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仇人见面份外眼红,互相已经眼红很久了,偏偏两家老大尔虞我诈、高招来暗招去,他们不好发作,现在好不容
易等到了漏洞,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即发难了。
「干,我们家哈雷哥说在芬兰就是芬兰!!这里那轮到你说话啊!?你跟圣诞老人是亲戚啊!?」
柳丁们护着老大的心团结起来了,看不得外人贬低自家老大的智慧,立即呛回去。
「那你又是圣诞老人的谁啊!!你说那老头住在芬兰,拿出证据来啊!!来啊!!」
「干!!你这个文盲看不懂英文就在这里吱吱喳喳,上芬兰旅游局看看就知道了吧!!」
「他妈的一群不上*Yahoo的废渣,那死老头不从吉尔吉斯开始派礼物怎可能两天之内派完整个地球啊!!跟一点地理
常识都没有的白痴解释简直浪费口水,叫你老大回国中重修地理课吧!!」
这边大声呛起来、那边更大声呛回去,声量倍数增生。
说时迟那时快,竟不再是BHO跟HUGO派而是芬兰派跟吉尔吉斯派,七嘴八舌的,你一言我一语到大家都火了,听不到对
方说什么仍是要吵,彷佛圣诞老人住那里是这次的“开会”的重点主题,谁大声谁赢,众人吵到不遗馀力、脸红耳赤,
越吵越深入、越争论越投入,快大打出手了。
「各位大哥——!!HEY,BROTHER!!」
声浪大水灾中,突地杀出一声嘹亮的,压过所有人激愤的情绪——
一手将手机的通话位掩着,哈雷大叫一声「这世界没有他妈的圣诞老人,你们还流着两串鼻涕时在他妈的破袜子中拿到
的他妈圣诞礼物都是你们的老母老爸前一晚当小偷放进去的,OK?Idon’t care where the hell bloody Santa is!
!Get it?」
妈的,硬是要迫他把真相说出来,当破坏孩子浪漫的刽子手。
「现·在,拜托让我说完这通电话,好吧?各位大哥,小弟在这儿拜托你们了。」
哈雷赔了个媲美红牌牛郎的甜甜笑脸,仔细一看,额上的青根正在跳舞。
全场再度静寂下来,这次连风吹的声音都听得见,哈雷深吸一口气,再拎起手机
「啊,圣诞老人的家还真多他妈的小精灵在吱吱喳喳的,我全都杀了。来吧,你今年的圣诞愿望是什么?我给你挂上最
高的那颗星星上去,保证一定会实现的,甜心。」
「……那就“一定要送哈雷入狱”怎样?」
「每年都同一个愿望太卑鄙了吧,就是因为这样才不会实现喔。」
「不然我何时可以见到你?」
「我保证很快,别太心急。」哈雷退后两步,直至与阿心并肩「我也很想见到你啊,但我现在必须走了,鹿车要起程罗
!!我赶不及去小女孩们会伤心的。」
「你为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我的爱。」说毕,男人夸张地往手机啾了个响吻「掰掰,牛奶长官。」
按下了切断键。
阿心是懂观言察色的人,跟在哈雷身边也不少年了,光看男人的眉眼就猜出一二。
他贴过去,男人状似轻松地噙着笑,附身与他耳语——
「条子来了。」
阿心不动听色,只是确定了稍早看见的真是条子的直升机。
「牛奶想锁定我现在的位置,我听见他那边背后有叽叽声,他们启动了追踪仪器,我在被追到前切了线,但他们应该从
某个叛徒中得知今天的“会议室”了,只是想要更确切的位置。」
哼,那些他妈的条子循规蹈矩得要命,总是让他找出蛛丝马迹。
男人直起身子「让兄弟们先走。」
「唏,HUGO,虽然好久不见了但看来我们今天不能玩太久罗!!」
二十六、Tu m’aimes? 下
「你知道Rose吗?」
「……如果你说的是那套被Jude拉我去看了二万八千次,再在出DVD的时候买回家看了三万二千次的那套铁达X号。」他
啜饮一口手上的咖啡「对不起,我不知道那在我面前哭哭啼啼了起码五万次的女人。」
虽然那时候的他只是高中,但他发誓谁要再在他面前提起那女人,他都要杀人了。
身边的男人笑了,旋转着杯沿摇晃豆渣「天啊,没想到Jude这么爱看那套戏……我不是在说那令你超不爽的Kate
Winslet,我是说阿心的Rosanna。」
「哦哦……是对他很重要的女人?」的确,在他跟阿心“同居”的两年唯一听过的女人名字就是Rose,而且还是发恶梦
才喊出,难以置信那男人也有放在心中的女人。
陆皑耸耸肩,并没有回答。
彷佛这条即兴的问题没有答案,又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说出来,只是这短暂憩息时喝着咖啡看着夕阳,随口问出的一句
而已。辛可想到怎样报复「……喂,如果你跟Rose同时掉下海,你觉得阿心会先救那一个?」
陆皑的肩彷佛泄气的皮球般塌下来「哎……这条问题我少说也答了六万次啊。」
为什么“女人”都总爱问这条啊?可可问他就得答,如果问题的角色套进了Jude跟他的话,他打赌可可不止不答,还会
赏他一记大白眼,不公平啊。
「是那种凶涌翻飞,不救会死的海吗?」
「你答过的六万条问题中有假设过是掉下儿童游泳池的吗?」
的确是…没有。
「阿心是在安全的地方看着我俩掉下去的吗?」说真的,他真的没有信心阿心会先救他…也许还是不救他,完全视而不
见。可可这个问题真的太伤人了,呜,果然这样多年就是没改嘴坏。
「二选一的问题你要求我这么多他妈的背景设定?」
「……那我应该是…」
男人用拇指摸了摸杯身的浮雕花纹,融化海中的夕阳在他的侧脸蒙上光圈
——不会求救的吧。
那个答案,可可记得很深刻。
那天,办公室的落地窗外也有跟现在一样漂亮的境色吧。
「……可可?」
他转头,更衣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他的妻子步出。
两个女职员在她身旁整理着裙摆,夕阳洒在鹅黄色的蕾丝上。
「总觉得…肚子都隆起了很难看…」
他的妻子些许羞窘。
他笑,离开窗边。
一手覆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谁说的?怀孕的女人最美丽啊,你很美。」
***
我爱你的法文应该怎样说呢?
哈雷教过他的…但是……
陆皑看着男人的背影,握着皮箱把手的手心冒出了汗。
他突然心惊,像有谁在空杯子中掷下冰块一般。
那股猛窜而上的惊栗掳获了他,而恐惧像融化出来的水般,快速扩散开来。
约莫数秒前,哈雷跟阿心耳语了几句,然后阿心转过头来就吩咐柳丁们先走。
还叫熊仔要顾着他离开……他想反驳,他是男人不是阿心的女人,不需要谁来照顾他。他自己也可以很好,他甚至可以
保护阿心,在枪林弹雨中牵着他的手,带他逃出去。
他绝对可以做得到。但他发觉自己被那股不祥感给震摄,没办法多说一个字。
他只能握紧拳头,即使这样只握紧了皮箱。
周围突然变得无声,他好像听见了阿心对他说话,又好像没有。
不知道是熊仔还是阿心的手推一推他、拉一拉他,要他往回走,不要停留原地。
其实警察的来到没有令在场任何一个人意外,他们都是看惯风浪的人,警察跟他们的战争全年无休,已经不会再为任何
一个被破坏的交易而大惊小怪。看,两边的人马仍然非常冷静……
如同柳丁这边,那边的人马带点将信将疑,可是也不敢冒险,纷纷抽出了手枪,然后向后退。
那一双双的眼晴左瞄右顾,彷佛有X光眼可以从人群中直接看出谁是叛徒。
不能明目张胆地怀疑弟兄跟交易伙伴,于是只好带着警戒心,踩入预备好的逃亡路线……
他们本来密贴的,只剩一米宽线的空间慢慢拉阔了。
越来越大的距离,如同摩西分红海。唯一朝中间走去的,背负着不能推卸的责任的,哈雷跟HUGO打算速战速决,一手取
钱、一手拿货,绝不会因为时间太紧迫或太冒险而终止交易。
谁知道呢?这也许是哈雷在故弄玄虚,根本没有警察正在赶来、也许哈雷只是想混淆视听,想趁不为意的时候将假货推
给HUGO,让他没有时间验货更不能在混乱中追究。这些把戏,HUGO也不是没有用过,他清楚得很。
交易绝对不会因为这样而临时叫停的,又不是初出茅庐,会被条子吓得屁滚尿流的小子。
「我们长话短说吧」
哈雷与他擦肩而过,他彷佛看到男人的嘴形开合。
熊仔抓住他的手臂,吃力地要将他推走。他只移动了少许,因为,逆流而上的人不止哈雷,第二个跟他擦肩而过的是阿
心。
他明白的,“女人”跟老大在阿心的心目中毕竟是不同的生物,占有不同位置,所以他不意外阿心的选择。像阿心那样
曾被背叛过的人,绝对会陪伴在哈雷的左右至最后一秒。如果阿心没有留下来陪伴哈雷出生入死,而跟大伙儿一起逃的
话,他才会惊讶。
但是…他真的忘了我爱你的法文怎样说了…
他之前在山顶废屋时想,如果能用法文写情信给阿心,那有多浪漫啊。
于是缠着闷到快发霉的哈雷教他法文,哈雷的法文原来也不怎么样,他不像阿心是混血儿,所以大抵上是能听,但读写
就差点儿。他们拉着会法文的柳丁们研究了好久,趁阿心在忙的时候,他还用树枝在树森的泥地上做笔记,什么我想抱
你、亲爱的、非常挂念你的甜言蜜语都想学起来……但是,现在,一个字也记不起来了。
彷佛忘记了“我爱你”的读音是罪大恶极,极其严重的事般。
他满脑子只转着“糟了我忘记了”,其实也没想过要在何时何地跟阿心说,更不会是现在。
就像要抓住从指缝间溜走的沙子,却发现没可能而闹脾气的孩子般。
芝麻绿豆般的小事,但不安却这样强蛮,彷佛再记不起来就会害阿心受伤般,他招架不住……
他苦恼地摇摇头「……我爱你的法文怎样说?」
他说得太轻了,熊仔听不清楚「什么!?皑哥你在说什么!?心哥会没事的,我们先出去等他吧!!」
「我爱你的法文怎说?」
他猛然抓着熊仔的手臂,熊仔给他吓到了。又或是不敢置信他在这危急的关头还这样悠闲。
但是直升机的声音从空中传来,由远至近接近……
旋桨轰隆作响,很低,印像中从没看过直升机会飞得这样低的,简直像在头顶掠过一样。
熊仔说了句脏话,仰头看向天空中的黑点。
黑色机身上漆上意大利文,他猜想是警察的意思。
直升机越过他们了,刮起的风刃横蛮地辗过来,他第一次被风吹到脸颊生痛,头发全往后扬……
熊仔转头想察看哈雷的方向,却被强风刮得打不开眼,只能拉着他走。
「熊仔,我爱你的法文怎样念!?」他第三次这样问,杂音太大,必须吼出来。
彷佛他其实在问熊仔的银行户口密码般焦急、难耐又迫切。
「什么!?我听不…法文的我爱你!?我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熊仔只能大声地压过所有该死的旋浆噪音。
然后熊仔将他推向Nelson的方向,快跑越过他们「皑哥你去问Nel吧,我先去拿车!!我去拿车!!」
为免大伙儿听不清楚,熊仔必须大声地重覆三四次「Nel,你保护皑哥!!」
「条子来了!!皑哥快点!!」
Nelson立即挨近他,用更快的速度向前冲。
「Nel,我爱你的法文怎念?你教过我的!!」
「我爱你的法文是
声音与声音间,句子与句子间突然被打了缺口。
他看见男人的嘴唇开合,但那是无声的。下一秒,一阵阵爆破的声音炸开。
白色的雾气弥漫在他们之间,他离爆开的位置有点距离,清楚地看到那圆罐型的东西击在地面,反弹了一下,然后在地
上虚空乱转,要不了半秒,白雾像浓缩的海水般喷发而出。
而波浪,从非常贴近地面的弧度席卷而上,直到把全部东西包围。
两秒后,已经看不见彼此,只有从手臂的麻痛感知道,Nel还抓着他不放。
咳嗽跟咒骂的声音此起彼落,到最后只剩下不舒服的干咳声。
他们彷佛置身于一片雾林之中,看不见前后左右,那种将空气迫走的气体也太过恶毒,即使不吸入,光是沾到眼睛跟鼻
腔都令人辛苦得不得了……他下意识地掩住口鼻,眼睛失控地滑下豆大的、一滴又一滴的泪水。好痛、好涩、好痒。
像被火焯过般疼痛不堪。
白海之上,他隐约可以看见黑色条状物。
黑色藤蔓般的东西连接了天与地。
眼睛像被人绑上了玻璃纸般模糊不清,光是泪水就让他无法对焦了,他看了数秒才猛然惊觉……那些像树干或藤蔓,弯
弯曲曲的东西,不是从地上突长而出的怪物植物,而是从天上垂下来的……直升机找不到位置降落,条子只能用游绳一
个又一个降下。
条子脸上都戴上了防气体的脸罩,而即使他没看见,也知道他们的火力多强。
彷佛在天上虎视眈眈已久的大鹰,终于抓准时候,决定用利爪精准逮捕小动物,一只又一只地附冲而下,只朝目标而去
。
一只又一只,都是来带走阿心的死神。
第一下枪声响起。
彷佛中枪的人是他,陆皑浑身一震。
枪声不知是远是近,也不知道究竟是条子还是柳丁跟HUGO他们开火了……
他只知道枪战开始了。
「阿心——!!」
他甩开Nelson的手,尽全力往回跑。
男人大惊失色,赶紧抽出手枪来跟在他身后「皑哥、皑哥!!不要回去!!」
手枪…啊对了!!他也有手枪,那把从Leo手上抢过来的手枪!!
他可以自保,他还可以去帮……
风开始把雾气吹散,他还是在干咳,但流过泪后眼睛已经好一点。
他跑了几步,有点漫无目的、有点失去方向,还是向枪声响最密集的地方跑去。
每一声枪声都让他心头一颤,他怕阿心会是下一个中弹者。
Nelson没来得及制止他,只能跟着他身后跑,保护他的安全。
在雾特别薄的地方,阳光能穿透过去……
突然,他眼角一痛。
不知道被从那个地方折射来的光射到,特别敏感的眼睛被射痛了。
是光柱,一闪而逝,他确定。
附近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其他人,他确定。
「Nel!!」他停下来,伸出一手截住Nelson,不让他再向前冲或鲁莽乱撞。
不像条子用的红外线定位枪,那抹光只闪了闪,比较像是没有预谋的、不小心的曝光了……
比较像是……比较像……对了!!阳光映在表面的反射!!
他跟Nelson亦步亦趋,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有太大动作。
他们不知道是敌是友,只知道那个人也在暗中察看他们,更糟糕的是,也许敌在明他们在暗,敌人有备而来,而他们困
在重重雾海之中,甚至看不清那人的位置。
「皑哥,我想是条子,Hugo那边的人才沉不住气……」
「怎样都好……我们先找个货柜或什么东西后头避一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