晗骏全不在意的瞥了他一眼,便转向我。“亲亲鱼儿,三年之期玩得可好?之前招惹你的家伙们,为夫已经清理好了。
”
怪不得近日杀手绝迹,原来是烟雨楼出手,我低头暗忖。
“来,跟我回家吧。”他的目光看过来,是难得的温柔。然而这人性情反复之极,我不敢妄动。后背上鸡皮成批叫嚣着
起立,似在提醒我又要深陷当年的阴影。不自觉地蜷指,抓紧烟渊的前襟。
烟渊显然察觉到了,皱皱眉,拿衣袖遮住我的眼睛。“尊驾还是早点离去的好,主人家不甚欢迎。”
“主人家?恩,你既然知道这个道理,还不速速离开?”晗骏的声音开始泛出冷意,带着恶意的嘲讽。“莫忘了,我是
你怀里人的夫君。”
“放肆!”
“你还混账!”
动气,然后动手,也不过放开我的一下子。
飞沙走石里,两个人已尽展手段,辗转腾挪间拳脚生风,招招皆是杀机。
第四十六章 身有依凭
如果事不关己,我倒是很有兴趣搬张板凳,吃着特制的陈皮瓜子,边看边嚼,边嚼边点评。
眼前的这两人打得可好看了,不说他们都是玉树临风、俊秀飘逸的人物,单是那拈花妙手、清清玉掌,优雅中夹杂着明
里暗里凶狠,就已是比死亡笔记和吴宇森电影还要好看的暴力美学。
而且速度奇快,留下残影无数,离得远一些的人,恐怕只能看着地上这一红一白两团身影,滴溜溜的晃眼打转,吃惊的
扶下巴。
“好厉害!”这是男孩子的惊呼。
“好帅啊!”这是女孩子的星星眼。
我是很想喊停,但是……
“出言不逊!枉你身为烟雨楼主,空负大家风度!”
“风度值几何,你若对内子收手,本座自会好声好气!”
“你无耻!”
“你又哪里高贵!”
#%@*&……
压下头上“吧唧”冒出的又一青筋,我平举双臂,像赶小鸡一样把孩子们往外推搡,“都出去都出去,该买卖的买卖,
上学的上学!”拳脚无眼,安全第一,料想那两人也不敢真的对彼此下杀手,何况还有各自的暗卫潜行在旁,我还是趁
机脚底抹油,自觉开溜的好。书房里高高堆砌的案牍,更值得我聚精会神的研读珠算。
正这么想着,却在迈出院门时被阻住去路。
“小鱼儿,怎么就走了呢?难道你要冷落我?”晗骏将我拦腰抱住。
烟渊眼神一沉,左手食指连点晗骏脉门而去,逼他放开。
晗骏无奈撒手,笑嘻嘻的把头向我一倾,直直的将整个重量压上我的背。
嘶,好重!
心情开始烦躁起来,内火腾腾的冒,对于晗骏的亲近更是反感。这算什么?争风吃醋?喜新厌旧?!旁边的屋里还睡着
昏迷不醒的环生,他却视而不见的对我纠缠不休!
冷冷地一偏头,我也没有好声气:“两位如果还要切磋的话,仇某人自动给你们挪地方。朝中事忙,恕不奉陪。”抱歉
了烟渊,晗骏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就当我是一时任性迁怒好了。
拱了拱手,也不看二人反应,祭出一副冰山脸,甩袖疾走。幸有暗卫阻拦,也不怕他们贸然跟随。
打马一路冲向皇宫,亮出御赐金牌,直奔御书房。对着不掩惊诧的离萧,方始松了一口气。这是一国之帝的书房,整个
连丰的中心,是我目前可以想到的最为安全的地方,最不被人打扰的所在。
“仇大人,你擅闯重地,惊扰圣驾,成何体统?”石化的瞬间,我瞥了一眼,是两朝老臣吏部尚书林阁老,他沉着脸,
胡子气的一翘一翘的。在场还有吏部、户部、军部的一些官员,多是一副幸灾乐祸、喜闻乐见的表情。
“如此有失稳重,怎配做百官督管,怎配得圣上信任,还不退下?”斥责不断。
“咳,西富,领仇卿去耳房暂待。”貌似我实在出场狼狈,连离萧都不好意思替我讲话,只得让西公公拽着袖子惨白退
场。
直到接了传唤再进去的时候,迎面就遇上了林阁老一队人,他扳着威严的面孔,好像对斥退我一事相当的得意,扫过来
的眼神像只骄傲的孔雀。
心下不由一笑,真是个爱争长短的老人家呢。
离萧在御案后对上我的目光,默契一笑,摆摆手示意我说明来意。
那就开门见山吧。“不知陛下可还记得当日入仕时许我的条件。”
他挑了挑眉。“麻烦来了?”
“正是,臣现下讨陛下天威一庇。”
“颜渊?还是烟雨楼?”
“您圣明,二者都是。”早就知道他有耳目,我无力叹气。真是损友,明明知道我的烦恼,却喜欢在一边偷着乐。
“希望朕怎样处理呀?”眯着眼睛笑。
“您圣明,臣不敢妄言。”
“那就这样吧。来人,拟旨,着仇潜即日搬入近水台行宫,专项处理本年科考一事,调御林军一千,以策安全。”
啊,真是好主意。可以想见明天某些人不愉的脸色。
晗骏,你有江湖势力;烟渊,你有豪门特权;我背靠大树好乘凉,攀着登天的云梯,这一次,怎么也不会任人摆布了去
。
第四十七章 夜有君来
权贵就是权贵,不用带什么随身用品,不用管吃喝金银,高头大马,身后跟着一千御林军溜溜的跑,在众目睽睽里招摇
过市,然后晃晃悠悠的迈进皇家园林。
对于离萧的这一手,我是相当的满意。逃跑能逃的这么明目张胆、风光无限、冠冕堂皇的,恐怕也是难有前例。
家里的小孩,有御林军接送过来;公事的折子,有书笔吏粗略挑拣后专车押送;凡是参加此次科考事务的官员,都要先
来近水台点到,报告工作;另外还有一批御史直接搬到西边的翰墨斋办公。
都说近水台,近水台,可不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意思。至此,我已体味到手握一国权柄的畅快淋漓。住的是雕梁画栋
,乘的是宝马香车,吃的是龙肝凤隋,连驱使的都是高出凡人一等的人物,如何不得意。
上阶的地位,往往是与繁重的工作压力成正比,白天忙的花蝴蝶般脚不沾地,只有深夜才能安憩。
睡梦里,是合欢香的味道,细细的侵入心肺。眼帘开始发烫,恍惚的睁开。
晗骏一袭紫衣,斜倚熏笼,双手兜袖着看过来。
眨了眨睫毛,语音含混。“谁在哪里?”
他的身体随着轻笑,鬼魅近前,“怎么?明明看到我了,装作看不见?”
眼睛终于如常清晰,我瞪大眼看他。真是个妖精,每一次见他,都是不一样的造型。表层的发分几缕结了辫子,然后顺
着肩线自然下滑。内襟的衣领翻得高高的,像花瓣一样沿着外衣沿卷边,连袖口都是翻出的荷叶样花式。
“还是不相信?”他戏谑的笑,“想知道不是幻觉的话,我来证明给你看。”
“你,你做什么?”我张口结舌,不敢相信他的手居然泥鳅一样穿过锦被,摸上下身的脆弱。
却在下一刻,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能感觉到他一阵一阵的轻抚。
他趴在我耳边,笑得很惑人,“现在呢,感觉到我的存在了么?”
浑身的温度开始上升,特别是被逗弄的那里,止不住的轻颤。我咬牙,克制自己的妄动,“你怎么会在这里?”御林军
呢?都是废物吗?由得他如此轻易闯入。
“你在这里,我当然也会来。御林军纵是精锐,总不如江湖人的拳脚轻灵。可何况我又不是一般的江湖人。”他自傲的
挑了挑嘴角,手下越发紧了。
呼吸开始粗重,我用双手去推,反而被他箍到头顶。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你不嫌我大了点吗?”
“什么?”他疑惑。
“青春少年、美貌娈童,以你的身份还有什么人要不来。我十九了,已经老了,何必勉强!”趁他发愣,拼尽全力的扭
动挣扎。
却不防手上一重,关节咯咯作响,是欲断骨的痛。
晗骏的声音如山雨欲来,“到现在,你还给我装蒜。你是要气得我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么?”
身上有东西猛的压了下来,颈脖落入了某人温热的口。他撕咬着,发泄着怒气。
“疼~”因为力竭和痛楚,我呜咽得像只小猫。
他舔了舔破皮的伤处,然后,继续往下啃。
手被压制,弱点又落入人手,嘴只顾着喘息。房间里还有久违的合欢香的味道,让人无力。
“嗯……”
“乖一点,我就轻一点,嗯?”
“唔……”
“如果你不那么倔强,我何必这么待你。”
不知不觉间他放松了钳制,我的手攀附上他的肩,深深的抠入。
没有在意,他保持着身下的律动,贴上来亲我的脸颊,吻去我汹涌而出的泪水。
可以看得见,他的眼睛由最初的愤怒疯狂渐渐转化为温柔缠绵,在里面倒映着的那个身影一直是我,小小的狼狈的我。
原以为躲在这里就能安全,谁知反而沦落入陷阱……
第四十八章 坐困愁城
如果不是外面吵吵嚷嚷,如同闹市,我大概还在黑甜梦里沉醉。
从窗纸透入的天光,耀人的白,晃得眼一片酸涩,几欲流下泪来。
门外的声音径自传播,模模糊糊入了我耳。
“日正当空,大人还未起身?荒唐!看我不揪起他,参个玩忽职守!”
“唉,一国卿相,居然荒废政务至此,前所未见啊……”
“可不就是恃宠而骄么?哼!”
“年轻人嘛,心高气傲……”
……
闭闭眼,尽力忽略这些声音。三年来,听得耳都出茧了。
却不想这片和谐的责讨,被一个淡漠的声音打破。
“各位大人请慎言,仇大人操劳过度,积困成疾也是有的。政务之事,洒家不懂,但起码晓得尊卑礼仪,上下之分。皇
家有谕:行宫内闲杂人等不得大声喧哗,滋扰生事。大人们若是渴了,累了,办公地已备上了点心茶水。”
悉悉索索的,只有衣袂走动,兵士们甲胄摩擦的响声传来。窗外立时平静了不少。
我很想动,可全身一直疲软有如烂泥,手指自然蜷缩,居然连伸展开的力气都没有。
两个在眼前收拾的小太监想是看到我醒了,无声的对了一眼,立刻就有一个钻出门去喊人。
少顷,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家就进得屋来。
心里是很感激的,当下挣着起身:“玄公公……”才抬了一点,就失力跌了下来。还好另一个小太监就侍立旁边,抢上
来扶了一把,垫了软物在腰后。
他摆摆手,“方才的事,大人您不必在意。做奴才的,总是要替主子担待着点。今日的由头倒也好寻。”顿了顿,“倒
是上头,大人您想我怎么禀报。”
我合眼,缄默。
我现在一身洁净,雪白的里衬,香香的床。可见刚才换衣时,他一定看出了什么,不然也不会有此一问。
“公公不用为难,他们问到什么就照实说。昨晚院中的暗卫。现今情况如何?”
“六死七伤。老奴调了御林军一部来接替守护。”
“……暗卫的事也一并上报吧,烦劳多美言几句,就说忠心护主,让莫再追究罪责。”
“可,护主不利……”
“敌势汹汹,难以抵挡。”我是招祸的主,怎能再牵扯无辜。
“是。如此,老奴就告退了。大人若有吩咐,就吩咐这两个娃儿吧。”玄公公向我点点头,行了一礼就走了,想来离萧
那里还等着他一番报备。
太医匆匆的来,留下了去瘀痕的膏药和几张食补药方,对外则称我夜染风寒,湿气入骨,需卧床静养。一切公务就暂时
移交给了副手们。
病房的门这几日除了三餐运送,都没有怎么放进人来,连带着,房间里也是温暖干燥的气息。
晗骏没有来,像迷梦一样,消失无踪。
颜渊没有来,他早在几天前离开,临走留了封信,说要我等他。
离萧、亦修没有来,要平息我病倒而引发的舆论压力,坐镇朝中。当然,恐怕也有暗地里
为我报仇的打算。
身周很安谧,每天都是吃了睡,睡了吃。不被允许下地,就是下地也是铺了柔软的毯子,在贵妃椅上静静地坐一会儿。
偶尔可以装睡去偷听两个小太监在那里交流,谁谁谁今天又妄图探院,被哪个兵大哥抓住了,丢出院外,打了几个滚。
又有几个打算试图强闯的,被押到了哪一层地牢,听说那牢内的风景,如何如何的有“生机”……
很可爱的两个小娃,哪怕是故作严肃的喂我吃药的时候,眼珠也是滴溜溜的,灵动非常。
有了这么美丽的陪衬,总体来说,对于这个装金丝雀的雅致鸟笼,我非常满意。
第四十九章 心有戚戚
“大人,您府中来人,说是有事禀报,可让他进来?”
我放下见底的药碗,点了点头。还未平复口腔里的涩味,就有一个小身影像阵风似的撞开珠帘直冲进怀里,带起一阵叮
咚。
“梅哥哥,你有没有想我们?”许久不见,小六子这声叫唤得真甜。
抚着小刺猬一样的乱发,我微笑。“这么久了,当然很是想念。小子丫头们都还好吧?”
“好着呢,还不是成天斗嘴打架。”他耸了耸肩,挨着我坐下,递过来一小纸包“喏,还一起做了松子糖,让我带过来
分你些。”
我接过打开,让两位小公公也抓了把,人人口中塞一粒嚼着。房间里满是那种熟悉的甜腻香气。
“哦,对了,我过来是和你说一声,咱家里那个病人醒了。”
“醒了?环生他,现在怎么样?”
“啧,不声不响,比最小的小宝还乖,小丽给什么他都吃。吃了就睡,睡醒发呆,然后再吃。换药那么痛的事情,也不
哭不闹,随臭丫头们使劲扒拉。擦了刮,刮了再擦,我看着都发毛。我说,梅哥哥,那人不是傻子吧?”
横了一眼,“别乱说。”那个人,心思比常人机敏十分,除了爱错人,又做过什么傻事?
他撇撇嘴,不再说话。
看看不远的桌案上还有宫里供应的特制点心,顺手一指,“呐,那几碟带回去给兄弟姐妹们尝尝鲜,你的小福袋应该有
贴身带着吧。”
小屁孩的眼睛“唰”的就亮了,点点头,嘴角咧的很开,嘻嘻笑着就扑上去忙活。
打个巴掌给个蜜枣,这手段,总是有事实依据。
等把他撵出门,那小脸上还是一副喜滋滋的梦幻表情,让人好笑。
送走了小六子,这个庭院又开始变得沉寂,明明殿前廊后驻着那么多人,却怪异的连一丝杂音都没有。
越安静,越寂寞……甚至想拉个人来故意吵上一架。再美丽的景致,每天看着,也会有一丝疲倦,何况这并不是我的家
。
身体本来就没有大碍,又被底下人呵护着静养,摸着倒是长了几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