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会有人看见。”玄英淘气地笑着。“就算看见了又怎么样,除了母后,现在皇宫里皇兄最大,你只要重咳一声啊
……哼哼,谁还敢说什么。”
“这……”
“那哀家呢?哀家如今在宫里又算得是什么?”
苍老而威严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玄慈回过头见到是太后,便是连忙行了礼。“太后安好。”
然而,太后却是用着微微愤怒的眼神看着玄英。
玄英自知理亏,吐了吐舌头后,也连忙爬了下来,躲在自己皇兄的背后。
“玄英,你一个堂堂皇子,竟然效那市井小儿一般攀爬高墙,叫外人见到了,还当我皇家子弟家教不严,你该当何罪。
”
“……玄英知道错了,太后。”玄英低声说着。“玄英不敢了,玄英年纪小,饶了玄英吧。”
“是……是啊,皇弟年纪小,求太后饶了皇弟吧。”玄慈也结结巴巴地说着。
“哼,今日若是轻饶于你,还真当哀家不如你们母子了。”太后的语气不善。
玄慈一愣,才刚抬起头,太后便沉下了脸。
“来人,传哀家懿旨,将这鲁莽的三皇子关在他自己的房里。没有哀家的旨意,如果胆敢放出他来的话,便是与哀家作
对。”
“这……”一旁的几个太监为难地面面相觑。
“太后……英弟口无遮拦,太后息怒。”玄慈连忙说着。
“哼……今日你越求情,哀家就越不能轻饶于他。你们还在等什么,把玄英押回他自己的房里。”
“太后!”
“住口!今日谁再求情,玄英就罪加一等。”
“啧……”玄慈咬着下唇,再也没吭声了。
玄英则是用着不甘心以及愤怒的眼神回看着皇太后。
“瞧你这是什么眼神,真当哀家不敢加罚于你不是?”皇太后冷冷说着。“好,哀家改变心意了。来人,玄英犯上,把
玄英押入大牢。”
“太后!”玄慈忍无可忍,豁然站了起来,走向前三步。“既然今日太后盛怒难平,就连玄慈一起罚吧。”
“你……当哀家不敢?”
然而,玄慈也只是冷冷看着皇太后。
“好,来人,一起押下!”皇太后喝着。
然而,太监们只是面面相觑。
“怎么,等什么?”皇太后气得脸色发白。“你们真要让哀家成了小儿口中的笑柄?”
“这……太后,如今国家春秋之际,还望太后息怒。”一名太监总管跪了下来。
“大胆奴才……”
“杜将军!”此时,玄英眼光一闪,又从后方爬上了墙对着墙外正在点兵的杜扬喊着。
远远的听见了小孩子的声音,本来还有些疑惑的杜扬,在下属回报是三皇子时,惊得立即快步走了近。
“杜将军!有人要对皇兄不利!快来救皇兄啊!”玄英喊得凄厉真切至极,杜扬一听便是立即飞身向上跃上高墙。跄啷
一声长刀出窍。
“来人!随我来!”杜扬沉声一喝,千百名御林军立即涌入了宫中。
另一头,皇太后见玄英胡闹搬来大军,气得几乎脸都要黑上一半。
“就是她。”
杜扬才刚气喘嘘嘘地赶来,手上的刀也还在晃着,眼前的玄英就指着皇太后,用着稚嫩的童音说着。
杜扬愣在了当场,而身后赶来的那群御林军也悄悄地闭上了本来喊打喊杀的嘴。
“她要把皇兄关在牢里。”玄英说着。“我亲耳听见了,他们都是证人,不信你问。”
杜扬还是愣着,而身后的御林军也越来越多了。被卡在后头的、不知情的御林军还在兀自嚷着砍杀,宫中可以说是乱成
了一团。
“胡闹!气死哀家了!”皇太后怒喊着。“传皇后来,立刻过来!今日哀家倒要瞧瞧是什么样的女子教得出这样的野孩
子!”
“玄英,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华清殿中,好不容易领回两个皇儿的皇后柔声问着。
然而,拉着自己皇兄的手,玄英却是别过了头不理自己的母后。
他不懂,为什么什么都没做错的母后就算被训责得难听还是得要低头赔罪。他不懂,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
要让皇太后把自己说成个野孩子。
“……英弟好玩,爬上了墙。孩儿去寻英弟,英弟一时口误,冒犯了太后,所以才惹得太后不快。”玄慈说着。“后来
英弟看太后迁怒于孩儿,情急之下便惊动了杜将军,一切都只是误会,母后。”
“是这样的吗,玄英?”皇后还是柔声问着。
“嗯。”玄英不是很情愿地回答着。
“到底你们是说些什么,说来听听好吗?”皇后问着。
于是玄慈便将玄英的话转述了一遍。
“……原来是如此。”皇后低声惊呼着。“英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好,是我不对!”玄英气极,扔开了玄慈的手就自个儿离开了华清殿。
“英弟?”
“别追,是母后我把他宠坏了。”皇后轻叹了一声。“过一会儿他就会忘了,到时候再说吧。”
另一方面,皇太后正怒气冲冲地回到自己宫中,岂料此时一个宫女神色紧张地迎了上来,正巧捱了个巴掌。
“不长眼睛的奴才。”皇太后怒斥着,把宫女打倒在地,接着便走回宫中。
“启禀太后……是急信,华亲王的急信。”宫女捂着脸颊,怯生生地说着。
“……那还不快呈上来。”皇太后停下了脚步,低声说着。
“是……”宫女连忙爬起了身,跛步走了上前,呈了上去。
皇太后展信,临桌细读,不到片刻便已读毕。
皇太后把信凑到了火边化了,接着便若无其事地说着。“晓得是谁送来的信?”
“奴婢不晓得。”宫女低头说着。
“好,你过来,哀家有赏。”
“啊……是,谢太后。”宫女连忙走了上前。
然而,皇太后一个眼神,随侍一旁的一个太监便抽出了袖里的匕首,往宫女的左背深深刺了进去。宫女就连惊呼都叫不
出来,一刀毙命。
“哼……呵呵……”好孩儿,哀家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夜里的宫中,皇太后突地笑了起来。
天都黑了,然而,玄英却没有回去自己寝殿的念头。
只觉得万般的委屈,玄英坐在墙脚,闷不做声。
“哈哈,因为……今天主子有赏啊。”突然的,附近有小孩子的笑声,玄英不怎么感兴趣地看了过去。
“今天家里又能多条鱼吃了。”两个小孩子肩并肩走了过来。“宫里真是不错,动不动就有赏钱。早晓得便早些进宫来
了,母亲也许就不会病了……”
在玄英的眼前,两个小太监低声说着,走了过去。
附近就是宫门,玄英看了眼小太监,突发一计。
重重咳了声,玄英走了向前。
“谁!”小太监惊呼着。
“我。”玄英很有威严地说着。
“啊……”
“想必你们也不认得。”玄英连忙说着。
本来就是,这两个身分低微的小太监又要怎么近得了玄英的身边。
“我们来做一个约定。”玄英低声说着。“保守约定的代价,是一个月十两银子。”玄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金锭。“
一个人十两,所以我先付两个月。”
“哇……”两个小太监看着眼前的金子惊呼着。
“而你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跟我换衣服。”
‘咳……咳咳……’
压抑着的轻咳声,在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然而,尽管已经刻意放了轻,另外一张小床上的“俘虏”却是睁着眼睛,听
得一清二楚。
也不全然是因为那偶发的咳嗽声而睡不着觉,大部分还是因为心里的忐忑。想着身处于一个陌生的地方,想着京城里的
母后以及皇兄,就这样想着想着,玄英就是闭不上眼睛。
两手抓着身上的毛毯,玄英小小的身子蜷在了一起。倒不是因为寒冷,而只是因为有着一点小小的寂寞。
‘咳……咳咳……唉……’
这一次,在轻轻的咳嗽声后,伴随着一个低低微微的叹息。
玄英转过了身去,看着床上的冷雁智,直到冷雁智缓缓地、重新张开了眼睛。
“你睡不着吗?……真巧,我也是。”冷雁智淡淡笑着。
“……你生病了吗?”玄英小声地问着。
“……嗯……咳咳……”冷雁智低声咳过之后,又是缓缓说着了。“我吵到你了?”
“……没有……”玄英小声地说着。
“……明天,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冷雁智低声说着。“然而,我现在却还醒着。”
“……你明天要做什么吗?”玄英低声问着。
“……没有要做什么……只是被浪潮推着,然后一直一直地往前走。”冷雁智低声说着。
“……有人逼着你吗?”玄英低声说着。
“……没有。”冷雁智轻轻说着。
“……我不懂啊……”玄英稚嫩的声音小小响着。
“……你还小,不需要懂。”
“……娘!”
从梦里惊醒,睁着一双大眼睛,玄英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在皇宫里呢。
只是,看着陌生的床、陌生的帐篷,呆了一会儿还是想起了自己的遭遇。
怎么办?我要怎么回去……母后跟皇兄一定……
“醒了?”冷雁智的声音从身后传了来。
当玄英转过身去后,冷雁智已经穿好了外衣,正在束发。
“过了几天,等事情成了,你就可以回去。”冷雁智说着。“……你家在城里还是城外?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我住城里,家里还有爹爹、娘、还有一个哥哥。”玄英低声说着。
“……城里吗……”冷雁智似乎轻轻说着。
“……是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爹爹做什么的?”冷雁智束完了发,转头问着。
“……没做什么。”玄英小声地说着。
“……总有赚钱的工作吧?”冷雁智低声问着。
“……”根本不晓得该怎么回答,玄英只是尴尬地摇着头。
“……你是不想讲呢,还是不知道?”冷雁智问着。
“……我不知道……”玄英小声地说着。
“……说的也是,一个五岁的孩子懂什么。”冷雁智轻声说着。
“……明年我就有六岁了啊。”在冷雁智回头整理东西的时候,玄英小声地说着。
“这几天就暂且跟着我吧。”冷雁智收拾着东西,一边说着。“等事情平静了,我带你回家。”
“……真的?”玄英笑了开。
“嗯。”冷雁智停下了动作,微微转过了头看着他。“想不想爹娘?”
“……有一点……”
事实上,父皇也就算了,然而要说起母后跟皇兄,可是打从自己有记忆的时候开始,就是每天都陪着自己的。虽然之前
是母后不好,可是……
玄英坐在自己的小床上看着冷雁智收拾东西,心里突然有些难过了。
跟着冷雁智骑马,处于行进的大军之中,玄英坐在马上,紧张地四处张望着。
这些军人的打扮,跟京里的一点都不一样。大概有一半的人,就连面貌的轮廓都比汉人还要深上了一些。
“没有看过这么多人?”冷雁智微微笑着了。
“……总共有几个人啊……”玄英小声问着。“好象人海一样,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的。”
“……三万当先锋,七万中坚,三万后卫。”冷雁智说着。“明日到京城。”
“……京城?”玄英回过了头,问着冷雁智。“这么多人去京城是要做什么?”
“……声东击西,攻其不备。”冷雁智的眼睛依旧看着前方,座下的马儿也是缓缓走着。
“……你们要去打京城!?”玄英终于省悟了,然而却是吓得脸色发白。
“是啊。”冷雁智说着。
“……为什么?”玄英着急地问着。“你们饥寒交迫吗?你们受人欺凌吗?你们有冤不能伸吗?”
“……都不是。”冷雁智说着。
“……那么,又是为了什么?”玄英问着。
“我求一个人,他们求一个梦,就这样。”
缓缓的行进,直到远远的,京城已经出现在了天边。
熟悉的风景,然而却多出了太多太多的人以及令人心惊的情景。
彷佛是即将让洪水淹没的土丘,彷佛是要让蚂蚁群搬走的糖果块儿。高耸的京城,在那万头钻动的军队中,显得岌岌可
危。
纵然……太过的安静。
已经是黄昏。
在一行人就地驻扎时,玄英一个人站在草地上,遥望着京城的方向。
火红的夕阳在身后落下,前方的地上是自己长长的影子。显现出来的轮廓身影,该是二十年后自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