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风尘,你,你有伤心事,说出来,当放个屁就算了嘛。你,你做甚么哭得脸上都是泪,你,你脑子进水了,还是
眼里头出泉了。”
风净尘回首看着他,微微一笑道:“大胡子,你信我不信?”
大胡子一撇那厚厚的胡子,学着那些戏子的样子,拿腔拿调道:“信,本帅那个佣人是没有姨的,那个佣人是没有姨的
。“
风净尘哈得的一声笑出来道:“是用人不疑。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大胡子,你叫两个可信的人一起跟我走,咱们
现在去一个地方,要是现在不去,到时候就晚了。“
第十章:峭风疏骨寒
玉龙吟看着风净尘发回来的消息,笑了笑道:“过了明日天下可以定矣,大家可以回去睡觉了。想不到这个东西还有些
用处,只要他以后都这般听话,倒要好好儿待他了。”
君为民和轩辕流光有些酸酸的看着珠儿,过了一会儿,君为民道:“珠儿,你不觉得他办得也太快了么,还是防了一手
好。”
“你怕他面上答应我把他们带进山谷,实际却带人抄咱们的后路么?只管放心,后路我都准备好了,他们不来便罢了,
一来,全是死路一条了。”玉龙吟轻轻的敲了敲桌子,慢条丝绺的道。
这两人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只希望那风净尘带人来抄珠儿的后路,这样可有得他受了,敢再次背叛珠儿,珠儿一定叫
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家一夜的烦躁,快到天亮时分,几轮探马急报,这些个暴军们已经开始向山谷的方向开拔了,看起来是撤退的样子,
那装着军需的马车先行,鸿雁的精兵在后面押阵。
玉龙吟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不过没有确准之前,不能让后路的二十万大军撒下来,毕竟前面用的是炸药,只要这些暴奴
们一进去,炸药引爆,五万多斤的炸药,等炸完了,不过只要大家去将那些碎骨埋了而已,用不上大军的。还是防着后
路好。
为了防着前面有什么不测,玉龙吟已经在最高的山谷顶了,两边的禁卫不断的传送的消息,二千辆大车全进了巨大的山
谷,不一会儿,鸿雁的军队也开始进了,玉龙吟微微一笑,他就等着二十万人全进去了再动手。玉龙吟这人最讲究的就
是完美,辛辛苦苦设计的步骤少了一个,心理都觉得难过得很,所以非得包圆了不可。
两千辆战车进了山谷以后就开始向两边散开,在山谷外围围了一圈,鸿雁的大军开始往里边走,玉龙吟很是想不通,这
会怎么倒过来了,让大军往前呢?噢,他们想以精兵为主力从前面冲出去,怕什么,前面的谷口已经用树堵死了,一时
半会搬不开的,等他们搬开了,炸药也就炸了。想到这里,他已经看着人差不多都进了,便将手向下一挥。
为了避免有人逃出去,所以这火药的信子就埋在山谷入口的下面,然后向上延伸到顶端。为了加强力量,这信子上都喷
了烈油。而且为了防着信子着不了火,玉龙吟早就准备好了火箭,信子不行,火箭起发,也可以引爆炸药的。
他的手挥下去,这信子却没有着到底,原因很简单,在信子快要到底部的时候已经叫人给割断了。油信子燃到了一半,
燃不下去了。
玉龙吟脸色微变,自己埋火药的事风净尘都不知道,如何泄了底了?他将手一挥,示意放火箭。可是千万支火箭往下去
,除了少数地方有小小的爆炸以外,根本没有任何影响。玉龙吟知道已经着了道了,来不及了,自己已经把守军全用在
后路上,前路根本就没有设大军伏击,如果让他们搬开了树,那这二十万暴军就顺利出山谷了。他的汗滴下来了,平生
作战,无此之败,今天败在手下败将手中,颜面何在。玉龙吟怒声下令道:“叫守后路的大军赶紧上来,既然炸不死他
们,就全剿了,只能血刃相见了。
没有想到命令传下去了,一会儿,那些大军的探马就上来回了,二十万后路大军来了,不过没有进谷口。
玉龙吟脸色已经暗红了,他厉声道:“快马还不进谷,待暴奴们全跑了才动手么?”
那探马看他那副几乎要吃人的样子,吓得抖抖索索的回答道:“国,国师,不是大家不想进,是进不了,谷口叫那些个
大车给堵得严严实实的,他们把马全给牵走了,那些个大车下面全加了重重的石块,一时半会移不开。
玉龙吟气得个倒仰,脸色一下由暗红转成了铁青。这样子的珠儿叫君为民和轩辕流光都心里发憷,他们二人心里怪珠儿
错信了风净尘,可是面上却一句话都不敢有。
那头义军们已经搬开了堵谷口的树,二十万大军,五万鸿雁军开头,五万殿后,丢了所有的资重,每人只带了够吃十天
的谷米,飞速冲出谷去,直向南方的海边平原撤去了。
玉龙吟忍住了狂怒,飞身下谷,一下去才发现,这两千辆车上全是一个个大水袋,这些车一进谷,就开始放水,这水慢
慢的把火药都给淋湿了,尤其是外围一圈埋火药特别多的地方,全叫水给泡湿了。多怪自己想要一网打尽,给了他们半
个时辰的放水时间,要是这些暴奴一入谷就引爆,这火药就不至于大部分都叫水给弄湿了。也怪这朝廷军队的懒惰,这
火药趁夜色埋得极浅,水一放,不久就渗进火药里头去了。特别是总引信一弄湿,主炸药全浸湿了,当然炸不了了。
玉龙吟咬着牙齿,发出奇怪的扭曲声,好半天才从口中迸出几个字眼来:“好,好,风净尘,你行,真行。我倒要看看
,你能行到哪一天?”这种说话的腔调,叫轩辕流光打了个寒噤,而君为民却着实在心里振愤了一下,风净尘,你小子
有得受了。
逃出生天的南义军们兴奋得又唱又跳,大家把风净尘一次次的抬起来向天上抛,风净尘忍着伤痛,由着他们胡闹。从来
没有想过老百姓原来如此可爱,难怪涵儿经常喜欢去体察民情,凝儿则常常去跟老百姓们吃吃饭,唠唠嗑,想不到自己
最后在他们身上得到了做英雄的快乐,难怪当初珠儿情愿为龙泽子民牺牲。有时,看着弱小者能够开心,本身就是一种
最好的报答。
但是不一会儿,他的脸全暗下来了,这一来,自己真的成了珠儿的巨敌了,自己千方百计想要挽回珠儿的心,到头来却
又一次成了他的死敌,上天太会跟自己开玩笑了。再说自己逞一时血气之勇,帮了他们,就意味着要和珠儿作对到底,
珠儿这次败,是因为信了自己,下次呢?他是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这些人不是珠儿的对手,怎样才能让他们多活上些
日子,最好是能逃出生天呢?风净尘的脸都皱起来了。甚至没有看到大胡子正在聚精会神的盯着他看。
风净尘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这大胡子同个色鬼一样看着他,口水都要淌下来了。风净尘暴喝了一声道:“统
帅,您想做什么?”
大胡子吃了一惊,就回过神来了,他难堪的摸着头道:“嘻,嘻,你长得实在太好看了,哎,他们都说那国师长得好,
我却觉得他怎么看都是个妖精。你比那国师长得有男人味,你看看,嘴唇是白了一点,不过很有点利利的味道,鼻子高
了一点,不过叫做叫做……呀,我是个粗人,想不出好听的话儿来奉承。”
风净尘瞪着他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再胡言乱语,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喂,你脑浆搭牢了不是,说你好看呢,人家真心话儿,你当驴肝肺。喂,我说,你是不是病了,这人有点不对劲,比
走的时候瘦多了。戏里头叫这什么,叫这‘鹅见油莲’,这‘鹅见了油莲’,那当然是想吃个饱了。我现在明白了,为
啥,那些个男人一说这句‘鹅见油莲’,就露出了饿肚子流口水的表情。”
风净尘开始还没有明白什么叫‘鹅见油莲’,后来才弄懂,应当是‘我见尤怜’。这小子竟然把赞美女人的话用在自己
身上,不伦不类。风净尘实在是很生气,别过头不理这个乱话三千的粗汉。
大胡子管自己在旁边嘀嘀咕咕说了许久国师的坏话后,风净尘终于耐不住从他身边走开了。这一走开,脚步就不知不觉
的往朝廷的驻军走,珠儿不知气得怎样了,可别把他气坏了,好歹自己也要去看看,这样才放得下心。走了两步,却又
想到什么,回头对大胡子道:“统帅,您别光顾着乐,您要真信我,就听我的,马上让没有事干的兄弟们砍树,大家别
再想着去将官府的人都杀了,没有用的。赶紧去将这沿海一带年所有的粮库全都劫了,最好是把备用的木板,木钉都取
来。”
“干嘛,咱们开粮店,还是开木器店?”
“现在没有路可走了,只能从海上走,二十万人要走,没有上千只大船,顶不了事。这一走,路还不短,起码是几万里
,最好你们能去西大陆。这样不备足了够吃半年的粮食和水,怎么成呢?”
“噢呀,是啊,我怎么把逃命给忘记了,好,那个风尘,就照你说的办。”大胡子颇为可爱的搔搔头,便管自己去传令
了。
风净尘出完了这个主意,脚步加紧就往珠儿的大军赶。
他这边在想玉龙吟,那边玉龙吟正在审问三四十个落后被抓的奴隶,其中居然还有一个是大胡子的结拜兄弟。玉龙吟并
不是一起审的,是一个个带进来问,外人都不准参与。审完了,众人都以为这些个暴奴们死定了,没有想到,国师下了
一道非常奇怪的命令,偷偷放这些个暴奴们离开,他自有用处。
这些个暴奴们没想到看守不严,他们轻轻松松就逃出来了。大家不敢停下来,急急忙忙往突围的方向去。跑到半路上,
只见前面树林子里头居然有火光,好像有火把。大家都不敢走,伏在地上,一点点爬,从其中的一堆草中露出眼来一看
,这三十来个人就吓坏了,那林子里的空地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刚才审问的狗国师,另一个是刚帮他们出主意的风净尘
。他们俩怎么搭一块儿了。
风净尘缓缓的跪了下去,珠儿脸色如秋水般的纯净,无一丝不快之色,那双明如晨星的眼睛里,甚至连一点杂质都看不
见,那黑晶仿佛能透过天空一般,直叫风净尘的心里没了任何想头,只是痴痴的听着珠儿的问话,他说什么,风净尘只
会嗯嗯了。
玉龙吟用手中的那把紫玉扇轻轻的一搭风净尘的脸,语气里居然有些怜惜的道:“这些天连夜连日的操心,你委实是瘦
了许多了。”
照理风净尘应当是好好想想的,珠儿明知道他是出主意坏了他大事的人,如何还会有这等和颜悦色。可惜此刻已经沉醉
在珠儿的一双明眸之下,珠儿的一句微带怜爱的问候,已经让他魂飞到爪哇国去了,脑里头只有一句话儿:“珠儿他在
关心我,珠儿他居然还关心我,我,我怎么回答他?”
玉龙吟见他发傻的张大了嘴巴,眼里头皆是晶莹的泪水,微微一笑道:“来日方长,你这般子就哭起来,以后的日子还
如何过?”
“以后的日子”,我与珠儿还有“以后的日子”,珠儿,你真的是不计较我的过错了么?真的愿意给我一个自新的机会
么?“以后的日子”,天,珠儿这样说,真正是太厚待我了。
玉龙吟有些恼道:“问你话呢,傻傻得样子,叫人怎样也不相信你曾经如此风光呢?”
风净尘看着他似嗔还喜的微微上弯的双唇,多少年不曾再见珠儿有如此率真,如此娇俏的样子了,他早已经是色授魂与
,嘴里跟着讲什么,自己一点都控制不住了。只如做梦一般道:“主上,您要问什么?”
玉龙吟微笑道:“大胡子是不是最相信你了。”
“是,他现在对我言听计从。”
“我听了君为民他们的话,想炸死这些奴隶,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差点酿成了大错,还好你帮着他出了个逃生的主意
。这样一来便不会折了我的阴寿了,你这一手干脆利落,我很欣赏你,这才是风净尘,才是我玉龙吟眼里有分儿的人。
”
风净尘一听这话,心全放下了,我说呢,珠儿就是精绝,但为了几个孩子的阴福着想,也不会出如此恶毒的主意,原来
是君为民这个疯子的杰作。风净尘一想自己这些天对珠儿的不自在,心下更是歉意横生。呆呆地笑道:“为主上办事是
应当的,奴隶怎么敢有二心呢?奴隶也是觉得将人全炸死了很过分,所以奴隶才抖胆的。主上不怪罪,奴隶已经感激得
五体投地。”说完真的是全身都趴下去,给玉龙吟重重的顿首。
玉龙吟哧得的一声,笑得万秀俱生,把那林子里躲着的义军们都惊呆了,这狗国师三字是无论如何都骂不出来了,这等
人物,比那大庙里头的神仙还要叫人神魂颠倒,难怪那风净尘在他们面前人模狗样的,在这国师面前却是一副下贱的样
子了。
只听玉龙吟轻轻道:“多少时候没有用嘴侍候过我了?很是想着你那份温存的劲儿,今儿就侍候我一回吧。”
风净尘抬头看着他,月光下的珠儿看来是神圣不可犯,却偏有千百万种风情叫他转不开眼睛来,风净尘跪了两步,缓缓
的到了珠儿的身下,那些埋伏的义军全都闭上了眼睛,这世上还有这样下贱的人,平日里看起来,温秀净和,如玉似冰
的风净尘居然在林子里头做这种事儿,这,这风净尘原来也跟他们一样是国师的下贱奴隶。这下对风净尘的那种感恩和
心爱全被眼前这种景象变成了厌恶和鄙视了。
过了好一会儿,众人又听见那狗国师道:“你回去,想法儿将这几包药放入他们喝的水里头,我答应你,擒住了人以后
,他们只要听话,我就收为亲信如何?”
风净尘将那药接过后,狗国师又问道:“你对我真的是忠心耿耿么?”
“是,国师叫奴隶去死,奴隶绝不敢活着。奴隶一定尽心尽力办好此事,请主人放心就是了。”
“那就去罢,等事成之后,君为民这没有的东西也当换了,你当宰相算了,从此咱们就不会大陆地去了,安安耽耽的在
这儿过日子,也省了叫人家没来由的议论。”
风净尘将头埋在玉龙吟的身下,在阵阵香味里,他已经分不出自己是幸福还是伤心了,所有的苦终于有了还报了,就在
海外生活吧,有珠儿的地方就是神仙住的地方了。为了这个理想,就把大胡子他们给卖了吧,犯不着为他们葬送了自己
下半生的快乐。
他跪送走了珠儿,傻傻的跪着笑了好一会儿,此时火把已灭,落山风冷得紧,吹得骨头里都是寒气,漫山遍野如海浪一
般的松涛声,打得风净尘冷冷的连续打了几个突。他站起来周身全都是寒意,珠儿走了,他的理智又回来了,反复思量
珠儿适才的举动,觉得不是正常的表现,珠儿居然能压住怒气不发作,反而来这么一回话儿,着实让人吃不透了。
风净尘慢慢的在山里转圈,摸了摸怀里的药,心里头觉得没底,万一这药不是迷药而是毒药怎么办,不是将义军兄弟都
毒死了么?不行,放药之前,还得找个什么东西来试试药,最好是抓几只老鼠,老鼠这玩意最机灵,他们要是吃了有问
题,这药不能放。
这药不放,不是又根珠儿作对了么?珠儿的清丽声音还在耳边回想“来日方长”,那是自己这些年来最大的梦想,“以