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的帮助下,唯一可以成功地封印元灵的办法就是…在对方完全不知情的状况下,刺进他的心脏。」
易半闭上眼睛,金色的眼睛在眼睫下若隐若现:「…你是为了…不让我毁灭…可是…也许我毁灭的话…会更好吧…」易
的身体轻轻摇晃,有点站不住,他的气力几乎耗尽。
罗林拥住易软绵绵的身体,轻轻吻了上去。
「忘记那种痛楚吧…忘了它…」罗林把易放在床上,随着雨点般的吻,把易的衣服解开,嘴唇一路往下,轻吻在易的心
口,吻在那把剑刺进另一个身体的相同位置,彷佛要抚慰心跳一般。
「…我还想起好多事…我哥哥…席尔他…」忍不住的泪水漫出眼眶,使易的金色眼睛如同浸在水中一样迷蒙。
「别再想了。」黑发紫眼的男人用绵长的吻封住那两片柔软冰凉的嘴唇,要他的王子此刻再也无法去想任何事。
「我去帮你看一下好了。」夜半,伊尔斯从床上跳下来说。
伊尔斯离开房间,转上回廊,看见有个不肯死心的人影还执拗地守在加雅房门前,不禁摇了摇头。
伊尔斯回到自己房间,一面进去一面说:「那家伙还在呢,看来你是回不了房间了,加雅。」
没有回答。
伊尔斯一看,加雅已经在长椅上睡着了。
「可怜的美人。」伊尔斯轻轻笑了笑,拿过一条毯子盖在加雅身上。
加雅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开始泛鱼肚白。
加雅拉开身上的毯子,然后站起身来,悄悄离开伊尔斯的房间。
他转到房间的回廊时,斯帝尼当然已经不在那里了。然而,他看到罗林从易的房间出来。
罗林看到他,站在那里等他走过去。
「…他们…让易殿下唤醒记忆了。」
只这么一句话,加雅了解了其中全部的意义。
加雅注视着罗林的双眼,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加雅说:「…但易殿下还是相信你。」
「嗯。」看着那男人淡淡地这么应了一声,太了解这个男人的魔法师已经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事。
「…我要去睡了。」魔法师推开自己的房门说。
黑发紫眼的男人目送着魔法师进入房间,一言不发。
史扥运用的咒法,并没有唤醒易前世的全部记忆,易所想起的,只是刻划在他那短暂十六年的生命里,最深刻的一部份
。对于母后安芭丽妲王妃,记忆是模糊的,比对父王德亚克鲁克王的印象还浅。对于母后最鲜明的记忆,是被告知王妃
被席尔殿下逼迫自杀身亡,而那种心痛的感觉,伴随着的更多的却是席尔的影子。被唤醒的记忆中,不断交替出现的两
个人就是罗尔撒林跟席尔。关于罗尔撒林的记忆是一致的,甚至跟今世的记忆可以完全衔接,没有一点勉强。即使到最
后的一吻,到他杀了他,还是一种无可取代的信任与依赖。关于席尔…他终于知道了席尔的样子。细致优美的轮廓,柔
顺光滑的淡红褐色头发…关于席尔的记忆并非都是痛苦的,在更深更远模糊的记忆中,在罗林还没有出现在他生命中的
时候,彷佛是梦一样,他似乎看见小时候的席尔跟他,其实是感情很好的兄弟。哥哥…哥哥…在脑海的深处,他似乎听
到从小自己就这么一直呼唤着那个人。他带着他、牵着他、对他说话、背他…那似乎是比父亲母亲都还更重要的人…突
然变得极为鲜明的一段记忆,是席尔奉父王之命远赴邻国访问之前,席尔眼里的表情,还不是那么冰冷、还不是那么深
沉、却有一种他不懂的痛楚,也许那时的席尔,已经知道了什么…临去之前,席尔给了他一个最后的拥抱,那是他的记
忆中,最后一次从那个人那里得到的温暖。席尔回来之后,完全变了。他再也不肯见他,就算是见到了,那双浅蓝色眼
里的冰雪也冷得让人刺痛。席尔大婚的那一天,迎娶了美丽的邻国公主,当他致上祝福,跟哥哥四目相接的那一瞬间,
他突然明白了哥哥是多么恨着他,无以复加的心痛在心中从此蔓延。记忆中最清晰的部分,就是最后那段日子,席尔一
个个杀了他周围的人、软禁父王、逼死母后,而且,要毁灭他,要彻彻底底,将他毁灭…最后的那一天,罗尔撒林拉着
他的手,不断地跑,在落日塔,后面有追兵,跑、跑、跑…他的胸口发痛,不只是因为连续奔跑的关系,更是因为自己
竟然是让哥哥如此痛恨的存在。他想放弃、既然…席尔要他毁灭…那就让他毁灭吧…不肯放弃的是罗尔撒林,他们来到
塔顶,已经没有去路了。罗尔撒林说,殿下,闭上眼睛。他照做了,他最后的记忆,是一个温柔的吻,以及随之而来刺
入心脏的冰冷痛楚…
而这一切,都暂时退到深沉的梦里,慢慢沉淀。
十三 各自的早晨
干冷的孟波尔,晴朗的早晨,奥卡加跟叶沙来到高处的露台,看着被金色晨光温柔披覆的城市。
「好漂亮呢!」叶沙开心地说。
露台上风很大,叶沙不时用手梳理被吹乱的头发。她指着那些街道,说着可能是昨天去过的地方。
奥卡加沉默地听着,他一向如此,所以叶沙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一阵风吹过,一根发丝贴上奥卡加的嘴角,奥卡加伸手捻起那根头发,心想是叶沙的头发吧!他正要松手让那根头发随
风飞去,却让那发丝在阳光下的色泽触动了心神。
那是一根如光般闪耀的发丝。
「奥卡加,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们下去吧!」
在出席军事会议之前,奥卡加独自再度来到露台,衡量了刚才的风向,奥卡加爬上了左边的堡顶,看到长发随风飞舞的
魔法师坐在那里,在阳光下,仰望天上奔驰的云。
加雅望向意外的来者,顺手抚顺了头发,打了一个结。
「……」
奥卡加只是凝视着加雅,一言不发。
加雅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是来找我的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刚才我在露台,你的头发…飞到我脸上。」
「…原来如此。」
「我可以坐下吗?」
「嗯。」
「你…没事吧?」
加雅看了看奥卡加,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贝卡农的小儿子死缠着我,很烦。」
奥卡加想了很久,说:「要不要…我去跟他说?」
加雅微笑起来,奥卡加不由感到有点不自在,那样的微笑,就是曾让他目眩神迷的笑容,即使到了现在,也还是无法淡
然处之。
「不用了,你去说的话,好像是多么严重的事。…其实,那家伙也没有想怎么样,他只是送东送西,想带我去看这看那
…。」
奥卡加犹豫很久,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
最后他只说:「我得走了。…这里风大。」
「嗯。」
奥卡加离开堡顶之前,回头一望,看见魔法师光般的发丝又在风中飞扬,俯视着晴空下开始生气蓬勃的城市。
金色阳光下,一个人的魔法师。
坦尚尔接到手下回报说罗尔撒林以不宜离开易殿下身边为由,婉拒跟他会面。而易殿下则因为昨天唤醒记忆而有不适的
状况,正卧床休息。
「是吗?那么…我就去找他好了。」
于是坦尚尔就亲自到罗林的房间找人。
「劳你亲自前来,真是不胜惶恐啊!」黑发紫眼的男人眼里闪着戏谑的笑意,这么说道。
「…易殿下他…现在怎么样?」
「史扥魔法师应该有告诉过你们,可能会有什么反应吧?」
「那有需要什么吗?尽管说。」
「我可不会客气的。坦尚尔大人亲自来,应该不是为了关心这种事吧?」
坦尚尔眼里闪着锐利的光:「我觉得…关于落日塔…易殿下并没有说出事实,不过既然殿下已经那么说了,我们旁的人
也不好再追究什么。我们要唤醒易殿下记忆的目的,最要紧的,是希望能激起易殿下的战意。从前的易殿下,根本不可
能跟席尔殿下敌对。但是,现在不同了。易殿下身边的人,包括易殿下的生母安芭丽妲王妃,都是死在席尔殿下手里,
席尔殿下甚至要毁灭易殿下,易殿下应该会有报仇的意念吧?」
罗林沉默了很久,才慢慢说:「你以为…易殿下记起的…只有这一些吗?」
「什么意思?」
「我想你们打错算盘了,你希望易殿下因为恨席尔殿下而激起战意,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你说什么?」
罗林注视着坦尚尔,说:「连我也没有看见的过去,易殿下与席尔殿下的过去,你能掌握吗?易殿下的记忆,增加的只
是他的痛苦,而不是恨意。我看你还是努力找出除了报仇以外的战争目的吧!」
罗林的嘴角泛出一丝微笑:「仇恨这种东西…不适合易殿下呢!」
坦尚尔僵硬深沉的表情慢慢恢复了正常:「我会记得你的忠告的。那么…今天就请易殿下好好休息,两天后,孟波尔的
『梅瓦那』节庆,我们希望易殿下能出席,正式跟孟波尔的人民见面。」
「嗯,知道了。」黑发男人干脆地说了一句。
坦尚尔离开之前,回过头笑了笑,说:「罗尔撒林,你真的…只是易殿下的贴身侍卫吗?」
黑发紫眼的男人微笑不语。
暗红色的窗帘阻隔了窗外耀眼的阳光,室内沉浸在一片不同于黑夜的幽黯之中。
暗金色的头发在洁白柔软的枕头上,身体被滑软的丝质床单拥抱,太阳之子还在梦里,寻觅着更久更远的记忆。
伊尔斯先是看到闭着的眼睛外阳光透过眼皮的红色,然后清醒过来。
虽然也是这样醒来,但已经不会有一个红发少年早早就起床打理一切、带着微笑、有精神地站在床前,对他说早安了。
伊尔斯用一只手放在眼睛上,慢慢往上,顺过头顶,如同抹去什么一般。他把视线转到长椅,有些凌乱的毛毯留着有人
睡过的痕迹,昨晚烦恼的魔法师已经离开。
有人敲门。
「进来。」
一个侍从送来面巾、温水等物品,并提醒他有重要的会议。
什么都不同了,继续另一种生活,为了一个理想、一个承诺。
美丽的女神官踏上山径,远离人烟,俯瞰屋瓦房舍,仰望长年积雪的阿尔兰斯山峰。
晨风清新冷冽,阳光普照,脚下的绿草青翠鲜嫩,细碎的野花星星点点。
女神官深绿色的眼瞳望向远方,视线所不能及之处,那是王都西尔雅辛基的方向。
女神官拨开被风吹乱的长发,唱起悠远的歌谣。
绯梦回到城堡时,一个侍女告诉她,说罗尔撒林找她。
「罗尔撒林吗?他人在哪里?」
「罗尔撒林大人说,如果他不在自己房里,就是在易殿下房里。」
绯梦心想,今天贝卡农他们没有找易殿下参加会议吗?
绯梦来到罗林的房门前,敲了敲门。
「请进。」
绯梦进去,见罗林坐在椅子上,正往杯里倒酒。
「一早就喝酒可不是什么好习惯。」绯梦说。
罗林笑了笑:「我想请你在这里待一下,易殿下随时可能醒来,没人在可不好。」
「易殿下?他不舒服吗?」
「昨天晚上,贝卡农跟坦尚尔找了易殿下去,要易殿下解除记忆封印,易殿下同意,就做了。」
绯梦扬起秀丽的眉毛:「哦?…我听说,被施那种咒法很痛苦,而且我想…大概都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吧!」
「…嗯。本来我守在这里比较好,不过…我有点私事要处理一下,我很快就会回来的。」罗林平淡地说。
「私事啊…」绯梦若有所思地说:「私事往往比公事还要紧呢…好吧!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美丽的女神官笑了一下
:「不用赶。」
「是吗?谢了。」黑发紫眼的男人笑了笑,一口喝干了酒,离开了房间。
绯梦坐了下来,喃喃说:「可真是忙碌啊…」
也不是因为影子遮去了光线,也不是听到了隐匿在风中的声响,沉思中的魔法师突然感觉到那个人的存在,加雅转过头
,看见站在另一边的罗林带着微微笑意望着他,然后,轻易一跃,过来他这边。
「…是奥卡加告诉你我在这里的吗?」
黑发紫眼的男人微瞇着眼睛笑了,那种闪着微妙情绪的眼神,已经是那么熟悉,却还是为之触动心里的某处。
「我还需要别人告诉我你在哪里吗?」
「……」
魔法师沉默了好久,轻轻叹了一口气,遇到命里的克星,到底是不是一种不幸?
易从绵长深沉的梦境中慢慢醒来,他先是意识到自己在作梦,然后慢慢清醒。而虽然意识已经清醒,却觉得身体连动一
动手指的力量都没有。他只是微微睁开眼睛,一动也不动,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床里,又过了好久。然后,他终于撑着坐
了起来,因为丝质被单与羊毛毯滑下而感到一阵寒意袭来。他捂着脸,觉得头痛,不是尖锐的刺痛,而是那种无法淡化
、一直存在的闷痛。又坐了好久,他开始找寻散落在地上、床上、卷在毯子里的衣物穿上。他并没有因为旁边的人已经
离开而感到什么不对,十九年来,除了昨天晚上,他都是一个人睡、一个人醒的,他反而比较习惯这样。他全身都痛,
最痛的还是头脑深处,痛到他什么也不能想。
易走出房门时,隔壁罗林的房门打开,绯梦从里面出来。
「易殿下,你醒了?罗尔撒林离开一下,等会儿就会回来。」
「…哦…没关系。」易忍不住按了一下额角,似乎想要压制扩张开来的痛感。
绯梦注视着易的脸,觉得易的脸色苍白透明,使得那金色的眼睛像是两把火炬。
「易殿下,你要不要喝点热的东西呢?」绯梦把易拉回房间,让易坐下,唤了侍女来,一面拉开厚重的窗帘,打开窗户
,让阳光与冷风一起进来。
绯梦让侍女送来热羊奶、温水等东西,要易多少喝一点热羊奶。
「你还好吧?殿下?」
「嗯…我没事,头有点痛就是了。」
看易的样子,绯梦也了解易的不适绝对不只是「头有点痛」而已。
喝了热饮料,易坐着休息了好一会儿,似乎比较好了一些。
「我想起…好多事。」易突然说。
绯梦没说话。
易说:「我要怎么…跟席尔对抗呢?我只想…让他不再恨我…」
「殿下,」绯梦说:「当年…你死后,席尔殿下也并没有因此解脱。」
「他要的是…完全毁灭我…」
「也许并不是毁灭了殿下你,席尔殿下就会觉得幸福了。」
易看着绯梦,感到迷惑。
「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这是卡西亚神庙的女祭司沙罗说的,她曾对我说过,寻找易殿下的元灵,声称要将之毁灭,只
是席尔殿下让自己有所凭持的目标,她不认为如果真的毁灭了你的一切,席尔殿下就会感到快乐。如果易殿下想知道更
多,将来,请亲自到王都去问沙罗吧!」
易静静地不说话,沉默了很久,然后看着绯梦说:
「绯梦,为什么你…会跟随我们呢?你为什么不像那位女祭司一样,留在神庙呢?」
绯梦并没有马上回答,好一会儿,才说:「我是为了…报仇。」
易有些惊讶,绯梦继续说:「我是神职者,本来是不能有爱情的。但是…我爱上了一个男人,他是你的父王德亚克鲁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