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未经通报一事,唉,门口那位大哥不知何故倒在地上呢,我一把脉,唉,他似乎得了一种怪病,平时不会发作,但万一‘狗眼看人低',便会发病,趴在地上,只会舔路人的鞋子呢!我看着可怜,就告诉他若吃下童子尿和着鸡屎,即可药到病除。"
我一说完,管家脸色变了变,踩着健朗的步子往门口走去,过了一会儿,他又返回来,态度来了个大转变,恭恭敬敬地对我说:"不知神医来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哎,大叔你不必如此多礼,医者父母心,只要在下能力所及,定不会袖手旁观。"
我谦逊地笑道。
"不知神医贵姓?"管家领着我,往大厅走去。
我回道:"在下姓白。"
"哦,白神医,这边请。"
"大叔叫我大夫即可了,神医二字在下不敢担当。"
说话间,已来到大厅,管家安排我上座,我大方地坐下,貌美的丫环很快地端上茶水,我轻啄了几口,满意地点点头。
是上好的杭州龙井,非常令人怀念的味道。
半盏后,后堂出来一名青年,看到我,似乎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镇定。
我心里清楚,此人乍见我的年轻,定不相信我有真本事,但那管家见识了我的厉害,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在下许远。"
他说话毫不拖泥带水。
"在下白涟君。"
我学他的干练。
他开门见山说:"许某也不绕话,事关舍弟身体,白大夫若胸有成竹,那便随许某来,若无,就请回。"
我呵呵一笑,站起身,朝他抱了抱拳。
"许公子关心令弟的身体,在下......关心自己的生计。"
扬扬眉,我咧嘴,"事关重大,在下绝不会信口开河。
好,请许公子带路,这便去看看令弟的病情。"
他定夺了下,便领我去后院厢房了。
我边走边欣赏一路的风景,很快来到病人的房间。
刚一进去,我就闻到一股腐臭味,顿时皱起了双眉,瞟见房中丫环侍从忍耐的脸色,便知这病人的病情异常严重。
许远却毫不嫌弃,带我来到床边,那腐臭味更重了,我忍不住掩鼻。
微微掀开床帘,我往里一看,刹时惊了惊。
虽然只看了一眼,但我清楚地看到床上的人有半边脸腐烂了!"这......"我乍舌,好可怕的"病"啊!"大夫可看清了?""......他的病有多久了?症状如何?"我问。
"一个月。
最初是浑身发痒,后来皮肤就开始发腐,如今......全身都......"他哽咽,拳头握得死紧。
"看了很多大夫,都无能为力。"
我观察了下房间四周,窗户紧闭,光线昏暗,非常不利于病人的病情啊。
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包,打开,抽出一根银针,在病人的手上轻轻一扎,拔出后,我细细观察银针。
"果然是毒。"
飞快地把银针扔进火炉内,掏出丝绢,擦了擦,又把丝绢扔进火炉内。
"你们有人跟病人触摸过吗?""......一开始有,摸过的人,全都和舍弟一样......但他们没舍弟幸运,半个月就......病逝了。
后来有个大夫叫我们远离病人,切不可与病人接触,这才相安无事。
可是他医不好舍弟的病。"
"不是病,是毒。
此人出手非常毒辣,令弟兴许吃过什么灵丹妙药,才能拖上一个月,常人中了此毒,都活不过半个月。
先是皮肤发痒,接着全身开始腐烂,最后连骨头都被腐蚀。
这毒......叫腐尸菌,阴暗湿冷的环境会令毒扩散得更快。"
许远震了震,脸上一急,抓住我的手,失态地对我下令:"大夫,你一定要救活舍弟!许某可以不计任何代价,否则--"我冷笑一声,轻松地甩开他失礼的爪子。
"威胁我没用,我想医治便会救人,不想,就是十个你跪在我面前,我都可以转身走人。"
"你--"他沉着脸。
我扯扯嘴角,眯眼对他说:"不过,你放心,令弟的病,我一定会医治。
谁叫......贵府的门丁惹我不开心呢?"他一脸疑惑,我也不解释。
"首先,重新安排令弟的住所。
最好将他安置在一个干燥,有阳光的房间,否则,只会令腐尸菌更快地腐蚀令弟的身体。"
他急忙点头,正要下令,却没能出声,扫视房内的仆人。
"我这里有颗药,你吃下后,就可接触令弟了。
这房间的东西,能烧的就烧掉,一切都由你来做。
另外这里一有包药粉,你分给下人们,让他们泡药澡,泡上半日后,就可以了。
否则......日子长了,都会染上这种毒!"我一一把东西交给他。
他愣愣地接过来。
搞定后,我伸了伸懒腰,打着呵欠。
"好累,好困,昨天睡在硬地上,浑身酸痛呢。"
他显然是个稳重的人,很快镇定下来,对管家道:"快带白大夫去西院休息。"
管家恭恭敬敬地领着我,我满意地跟他去了西院。
是上好的客房,舒适的床铺很快吸引了我。
我挥退他,说是晚膳时再叫我,他哈着腰出去并为我关上了门。
我这才解开外衣,往床上一躺,合眼沉睡了。
第二章
腐尸菌这种毒虽然很可怕,但很好解。
只要有足够的阳光,再泡在温泉里半个月,即可解掉。
但是毒留下的后遗怔,却并不好处理。
比如被腐蚀后的肌肤不会有往日的光泽,轻则身上留下疤,重则毁容。
许远的弟弟许清,已被腐尸菌侵蚀得很厉害了,如果不是遇到我,他再过些时间即会变成一堆白骨,在我的妙手回春下,不但完全解掉了他身上的毒,还让他恢复到往日光彩,绝无任何后患。
许清一痊愈,许府上下顿时喜出望外,而我在许府的地位一日千里,所有人都把我当神仙般崇敬,我乐得在许府大吃大喝,过了一个月舒服的少爷生活,人都肥了一圈,摸摸有些赘肉的小肚子,我终于下定决心。
"什么?大夫......你要走了?"许远一脸不舍。
我挑挑眉,向他摊手。
"令弟痊愈了,我自然要走了。
你可不要忘了那千两的赏金呀!""这个--自然不会忘记。
早已备好银两了,只是......大夫住得不习惯吗?为何急着要离开?"我不悦地掏掏而耳。
"本少爷腻了这种生活,不行吗?总之一句话,明天我就走人,今晚你把千两的银票准备好送我房里。
还有......本少爷在临行前提醒你一点,尽早抓住害令弟的凶手,否则......令弟的生命仍有危险。"
他重重地点点头,深沉地看着我。
我暗笑。
相处了一个月,我的古怪脾气他是领教过了。
有时候我对人是彬彬有礼,有时候是蛮横无礼,有时候温文尔雅,有时候却尖酸刻薄,没一个定性,若是耐心不好的人,早被我气得跳脚,恨得咬牙,又碍于我高超的医毒术,对我是无可奈何。
我虽然从皇宫里出来了,但天生的皇家之气偶然间依旧会流露出来,曾经身为太子的天威无形中会震慑他人。
"好了,我回房休息了。"
挥挥手,我打着呵欠走出大厅。
这几天为了研究一种新药,都没有好好睡。
许清会中腐尸菌的毒,定是惹了麻烦事,如今他好了,那下毒之人定不会放过他,或许还会揪出我这个破坏他计划的人。
我若再呆在许府,定会卷入是非之中。
回到房中,我收拾好行李,放在桌上,然后往床上一躺,闭眼睡觉。
一个下午,都被我睡过去了,晚膳的时候,我醒了,丫环过来说是许远摆了酒宴,请我过去。
我洗了把脸,换了件衣服就去了。
许远和许清两兄弟都很热情,说了一大堆感谢我的话,我一笑了之,坦然地接受了他们的感激,并且非常开心地接过许远捧上来的千两银票。
把银票揣入怀中,我愉悦地多喝了两杯,最后不堪酒力,就摇摇晃晃地回房休息了。
躺在床上,我因酒而意识模糊,但并没有睡死。
我知道今夜我不能睡沉,否则......我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正是行凶的好时机。
迷迷糊糊间,似乎闻到一股甜腻的气味,我梦呓了几句,翻个身继续睡觉。
突然觉得很冷,我往被窝里缩了缩,连头都蒙在里头了。
舒服了没一会儿,我突然一个机灵,惊醒了过来,猛把被子掀开,厚重的被子让我给掀下床去了。
"唔--"好像听到有人闷哼了一声?我狐疑地四处扫视,没发现奇怪的地方,打了个瞌睡,精神好多了。
下床一脚踩在床下的被子上,软呼呼的,脚感很好。
伸个懒腰,甩了甩肩膀,酒气下去了很多,不想睡了。
来到桌边,抓起包袱,背到肩上,打算来个不辞而别。
正欲开门,背后忽袭来一道冷风,我迅速地闪开,回头便看到一道阴冷的白光划过。
我冷笑一声,抬腿就是一踢,与闯入我房里的黑影缠斗了起来。
三十招过后,我哈哈一笑,不错嘛,竟能和我来回打了这么多招,自我出江湖后,极少遇到真正的高手,通常只要二十招,那些人就被我打趴下来了。
作为一名刺客,这黑衣人的身手已非常不错了。
纵身跳上窗口的案机,回手给他一掌,那人避开,我趁机从半敞的窗户里跳了出去,施展轻功,身如鸿毛,轻飘飘地飞上了屋檐。
并不打算与那刺客拼个你死我活,这是许府招来的麻烦,应由他们自己解决,我可不想替人擦屁股。
我是大夫,不是武夫。
不过......迅猛地抽出用布包裹着的雷霆剑,叮叮当当地打下向我袭来的暗器,如果对方至我于死地,那我可不会忍气吞声,任他宰割!剑气一指,划出一道凌利的寒光,我浑身充满了杀气。
"阁下为何执意要杀我?我与你有何怨仇?"对方如鬼魅般地立定,与我只隔三尺之遥。
"呵呵,我与你无怨无仇。"
他回道。
"既然无怨无仇,你又为何穷追不舍,非要取我性命?"我眯起眼。
"有钱能使鬼推磨。
你既然能为钱进入许府救人,我同样能为钱来杀人。"
"好!好个有钱能使鬼推磨!既然你为钱而来,那我也不客气了。
咱们各凭本事吧,看谁的剑厉害!"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些日子,我怎么还不学乖呢?有些事情,是不能以一个理字就能说清了。
矛盾一冲突,打了先再说,说不过再打,谁强谁就是"理"!雷霆剑一刺,杀气横生,所向无敌,非要见血,否则决不回鞘!刹那间,两条人影在银月下如闪电般地交错,打斗的声音很快惊动了许府的侍卫和主人。
我不想节外生枝,就越打越凶猛,对方显然是个高手,见招拆招,闪忽间,我瞄向他蒙脸的黑布,恶意地一扬嘴角,手中长剑忽转方向,也不顾他砍向我腰际的招式,一刺一挑,那黑布即被我挑飞,他的剑离我的腰际只一寸,却忽地顿住,我趁势扭身,跳离危险,借着月光看清了对方的脸。
"--是你--"我一惊。
那人大笑一声,在我惊愕之时,飞身冲向我,手一揽,勾住我的腰,我没有任何挣扎,就这样被他圈在怀中,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跳跃几下,消失在黑暗中了。
**************"想不到大哥竟是如此风流倜傥,红颜知己是婀娜多姿,人比花娇啊。"
坐在精美的闺房里,喝着甜腻的花酒,我赞叹。
在我对面的男子干笑几声,挥挥手,让伺候的女子下去,那美丽如花的女子行了个礼,水灵灵的大眼往我这边似有若无的瞟了一眼,羞答答地退出房。
"贤弟你是否还在记恨大哥我半夜扰你清梦?"我忙为他倒酒,道:"大哥此言差矣,愚弟知大哥自有用意,故尔,大哥要带愚弟走时,愚弟是乖乖地跟过来了。"
"呵呵......"白澜月失笑一声,摇摇头。
"你呀--果然有些本事。
大哥进你房间,着实吃了不少苦头。
你在房门上涂了刺鼻的毒粉,我警戒,就绕开去开窗户,却想不到你早已下了套,我一动那窗户,早就无声无息中摸了那涂在窗户上的毒粉。
幸亏我对毒还算熟悉,紧急中吞下百草丹,暂时压了毒性。
而我接近床时,以为你早中了我事先所吹入的‘迷魂香',所以放宽了心要戏弄你一下,不料你早有防备,点了‘醍醐香',这‘醍醐香'和‘迷魂香'一结合,便成化功散了,我进房后,吸了房中的香气,差点散功,才一闭气,你就给我一条被子蒙我的头--"我听了他的话,面上笑容依旧,心中却不禁微微诧异。
想不到我的陷阱竟被他分析得一清二楚。
虽说与他同是白氏一族,但我们毕竟只是萍水相逢,便是同宗那又如何?我以为我用毒神乎其技了,一般的江湖术士要拿毒来对付我,简直是自不量力,然而我忘了一山还有一山高,眼前这个男人显然亦是个毒中高手。
"这些仅是愚弟的雕虫小技,还不是被大哥一眼看破?大哥对毒的研究似乎更胜一筹啊,那迷魂香与醍醐香便是混成了化攻散,大哥却功力依旧,无任何影响?只是我不知......大哥半夜来,何以刀剑相向呢?"他但笑不语,慢慢地喝了三杯酒后,这才慢条斯理地对我说:"我是杀手,这是事实,有人买钱杀你,这更是事实,只不过,那个人运气不好,顾了我,目标又是你,呵呵,这桩买卖,他会亏本。"
"哦--"我斟酌了一下,抬眼望他,"是谁要杀我?为何杀我?"他为我倒了杯酒,道:"贤弟行走江湖多久了?""几个月罢了,不到半年。"
"可有与人结怨结仇?""......应该没有。
我从那里出来后,一路游山玩水到洛阳,途中并无和人结仇,不过......"我想了想,道,"路上遇到几个受伤的人,他们向我求救时,我并没有施以薄力罢了。
难道......是这些人要杀我?"他奇怪地瞅着我。
"你医术高明,为何不帮助他们呢?"我撇撇嘴,耸肩道:"我为何要帮助他们?那个时候我一不缺钱,二不有求于人,轻松一身欣赏美景,心情极好,我为何要被一些不相干的人破坏了好心情呢?"他怔了怔,低笑出声,执着酒杯,点点我,眼里流露出一抹宠溺。
"你呀--""怎么?你觉得我不对?"我问他。
他笑着摇头。
"不,这并无对错。
如果换了我,他们怕是会哭着求我不要理他们,呵呵。"
"咦?这是为何?"我疑惑地问。
他俊朗潇洒,气度不凡,笑容常常挂在脸上,眸中偶尔掠过一抹深沉,他这样的人,常人应是最喜与之结交。
"你可知,人不可貌相?"他晃了晃酒杯,目光投向飘忽不定的蜡烛。
"你知道江湖人如何称呼我?""嗯?""他们唤我为银蟾毒君!"他嘴角一勾,邪魅的笑惊现,我一闪神,差点迷失在他的邪笑中了。
"我并不是个好人。"
"......我也......不算是个好人,见死不救......"我喃喃。
"哈哈,这与我相较,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嘿嘿--"我干笑。
银蟾毒君,乍一听,绝非好人!江湖人既然如此称唤我眼前这俊美非凡的人,定是吃过他的亏了。
这江湖名号,奇怪的很,如果一个人行事作风向善,那些个所谓的正道人士便封以崇尚的名号,如若稍做些出格的,又不合世俗常理的事,那便被规为邪魔一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