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传响,空旷的让你觉得这是一座少人居住的古城。
在这样的空间里长大的离萧,怪不得有一种肆无忌惮的个性和展翅天下的雄心。宫墙遮不住他的眼,人声掩不住他的耳
,脚下的土地,头顶的天空,就这样真实的呈现在王者面前,坦荡广袤的撼动人心。
我一走一停,循规蹈矩,人人都以为我是初见天颜,礼仪严谨,倒是正主儿看出了不同,一把将我从地上拉起。
“被这里的气势吓到了吧,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亦卿自动爬起来,递上茶。
被推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茶,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只见两张了然带笑的脸。
尴尬无比。
“朕亲封的御史中丞有这么腼腆么,看着好可爱,不像查抄24家官吏的铁面判官呢,亦修。”
“的确别有小儿女家的娇羞风味,圣上明鉴。”
哼,你们就偷笑吧。
脸上装出一派肃然,“臣惶恐,适才震慑于皇上天子气势(也就是说你平日没有天子气势,哼),不禁心下诚服,以致
失了礼数。不过我这把斩贪官的刀磨的利不利,两位很快就可以看到了。”我瞥了瞥左右,待四周无外人,从怀里掏出
奏本递上。
“吴国舅的罪证已经集齐,不知你们打算何时动手?”
第三十九章 三人成盟
其实吴国舅的罪比起那些草菅人命的狗官来说,远远不及,何况他早年曾扶离萧登位。只是他也许老了,糊涂了,忘了
外戚专权实在是帝王的大忌,忘了他深宫中的太后姐姐已经垂垂老矣,还眼巴巴的将女儿送进宫,指着再续一门荣宠,
而朝堂上倚老卖老,咄咄逼人。
悠悠的喝着茶,我欣赏窗外难得一见的风景。证据已经集齐,怎么处理是他们的事,御史那么多,不一定要我出头配合
。
“你的动作倒是很快,才刚回京,就已经备好了这么一份大礼。”离萧笑笑,看来相当满意。
啧,既然知道你要升我做官,怎么可能不做准备,这些东西无论是供我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是收买人心都很能派上用场。
“恩,礼送完,我是不是可以告退了?明天要接管御史台,又是一场硬仗,二位大人是不是可以放过可怜的一直在奔波
的我,先回家休养生息。”
“明明很喜欢这里,却又急赶着走,怎么,怕朕吃了你啊。”离萧挤挤眼,“我可怜的忠心的御史一直在奔波,朕这个
做皇帝的决定好好体谅臣下的心情。出外搓一顿好的如何,亦修作陪,我请客。”
说完也不理我的拒绝,大步向外,吩咐贴身太监更衣,备马。
亦修含笑的嘴角翘起邪恶的弧度,我乖乖闭上嘴,思索是不是该推迟到后日才去报到,以免因宿醉而搞得明日出场狼狈
。
* * * * * *
实在是很丢人,我低下头,心里火气狂飙,只想大声的喊叫出来。
啊啊啊啊啊,你见过喝花酒的皇帝吗,你见过左拥右抱、衣襟松散的宰相吗,最重要的是,你见过在皇帝老大面前逛花
街的御史,或者说是在御史面前嫖娼的皇帝吗?
庆祝也好,叙旧也罢,什么地方不好找,非要来这儿最红的窑子,我回去要怎么跟那群人精小鬼解释身上的脂粉香气啊
。想着想着,仿佛看到了八仙桌上已经放凉的菜肴,小喜哭得红通通的鼻子,以及家门前不耐烦守候着的黑脸小子们。
呜呜,抓狂,怨念ing。
“两位大人很久没来了,还以为是贵人事忙忘了我们这些姐妹呢。”有姑娘在拿矫着嗓子说话。
“很久”,我竖起耳朵,好啊,原来是借着给我接风的由头来会老相好,从精神上鄙视他们。
“呵呵,最近事务是忙了些。”敷衍而轻浮的声音。
我抬头,倒想知道这些女子是怎样的风情,能让离萧和亦修放弃满宫春色,寻花觅柳。
细细一看,也不过如此,只能说皮肤白腻,妆容妖冶。
我打量着别人,却不知自己也成为了别人的风景。“这位爷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么?”立刻就有人偎到我身上,还端
着小酒杯递到我嘴边。
“呵呵,还会脸红,人不风流枉少年,公子应该好好享受其中乐趣。”喂,别把你的手搭到我颈上。
被女人胸前两团挤啊挤的,我变扭的手脚无措。实在是憋屈的不行,猛地仰头,把杀人的眼神射向始作俑者的二人。
“你们两个,玩够了没有?”愤怒的哆嗦ing。
如果回答没完,我明天就参本地知府一本,纵容淫娼,对不当的社会风气没有进行引导,放任官员流连烟花场所。连番
弹劾,火力全开,就不信知府息事宁人之下,闹不倒这间花楼,哼。
“咳咳,你们退下,将芸娘唤来吧。”某两只还算懂得见好就收。
老鸨来了,结果却出人意料,我成了花楼的背后老板之一。
对着面前跪着的半老徐娘,我还是有点晃不过神来。
“监察司王芸见过圣上、宰相大人、御史中丞大人。”
“免了,以后如有什么官员内幕,就汇报给这位大人。”离萧直指我。
“这是……”我咋舌。
“我们好心领你来接收暗哨,反遭白眼。”面对两只笑眯了眼的狼,我这只狗仔只能憨憨的傻坐。
“有了他们,以后你也就不必再深入敌营,以身犯险。”亦修轻描淡写的解释。
笑笑,原来逗我入套别有一番心意。
有友若此,就是牺牲自我,娱人娱己一把,又有何妨。
第四十章 损友若此
我那天一定是被酒气熏晕了,才会觉得有友若此,夫复何求。
由于离萧和梁亦修的阴险安排,事后我才发现深深入套。鉴于情况复杂,现将严重后果例举如下:
1.接收了红楼眼线,我就打算不再由着这两个人闹下去,起码自己是一定要走脱的。谁知这两个混蛋说什么上下一体
,要多和下属亲近,当下就鼓动姑娘们上来一一献吻。而那群爱看热闹的女子欣然配合,一哄而上,还争抢我身上的衣
服发饰,留作见面礼。
所以,出红楼大门的时候我觉得身上赤条条的,风吹过来好冷。555555,我好难得建立的严肃形象啊,哭泣ing。
2.当晚一边扶着一个半醉的酒鬼勉强的挣扎回家,结果衣衫不整的自己打开大门,吓了老大一跳。十几个大小不一的
孩童,按个头排排坐,正对大门。瞪大的眼睛里,有怒火、惊讶、担心、同情等种种神色闪过,就是没有一个过来帮我
扶两个累赘。大眼对小眼,临风两默默,嘶,好冷啊……
那以后,小鬼们和我冷战了三天,没有人帮我勺饭,没有人分我糖吃,连洗脚水都是我自己烧自己打。最最可怜的是,
犯上风寒的我,还要自己熬药,孤家寡人,独坐独卧,怎一个惨字了得……
3.生活上的小事也就算了,连朝堂上都有人找我茬。第三天我刚坐上御史中丞的位子,还没站稳,就被那国舅爷派人
参了一本。
“臣有本奏,新任御史中丞仇潜放浪形骸,上任前夜,竟流连于花街柳巷,实在有失我天朝典范。”
“哦,有何凭证?”端坐上面的人不动声色。
“臣的家人可以作证。昨日他路过湘帘的驻华楼,正巧看到仇大人越阶而出,衣不蔽体,酒气熏人。另外还有一些民众
在场,楼中姑娘也可拉到府衙问讯。”趾高气昂的样子,白色胡子翘的老高,真不知剪下来触感如何。我恨恨地想着,
颇有拿火烧来泄愤的滋味。
“仇卿,你有何话说。若是查案需要,大可讲明。”离萧短短两句话,就让全体墙头草认识到今日的风向是往哪儿吹。
“谢陛下,对此无中生有之事臣无话可说。”我悠悠的向前迈了一步,跨出列,“倒是有一皇亲国戚欺男霸女,横行集
市一案,要恭请圣意明断。”
“仇大人,不要借机混淆视听。”
“与其捕风捉影,倒不如先听听下官手中真凭实据的调查。”我横了步步紧逼的国舅一眼,将奏本交于见机上前的呈递
太监之手。
奏本翻动间,我只是默默低头,倒是一旁的国舅一直用愤恨的眼光望过来。
老匹夫,妄图拉我下台以树威,哼,你先找我的茬,就别怪我拿你开刀。
“来人,拟旨,将国舅之子吴士懔压下天牢,交三司会审乔氏等7名民女枉死一案。”
龙庭上传来掌权者震怒的声音,惊煞了众人,也使得堂堂国舅一时苍白了面孔。“王,王上……”
“还要朕亲自揭下脸来么,你,宣读奏本。”风在吼,马在叫,离萧在咆哮,离萧在咆哮。(请按《黄河大合唱》的调
调来唱。)
他身边的宣旨公公,尖细的嗓子高高的唱和,山雨欲来之势满满的在大殿上散播。
“臣闻:‘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可见国法治严需从上至下,谆谆教化。然近日,臣于陋市中遇一鲜见之事,惑之,
探之,方晓乃是一皇亲子弟,名吴士懔者,私下劫掠民女,公开亵玩,致多人羞愤自尽,怨染清河。冤者夫母,临街挂
幡,申诉无门,终日于街市垂涕。毋乞衣食,只求一纸清白,还受害女子名节。臣当下惴惴,不知身将何处。奏本之下
,另附冤案血状,及证供实物纪录若干,特请陛下圣裁。”
“圣上明鉴,这一定是旁人污蔑之词,小儿乖顺,必不会犯如此大错。”
“三司会审后自有公道,着宰相梁亦修监审。御史台配合。”
我立在阶下,和亦修齐齐躬身领旨,对了一眼。
他一定是奇怪我如何后发制人吧,嘿嘿,其实我怀里揣了N本弹劾章,今早还在考虑先拿哪本出手呢。
满朝文武,目无法纪的多了去了,不过看今天谁跟爷爷心情犯冲而已。
想到此,不由得笑露了一口白牙,竟惶惶然觉得有点像离萧和亦修这两只狡狼。真真的“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啊。
第四十一章 恩深难负
天很蓝,像隔着层薄纱看海洋,是那种半透的颜色。几朵棉花团似的白云点缀其间,如卡布奇诺咖啡上滑润的奶泡,诱
人垂涎。
这样的好天气,适合郊游,适合诗会,适合躺在靠椅上懒懒的晒太阳睡午觉,适合有情人约会,适合一切美好的事物,
就是不适合遇刺!!!!!!!!
洒了面前的黑衣人,一蓬雾蒙蒙夹带迷药香气的粉末,我抽身急退。同时有暗卫从两旁掠过,替我迎上霍霍而来的刀剑
,带起脸颊一阵风。
热闹的市集、喧哗的人群,因此突发暴力事件而平白的空出这么一大片角落。掌风交错,人影凌乱,我手持匕首,缓慢
的向墙角移动,警戒着不能意料的危险出现。
脑后利器破空声响起,还不待反应,身子已然被轻飘飘送出一丈远,又有两个神秘的黑衣与来人缠斗在一起,护我周全
。
不及细思量,赶紧放出烟花信号,然后窜进人群,隐藏自己。直到官府急匆匆率大队赶来驱散人群,暗卫已经拿下了行
刺人。而那两个神秘的救助者,则隐入官兵带来的混乱,杳无踪迹。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身衣服、那种款式,只在
一个地方见过……
“卑职无能,让大人受惊了。”知府苍白着脸,向我请罪。不是吓的,应该是累的或气的。
第一次碰上上级遇刺这码事的时候,他倒是真的吓到两腿打颤过。随着我入京后扳倒的人越来越多,得罪的人越来越显
赫,对于刺客这种生物的认识,他和我都在不断的丰富。经常睡着睡着,就被我的焰火信号照醒,然后赶忙带队增援,
再然后我俩穿着亵衣,风中两对立……
眼下大概也是被我折腾得内分泌不调吧。喂,不要用对待麻烦的表情对着我,偶也很无辜的说,都是你最高主子离萧的
示意。
“大人,您上次受的伤还没好全,是不是宜回府静养?”不卑不亢啊不卑不亢,自从他被我调教以来,耐心好了很多,
再也没看到以前那幅狗腿样了。
“这个,”我摸了摸手臂上未愈的疤痕,咧嘴笑,“老呆在家里闷得慌。”
“听说王上和梁相正在您府上做客,想是来探伤的,还是卑职送您回府吧。”
囧,看见他们就得挨批了。“等人散了,再招辆马车。”
“呵呵,您的马车就在不远处。”什么时候在那儿的,不要,我难得可以逛街的假期Orz。
“臣一早就备下了。”呜呜呜,为什么纵横朝堂的鬼判官居然对一个小小的知府没有威慑力,啊啊啊啊啊。
一路瞪眼磨牙的结果就是到了家时嘴角还有咬糖葫芦留下的糖渣。随便拔了两串递给尊贵的客人,就把那一棒子的糖葫
芦给了边上满眼放光的小孩。
小屁孩兴奋的撒腿跑了,两个客人还在原地面部抽搐。
“你带伤冒险出府就为了买这个?”
“恩,府里闷,解解馋。”无视两人,进房间换药,刚才紧张之下,都把伤口崩裂开了。
所幸纱布缠的紧,倒没有渗出多少血来,不然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我来吧。”离萧接过药,皱着眉替我重新包扎。
亦修搬张凳子,直接坐在我面前开始训导。“你不是小孩了,能不能多学会照顾自己一点。现下不太平,你又带伤,就
不会窝在壳里修养生息,遇刺遇刺,每次接到上报都是满纸的‘遇刺’,知不知道我和陛下在金銮殿里有多担心。如果
不是给你调拨了暗卫,还派知府满大街眼线照应着,你,你现在都……”
又来了,我无奈的翻翻白眼。翩翩公子也有化身唠叨老妈的时候。
痛,是离萧手下一重,提醒我不要走神。
可是能怎么办,不当拼命三郎成么?会为我温柔上药的君王,会谆谆教诲我的深沉宰相,哪里是可以辜负的人呢。
何况我知道,晗骏就要来了。那两个救了我无数次的黑衣,是他的人。
第四十二章 疑是故人
时间远比空间能让人体会到自身的渺小,你可以认识到所处版图和国家疆界的有形和有限,却难以捉摸这一刻、下一刻
经历的无形的时间。
无论内心抱着怎样的愿望,期待或者抗拒某一天的来临,时间依旧稳妥地照着固有的轨迹流驶,裹挟着你卷入人生的漩
涡。
日复一日的,我还是在不停的搜证、检举、弹劾中度过。也许是前一阵树敌过多,养好伤后,离萧就示意我安分点,先
找些小鱼小虾过过瘾,不要想一朝拔尽毒瘤,总之,现在的日子过得风平浪静。
然而谁又能保证真的会一直安然无事下去。今早开门的时候,一样东西打破了寂静。
五更天,黎明到来前的极致黑暗。门童打开门,还没等轿夫出来,就隐约的看见府门前的石地上有一个隆起的草席,上
面沾着斑斑的血迹。
惊叫,喊人,哄闹,等一阵阵的嘀嘀咕咕将我从梦中吵醒,天色已然有点发白。
有点不耐烦,掀开轿帘,双脚落地,排开众人,用门童递过来的扫帚柄挑起草席一角。
……
“咣!”扫帚落地,我只顾得大喊:“来人,快把这人抬进我房里,童儿,准备伤药和水。还有,直接给我去临街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