回答,反正这家伙人格分裂还没有自觉已经不
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如果跟他认真而搞到自己也精神分裂,那才叫愚蠢。
“对了你的工钱老板给我了,改天有钱给你。”
“好啊。”从阳台上那个积满灰尘的木箱里面找到自己要的东西以后,干净利落地把已经生锈的锁砸开,在一堆破纸片
里面翻来翻去。
“怎么,想起回忆你那荒芜的童年来了?”
负手旁观的长发青年笑著道。
每个人的童年都会有这么一个百宝箱一类的东西吧,装著小孩子搜集的奇奇怪怪的“宝贝”,花花绿绿的画片、奇形怪
状的石头、鸟类的羽毛、玻璃珠子、廉价的塑料小人儿一类的……什么东西都可能出现,尤其是男孩子。
但是这个少年的盒子里基本只有一种东西──各种纸片,上面是孩子幼稚的涂鸦,自己的,或夹杂几张别人的,偶尔附
著歪歪扭扭的已经模糊的字迹。
仔细看会发现画的全是人,形形色色,表情有些寂寞地刻在已经开始发黄破碎的纸张里面,十分单调。
也许是童年的宝贝,却也是不想面对的东西。
那个时候本来打算扔掉,却被陆从他母亲那里要了去。
终于在那一堆自己完全没有勇气看第二眼的纸片里面翻出想找的东西,飞快放进衣服口袋。
“……哦,这不值钱的玩意儿你还留著啊,我以为你早扔了。”陆看著盒子底部的两张自己很多年前心血来潮送给少年
的明信片,发出惊讶的声音。记得这个是朋友给的一个古典油画系列的明信片,为了讨好那时候刚熟识不久的别扭小鬼
所以就随手送出去两张。
“那扔了好了。”少年看一眼已经开始退色的明信片,收拾好盒子站起身,准备把这些要丢弃的东西拿出去处理。
“……随你高兴……”陆点起一支烟,靠在门框上悠然目送远去的少年。如果他没看错,他拿走的,是一把钥匙。已经
不能再阻止什么吧,打从一开始就不是自己可以拥有的东西呢。
找到个垃圾桶,把手里的盒子连同盒子里的东西一起丢进去,然后保持麻木的心情离开。
知道这个时候那盐肉已经在学校了,所以这个时候正好回去拿行李。不是自己的地方,终究不是自己的,不能停留。说
什么其实都是多余,都是借口。
28、
应天刚的书桌上有这么一份与生意无关的文件。
今天刚送上来的报告书,关于应以暄的。
报告书详细报告了昨天至今天上午应以暄的一切行踪。以及他带著行李搬到的新住处地址。
应天刚认得那个地址,应该说相当熟悉。应以暄的前任父亲苏步云出事前他们住著的房子,自从白姝跟苏步云离婚以后
,那房子就一直空著。亏他想得到回去那个地方住。
回想起那时在那个房子里面看到的东西,应天刚忍不住开始皱眉。就算一个成年人男人,也没有办法一个人在那种地方
呆下去。应该佩服这个孩子的胆量么?应该的,毕竟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跟他对抗到这种程度……很好,非常好。那
就看看你可以独自生存到什么地步。
“天刚……”
白姝敲敲敞著的书房门,端著刚沏好的茶走进来。
抬头看见妻子,应天刚平时严肃的表情终于有所改变,露出些许笑容:“你看你那厉害的儿子,竟然给我跑回那里去了
。”
“哪里?”白姝放下茶杯,把身子靠过来看丈夫面前的报告书。丈夫找人监视那孩子的事她本来不赞同,但是因为应天
刚答应再不会采取任何过激手段,又顺道可以防止出意外,所以现在也不是那么反对。尤其是应以暄搬去和颜芮同住,
她可以说心里放下很大块石头。
但是看清报告书上的地址以后,她的脸色很快苍白起来。
“怎么了?”应天刚奇怪地看著妻子。
“……我有些头晕,先回房间去休息一下。”
“我扶你,要不要叫医生看看?”
应天刚有些紧张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伸手就要扶住脸色不好的白姝,却被摇头拒绝:“没事,你先忙,我自己回去。”
说完,匆匆离去。
总觉得妻子有什么事情瞒著自己。应天刚重新坐下,考虑著。也许是跟这孩子有关,但是白姝却总是忌讳颇深的样子,
让他想问也无从开口。
很早以前就觉得很奇怪,其实谁都看得出来,这不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但是这孩子的个性确实很奇怪,不知道他们是怎
么教育这孩子的。奇妙的叛逆感,不是说只针对他这个“继父”,如果是对母亲再婚和这个“继父”感到不满的幼稚反
抗行为也不对。因为事实上根本就没有那些为了反抗而反抗的幼稚行为。
就是因为感觉到这孩子很复杂很难理解,所以他才想把人留在身边好好看著。
听说很早以前步云的精神状况就出现不稳定的现象,也许是因此影响到年幼的孩子。但是这么解释也不通,所以,最了
解原因的还是只有做母亲的。
不过,自己的妻子究竟在害怕什么?
这是他最百思不得其解的。
用了一中午来打扫布满灰尘的房子。
即使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多少还是有些不一样。这就是俗称的物是人非吧。应以暄也没有什么闲情逸致发表感叹,只是
看到这些熟悉的东西,对于仍会产生排斥感的自己感到厌恶罢了。
本来以为已经忘记了不在意了,但是一但触及相同的景象,记忆里面那些令人讨厌的东西就像被拉开一道闸门一样开始
缓缓泄漏出来,然后一点一点地,像毒物一样慢慢向全身每一个细胞浸入、腐蚀。
忘记,忘记,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至少现在的我很好。
闭上眼睛,念著努力让自己忘却的咒语。
但是一睁开眼睛,就会看到墙上连成一片已经褪成褐色的印子,脑子里面就会自动跳出它最初的样子……大片鲜红的血
迹,向自己挥舞过来的菜刀,面目极度扭曲的男人,颤抖著的自己的身体……以及……自己手里的刀刺进别人肉体的奇
妙触感……以为可以得到解脱的片刻的轻松……
以为忘记了,其实有些东西早已经侵入骨髓,如影随形,共生、成长著,潜伏著,时不时跳出来刺激神经一下提醒你他
的存在,你以为摆脱了,其实却一生被他操纵。
完全就不在意了么?
偶尔会有些怜悯,尤其是在疗养院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并不是在乎弑父这样大逆不道十恶不赦的罪名,也不是后悔了
。只是经历了更多事情以后有时候会想起,也许那个男人真的还是有为自己著想的时候,更也许其实是爱著的,而只是
采取了过激的手段罢了。
这么想著的时候,自小被那样对待甚至差点被父亲杀死的恨意仿佛就会消去一些,却是依旧不能释怀。即使恨意已经随
时间渐渐淡化。
曾经囚禁自己的屋子,差一点就送命在此的屋子,自己打记事起就想逃离的牢笼。如今却是自己名下的房产,据说是那
个男人特意留给他的,从买这套房子时就决定了的。讽刺,还是也算是父爱的一种?他不明白。
而现在,他捡回差点也被扔掉的备用钥匙,又回到这里。什么都还在,又什么都不是了。
结果,也只能回到这里。
无法遏制地陷入讨厌的思考的少年,终于因为自我厌恶而丢掉手里的抹布,决定先出去吃个饭再说。
肚子一饿脑子就容易钻牛角尖。这是他常年来累积的经验。
今天也逃课了!
颜芮气恼地盯著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空位子,脑子气得乱七八糟。讲台下面的学生不知道怎么回事,都埋著头自习,只
是偶尔会有人抬头看看露出前所未有阴郁表情的实习老师,然后又小心翼翼低下头,继续自习。
就是因为平常都不发火的缘故,所以一旦生起气来才特别可怕。
左深发现这绝对是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比如现在,一向自诩皮厚胆大的她也没有那个勇气去问到底怎么回事。纵然她
觉得多半和今天逃课的人有关系。
颜芮开始是很郁闷,然后就不知不觉演变成生气,只是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生谁的气。最后就变成因为自己也不知道为
什么自己会生气又在生谁的气而生气。
如果没有因为太小号所以把他的那个错认成女生的,是不是就没事了?或者没有倒掉他的泡面?又或者是不该锁上门只
管自己睡觉?
有的时候,明明是一般人很在意的东西,他却不当回事,所以就会以为是个神经很大条的小孩。但是,对于某些普通人
都不会特别在意的方面,他却敏感得要命。
虽然觉得就是这么回事,但是,对于哪些东西可能触及到那恶魔的敏感神经,他却完全没头绪,因为就算被刺激到,那
家伙也不会表现出来。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哪里是雷区,踩不得。最后就算被莫名其妙炸死他也不会知道自己究竟怎
么死的。
果然是个性问题!
但是忽然觉察到自己在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搞得一片混乱的时候,开始渐渐变得恐慌起来,就好像忽然发现到自己的
身体有慢性毒药开始发作的中毒者,明明清醒著,但是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看著毒性一点点蔓延,发作,把最后的理
性一点点彻底吞噬。
既然有中毒者,就会有十分乐意地欣赏这个毒发作过程的人。陈兰觉得自己就是这个快乐的旁观者,并且也不打算对可
怜的前男友采取任何救援行为。对她而言,这是难得的看戏机会,何况眼下有人提供免费娱乐,何乐而不为?
从这个方面来说,陈兰其实也是那种自我中心还有点缺乏同情心的人。
“陈兰,你怎么在这里?”
中午走出校园的时候,颜芮老远就看见前女友笑吟吟地冲自己招手,那个表情,映在暮春正午的阳光里,格外明朗,好
像和还未分手时一样,又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颜芮走过去,应了女子的招呼。
29、
夜幕下,熙熙攘攘的小酒馆──
“喂喂,你就这么无视老头的禁令又跑来跟我们这些人渣厮混哇!”
一群端著酒杯的男人在杯盘狼藉的饭桌旁边大声吵嚷著,其中一个一面给坐在最里面的默不作声的少年到酒一面嚷嚷。
“你的意思是我也是人渣嘛。”
“我可没说哦,只是令尊一怒之下把我们统统灭口怎么办?”
“都说我和他没关系了,再说,目前他还不会杀人,放心好了。”
少年一边没当回事地回答,一边伸筷子夹块香喷喷的炸鸡翅给自己,开始大啃特啃。
“你啊,就是不肯认输。”
长头发的青年拎著酒瓶子绕著圆形的桌子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
“只想到赢的话,遇到无论如何都无法赢的情况你要怎么办。”
“凉办。”只想著吃的少年不假思索地干脆回答完,吐出一根鸡骨头。
男人也不气,拿酒瓶子给自己满上一杯,端起来悠悠喝下一大半,然后才带著几分醉意笑道:“说起来,你就是有一件
事无论如何也没赢过我哈!”
“什么事?”
“就是恋爱嘛!”
“恋爱……”少年若有所思地抬头,“你恋爱过啊!”
“不是吗?”
“不是单纯的发情吗?”
“……管、管你怎么说!反正被我征服的男人起码一个排,所以你还有得努力,争取先来个初恋吧宝贝!呵呵~~”因为
酒精而亢奋的男人大笑著,豪爽地拍拍身边少年单薄的肩膀,硬生生把人家刚送到嘴边的一快炒得火候刚好回锅肉给拍
了下来,啪地落到桌子底下去了。
“抱歉我对男人没兴趣,更不会一年四季都处在发情期。”少年怨恨地瞪著落到桌子底下的那块眼看到嘴的带著美丽的
半透明酥黄颜色的薄薄的五花肉,咬牙切齿地回道。对他而言,还是吃饭穿衣这样的问题比较切身比较现实也比较有说
服力。
“哦,这么说原来你也是有发情期的罗!来快告诉哥哥是在什么时候!”
“等你终于发情期结束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妈的,盘子里最后一块肉都被旁边的胖子抢走了,连点肉渣都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